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3-01-08 来源：寒武纪年 分类：现代 作者：九荧 主角：夏昭 薛小十
“叩叩叩——”
“恶鬼莫拦路——”
此刻正逃命的某只小鬼听见这道声音吓得一惊，转身藏进角落里，闭着眼默默在心里哭了一百回。
低头一看，怀中抱着的那根拐杖一样的棍子上嵌着一颗宝石，此刻宝石上爬满裂痕，光芒暗淡无光。
他不忍心再看，别开头去盯着外面，暗自后悔着自己不安分地非要拿这破棍子，现在只能躲在这儿逃不开。
再过不久，等十殿阎罗发现，他就更加离不开这儿了。
黑色城墙高过百丈，城门之上点起几盏亮着蓝绿色诡异的灯，照不清这路上的每一个角落。虽然对他有利，但同样的，城门口鬼差太多，酆都城的小鬼都不能随便从这儿出去。
要不是他不想麻烦孟婆和黑白无常，他也不会跑这么远到城门口来。现如今看来，从城门口出去是行不通了。
犹豫半天，他一咬牙，吐出一口气，紧紧抱着怀中的棍子，朝来时的方向又折返回去。
身后的城门越来越远，高耸入黑云的城墙顶端也点了几盏灯，那灯火漂浮空中，为这黑暗诡异的城更添一份恐惧。
这是酆都城，传闻人死变鬼，由黑白无常引路，走过黄泉路再踏奈何桥，在河边小屋孟婆处饮下孟婆汤，转世轮回。
想要逃离酆都城的小鬼，此刻急急忙忙跑向的方向正是奈何桥。
奈何桥边排了长长的队伍，一群毫无意识的游魂经过此地，一个个等着饮孟婆汤。
“下奈何桥！喝下婆婆的汤，忘掉一切前尘往事——”
小屋门口的孟婆正佝着腰，一柄长勺伸到缸里搅了搅，又舀上一碗，递给排着长队的那群新来的魂灵。
“孟婆婆！”小鬼跌跌撞撞闯进了奈何桥边的小屋，掀开帘子钻进去，将怀中的东西又抱紧了一些，隔着帘缝看向孟婆，急地直跺脚。
看她忙活着并不在意的模样，小鬼团团转，又掀开帘子跑了出去，走到她身边叫着：“我不小心弄坏了轮回杵！”
孟婆扭头一望他，连连摇头。手上依旧忙着自己的事情，舀了一碗又一碗的汤，慢悠悠地递给排着队的小鬼。
“你拿轮回杵干什么？”孟婆突然问他。
“我……”顿了顿，小鬼瘪瘪嘴，斜眼一瞥，孟婆压根没注意到他，眨着眼犹豫一下，说，“我不知道那是轮回杵！我从孟婆婆您的小屋里拿的！感觉好看，就想玩玩，谁知道一碰就碎……一殿下了通缉令！他们要抓我！我不想再死一次。孟婆婆……我该怎么办？”
孟婆嘴角一弯，满不在意：“前段时间我的拐杖坏了。转轮王将轮回杵暂时借给我，你还与我说，这轮回杵长得丑。”
小鬼嘴一瘪，无法反驳，赶忙转移话题：“别打趣我了！我要怎么办？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修好？”
“赶快走吧，到人间去。”
孟婆婆这才放下长勺，手一挥，长长的魂灵队伍停下来，木讷地站在那里。
她轻轻牵起小鬼的手，拉着他跨过门槛，松了手，去翻翻找找好久。
“把轮回杵藏起来。”孟婆拿了块布递到他手上，遮住了发光的碎裂宝石，说，“你带着轮回杵到人间去，一定要想办法修复，这是转轮王的法器，若是拖久了，他没办法送魂灵转世轮回，酆都大帝怪罪下来，你这小鬼，我们都保不住你！”
小鬼愣愣地有些懵：“可是我怎么修复它啊？”
“走过奈何桥，在黄泉路上追上无咎和必安，他们会带你出去！”孟婆没有再多解释，推搡着小鬼到奈何桥边，远远又回到小屋，朝他招了招手，喊道，“赶紧去吧！等下鬼差追来就走不了了！”
“——可是您怎么办？”
长长的魂灵队伍再次动了起来，小鬼被熙攘的人群挤得远去，再抬头，孟婆低下头舀着汤，没有再看他。
小鬼一咬牙，推开面前的魂灵，朝着鬼群逆方向跑去。
酆都城里奈何桥后有一条通往人间的道路，那是黑白无常前往人间勾魂引路的专道黄泉路，没有酆都大帝和十殿阎王的允许，无人可以从那里逃离酆都城。
