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1-07-07 来源:废文 分类:现代 作者:夜行思雨 主角:薛梨 薛海棠
薛海棠踏进温水时,并没有想很多,他觉得做出这样一个决定没有什么好悔的,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这些年来,对生活从炽热到习惯到逃避到失望,自己早就麻木了,如果要说还有什么值得想一想的话,那就是他还没有把自己洗干净。
他已经被迫接受了身体的不干净,但他不能接受连血液都不干净,他每一刻从心脏泵出的血液都带着肮脏的毒品流动。
恶心。
温水变凉了,温水变红了。
薛海棠以他最后体面的方式离开。
他想啊,如果有下辈子,再苦再穷也不要去演没有尊严的戏了。
“据媒体报道,演员薛海棠于17日上午被发现死于所住公寓,死亡时间大致在15日21时到24时之间,尸检报告指出死者体内含有二乙酰吗啡等化学成分,舆论…………”
梦醒的时候,总有一瞬间的空白。
阳光有点晃,薛海棠眨眨眼,坐了起来,他躺的地方有点硬,起身的时候不太舒服。
他静坐了将近10秒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好像有人在对他讲话,他才下意识动了动呆滞的眼珠。
“年轻人,回家休息吧,这里公共场所,你睡熟了不太安全啊,你们这代年轻人就是工作太拼命咯,随便找个地方都可以睡着……”
薛海棠反应过来了,伸出手看了看,发现刀片割痕消失了,随之又抬起了头,看到了正在和他讲话的老伯和老伯背后的湖泊,他好像在一个公园里,处在大树的荫蔽中。
薛海棠发出了一个音节,又感觉不像自己的声音,清了清嗓子,
“麻烦问一下,几点了啊?”
老伯从兜里拿出一个样式过时的老人机,上面不久用豆斗大的字显示了时间,还有日期。
上面黑字清清楚楚写着,
2021年4月23日19点07分
薛海棠愣了一秒,好像反应过来了,低低笑了一下,
还真tm有重生啊。
薛梨今天有课题任务,近22点才从学校出来,他大二就搬出宿舍了,男生寝室乱不说,他懒得周旋人际关系,他事情多,精力少,累。
他赶着最后一班地铁回了家,他租的房子离学校有点远,但胜在便宜,交通也不算麻烦。
出站的时候,地铁人还不少,一登上地面,世界都好像静了,路上没有什么行人,也没有什么声音,只有路两侧的广告霓虹灯在不停地闪,灯牌上都女明星在五颜六色的光中笑得很开心。
薛梨抬眼看了一下,又垂下头走向小区,晚上在轻轻吹风,只拂动他一个人的衣摆。
电梯缓缓停下后打开,薛梨打了一个响指让楼道声控灯亮起来,他走了两步,在自家门口停了下来,一瞬间没了动作。
他家门口坐着一个男孩子,靠着门框睡着了。借着昏暗的灯光,他觉得这个男孩子长得和自己有三分相似。
薛梨手足无措了半天,才下定决心,蹲下身拍了拍男生的肩膀,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对面这个人很熟悉,不像坏人,坏人不会睡在他家门口,坏人只会暴力闯进他家,即便他家什么也没有。这个男生更像走丢很久才找到家的小动物,尽管薛梨觉得这个比喻并不恰当,可他就是这样想的。
也许可怜的人遇到比自己更可怜的人还是会心存一丝怜悯吧。
薛梨看着他慢慢醒过来,他们刚对上视线,声控灯就熄了。
薛梨正准备再打一个响指的时候,对面的人用手环住了他的脖子。
黑暗中的感知功能被放大了些,对面的人轻轻在他耳边说,“薛梨你怎么才回来?”
薛海棠本打算看见薛梨就全盘托出的,毕竟他这个重生和别人的不太一样,他没有回到20岁,仍然是以24岁的模样出现在他本该20岁时,所以他推测这个世界应该还有一个自己,于是他跑到记忆中的家,守株待“自己”。
他想着自己虽然有了重新过活的机会,但这个世界他还是无依无靠的,若真在公园游荡,再次死亡就不会再是娱乐新闻,而是社会新闻了,最后他选择找“自己”寻求帮助。
但薛梨的举动让他一个字都说不出——薛梨很用力地推开了他。
疼痛让他醒神,是他想得太天真了,自己20岁的时候过成什么个鬼样,自己又不是不清楚,这么贸然的举动,没被打就是万幸了,更别说告诉他自己是4年后的薛梨,以薛梨的防备心,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会信。
薛梨很少和人这么近地接触过,反应有点大,推开他之后,站了起来,重新打响灯光,借着光亮审视他“你,是谁?”
