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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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太安静了。

或许是因为刚刚极其尴尬的初次见面,我两现在坐在各自的穿上相对无言。

也不能说是相对吧,只有我直直的杵在床上偶尔偷偷从漫画书里抬眼看一下他。

他穿好了衣服,在床上收拾东西。

他的蓝色眼睛好漂亮,有点像天空,又或是马尔代夫的海。

似乎是察觉到了我暗戳戳的目光,他抬起头冲我笑了一下。

“一直偷看着我,是有什么事吗?”他低着头把弄着手里的小玩意,好像是个毛球。

偷偷观察对方被发现,我几乎恨不得把脸埋入漫画书。

今天我脸的散热系统好像烧坏了,一直不停发烫。

“没事,我就是……就是想和你说,我要关灯了,可以吗?”

“好,”他点点头,突然手撑在床沿上,朝我的方向靠近“你要午休了吗?”

我点点头,伸手关了灯。他还是半只手撑在我的床沿上,没有回去。

“那个,怎么了吗?”我看着他的眼睛,和他对视。

“麻烦你个事,”他朝我招招手,“你过来一下。”

我撑着床靠了过去,他突然抓住我的肩膀,把头埋在我的颈侧。

我能感觉到他的靠近,他的发丝刮蹭着贴在我的脖子上,他温热的吐息,他呼吸出的水汽。

我僵住了。

又恰好是在这个时候,支撑着身体的手被不知道是什么毛茸茸的东西蹭了一下,我差点身子就趴到他身上。

“……抱歉。”他抓住我肩膀的手扶住了我,垂下眼,宝石一样的蓝眼睛里写满了歉意,好像犯错的猫,“你真的……太好闻了。”

松开了我的肩膀,他沉默的回到了自己的床上。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太诡异,我用被子蒙着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他刚刚为什么要突然把头埋在我身上?

下午没有课程安排,留校的同学自由活动,而我又因为中午的事情在床上躺了很久才睡着,以至于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摸出闹钟按亮,19:21,我的肚子也有些开始饿了。

灯没有打开,我借着从走廊透进来的灯光,看到安格斯还坐在床上。

他突然睁开眼睛,那双宝石透彻的蓝色在黑暗里好像泛着淡淡的光。

“你醒了,要去饭堂吗?”他坐起来想是在整理自己身上的衣服,低着头问我。

“嗯。”

“那就麻烦你带上我一起了。”他说,“我新转过来,对学校不太了解。”

我打开灯,他已经下了床,在书包里翻找饭卡。

他把饭卡放进衣兜,站在宿舍中间等我。

我从床上下来,动作缓慢的穿着鞋,突然想到什么,站起来从柜子里拿出自己套在卡套里的饭卡。

“那个……可以把饭卡用卡套装起来哦,这样不容易弄丢。”我的饭卡套上挂了一只黑色的小猫头,还有一个铃铛,在我展示的动作下在空中摇晃。

安格斯的眼睛盯着我饭卡的挂件看,知道我把饭卡收起来他才重新把目光移回我身上。

“好。”他说。

我带着他走在校道上,夏天的树木很葱郁,被晚风吹的窸窸窣窣的响动。

突然觉得自己做为在这个学校的老油条应该有责任为新同学介绍一下学校:“那个……前面是教学楼,饭堂在学校的另一边,图书馆在行政楼旁边,操场在行政楼对面……”

我对地点的描述能力很差,只能伸着手辅助指着方位,也不知道他听不听得懂。

“好。”我抬头看到他笑着看着我,好像听的很认真。

又安静了下来。正当我想着说点什么才能让两人之间的气氛不那么尴尬的时候,他突然张了口。

“粥粥,你养过猫吗?”

“啊?”我被他突如其来的话题弄的有些猝不及防,点着头答应:“养过,很小的时候。”

“四五岁的时候吧,那时我父母还在,我在我家后面捡到了一只小奶猫,养了没一年,他就不见了。”

我继续讲:“那只小猫丢掉没多久,我的父母也车祸走了,奶奶把在哪个旧小区的房子卖了,把我接到这个城市,我再也没见到那只猫。”

“……抱歉,提到你伤心事了。”他伸手在我头上摸着,像是安抚。

本来已经是过去很久的事了,我上初中后也没有再因为这些事哭过,但被他这么一下一下顺着毛,我的鼻子突然有些发酸。

我觉得很奇怪。

明明他是我刚认识的舍友,我却莫名其妙对他有亲近感。

他好像也是如此,抚摸我的头的动作太自然,太顺理成章,就好像他以前也这么干过一样。

“好点了吗?”他问。

我点点头,吸了一下鼻子。到底是怕丢人,我没在大马路上哭出来。

“那我们快去饭堂吧,我看你中午也没吃多少。”