但小鬼不一样，他在这酆都城早与那两位混得相熟，从前便常常缠着范无咎和谢必安带他出去人间玩。
哪知道这次变成了逃命。
身后的酆都城离他越来越远，小鬼有些心有余悸地回头一望，那座漆黑城池越来越远，无数思绪飘过。一会儿，又收回目光，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人间天气大好，没有太阳，天阴沉沉的，小鬼从地下爬出来，阳光对他没有影响。
他看着周围人来人往，马路上车水马龙，红绿灯交替了一个轮回，好奇地四处看。已经许久没有再出来过了，也有很久没再看见有光的地方了。
酆都城常年昏暗，他见过最多的便是鬼火的光。
自小鬼离开酆都城，他再没有遇到有鬼差前来抓他，然而同样的，破损的轮回杵到人间之后便暗淡无光，他也压根没有找到办法修补。
望着手上轮回杵碎裂痕迹，小鬼一阵无力。
几日阴雨绵绵，小鬼在外面晃了一圈，鬼鬼祟祟地跟着谁。
十分钟后，小鬼感觉到鬼生不幸。
因为此时，他正躲在床底。
他偷偷跟踪一个女人来了酒店，在他自己明知道会发生什么的情况下，毅然决然地从地下爬了出来。
爬到了床底。
床上没人，但是屋子里有人在说话，一男一女，小鬼就是跟着那女人进来的。
“你到底什么时候跟他分手？”男人似乎正在跟女人交流着什么。
女人微微不耐烦，吹风机吹着头发，风声呼呼，她特意提高了音量：“知道了！”
不多久，吹风机的声音停下，床底的小鬼看见两个人的脚越靠越近，顿时捂着眼睛心里直呼辣眼睛。
要说他会跟踪这个女人，完全事出有因。
逃到人间的小鬼照例躲到了他曾经待过的那户人家里，这女人跟那户人家的主人有点关系，吃了个关于小三的大瓜，他一时好奇，就跟来了。
小鬼无语了，挠了挠头，准备爬出去。
“嗨喽夏昭——”
地一声，受到惊吓的小鬼顾不上来人到底是谁，猛地一拳头揍了过去。
“喂喂喂喂！别打了疼！”
小鬼揍了他两拳，心下一震，难不成是酆都城来抓他回去的鬼差？又或者是知道了他带着轮回杵逃走了，不准备抓回去了，直接杀了？
想到这儿他浑身一抖，还没看清他的脸，又伸脚给他一下，转身钻到地里不见了。
被揍的某鬼反应过来愣了一秒，揉揉被他揍得脑袋，立马消失了。
“等等我呀！我又不是坏人！喂，夏昭！”
“我们见过的！你不记得了？”
“夏昭！你等等我呀！”
小鬼被身后这紧跟着他的鬼追了快一条街了，对方非说认识他，但是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
“我不认识你！我没见过你！我也不叫夏昭！”小鬼第无数次跟他解释。
一回头，那鬼站在距离他贼近的地方停下来，差点撞到他身上。小鬼一顿，连忙后退了一步。
“我们见过！”他看样子很开心，笑嘻嘻地又朝小鬼走来。
吓得小鬼立马退后一步，指着他喊：“你你你站那说话！别过来！不然我现在就走——”
“好好好！”
那鬼不动了，依旧朝他笑着，认真解释：“你就叫夏昭，你亲口告诉我的。不记得也没关系，我记得你就好了！”
小鬼不明所以。
他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孟婆和黑白无常都叫他小鬼，但是他知道，是因为自己关于生前的记忆都没有了才不知道。
“……那你是谁？”小鬼没管名字的事，打量了他一番，试探着问，“为、为了轮回杵来的吗？”
那鬼实诚地点头：“对。我的名字……他们叫我小十，薛小十。”
一听是为了轮回杵来的，小鬼压根顾不上他叫什么，转身就跑。
“喂！”
小鬼朝着曾经熟悉的方向跑去，不等电梯门打开，靠近隐了身形消失了。
“我真不是坏人！”
身后追来的薛小十非常无语。
他紧跟着小鬼消失在电梯门口，一前一后穿墙进了一扇紧闭的门里。
