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3-01-04 来源：长佩 分类：现代 作者：13号机 主角：覃杳 钟晚
咕噜——咕噜——
水底气泡上浮，有人溺水了，
是谁？
水声近在耳边，覃杳手脚并用地挣扎着，却睁不开眼。
是我的身体在下沉，
原来溺水的是我啊。
意识到这一点后，覃杳停止了挣扎的动作，四周平静了下来，
覃杳就着水流仿佛要这样沉入海底，
八音盒叮当声自远处响起，悠扬熟悉......
覃杳在深海中睁开了眼。
是梦。
大雨倾盆，哗啦的雨声与屋内响起的手机铃声交织在一起，划破了睡梦的宁静。
覃杳侧躺在床上，挣扎着睁开眼。雨幕被帘子遮挡在外。
听声音，这是个很糟糕的天气。难怪会做那样奇怪的梦......
他抬手拿起床头的手机，接起电话。
“喂？”
覃杳声音清冷夹着刚起的困倦。
“喂？覃老师，我是游棠，我已经到活动现场准备了，您......您不会刚醒吧？”责编的声音自手机传来。
活动？准备？
覃杳大脑死机了三秒，忽然想起自己好像是有一个没来得及推掉的签售会是在今天举行。
八点二十七，糟了，只剩下不到一个小时了。
外面大雨，肯定堵车，看来是要迟到了......
“咳，抱歉，我现在就赶过去。”
“行，我尽力拖会儿。雨天路堵，您一会儿过来的时候注意安全。”
“好，谢谢。”
嘟——
电话挂断，覃杳不情愿地起身去洗漱。
害，自杀失败的第二天，回归打工人生活。
行渊书店，后门？应该就是这儿了。
覃杳收伞，推门进入，责编游棠早已等在那儿了，见他进来，游棠放下工作日程表，向覃杳走来。
“覃老师，您可算来了。快跟我来吧，大家都在等着呢。”
“嗯。”
覃杳跟在游棠身后走。
“覃老师很少这么手忙脚乱，是最近出什么事了吗？”
“嗯..昨天出了点小意外。”
“意外？没受伤吧？”
如果受伤了，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没。”
“那就好，这次的《月空》反响不错，您近期有写下一部作品的打算吗？”
《月空》......一个冷漠的灵魂渴望得到理解，最后发现这个世界空洞麻木没人可以理解他。于是精心为自己准备葬礼，平静走向死亡的故事。
这样悲伤孤独的故事，他们关注的不过是它带来的反响。至于其他人......好像念两遍悲伤的句子，他们就懂得其中痛苦。说几句莫名其妙的话，他们就瞧起来充满忧郁气质，拥有过人智慧。
写作，究竟有什么意义。
冷漠的灵魂也许千百年后也还是没有人能理解。
“最近......”覃杳的手无意识地在手机屏幕上滑动，屏幕的光映在覃杳脸上，苍白的光照亮他没有表情的脸，“最近可能想休息一段时间。”
“也是，《月空》带来的收益已经够你花到退休了。真好啊，我还得继续努力搬砖。”游棠叹气，“不过要是有新作，欢迎您选择阳光工作室，我们一定认真负责。”
“好。”
“不闲聊了。拐过这个转角，就是签售会现场，读者们还等着呢。”
覃杳跟着游棠拐过转角。书店布置的会场就在眼前了。
会场布置得很开阔，中间的空地上整齐地站着排队的读者们，统一的黑色西装，口袋里插着一支白玫瑰......这是书中的人们参加葬礼的打扮。
黑色的书架立在两旁，白色的书封，金色的印字，宁静悲伤的背景音乐...这是书中描述的葬礼场景。
黑色西服束缚着肉体与灵魂，胸口的白玫圣洁而自由，静谧的书店，简洁的大厅，葬礼被重现了。
覃杳忽觉有些恍惚。
他们也许无法读懂我的孤独，但认真工作、真诚理解的人，总是值得尊敬。
如果我昨天死了，今天他们也会为我精心准备一场这样的葬礼吗？
他认真地为每一位读者签名致谢，来宾仪式感十足地向他鞠躬献花。白玫落在一旁的黑匣子里，一朵一朵，可面前的一切都仿佛隔着纱，就好像他的灵魂早就飘到了天上，正以旁观者的姿态注视着这一切。
就好像，这是我的葬礼，
就好像，
我其实已经死了。
......
“覃老师？覃老师？”责编的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覃杳恍惚睁开眼。
我...刚刚是睡着了？
“覃老师，您怎么睡着了？”游棠疑惑，“我还以为您早就走了呢。”
覃杳疑惑，声音夹着困意：“签售会已经结束了？”
“是啊，一结束您就睡着了。怎么，您这是睡糊涂了？”
覃杳愣神，
还真是睡糊涂了，连怎么睡着的都不知道......
