对他的渴望诞生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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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我跟叶书青,是老死不相往来的敌人关系。

他是我的前桌,高中三年都是,我坐在他后面,只要他转身,就能跟我说上话的距离。

然而就这么近的距离,高中三年来,我们说过的话不超过五句。

五句中,有三句是我挡了他的路,他站在我身后,声音冷得平静。

“借过。”他说。

我从聊天中回过神来,侧身让路。

他与我擦身而过的时候,我闻到他身上的香味,有点类似苦橙叶,又转瞬即逝,好像一切只是幻觉。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讨厌我,也许是因为,我和他是竞争对手,也许是因为,我是个同性恋。

反正他不喜欢我。

起初的时候,我对身边的每一个人报以微笑与温柔,恰到好处的热络,于是我与周围的人都成为了朋友。

只有叶书青,始终与我保持疏离。

他家教好,性格温淡,从来没有太多情绪,因此即便是对不喜欢的人,也并未表现太多。

我开始只是以为他性格使然,或许是对每个人都不冷不热的,后来才发现,他只是对我这样。

我的同桌许妍是个短发女生,非常外向,善良且大方,在她身上可以很轻易地看见她的家世,也能看见她被捧为掌上明珠的成长经历。

她数学不好,恰巧我也不好,因此她常拿笔敲敲叶书青的肩,请他辅导自己解数学题。

叶书青通常会答应她的请求,事实上,叶书青会答应大多数人的请求。

他会转过来,拿着卷子和笔,手肘撑在桌沿上,压低声音跟她解释一个个步骤。

叶书青手指很修长,打理得十分干净,握住笔的时候,微微曲起,线条好看。

笔尖划过纸面时,发出沙沙声响,有些催眠。

我在做题的间隙,抬头看去,就能看见午后微风吹动他额前的细碎发丝,掠过他的额头和鼻尖。

叶书青垂着眼,很专注,并没有发现我的目光。

“就是这样,能听明白吗?”叶书青声音压住,带着轻轻的气音,十分清朗。

许妍点点头,满心欢喜,双手合十,“懂了懂了,谢谢书青。”

那时候,在我们周围的小圈子里,大家都十分亲热,同桌更是社交小蝴蝶,因此如此亲密的昵称,也不会引起任何不合时宜的绯闻。

比如她也会自然地叫我“丹夕”,而省去了打头的“李”姓。

叶书青微笑着摇头,“没事,你听懂了就好。”