屋子豁然开朗，有个男人坐在沙发上，目光紧盯着电视屏幕，小鬼两人进来的那一瞬间，他捏着薯片的手顿了顿。
“我不是来抓你回去的！”
薛小十追到小鬼面前来，想抓住他的胳膊，被小鬼身子一侧躲过去了。无奈朝他一笑，见他停下，连忙解释：“是！是他们派我来抓你回去的，但是当务之急是修复轮回杵，你自己知道怎么修吗？我就是来帮你的！所以，不要对我这么戒心。”
小鬼一扭头，皱眉打量着他，显然还是不信。目光从他身上游走一圈，转了身大步走到沙发上去坐下来，没搭话。
“你今天去那里干什么？”薛小十凑过来，在小鬼面前的茶几上坐下，好奇地打听：“我看见那两个人了，你去偷看他们亲嘴儿吗？”
小鬼吓得一惊，蹭地一下起身捂住了他的嘴，骂道：“你这人……这鬼！真的是——说什么嘛，我是有正事的！”
薛小十乐得眼睛一眯，立马抓住了他捂着自己嘴的手，紧紧握着，往胸前一拉：“那你去偷看什么？还有，你到底拿轮回杵干什么？酆都城每只鬼都想要轮回杵看到自己生前的事情，你也想看吗？”
小鬼一听，心虚地眨眨眼躲开他的目光，使劲抽出手来，但薛小十抓得太紧他挣扎不开，努力了一下放弃了，眉头紧锁着说：“松开我！我、我不想看。我就是觉得好玩才拿的！我压根不知道那是轮回杵，如果知道，死都不会拿的！破轮回杵，破转轮王！”
薛小十听着，一边拽着他的手一边笑，眼里满是柔光：“对啊对啊！破轮回杵！没事没事，我帮你，只要你相信我，如果你想要看你生前的故事，我也给你看！”
“真的……？”小鬼乐了一下，不过转念又想了想，也不知道他到底靠不靠谱，笑容消失，表情又怀疑起来，趁薛小十走神间歇立马抽出了自己的手来，“你怎么知道轮回杵怎么用？而且我不记得我的故事，孟婆婆说不要让我去追究。”
薛小十想了想，点头：“是的。因为你是酆都城游魂，而且有意识。一般有自己的意识的鬼，都是实力强大的厉鬼或者怨鬼，带着不甘和仇恨死去。既然如此，你的故事肯定很痛苦。虽然我可以给你看，但是，我也不想你因为看见过去而难受。”
得了吧，说得天花乱坠，估计也没那么大本事能够操控轮回杵，不过区区一介游魂，跟他没什么差别。
想到这层，小鬼不再多说，咳了咳，坐在沙发上靠着，说：“行吧，那我就相信你一次。但是想让我完全信任你，得看你表现吧！反正，我是绝对不可能跟你回酆都去的，如果你打的这个主意，就死了这条心吧！”
“不会不会！”薛小十连忙在他身边也坐了下来，学着他的样子盘腿坐着，一扭头，四处看了看。
这是人间一户再普通不过的居家住户，家具整齐，两人不说话，只有电视里播放的电影外放的声音。
薛小十的目光落到沙发上那人身上，慵懒一指，又絮絮叨叨问他：“那是谁？”
“高柳。”小鬼答，“这是他家。我遇见过太多人，他们都对我身上的阴气有感觉，唯独这个高柳不怕，所以我就跟着他回来了，反正也看不见我，又不用给我花钱，待一会儿也不影响什么。他一个人住没有对象，平时又都在上班，不上班的时候家里也不会来人，为了报答他收留我，我还能白天帮他看家呢！上次有人溜进来了，要不是我，不知道他家丢多少东西。”
薛小十明了地点点头，转而又问：“哎，那你去酒店偷看他们是为什么？”
“……没有偷看！”小鬼气急败坏一脚踢过去，白了他一眼，“那事啊，说来话长，得从我刚离开酆都说起。”
几天前，小鬼匆匆忙忙离开酆都城，与黑白无常分别之后也顾不上他们去忙什么，立马跑到高柳家里来了。
正值白天，高柳在上班，他百无聊赖窝在沙发上看着轮回杵，忧心着要怎么修复，发呆之际，门口传来钥匙插进门锁的声音。
高柳开门进来，小鬼习惯望着门口，随口打招呼：“你回来了。”
没有得到回答。
高柳不止一个人进来的，跟着他来的有个女人，正有些焦急地跟他说着什么事。
“我该怎么办啊？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他现在在医院，我怕说出来，他接受不了。”