“覃老师今天辛苦了，这次合作很愉快。下部作品也请记得找我们合作呀~”
“好。”
“覃老师再见。”
“再见。”
覃杳伸了个懒腰，刚想起身就听到肚子咕噜。
忙乎了一早上，也该饿了。
覃杳走出书店，在附近商场闲逛。幸好是暴雨天，需要排队的饭店并不多。
覃杳随便进了一家拉面店，刚填完菜单忽然想起了某个据说今天会吃不起饭的穷鬼画家。
说要给我画画，连个联系方式都没留。
算了，再也不见也好，那家伙，看着就不像什么正经人...
“覃杳？”
清朗的少年音在耳畔响起，却吓得覃杳一激灵。
他转过头，果不其然看见钟晚笑嘻嘻的脸。
这家伙是鬼吗，刚想起来就出现。
“好巧啊！你也在这儿吃午饭。”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很惊喜。
钟晚近身，很自然地在覃杳对面坐下。
“服务员，一会儿记得把我的餐送到这桌来啊~”
覃杳冷漠脸，默默喝了口饭店免费的柠檬水。
“你怎么在这。”
“我陪朋友来参加对面行渊书店的签售会。他刚刚回去了，我懒得做饭，就来这吃咯。”
“咳咳......是小说《月空》的签售会吗？”覃杳险些被水呛到。
他不会刚刚也在签售会现场吧......
“是啊，最近就这一个小说搞签售会吧。”
“你......你也参加了？”
我怎么不记得刚刚见面的读者里有这么一号人。
“没，人太多了，我挤不进去就在外边等着。”钟晚将手里的手机放下，冲覃杳笑，“怎么？你也对《月空》感兴趣？”
“还行。”覃杳敷衍。
“还行？唉~我倒是觉得苍杳这个作者很有意思。”
我有意思？
“哪里有意思？”
“我觉得他像一个不谙世事却冷漠善良的神明。”
不谙世事？冷漠善良？
覃杳更加不解了。
“以《月空》为例，作者通篇都在写他的平静冷漠，可随便一个读者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无私善良，甚至到最后，他自以为的冷漠好像也成了他善良的证明。”
钟晚思索着回答，眼神若有似无地瞟向覃杳放在一旁的伞，继续说道：“我之前觉得作者可能是故意这样写的，但最近发现他可能自己就是这样的人。”
“你又没见过他本人。”
凭什么说我是这样的人。
“谁说我没见过？”钟晚直视覃杳眼睛，似笑非笑。
......他不会认出我了吧，不可能，我没有在他面前暴露过身份。
“你不是没参加签售会。”
钟晚笑，“语气怎么酸溜溜的，我只是正巧看过采访他的杂志。放心，你还是我唯一感兴趣的小作家~”
并不需要你的感兴趣......
正巧拉面端上来了，热腾腾的红汤裹着细面看着就很有食欲，空气里一下子充满了食物的香气。覃杳冷着脸没搭理他，抽了筷子开始吃面。
钟晚也没再说话，二人在升腾的热气中享受美食。
“啊~ 吃饱喝足，我又活过来了。”
钟晚抽纸擦嘴，眼睛也因满足微微眯起，“你吃得不开心吗？怎么吃饱了还木着张脸。”
覃杳依旧不搭理他，低头喝汤。
“啧，小哑巴作家。”
钟晚扯了张餐巾纸，用桌上填菜单的铅笔写上电话号码递给覃杳。
“这是我的联系方式，你哪天有空来当我的模特了就联系我，我随时恭候。”
钟晚起身，理了理衣服，转头对覃杳灿烂一笑：“下次再见啦，小作家。”
覃杳被他的笑晃了眼，轻咳一声有些不自在。
人是真好看，可惜长了张嘴。
“嗯，再见。”
吃的差不多了，等几分钟我也回去吧。
回那个黑洞一样的家......
店门开，风铃响。
初秋的风分明还只有夏热，却似乎染上了今日的雨凉，吹得覃杳心中空洞。
来不及伤感，忽然听结账台传来一声惊叫。
“啊！有人吃霸王餐啊！快！他要跑了！你们快追上去抓住他！”
惊叫声一出，立马引起了店内客人的骚动，大家纷纷起身张望，凑热闹。
覃杳平静地抽纸擦嘴。
霸王餐？这年头还有这样道德败坏的人。
刚吐槽完，眼前红色人影一闪，穿着服务员衣服的服务生就一把将覃杳扣住，口中大喊。
“店长！这个人和吃霸王餐的家伙是一伙的，我扣住他了！”
......
