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3-01-11 来源:长佩 分类:现代 作者:苍饭饭 主角:小七 小七
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商安那个小王八蛋看我不顺眼,想neng死我;我不知道他不仅一点同门爱都没有还胆大包天到敢在师尊眼皮子底下搞事。明明青鸾山一行七八人由万惊秋带队一早出发前往龙墟岛了,我以为这段时间的胆战心惊小心做人总算到了头,当晚没忍住叫了老二三四五六吃吃喝喝打牌吹牛庆祝咱们炮灰小强又活过一劫。
然后我就断片了,醒来后手脚被缚地关在一个密闭的漆黑铁箱中。
万万没想到小师弟居然能杀个回马枪专门回来料理我,这次甚至还有万惊秋本人外加一众青鸾山弟子做不在场证明,只要我这个死人不开口,小白莲永远还是楚楚可怜的小白莲。随着空间内氧气越来越稀薄,我开始头晕眼花,试着放出神识求救也被这不知什么材质的铁箱统统阻拦。也不知道小师弟下了什么黑手,金丹受损严重,内息也沉滞运转不周,我发不出声音,看不见东西,连动一动手指都万分困难,周围还一片死寂。小师弟做事向来滴水不漏,看来这回是打定主意送我这个胆敢觊觎师尊的小人一个绝望又漫长的窒息死亡。
万惊秋说范一只能再活三个月,一点没错。挣扎了一圈,炮灰还是要面对为主角铺路为剧情贡献生命的结局。我昏昏沉沉勉力思考着穿越死亡的走向大致有三,要么意识消散彻底死透,要么继续前往另一个穿越世界,还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我能回到原来的地方,因为车祸变成植物人躺了十年八年再忽然醒来之类。
只要还没入土就让我回去吧,我还有个……学位……没有拿……
将我从浑厚又痛苦的意识黑洞中唤醒的是一股来自小腹的燥热,与外界隔绝搅乱了我对时间的认知,不知被困了几个小时还是几天几夜,我还没有死,只是热得难受。而且这热来得十分诡异,在我被捆得都感觉不到自己躯干四肢的当下,居然还能有一股子邪火直往下三路窜,窜得不分时宜肆无忌惮,宛如百蚁噬骨仿佛再得不到纾解就要爆体而亡。我僵硬地、艰难地动了动腰臀,本能地想找个东西蹭一蹭,这一蹭就掀开了肚皮上那截本来就皱巴巴汗湿在皮肤上的布料,我喘息着低头一看——卧槽这绿油油的X纹怎么在亮呢?这他妈还是夜光的?那变态可真缺了大德!
就在我气得要捶棺材的当口,铁箱忽然震了一下。
有人!我也顾不得那丢人玩意儿了,喉咙干涩得像被火烧过,只得拼命扭动身体折腾出动静。终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后,眼前涌入刺眼的白光,箱子被打开了。无法适应光亮的双眼止不住地溢出泪水,我根本来不及看清救命恩人的长相,强烈的求生欲让我像被扔上岸的鱼一样弹了起来,神志不清地往倒霉恩人身上扑腾。
“水,给我……水……”不知道有没有成功发出声音,但恩人显然理解满分,冰凉微甘的液体流入喉咙之后,我心满意足地歪头晕了过去。
睁眼看到的是打满补丁的蚊帐,低矮憋屈的茅草屋顶,外加根被虫蚁蛀得破破烂烂的陌生房梁,整个儿宛如低配版的穿越开机画面。
“你醒了。”愣了有三秒我才发现床边还守了个人,大概十六七岁的农家少年瘦瘦小小的骨架顶着个平平无奇的脸,典型穷苦小孩风吹日晒的黝黑皮肤,憨笑着举了个破口的碗,咧出两颗小虎牙:“还喝水不?”
……这勉强及格的长相在颜狗作者的书里怕是NPC配角都够不上,最多一群众演员。我放下心来,飞快盘算着:被个不配拥有姓名的角色救了纯属意外,原作的“范一”按理说已经死了,那“我”是不是成功摆脱炮灰的命运了?只要离主角们远点儿不干涉剧情,我是不是终于自由了?重获新生的喜悦让眼前的黑皮小子忽然顺眼很多倍,我感激地点点头,抬手就要去接水碗——没抬动?低头一看,两指粗的麻绳把我手脚捆得结结实实。怎么着?恩人有特殊癖好?