女人一脸愁容，简单一句话，吸引地小鬼转了个身收起轮回杵，远远看着这两人，问：“发生什么事了？”
两人的目光都不在他这边，高柳正常地跟女人对着话，听见她的抱怨，叹了口气才说：“唐凌，你这样对他太残忍了些。”
“是啊！所以我不知道怎么告诉他。”
“我是说，你早不爱他了，就应该早就说清楚的，结果现在，倒是把吕牧衡置于小三境地，对他们都不公平。”
说到这儿，唐凌沉默下去。
两人换好了鞋走到沙发上，小鬼很主动地起身往旁边小沙发上让了让，坐下，认真地听着八卦：“小三？！大瓜哎！”
高柳正好路过他身边，往他面前一坐，挡住了他的视线：“要吃点什么？我给你做吧。”
唐凌愁都愁饱了，蔫蔫儿地摇了摇头：“我没胃口。小柳，要不然你帮我去说吧？然后劝劝他，不要让他太难过，也不要再执着于我了……”
“你有没有想过……背叛才是最伤他的。”
……
这么大的瓜没有后续，换成谁都心里痒痒，小鬼听不到后面的故事，这才心血来潮跟着唐凌，哪知道恰好碰见她跟男人开房。
“就……因为这个？”薛小十皱着眉头表示有点不可置信。本来以为是什么大事，谁知道出口只是个瓜。
小鬼小鸡啄米般猛点头：“当然就这个！不然呢！”
薛小十扫他一眼，乐呵呵地凑过来，眯着眼笑得不怀好意：“那你脸红什么？”
“够了啊你！！我是鬼啊！怎么脸红！”
嘴贱的薛小十又收获一顿揍。
整个屋子里，两只鬼前追后打，闹得乌烟瘴气，而此时屋子的主人高柳，正面无表情地吃着薯片盯着电视，嘴角时不时抽动一下。
打闹完了，薛小十拉着小鬼的手腕停下，长长吐了一口气，说：“要不然，下次你也带我去吧，我也想看他们亲嘴儿！”
“变态！！”
“说真的说真的！”薛小十立马收了笑，正色咳了咳，“你以为我为什么一直问你去那里干什么呢？刚刚待的那个酒店房间里，有其他怨气的味道。”
“啊……啊？”
接收能力较弱的小鬼懵了好久，没明白他这段话说的是什么意思。
薛小十解释道：“虽然怨鬼统称是怨鬼吧，但是每个人的怨是不同的，来源不同因素不同，变成怨鬼之后的怨气也就不同。我刚刚在酒店里找到你，那里有很强大的怨气味道！而且不是你。所以那两人肯定有谁被怨鬼缠上了！你得去把他送走。”
“为什么我要去送走他？！”小鬼立马跳了起来。
“轮回转世，人死变成鬼，虽然转轮王不用管引路，但是是你弄坏了轮回杵，你就得送他去轮回。鬼入轮回，一轮又一轮，轮回之力就是轮回杵的灵力来源。”
薛小十郑重地往他肩膀上一拍，颇为同情地瞥他一眼：“谁叫你没事碰人家的轮回杵呢。没事的，有我呢，我陪着你。”
小鬼感觉他这会儿本不存在的身躯又要炸裂一次了。
没想到，当了鬼还得打工还债。
月黑风高，幽暗无声的夜晚里，小鬼和薛小十看着高柳房间的灯也暗下去，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穿过墙消失了。
对于鬼来说，城市里如果出现了其他的鬼，他们肯定能够感觉到的。
小鬼两人顺着怨气味道的方向寻去，越走越感觉到那味道浓烈。鬼只有在晚上的时候身上的怨恨化作鬼力会变得更加强盛，在某小区的一栋楼下，他们停了下来，抬头望去。
“在那儿！”薛小十往头上某个窗户一指，惊得一下大叫，“——他想伤人！”
那扇窗户后的怨气越来越强烈，有化为厉鬼的趋势，有此变化，一定是那只鬼想要报复杀人。
小鬼顾不上回答，匆忙跑去，一瞬间消失在墙边。
楼层之上，整个走廊遍布阴气，怨气的寒意扑面而来，小鬼忍不住抖了一下，阴气围绕全身，仿佛瞬间置身与寒冰之地。
他从前在酆都城见过的怨鬼厉鬼也不少，但没有一个心心念念想要报仇的，如今的情形，说到底也还是第一次见。
“没事，咱们过去看看。”旁边薛小十趁他发呆，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身边，笑着拉起了他的手。