钟晚！
我真是谢谢你了！
覃杳被服务员按着有些吃疼，咬牙切齿，“你们弄错了，我和那家伙不熟。”
服务员冷笑：“不熟？不熟会一块儿吃饭？老实点，把钱交了我就放你走。”
覃杳无语，
他吃霸王餐，凭什么我要替他交钱。
四周的人看热闹不嫌事大，举起手机想要拍照。覃杳察觉到摄像头，很烦躁。
作家毕竟是公众人物，不能和这种新闻扯上关系。
他挣扎开服务员的遏制，掏出手机。
“让他们别拍了。扫哪里交钱？”
“哼，早交钱不就没事了。都吃霸王餐了还要脸......行了，都好好吃饭，别拍了啊——”
“你，跟我来吧。”
服务员一脸得意，领着覃杳到结账处。
“扫这儿，一共八百一。”
覃杳皱眉：“八百一？两碗拉面八百一？”
店长掀帘从后厨出来，瞧着覃杳冷笑：“喏，偷一赔十看见没？两碗拉面是八十一，可您是偷的啊，偷的怎么能按正常价格算呢。”
“就是，偷都偷了，还想抵赖不成！小偷！”
......
覃杳低头没有说话，手垂在身侧，他一动也没有动。
......
“你这是偷的！听说你爸妈是小偷，你是他们的孩子，肯定也是小偷！”
......
“账目作假啊，听说夫妻二人都卷钱跑啦！”
“啊？那他们家小孩呢？”
“嘘——那小孩过来了。真可怜啊，小小年纪怎么有这样的小偷爸妈。”
......
“小朋友，你知道你的爸爸妈妈去哪儿了吗？”
“我...我不知道。”
“啧，小小年纪就和你那小偷爸妈一样爱撒谎！你是他们的孩子，他们要跑怎么可能不告诉你！”
......
话语如针，扎在他的灵魂上。
是啊，他们要跑怎么可能不告诉我。
压抑......
好压抑啊......
我是不是......
“诶，兄弟，都是误会！”
风铃清脆夹着来人的微风。
要疯了......
覃杳诧异，抬头便见钟晚冲到了他的面前，正与店员对峙。见覃杳抬头，他回眸一笑，虎牙若隐若现。
......这家伙，要不是你吃霸王餐我能被扣下吗......
装什么好人。
“您别一口一个偷的，多难听啊。”
“老板，这就是刚刚吃霸王餐跑的那个人！”
“误会？你都吃霸王餐了哪来的误会？”
“谁说我吃霸王餐了，我刚才只是付钱的时候着急上厕所才跑出去的。而且我朋友还在这儿呢，我能跑哪儿去啊。”钟晚语气熟络，笑得真诚，“店长您看，我这不是上完厕所就回来了吗。”
店长被他唬住，上下打量一番钟晚，似乎也觉得他不像是会吃霸王餐的人。
“是吗？那......那一共八十一块，你们......你们结账了就赶紧走吧。”
“好嘞。覃杳，快付款走吧。电影都要开场了。”说罢回头冲店长笑，“店长再见，祝您生意兴隆哈~”
......我？付款？
你吃的饭，怎么是我付钱？
覃杳面无表情地结账走人。
花言巧语。
颠倒黑白！不是好人！！！这次就当花钱消灾，可别再遇到这家伙了。
覃杳出了店面走得飞快，恨不得离钟晚十万八千里。
可钟晚就像块狗皮膏药一样紧紧跟着他，怎么也甩不掉。
覃杳没了耐心，停下脚步。
“饭也请你吃了，你跟着我还想干嘛？”
“我...你看我刚刚表现得仗义吧。跑掉了还回来救你，是不是帅呆了？”钟晚语气有些忐忑地调笑。
仗义？帅呆了？
啊对，你虽然吃霸王餐连累朋友被扣下了但你是个仗义人。
“你有病吧。”覃杳忍不住骂人。
可他一回头，就见钟晚迅速低头鞠躬。
“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不知道会连累你。我今天是真忘记我没钱了，我本来想着改天......偷偷还回来的......我......我真不知道他们会揪着你不放。”
钟晚悄悄抬头瞄了眼覃杳，见他依旧面无表情连忙又低下头。
“对不起。”
......原来他昨天说的不是假话，他是真的穷。
流浪画家......无业游民......
看起来人模狗样儿的，应该不会饿死吧......
覃杳冷漠脸：“没关系，记得还钱。”
说罢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不放心地回来，掏出刚刚饭桌上钟晚给的字条，加上钟晚微信。
“这个，是你的微信吗？”
钟晚不解：“是，怎么了吗？”
“同意一下。”
“哦哦。”
钟晚疑惑地掏出手机，同意了好友申请。
......
空气凝固，钟晚试探了发了个表情包过去。
猫猫探头.jpg
下一秒，一个转账信息就过来了。
【转账】对方向你转账2000元。
“别饿死了，记得还钱。”
“噗~”
笑什么，怕你饿死了，有什么好笑的！
覃杳不想理他，转身就走。
“小作家，我昨天阻止了你自杀，你是不是得等明年的夏天了？”
怎么又是这种话题......
“关你什么事。”
“小作家，你这么好的人，不该去死。”
......
...
.
“谢谢。”
可是我不想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