怎么说?薛海棠想说我是你,可这种情况下,在已经把薛梨激怒的情况下,这么讲相当于自绝后路。
薛海棠抬头望着薛梨,光太暗了,看不清全貌。
“我……我们能进去了再说吗?”
“就在这里说。”
薛海棠大脑疯狂转动,最后编出来个最不可思议的谎话。
“我……”薛海棠顿了顿,用一种很可怜语气讲“是三姨给我的地址,原来爸妈分开,妈带走了你,我留在了爸那边,后来爸死了,三姨才告诉我,我还有一个双胞胎弟弟。”
薛海棠半路出家学的表演,基本功还是会一点,就是不知道骗不骗得过薛梨。他专门挑得对自己最好的三姨,最讨厌的爸爸,来编造这个谎言。
细想其实漏洞百出,并且薛梨可以给三姨打电话确认。但是薛梨却是一副震惊又深信不疑的表情。
“爸……死了两年了,你们一直没有联系,不知道也正常,亲戚都不愿供我这个拖油瓶再读书,三姨知道你苦,可还是叫我来找你,说兄弟俩有个照应。”
薛海棠垂下头,他真的很无耻,利用了薛梨这辈子唯一的亲情,利用了薛梨长达十年的孤独。他知道这样说薛梨一定会接纳他,即便他用的双胞胎这么扯的理由。他不怕薛梨做什么血缘亲属测试,如果相似度最高是99%,他们绝对是100%,没人比他们更亲。
薛海棠好一会没听到薛梨的动静,就抬起了头,看见薛梨在抖。
对于薛海棠来说,这是一个难圆其说的谎话;对于薛梨来说却是压抑日子的礼物,在不知道这到底会不会让自己目前的生活变得更糟的情况下,薛梨还是把他当做是好的。
薛梨从不相信人生,他从出生就在泥坑,就算走泥泞之地,也不会一直低头,也会抬头望蓝天。
薛梨把薛海棠带进了家,薛海棠环视一圈,全是记忆的样子,一点也没变。
薛梨进门后直接进了厨房,做了两份加酸菜的清水面。递了一份给薛海棠。
薛海棠端着这碗面,想起了自己20岁总是拼命赶课题,拼命打工,总是没时间吃饭,每天的保留节目就是给自己煮面吃,就是饱腹,也不求味道好。可薛海棠吃了一口之后,才觉得之后陪酒吃的山珍海味都不如这碗清水面。
吃完之后薛梨才开口说进门后第一句话,
“你叫什么?”
“薛海棠,海棠花的海棠。”
“我,薛梨,梨树的梨。”
“我知道。”薛海棠回答道,薛海棠其实是薛梨的艺名,当时薛海棠的经纪人不喜欢他,把本来就偏女性化的名字改得更女性化,讲奶油小生最受欢迎。名字不过是一个称呼,薛海棠不在乎,他不能没有戏演,他缺钱,他只能听经纪人的话。适者生存,在娱乐圈的三年打磨掉了他所有的脾气。
“那你早点睡,我明早还有课,你可以待在家里,也可以出去逛逛,钥匙在门口。”薛梨讲完转身进了卧室,又在门口停住,
“等明天我回来再讨论未来的事。”
讲完便关上了卧室门。
薛海棠坐在沙发上愣住了,他用手捏了捏薛梨给他准备的被子,突然意识到他是有未来的。
这晚他睡在了20岁时候的家里,沙发很窄,可就是比五星酒店的大床舒服。
正当快睡着的时候,他猛的一哆嗦,睁开了眼,咬紧了嘴唇,抱紧了自己,整个人蜷缩起来,就算这样,他还在不停地发着抖,冷汗不停冒出来。
未来又变成了一个很遥远的词了,他混沌的大脑分神地想。
毒瘾跟着他也来这个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