小鬼一回神，立马抽出了手：“我自己走。”
话音刚落，那股寒冷刺骨的阴气似乎减弱了许多。
薛小十赶忙快步走到那扇门前，视若无物地穿墙而过，小鬼紧跟其后。
一抬头，与那只即将要走的鬼迎面相撞。
“你要去哪儿？”
幽暗的房间里，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印上点点光斑。
大门传来钥匙插进的声音，片刻后走进来一个女人，脸上有些疲态，习惯性地伸手去开灯，那客厅的灯光晃悠了一下，闪一闪，又灭了。
“搞什么。”
她看起来有些不耐烦，反复开关了好几次，再没看见灯光亮起。
“又要换灯。”
抱怨了一句，她把包挂在门口落地衣架上，低头去换鞋。
正在她弯腰的一瞬间，不知道哪里吹来一阵冷风，吹得她后背发凉，整个人抖了一下，手上的动作停下，抬起头来朝客厅看去。
阳台的窗户没关，她吐了口气，打开了手机手电筒，朝着阳台走去，脚步声回荡在漆黑的房间，显得无比诡异。
还没来得及关上窗户，身后嘭地一声传来门被狠狠关上的声音。巨响划破安静的房间，屋外已经天黑下来，这样沉寂的诡异气氛，让她整个人头皮发麻。
女人吓得一抽，心跳加速，猛一回头，慌张地四处看了看。
屋子里什么都没有，家具整整齐齐摆放在黑夜里，房间空荡，没有任何人气，与她平时所见的屋子并没有什么不同。
刚刚发生的一切好像都是幻觉。
她的眼睛死死盯着屋子，身子颤抖着微微往后靠了靠，背对着阳台，反手将那打开的窗户关上了。
——然而凉意并没有少一分。
“是、是谁？”她壮着胆子大叫了一声。
没有得到回应。
片刻后，她咽了咽口水，一动腿，脚下如同踩在棉花上一般毫无力气。
扶着沙发一步一步走去，才发现刚刚被关上的，是她的房间的门——可是，她从来不会打开房间门的。
“有、有人吗？”才刚刚靠近，那扇门的门把手微微动了动，有人握着，即将要开门，从那后面出来。
“啊啊啊！”女人瞬间脸色煞白，踉踉跄跄后退，撞到沙发摔倒，茶几上的东西簌簌落了一地。她急忙爬上沙发，整个人窝在一角，瑟瑟发抖地抱着膝盖。
身边围绕的凉意并没有减少一分，寒冷到刺骨。
门把手突然越发急切地被人按动，吓得她猛一抖，手上的手机光芒跟着颤了颤。
好一会儿，她颤抖着手，手忙脚乱地找了好久号码拨了出去。
“牧衡！你在哪儿……我、我家里、我家里有东西！”
“对不起，您呼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刹那间，那双颤抖着的手一顿，手机拿不稳从她手心里滑落出去。
愣了片刻，她又再一次捡起，眼睛紧紧盯着那门，颤抖着再一次打了电话，这次拨了110的电话。
“对不起，您呼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怎么可能不在服务区！
她的心脏狂跳，那门后的人似乎在等什么，按动着门把手的速度突然渐渐慢下来，好一会儿，又没了声音。
整个房间再一次安静下来。
寒意飘荡，女人来不及反应，深吸一口气，壮着胆子，猛地起身朝门口跑去。
她没有锁大门，此刻扑在门上，却无论如何都打不开，那门明明都没有反锁。
“开门……开门！开门！！”她疯了一样拉着大门，门毫无反应。
“吱呀”一声——身后响起一阵开门声。
动作一顿，她呼吸滞住，愣神着不敢回头看。
房子里，从她身后地方响起脚步声来。
“不……不！开门！开门！！救命啊——！”她再一次猛拍着门，急切地想要开门离开，门并未被撼动半分，仿佛有人刻意在阻止她离开。
“唐……凌。”
拍门的手猛然停下来，女人大口喘着气，踉踉跄跄转身，看见一张惨白但熟悉的脸。
那张脸毫无血色，她看见的那一瞬间便失了力气，吓得靠着门坐了下去。