我点点头,继续给他带路。

周末人少,饭堂的饭却也没有做少,好处是不用排队。和安格斯打好饭,在饭堂找了个角落坐下来。

“你不喜欢吃肉?”他问。

“啊?为什么这么说?”我疑惑。

他指了指我的餐盘:“你没有点肉。”

我摇摇头:“不是不喜欢吃……只是,学校的肉真的难以下咽,而且很贵。”

听我这么说,他用勺子勺起一块肉放到嘴里,我盯着他,想看他的表情变化。

“是不是很难吃?”我问。

他皱了皱眉,说:“确实不怎么样,但,可以接受。”

我看着他手里的勺子,和放在一边没动过的筷子,突然想起他说从国外回来的。

“那个,你,会用筷子吗?”

像是抬头看了一眼,他摇摇头:“不会。在国外刀叉用的多。我……出国的时候年级很小。”

“这样啊……那我教你吧。”

我拿起筷子给他演示,手指灵活的带动着筷子加起碗里的米饭,再放下。

他看的很认真,蓝色的漂亮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的手看。

那个眼神很熟悉,我被他盯得发慌,侧过头看到了自己放在桌上的饭卡。

我一愣,好像突然明白为什么会觉得他很熟悉了。

他的眼睛,包括眼神,都像极了我小时候养过的那只小黑猫。

“你……学会了吗?”

他把视线转移到我身上,有一瞬间我感觉看我像他在看自己的食物。不过马上他就笑了起来。

“我试试。”他说。

其实我对那只猫的印象已经很稀薄了,毕竟是太久之前的事情。

只是对它的眼睛印象极深,毕竟那蓝宝石一样的眼睛实在是漂亮的过分。

它的名字是我随口给起的,叫煤炭,很具象化的名字,因为他小小一只,又黑乎乎的,让我想到外婆家烧完饭剩下的黑炭。

我记得我会在爸妈吵架的时候抱着煤炭哭,或许他也能理解我的心情吧,眼睛会湿漉漉的看着我,用头蹭我的手。

我会和它说悄悄话,说希望爸爸妈妈不要再吵架了,希望他们周末可以带我去游乐园……

抽抽噎噎地说累了我就会抱着煤炭睡过去,在梦里煤炭会变成一个好看的大哥哥安慰我,告诉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后来煤炭不见了,我在家里找了半天没找到,我爸看着我又哭又闹不耐烦,告诉我他把煤炭扔掉了。

我闹的更厉害,下班回来的妈妈看着爸爸对我拳打脚踢,和爸爸大吵了起来。

这是我见过他们吵的最厉害的一次。

他们要去民政局离婚。

我那时年纪小,确实并不是很清楚离婚的意思,我坐在地上哭,抓着妈妈的衣服:“你们,你们不要离婚。”

妈妈扯下我的手,揉了揉我的头发,跟我说要乖,要听话,告诉我一声她一会就回来。

家门被关上,我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大厅角落,小声的抽泣。

他们再也没回来。

打车去民政局办手续的路上,他们出了严重的车祸,我父亲当场死了,母亲也没抢救回来。

后来我就被外婆接回了老家,再也没回过那个城市。

我的回忆突然被小腿上传来毛茸茸痒乎乎的触感打断,低头发现什么都没有,应该是错觉。

“吃完了吗?”

“嗯。”

我们在校道上慢慢的走,隔一段距离才有的一盏路灯让我们的影子不断变化。

“你心情好像很不好。”他说。

宿舍的灯被他打开,那双眼睛盯着我。

我摇摇头,想去阳台洗一把脸。

他在我后面拽住了我,我猝不及防的被他拉到怀里,隔着单薄的夏装校服,我感觉到他胸膛的温度,以及心脏“咚咚”跳动的声音。

“不高兴就哭出来吧。”他摸着我的头说。

终于忍不住鼻子里的酸意,我靠在他身上哭了出来。

我好像很久没有这样被人抱住了。

母亲去世后我就再也没有获得过像样的拥抱,对肌肤相贴的感觉陌生而又怀念。

我止不住的哭,眼泪蹭到他的校服上。我听到他平缓而有节奏的呼吸,让我油然而生一种微妙的安全感。

就好像在他圈起的一小方天地里,我可以肆意的放松哭泣。

于是我痛快的把这么多年的委屈哭了个干净。

“好点了吗?”看着我缓过来了一些,他轻声问我。

我抱歉的看着他的衣服,胡乱哭过一通后微妙的尴尬包围了我:“那个……你的衣服脱下来,我帮你洗吧。”