他收拾书本卷子,转过去的时候,目光十分随意地掠过我,恰巧我在看他,我们毫无征兆地对视。

我们很少对视,更准确地说,很少有任何互动。

叶书青对我冷淡,我主动打了几次交道,试着跟他聊足球,聊游戏,效果不好,也便没再继续热脸贴冷屁股。

那次意外的对视,只有短短几秒,却好像十分漫长。

我看见午后阳光下他的眼睛,虹膜好像是琥珀色的,莹润得如同艺术品,扫来轻描淡写的一眼,没有感情,不起波澜。

我们静静地对视了片刻,他挪开视线,转了过去,我也低下头,收拾桌面准备午睡。

那时候我早就知道了,他不是天生臭脸,他只是不喜欢我,仅此而已。

我不知道他的厌恶从何而来,那种淡淡的,又十分消极的敌意。

或许是每次考试,我与他分数紧咬,彼此相互角逐光荣榜上的第一名,彼此互有胜负,又或许是那个黄昏,他撞见我在巷子里跟另一个男人接吻。

我忘不了他隔着狭长的巷道,看见我跟一个社会青年厮混在一起,那个眼神。

叶书青上完小提琴课回来,手里还提着我一辈子都买不起的琴,他路过肮脏的小巷,看了一眼,微微皱眉,又很快转过头去。

他家教实在是太好,因此并未表现任何明显的鄙夷。

我们没有吵过架,更没有打过架,没有阴阳怪气,也没有讥诮嘲讽。

我们只是互相不搭理。

用最原始的,最有效的,最安全省事的方法,表达对彼此的不满。

戏剧性的是,他的好朋友,反而与我关系不错。

他的朋友是他的同桌,叫冯江。

冯江跟叶书青完全不一样,他很叛逆,耳朵上是耳钉,脸上是轻蔑的、不可一世的笑。

我不喜欢那种笑容,也不喜欢太过张扬的、具有攻击性的人。

可接触过几次,我发现冯江并没有我想象中那样不堪,反而十分仗义,身上有着别人难以取代的幽默感和放松感。

或许这也是他能跟叶书青成为好友的原因之一。

他听说我也踢足球,就常常跟我约场子,向我抱怨球队几个人老是推三阻四,想踢个球都踢不痛快。

我想问他为什么不找叶书青,后来还是没问出口。

叶书青那种少爷,大概也不喜欢这样跑来跑去、你追我赶、汗流浃背的运动。

我只偶然撞见过他在健身房的跑步机上锻炼,穿着背心,额头上戴着发带,一边听歌一边认真地跑步。

我隔着玻璃窗看见他跑步时起伏的胸口,领子那儿有一圈洇湿的汗渍,看上去格外性感。

冯江经常约我,也就意味着他跟叶书青相处的时间会变少。

我猜测,这也是后来叶书青越来越冷落我的原因之一:我抢走了他的朋友。

如同叶书青经常转过来跟我同桌讲题,冯江也经常转过来,跟我讨论最近他们又跟哪个学校有球赛。

“哎呀,你们聊天老别着身子,不累么?”许妍看我们聊得正欢,干脆收拾东西,“冯江,你来我这儿坐吧。”

我有点意外,微微蹙眉望着她,她却浑然不觉,笑嘻嘻地起身到前排坐。

冯江自是求之不得,他正想着用手机给我看视频,怕动作太大被老师察觉,现下可以并排坐,看视频也方便很多。

许妍去了前排,冯江坐到了我身边,继续喋喋不休,不知疲倦地同我聊天。

而我的注意力却不在这里。

我低头,望着冯江手里的手机,余光却不自觉地落在前排,两个端坐在桌前写字的身影上。

许妍有一个很漂亮的水杯,昨天新买的,玻璃的,看上去像琉璃一样,不同的光下面会看见不同的缤纷颜色。

“这个好漂亮。”

我听见叶书青说了一句。

“是吧?我昨天新买的。”许妍笑逐颜开,立刻抱着杯子翻来覆去地欣赏。

“哪里买的?”叶书青又追问了一句。

许妍打开话匣子,“就是外滩旁边的一个精品店,靠近红绿灯路口那里,我上周末……”

叶书青听她说着话,偶尔点头表示明白,两个人从杯子开始,聊到上个周末干了什么,又聊到下个周末打算干什么。

主要是许妍在说,叶书青偶尔开口,却不会让话题落空。

闲散的自习课,开小差的两个人低着头凑在一起咯咯地笑,叶书青笑起来的时候,声音会发抖,音线会亮一些,让人一听就能想象到他的笑容。

看,他也并不是不爱跟人打交道。

他有这个能力与人谈笑风生,那如果他做不到,只能说明他不想。

“……丹夕,”冯江看我走神,拔高声音喊我,“李丹夕!”

我回过神来,“嗯?”

“你听见我说的话没?”冯江问。

“我听见了。”我微微一笑,“你说下周末要去三中那边友谊赛,结束之后去烧烤。”

“你有空吗?”冯江见我完完整整地复述他的话,才满意了点,又说,“有空一起去呗,人多热闹。”

面对他的邀约,我迟疑了一下。

迟疑的原因不是我不想去给冯江他们加油助威,而是,假如冯江要去聚餐,那叶书青也很大可能会去。

坦白讲,我还没有做好跟叶书青在学校以外的社交场合打交道的准备。

即便我和他都心照不宣地疏离对方,即便我们长久以来都保持着这样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平静。

可到了热闹的社交场合,则要求每个人都放下戒备,融入到亲密的氛围中。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跟叶书青之间尴尬的敌意,会被无限放大。

然而我无法拒绝冯江的邀请,于情于理都不能拒绝。

“好啊。”我点了头,余光又瞥了一下前排的身影,随意道,“赢了记得请客。”