面前这个人，带着寒意朝她走来，满脸阴沉，一步一步，回荡在她耳边，搅乱了她的心跳。
脚步声越来越靠近她，哪怕是她熟悉的人，也吓得她动弹不得。
“别、别……别过来！”唐凌慌忙往后躲。
“我、是辛尧。”他说。
脚步沉重，像是拖在地上，在她面前的时候停下来，低头看着她，依旧面无表情。
唐凌这才抬起头。
她依然肩膀颤抖，仰头看着他，见他神色如同审判一般望着她，便越发心虚起来，抖得更加厉害了。
“唐凌，你是我女朋友，你怕我什么呢。”他开口问道。
好一会儿，他才轻轻在唐凌身前停下来，伸手搂住她，拍了拍她的肩膀。
寒意刺骨，她忍不住一抖，却是没有拒绝他的触碰。
辛尧扶着她起身到沙发上坐下来，若无其事地收拾了茶几边被撞掉的东西，速度很慢，像是被打开了慢放键。
唐凌好久才从恐惧中回过神，抬头看看辛尧的背影，开口道：“你、你怎么会，会在我家？”
辛尧一顿，慢着声音解释道：“你刚刚、打电话给我，我就、来了。”
“我刚刚……”
她有些不可置信低头去看手机，通讯录里压根没有打过报警电话的痕迹。
——但同样，也没有打电话给辛尧的痕迹。
唐凌瞬间后背发凉，不可置信地抬眼看着面前的男人。
他依旧正襟危坐，身子坐得笔直，背对着月光看不清脸色，身上穿着的病号服极其显眼。
“你……怎么离开医院了？”唐凌试探着问他。
“我、担心、你。”
辛尧说着，慢悠悠地站起身来，朝着厨房那边走去，一步一步，像是没有意识的梦游。
她来不及思考太多，暂时将心中的恐惧给压了下去，果断地站起身来：“我去把灯打开。”
“不要开灯！！”
“啊——！”唐凌吓得一抖，猛地转过身，辛尧就站在厨房门口地方，身躯隐藏在黑暗里，看不清脸，有一种莫名的诡异。
好久，他才动了，又慢悠悠地开口：“灯、已经、坏了。”
唐凌不敢动。
这个晚上，这么多诡异的事情都发生在她面前，让本就下班疲惫的唐凌越发心力交瘁。
“等着、我。”
辛尧诡异的声音突然响起在她耳边，唐凌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变得那么奇怪，她甚至从他身上感觉到一点心虚和恐惧。
不多久，他将一碗面条放在餐桌上，依旧不紧不慢地坐在她对面，碗推到她面前，说：“你吃吧。以后、照顾好、自、己。”
“你怎么了？”桌上的面条没动，唐凌小心翼翼地抬了头问他。
上下打量，他脸上毫无表情，眼睛盯着她，肤色有些不同于往常的白。
更抢眼的是他身上那一身病号服。唐凌深吸一口气，控制着自己用最冷静的声音问他：“你为什么从医院跑出来？你身体还没好，还要治疗。”
“唐凌。”他突然动了动，微微抬头，诡异中眨了眼，“你有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唐凌心中一惊。
先前辛尧微弱的关心已经被她抛于脑后了，这会儿她又似乎心虚，眼神飘忽不定，连筷子都有些拿不稳。
“我恨你。”没等到她的回答，辛尧开了口。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辛尧、我、我不是故意的……”唐凌匆忙之下碰掉了筷子，猛地抓住他的手，“我对不、对不起……”
话没说完，她抓到辛尧的手，那惊人的冰冷感一下子让她头皮发麻。
辛尧没什么表情，眼神不离她。
“你、你……！”唐凌脸色煞白，像是受了惊一样立马收回手来。
桌上的手机适时响起铃声，唐凌的思绪被打断，深吸一口气，望着辛尧，接了电话。
“您好，是唐凌女士吗？很遗憾地告诉您，您的男朋友辛尧先生，在六号晚上，病情恶化，没能抢救回来……”
“啪嗒”一声，唐凌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手上的手机滑落，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唯一的手机灯光也在刹那间暗了下去。