他用手轻轻的帮我擦去眼角的眼泪,说:“没事。如果可以的话,以后要是遇到事情都可以和我说。”

拉着我坐到床上,他走到阳台指着洗手台上挂着的毛巾问我:“这个是你的的毛巾吗?”

我看着他手指的那条小猫印花的毛巾,点点头。

他取下毛巾,拧开了水龙头。自来水哗啦啦的流出来,打湿了他手上那条我的毛巾。

“你很喜欢黑色小猫啊,是因为以前养的那只猫吗?”他突然问我。

“啊……是的,我很想它。”

他拿着毛巾向我走来,扶助我的肩膀,动作轻柔的给我擦拭着我的脸。

我被他突然糊到脸上的毛巾整懵了,几秒后才反应过来:“那个……谢谢你,我可以自己来的。”

“别动,”他用毛巾擦着我脸上的泪痕,“擦不干净就变成小花猫了。”

我脸一红,这人怎么把我当小孩子哄啊。

擦干净之后他盯着我的脸看,那深邃的蓝色眼睛和我对视,时间长的我心慌,正当我快忍不住想移开实现,他的脸靠了过来。

额头贴着额头,鼻夹抵着鼻尖,他浓密的睫毛在我眼前轻轻晃动,温热的鼻息和我的呼吸交缠。

这是……要接吻吗?

我屏住呼吸,不知如何动作。

然而他似乎只是想贴贴我的额头,一会就退开了。

他揉了揉我的头发:“好了。”

他站起来,又回阳台,开始洗我的毛巾。

我用手摸了摸自己发烫脸颊和脖子,有些躁动不安。

他是什么意思啊?

周粥睡着了。

他在被子里蜷缩成一小团,很没有安全感的睡相。

安格斯坐在他床头,眼睛发着幽幽的光。他把手指插在周粥发间,俯身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

他的尾巴圈住了周粥的腰,感受着少年的瘦弱的腰肢,如果可以,他想把他整个人都揉到怀里。

床上的人似有所察,说梦话般呢喃:“煤炭……煤炭……”

安格斯愣了一下,躺下把周粥圈在怀里,轻声说:“我在。”

感觉到令人舒适而熟悉的温度,周粥往他怀里缩了缩。

周粥真的很缺乏安全感,安格斯想。

父母都去世,身边只有年迈的外婆。

安格斯努力回忆着对他外婆的印象,记忆力那个年迈的老人会在节假日的时候带着一堆自己包的饺子上门,她不喜欢周粥的爸爸,但对粥粥很好。

幸好粥粥还有对他好的亲人。

周天也没有课程安排,我醒来的时候安格斯坐在我床前。

我和他去吃了早餐,之后就回到班里写作业。

他去年级杂物室搬了桌子,要坐在我旁边。

闲置很久的桌子上落得都是灰尘,我看他搬完之后皱着眉拍了拍自己的衣服。

“你有洁癖吗?”

看着他一脸厌恶的拿着湿纸巾擦桌子,还把附近的地板拖了一遍。

夏天天气热,地上的水渍很快就干了。

他说:“不算,只是不太喜欢脏东西。”

我又想到昨天晚上我胡乱的一通哭弄的他那件衣服全是我的鼻涕眼泪,心中还是过意不去。

下次得给他买点礼物补偿他。

“粥粥。”他突然喊我。

“怎么啦?”我答应到。

他问我:“周末为什么不回家啊?”

我摸摸鼻子:“我奶奶……前阵子也走了,家里没人,学校热闹些。”

“这样……”他好像又很自责问了我这个问题。

“下午能出学校吗?”他问。

我点点头,说:“是可以的,周末保安不管出入,刷卡就行。”

“我下午可以带你出去吃东西吗?”

“啊?”

他把最后一本书收拾到书桌里,然后说:“我想去买一点教辅书,对附近不太熟,想请你带带路。”

他又说:“做为报答,我想请你吃东西。”

他低头盯着我,语气词莫名让我听起来有觉得他点委屈:“可以吗……粥粥?”

我只能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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