大概我脸色骤然风雨欲来,黑小子连忙摆手:“不要误会,你,你之前一直不太清醒,一定要缠着,呃,抱着人才安稳。”恩人挠了挠脸颊:“这个,我还有活儿要干,只好先这样了……”
回忆一下,恩人开箱有礼,结果里面的家伙正以头抢地毫无形象地扭成麻花,不仅披头散发衣衫不整,下腹整了个不正经的发光东西,还眼泪汪汪满头大汗,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看到个人就往上扑往上蹭……回忆不下去了,再抬眼看少年一副时刻戒备的样子,我忽然十分想杀人灭口。
恩人少年自称阿旬,父母早亡,靠着在各处帮佣做短工拾荒长大,在山林里挖药挖出了神秘铁箱,以为打开会有SSR宝物结果中奖了一个不一样的妖艳贱货。
为了扭转我岌岌可危的正直形象,为了不再每天只吃两顿每顿都只有粥,我决定从改善少年的生活质量入手。虽然被小七暗算修为被制,但一些花里胡哨的唬人术法这具身体还是记得的。不是要挖药草卖钱么,来个植物催生站着就挖一箩筐;不是要逮鱼吃么,来点灵气做诱饵半天能抓一大堆;还有种地,种什么有什么,小麦水稻土豆番茄红薯冬瓜小辣椒……
抱着一大捧苞谷棒子站在地里,春风吹过挽起的裤脚和搭在肩上的汗巾,我满足得像个丰收老农民。事到如今我好像终于体会到穿越的乐趣了,看看这苞谷粒粒饱满光泽,看看这番茄圆润可爱憨态可掬,再看看这冬瓜晶莹剔透入口即化,多好,多好。反正我也回不去青鸾派接触不了主线了,不如后半辈子就找个地儿开心种田,尽情享受收获的喜悦和躺着数钱的快乐。
我得意地向阿旬炫耀烤好的玉米棒,一时间甚至有些许膨胀:“怎么样我说我能行吧?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救命恩人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没有我做不到的事儿。”
大概是我务农务得过于炫技,救命恩人笔直地跑偏了重点:“什么都可以?那,那请收我为徒教我仙术吧!”
我朴实的田园梦就这样破碎了。
9 一路向西
收徒是不可能收徒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收徒的。有万惊秋以及一万个被戳了屁股的师尊金玉在前,我是绝对不会在一个狗血又套路的搞基世界里上岗这种没有五险一金的高危职业。但牛皮已经吹了出去,望着黑皮小子两眼放光的期待样,拒绝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我啜着牙花子想辙:这片大陆修仙最好的去处自然是青鸾派——修真界的清华北大,专业齐全设备完善师资力量强大,历史悠久环境优美毕业后又好找工作,如果留校还能分套房。然而因为有万惊秋这个祸害不久之后就要被魔尊商安灭门了,不行不行。不过这么一想,本土的修真本科都不行,魔界攻上来的时候多多少少会被牵连,统统存在安全隐患。而且如果万惊秋舍身也没有取到义,阻止修真界覆灭失败,整个上界都将不得安生,还不如窝在个旮旯种田呢……
我问阿旬:“杀猪不好吗?屠夫这个职业又适合你又有前途。”
少年目光炯炯地坚定摇头。
“樵夫也不错,我看你骨骼清奇,入了这行一定有所造诣将来注定登峰造极。”
还是摇头。
“三百六十五行行行出状元啊老弟,你怎么那么死心眼儿!”
最后讨论的结果,我决定带着铁了心要升天的黑皮小子离开这片大陆,避开迟早要作妖的一众修真正道,前往西天取经。对,就是极乐西方那几个闷出屁来的小门小派,因为地势太偏存在感太弱而被作者迅速遗忘,连掌门族长的名字都没舍得给,做完地图设定后就被放在角落里落灰,最终因祸得福成为修真界毁灭后混沌上界中为数不多存活的几根凤毛麟角。如果非要修仙,那大概是唯一能安心养老的清静地了。
恐高不想御剑,灵力不足带人缩地,而我又恰好很闲。于是卖了小麦水稻土豆番茄红薯冬瓜小辣椒,买上两头小毛驴,揣上银票两三张,外加吃苦耐劳的黑皮小子一只,我们就这么上路了。
接下来我很是过了段顺风顺水的日子,主要还是阿旬太乖了,一路衣食住行基本不需要操心,想吃烤鸡有人颠颠儿地去买,想喝水有人端着碗送到嘴边,有钱了找家馆子听曲儿打牙祭,没钱了就那块布往眼上一蒙让阿旬背着行头跟着去街边儿摆摊算命。客栈老板瘪着嘴跟阿旬说你哥瞧着人模狗样怎么那么懒,我可全都听见了。
也知道是少年拜师学艺的心思还没有死绝,这才鞍前马后尽心尽责地伺候我这大爷。法术虽然是身体记忆没在脑子里教不了,做点小玩意儿给他玩玩还是可以的。离开青鸾派又养了这么几个月,我总算够点灵力打开自己的空间戒指。
传音符浮光板外加显形术,看,视频手机!
夜明珠外加识音符,看,声控手电筒!
储物袋清洁符组合地动仪,看,扫地机器人!
浮光板显性术傀儡罗盘外加几个花里胡哨的记忆球,就是我这段时间最得意的作品,天上地下绝无仅有此间仅此一件的神级法宝:小霸王游戏机!
阿旬已经傻了,回头看我的目光充满了十二万分的崇拜:“哥,您真厉害!”