“那必须啊!”冯江一拍桌子,朗笑出声,“教练都答应我们了,赢了他请客。”

见他这么高兴,我也陪着笑,却并没有真的关注他。

我瞄着前排那人挺直的脊背,企图捕捉到他在听见冯江邀请我时候的反应,然而不出意料,叶书青并没有什么反应。

他跟许妍聊完天,就又低头做卷子,就好像根本没听见后排的声音。

这样的态度让我觉得很烦闷,就好像我一直思来想去、拿不准的事情,在叶书青那里一文不值。

我开始反思,是不是我太敏感了,也许我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那么让人尴尬。

既然叶书青不在乎,那我也没理由扭捏。

那个周末,我如期去了三中的体育场,那里很热闹,气氛热血沸腾。

我跟冯江的朋友一起进的场,一起找了视野好的地方坐下,等着比赛开始。

叶书青自然跟我们一起。

我们中间隔了三个人,这三个人是我们共同的朋友。

然而饶是有这么多的共同好友,我跟叶书青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我们认真地看比赛,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每一次冯江他们进球的时候都站起来喝彩,满庭欢喜,心率飙升,格外刺激。

中场休息时,我们中间的三个人要去抽烟。

我不抽烟,便婉言拒绝了他们的邀请,起身让路给他们过去。

叶书青也没去,仍然坐在位子上,拧开矿泉水喝。

我们中间的三个屏障霎时撤去,留下彼此徒然地袒露开来,像是扯下了遮羞布的原始人,一时有些不自在。

我捏着水瓶,百无聊赖地把玩。

叶书青仰头喝水,吞咽的时候,喉结滚动,他颈部线条很好看,宽松的领口下,甚至还能看见锁骨。

放下水瓶,叶书青开始玩手机,我也摸了摸脸颊,拿出手机开始玩。

几分钟后,叶书青抬起头,转头看向我。

我后知后觉地注意到他的目光,微微怔愣了一下,这次,我没有抬头,没有像上次那样跟他对视。

我只是用余光观察他。

片刻,叶书青起身,朝我这边走。

或许是长久以来我们保持着彼此戒备的关系,让我无法处理跟他的正常相处,以至于现在叶书青一个简简单单的,向我走来的动作,我都觉得有些奇异的别扭,难以面对。

我自认为能处理好与大多数人的关系,但唯独叶书青,让我感觉无比棘手。

我装作在看手机,其实看着他步步靠近。

他应该是要跟我说话的,我想,不然他也不会朝我这边走。

他走到了我身旁,我能听见他的呼吸就响在我头顶。

我这会儿才抬起头,装作刚刚才知道他走过来的样子。

却发现他并没有在看我,而是散漫地望着远处,甚至跟我说话的时候,也没有看我。

我愣了一下,错神的时候,叶书青开了口。

“借过。”他说。

高三那年,我几乎每次月考都是第二名,偶然的几次,爬到了叶书青的头上,短暂地坐了第一的位置。

老师很欣赏我们这种此消彼长的劲头,他认为第一第二经常换人,代表竞争力强,代表学习风气好。

我跟叶书青,也常常被提出来做比较。

“丹夕啊,你这偏科也太偏了。”数学老师捏着我那张80分的卷子扼腕叹息,又看看我148的英语卷子,更是面露难色,“你不喜欢数学吗?还是你觉得我教得不好?”

数学老师是55岁的大男人,平时有点诙谐的傲慢,以前带的是理科卓越班,近几年才因为不能再熬压力了,就到了文科班教数学。

看着他这样,我心里有点好笑,却仍然坦诚地摇头,“跟您没关系,是我学不好。”

数学老师啧声连连,摘了眼镜,不停地揉眉心。

“你说你,要是多考个10分,不就是第一名了吗?两个选择题而已啊。”

这次月考,叶书青比我多9分,又将我从还没捂热的第一席位掀了下去。

确实是多做对两个选择题,就能把叶书青比下去。

可是我是真的不会,数学这东西,不会就是不会。

“你平时多跟书青交流一下,”数学老师比划着,有些恨铁不成钢,“取长补短嘛。”

我频频点头,却没放在心上。

叶书青不偏科,每一科都优秀得很平均。他有长我可以取,我哪有什么长处给他取呢?