她的男朋友辛尧，应该在六号，也就是七天前——在医院去世，那么此时，坐在她面前的人是谁？
唐凌猛地推开了桌子，整个人跌跌撞撞地往后倒退，不敢再看辛尧那张惨白的脸。
“走开！走开！”
“对不起辛尧……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我没有想要背叛你……！”
震惊和恐惧的哭喊声回荡在安静的夜晚，屋子里没有脚步声响起，唐凌抱膝嚎啕大哭，好一会儿，没听见有人靠近。
她小心翼翼地收了声音，露出一只眼睛来，四处看看，目光再移回。
屋子里的灯泡再次闪耀，电流不通，引得那灯剧烈地抖动着。
“啊啊！不要！辛尧——对不起，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求求你……”
整张脸藏于双膝之间，黑暗又诡异，寒气再次围绕了她整个人。
再睁眼，那双膝之间的地板上，猛地出现辛尧的一张脸，笑到扭曲，七窍流血，血迹像是被控制一样，一点一点朝她更加靠近。
“啊啊啊啊——！！”
唐凌铁青着脸色，连滚带爬地逃开，往阳台爬去，在靠近栏杆的地方，突然一阵拉力阻止了她的动作。
后背发凉，冷汗浸湿了她的衣服，她被那道力气拉着，越发动弹不得。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直到此刻，她的嘴里，除了这三个字便再无他话。
“我恨你、我恨你！”
辛尧的声音再次响起。
一步一步靠近，在她耳边停下，继续重复：“我恨你！我要杀了你！！”
“不要、不要……不……！！”
唐凌再没力气挣扎，依旧不敢回过头去看他的那张脸。
“你连我死了都不知道——你是我的女朋友！你为什么不知道！！”
辛尧越发怒了，抓着她衣领的那只手越来越用力，脸色变得狰狞：“我死的时候，你跟吕牧衡在一起！你们俩在酒店！我亲眼看见的！！”
“对不起……对不……”
气息越来越微弱，窒息感充斥着她，难受到咳了几声，便一句话都再说不出来。
辛尧压根没有一丝手下留情，力气之大，在她晕过去之前，才慢悠悠地说：“我不会、放过你的，也不会放过、吕牧衡！”
戾气掩盖了他的眸子，幽深目光之下，是他掩盖过的唯一一丝心软。
他死之后，担心唐凌一个人会难过便不愿意离开，找到她，却是看见她跟别的男人在一起。
“辛、尧……”
话音至此，唐凌挣扎着的手渐渐松开，整个人闭上眼，失了力气晕过去。
然而收回手来，辛尧望着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唐凌，却是突然愣住了。
她没死，只不过是晕过去了，辛尧怔怔地站在那里，脸上血迹褪去，又变回那边苍白无力的病态感。
转了身，目光充斥着怒火，拳头倏然握紧，朝门口走去。
“你要去哪儿？”
有两个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漫不经心地盯着他，各自嘴角带着笑意，拦住了他的去路。
“关你什么事？”辛尧语气不善。
那两人对视一眼，轻轻一笑，有一人抬起手来，屋子里的灯光瞬间亮起。
“要去报仇吗？”
他朝着辛尧走来，平白有一阵压迫感，实力应当是强于他的，辛尧知道，自己走不掉了。
“怨鬼化生，本该走过黄泉路，喝孟婆汤忘记一切，化解怨气去转世轮回的，现在杀了人，就要入地狱。为了他们，真的值得吗？”
辛尧感觉到两人来头不小，身不着黑白衣，应当不是引魂指路的黑白无常。
在那威压之下他退了一步，皱着眉看两人，警惕问道：
“你、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