我谦虚地摆手:“没有没有,回头这几个游戏玩腻了,我给你再导入几个新记忆球。什么坦克大战什么超级玛丽,好玩的咧。”
“……行。”
小霸王游戏机让我俩都很是玩物丧志了段时间,在我熬夜把魂斗罗打翻版的那个清晨,人世间这个贫瘠的小镇下了今年第一场雪。瘦高的少年在我旁边睡得四仰八叉一条腿还搁我膝盖上,火珠子烘得整个房间都暖洋洋的,而床铺上堆满了吃到一半的肉脯糕点果汁(自制)可乐。我忽然想起距离被一辆卡车送到这里已经过了十一年,不知道我那篇发给导师修改的文章最后会便宜了哪个兔崽子。父母很早就不太管我这个同性恋的变态,初恋在我穿越前刚给我发了结婚请柬这会儿儿子应该都小学六年级,炮友们更是没什么指望。也不知道我在那边有没有一个墓碑,会不会有人每年清明烧两本小说给我。而这也是我第一个没有跟秋鸣峰师门聚餐,没在青鸾派度过的除夕,不知道大师兄走了那群欢脱的崽子还适不适应,也不知道万惊秋的本打得怎么样了,贞操还在不在。
穿越前我在个南方乡镇长大,后来去了更南边儿的一线城市读书,穿越后青鸾山山清水秀四季如春常年适宜养老温度22摄氏度,这还是我这辈子第一次看到那么大的雪。我端着手柄(操作罗盘)看着窗外一片白发呆,阿旬醒了。
初看时少年五官普普通通,凑在一起不功不过,相处久了才发觉这小子的眉眼很有几分耐看。他眼型偏长眼尾上挑眼皮特别薄,瞳仁不是纯粹的黑褐色,藏了一点血一样的暗红,斜着眼瞧人时就有种邪门儿地撩人。所以当他睁开眼睛望过来,带着点没睡醒的鼻音跟我说哥你怎么起那么早的时候,我心跳居然有那么一丁点儿快。
明明不是我喜欢的美少年那款,果然是单身太久看谁都眉清目秀?
年夜饭是和客栈老板一家老小一起吃的。前段时间因为山火封路(沉迷游戏),我和阿旬在这座山下的小镇呆了很长时间,后来也想着干脆等过完年补好货再进山,反正我俩谁也不急,就当游山玩水体验风俗民情。跟老板混得太熟,年末也没有其他客人,老板娘就招呼了我们一起团年。
菜是比平时丰富了些的家常菜,酒是店家自酿的醇香米酒。吃到一半老板的一双儿女跑出去点炮仗,镇里唯一一家地主绅豪财大气粗地放起烟花,大半个镇子里的人都跑出来伸长脖子地看,沾沾土豪的光讨个喜庆。阿旬也拉着我往外跑,我撑得不行由着他闹就当散步消食。街上人挨人挤满了看热闹的镇民兴奋地高声交谈,小孩子追逐着从这头跑到那头,年轻的小情侣半真半假地打闹,就连大妈大爷也揣着手看得满脸喜气。我之前都没发现这个国家三级贫困的偏远小地方原来有那么多人,这一刻的热闹让我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恍惚:“他们”终于不再是书里两段干瘪描写,堪堪几十个字讲完的无名村镇;“他们”每一个都有血有肉有故事,热闹鲜活。
其中最热闹鲜活的那个还在我耳边絮絮叨叨,遗憾出门太晚,好位置早就被抢光。我心念一动使了个障眼法,随后掏出我仅次于小霸王的得意之作——组合自浮空咒纵风符巨玄龟甲傀儡罗盘以及两把太师椅的飞行神器劳斯莱斯——外形时尚大方,内置舒适简洁,提速又快起步又稳,除了太耗费灵力五分钟就能吸干我之外没什么其他毛病。外壳龟甲打开就是炫酷敞篷,正适合坐在里面欣赏烟花,我摆出一副纨绔子弟的派头冲阿旬吹口哨邀请他上车,没经历过社会险恶的少年完全没有被调戏的自觉,屁颠屁颠开开心心地坐上来还发自肺腑地夸一句果然还是哥最有办法。我摸了摸鼻子转过头假装被烟花吸引了注意力,傻孩子太单纯太信任我了,弄得我一时间负罪感爆棚。
这年代这穷乡僻壤的烟花其实没什么好看,我敷衍地抬着头一半心思都放在旁边的人身上。我这人一直不上不下,长得不帅不丑,成绩不冒尖也不垫底,不特别讨人喜欢也不那么令人厌烦,优点是特别有自知之明懂事不费心;回头看前三十多年的人生也不功不过,不好不坏,不幸福也说不上悲惨,就像大部分你不记得名字和面容存在感特别薄弱的初中同学,连玩穿越都只能当个NPC。所以没有人这么重视过我,这么照顾着我,这么依赖我仿佛我比世界上其他任何人都来得重要——除了阿旬,再没有人。
农家的米酒尝起来清淡香甜,实际度数却异常地高,醉人醉到骨头里。不然我也不会在跨岁的那一刻,在少年搂着我肩膀靠过来,用那双反着烟火轮廓亮得惊人的暗红色眼睛直直注视着我说新年快乐的那一刻,面红耳赤心跳如鼓。
得,认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