数学怎么考80分的经验吗?

无稽之谈。

更何况,他也看不上我。叶书青从来都看不上我。

而且,我跟他之间,也没有差很多,也才9分而已,运气好的话,说不准我们都可以考上同一所大学。

差别不大。

那时候我其实还不知道,我跟叶书青之间的这9分,会成为我们无法逾越的鸿沟。

或许是数学老师那句“取长补短”真的刺激到我,又或许是我想向自己证明:你身上也有叶书青没有的优秀品质。

我开始认真学数学,仔细钻研我的错题。

而事实证明,有些东西,不会是真的不会。

我的错题整理得没有意义,因为错误的原因都大差不差,而下一次错误的原因我也无法预判。

在跟许妍请教过几次之后,我觉得有些厌倦了。

那个午后,我记得十分清楚,许妍和冯江被文综的三个老师叫去理卷子,前后两排的座位里,只剩下我和叶书青两个人。

我正在为一道立体几何题抓耳挠腮,我的大脑好像就是一个平面,注定只能当个死宅二次元,无论我如何努力,都无法在想象中建构一个立体模型,去捉摸面与面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

辅助线画了又擦,习题册都快被我擦破了,我隐约记得老师好像说过,这种类型的题是补图,但具体是什么,我已经记不清了。

抓了抓头发,我无意间抬头,正看见叶书青的背影。

他离我太近了,近到我可以闻见他身上苦橙叶的味道,近到在我看见他身影的那一刻,我的脑子就完全被一个念头占据:问他。

这是他擅长的数学,他一定知道怎么做。他上课向来认真,他一定听了老师的讲解。他做过很多的教辅资料,这题一定难不倒他。

可下一刻,我又想起苦学数学的目的,不就是为了高叶书青一头吗?

那现在反倒还来问他,像什么话?

笔尖在草稿纸上划来划去,我前所未有地纠结,很快,我决定摒弃那点毫无用处的自尊心,抱着打算无论如何,都要获得知识的想法。

我先是伸出整个手掌,又在悬在他肩上的时候退缩了一下,手指微微曲起,只留下两根,并在一起,轻轻点了点他的肩膀。

我感受到指尖下面的身体动了一下。

等待他反应的几秒钟,有些莫名的漫长。

终于,他回过头,先是习惯性地看向许妍的座位,在发现她的座位是空着的时候,停顿了一下,露出了少见的诧异。

旋即,他意识到刚刚触碰他肩膀的人,是我。

叶书青眉头微蹙,而后才挪了目光,后知后觉地看向我。

我在被他视线抓住的一瞬间,突然脑子一空,那些立体几何全都不见了,只留下一片空白,空白里,是叶书青那双漂亮得有些过分的眼睛。

我直直地看着他,忘了说话。

直到他狐疑地开口,“有什么事?”

我才回过神来,轻咳一声,把手里快要擦破的试题本递过去,指尖点了一下上面那道立体几何,说,“这题怎么做?”

他的目光顺着我的手落下,睫毛也顺势低垂。

叶书青专注读题的样子很好看,所以当他再次抬眼的时候,我又没反应过来。

我们对视刹那,他淡淡说,“不会做。”

说完,微微颔首表示歉意,又丝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过身去,不再理会我。

我端坐原地,片刻,才在目之所及的挺拔背影中反应过来,他拒绝了我的求助。

而他向来很少拒绝帮别人讲题。

我拿着那本攒了许久钱买来的不知道正版还是盗版的题,顿时觉得有些无地自容。

这是我在我们确定了敌意关系后,第一次主动找他说话,却收到了如此难堪的结果。

那一瞬间,我第一次在这场悄无声息又针锋相对的角逐中,感受到了叶书青的棱角,也感受到他的冷漠和刻薄。

不过是一道题而已,教给我又如何?是怕我下次考试赢过他吗?

叶书青的漠然像是一针催化剂,直接点燃了我内心沉寂已久的胜负欲和自尊心。

我开始下狠功夫,一下课就往办公室跑,在数学老师被别的同学抢走之前缠上他,让他事无巨细地给我讲题。

我开始有意无意地在叶书青面前窜,而不像以前那样,两个人如同陌生人,能避则避。

我想让他知道,我李丹夕就是这么个人,就算他不喜欢我,也丝毫影响不到我。

我不会因为他的反感而改变自己,更不会在乎他是怎么看待我的。

可越是这样,我越是忽视了,在我下决心超越叶书青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在精神层面完全落败。

我让叶书青控制了我的情绪,控制了我的思想,甚至控制了我的行为。

虽然叶书青本人对此一无所知。

下狠功夫的效果是立竿见影的,我虽然于数学上并没有天赋,但好在勤能补拙,我的学习能力和领悟力都不差。

在倒数第二次模拟考试中,我如愿以偿,以3分的优势险胜,将叶书青甩下了神坛。

成绩贴在我们后面的墙上,我的名字凌驾于叶书青之上,招摇过市似的,十分得意。

我看见他在晚饭的时候站在那面墙下,抬头看着成绩表,看着我是如何击败他的。

叶书青背对着我,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猜测他应该在皱眉,甚至眉眼间会有不屑。

我颇为得意地勾唇,倚在桌子上,享受着胜利的成果。

叶书青盯着成绩单看了许久,才转过身,回到座位,拿起水杯去外面接水。

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上,我感到一阵舒爽的兴奋感。

最后一次模考,我照样拿下第一名,被老师轮番约谈,夸奖我的数学终于提起来了,或许可以考虑把目标定到更好一点的学校。

我频频点头,表示我会考虑。

但其实不会,我不会考虑更好的学校,我的理想院校早就确定了,这段时间的拼命,只是为了做给叶书青看。

他又在成绩墙下面看,又是晚饭时间,教室里没几个人,都在补觉或者趁现在玩手机。

叶书青望着成绩墙,我望着叶书青的背影。

在拼命学习的日子里,我越来越关注叶书青的一举一动,就好像两个长跑的运动员,在关注终点的同时,还要时刻提防被对方超越。

而自从我的注意力放在叶书青身上之后,我似乎也越来越常遇到他。

我在食堂碰见他,他坐在靠窗的位置,打了一份肉末茄子盖浇饭;我在图书馆碰见他,他在还书机旁边,正在还一本《中西方音乐史》;我在回家的路上碰见他,他和他的朋友并排往家里走,有说有笑的,看上去十分放松……

此刻,我坐在椅子上,回头看着他,想象着他在我的分数面前如何不甘心又无可奈何地俯首称臣。

如同以前巧遇的无数次,在他转过身之前,我就收回了目光,假装一切的窥视都没有发生。

这样的拉锯一直持续到高考,我走出考场,自信满满。

或许最后一战,我也能赢过叶书青。

三年来,我跟他关系僵持不下,明面上的竞争各有胜负,私底下的拉扯则暗伏波涛。

我偶尔能赢,但更多时候,是势均力敌的角力,我们没有人是赢家。

出了考场,我下意识在人群中寻找叶书青的身影,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丝信息,看看他考得怎么样。

我先看到了冯江,他也看到我。

他朝我招手,熟稔地勾住我的脖子,仰天大笑,“终于解放了!!”

我也笑着,却有些心不在焉。

冯江十分豪气,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高中母校,“再也不回来这个鬼地方了!”

他话音落下,我也愣了神。

再也不回来了吗?

好像是的。

因为我们毕业了,要去不同的城市读大学,或许真的再也不会回来。

那叶书青呢?

我的心脏突然没由来地空了一块,像是要往里面灌气似的,很挫败。

我还不知道他为什么讨厌我。

我对这三年来的拉锯战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叶书青是第一个,也是我人生19年来唯一一个对我不友好的人。

无论我怎么去经营,他都拒我于千里之外,一副冷若冰霜,高高在上的样子。

那么到底是为什么呢?

我不明白。

更让我感到茫然的,是我可能永远都没有机会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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