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12-27 来源：废文 分类：现代 作者：ES 主角：李是 乔知行
李是接到医院电话的时候正在开会，看着那个号码思索片刻他还是暂停会议接了电话——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况，乔知行的情况突然恶劣，医院来下病危通知。
一接起来他却愣了，乔知行没事，相反的，他好的不能再好了。
乔知行醒了。
挂了电话李是还有点反应不过来，那个躺了两年的小朋友突然就这么醒了？
会议继续的时候他难得走了神，乔知行醒了是好事，他爸这两年因为乔知行的事心理压力大得很，三天两头烦着要他多照顾乔知行。
三十岁的人了，要玩的早玩够了，李是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点什么调剂生活，索性顺着他爸的意思多陪陪乔知行，反正都是自己干自己的，对方又跟不存在没两样，他乐得清静。
可惜好日子到头了，李是想到那些安宁的日子一去不复返有些遗憾，不过很快就消散了，醒了总算是好事嘛。
给远在国外的父亲发了封邮件告知此事，当天晚上便收到回信说是马上回来，李是无语，手头工作说放就放，这老先生还真是任性啊。
本来每周三他都会去趟医院，听乔知行醒了他就没了趣儿，想着他爸没几天就到了索性就不去了，准备等他爸回来了一道去。
护工每天都会发信息到他手机上，大多是乔知行醒后的检查，李是多带了两眼，总觉得他爸要问起来。果不其然李父一落地，路上就问起了乔知行的情况。
李是一一答了，李父这才稍稍放下心，“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进了医院李父直奔病房，李是慢悠悠跟在后头，还没走近就听得里面有点吵，探头一看，好家伙一单人间给挤得满满当当，白大褂有制服有，纷纷围着病床在说话，话题中心被围得一根脚趾头都看不见。
见状李是厌烦地皱起眉，转身去了朱医生那儿，朱医生见他来了笑笑，“坐。”
“他情况怎么样？”
“刚醒没几天，反应比预期好，不过要恢复还需要挺长一段时间。”朱医生取了报告给李是看，他意思意思看了两眼，直言道：“那就让他继续住着吧，好了再说。”
“最好是有人陪着点。”朱医生见他脸色不愉便没继续说这个，李是没事干，随口问乔知行怎么醒的。
“实习的小护士比较能说，估计有那么点儿原因吧，”说到这里朱医生不免多看了李是两眼，“你要是也能多说几句没准他醒的还要早。”
李是冷淡道：“这种假设没意义。”
这时李父来了电话问他在哪，声音隐隐不悦，李是言简意赅答道：“在医生这问情况。”
“那你在那等着。”
没多久李父进了办公室，脸色不大好看，一坐下就训斥起来，“他们那个主任嗓门大的要死，问情况又说不明白，真不知道他跑去干嘛的。”
“还有那群……算了不说了，说多了气多。”
李是适时递了杯水给他，李父缓缓气才找朱医生了解起情况来，朱医生把刚刚和李是说过的又重复一遍，李父听了半遗憾半欣慰，“要这么久啊，罢了罢了，人醒了就好。”
朱医生点点头，“认真复健可以恢复七七八，这种时候挺需要家属的。”
李父为了难，那孩子没爹没娘的上哪找家属去？
李是警觉，在李父望过来前明确道：“爸，我要赚钱，很忙的。”
李父嗔怪地看了他一眼，问：“你多久看他一趟？”
“一周一次。”
“那你之后一周来两趟吧，代你老子我多跑一趟，不为难吧？”
“……不为难。”
莫名其妙被敲定，李是有些郁闷，要他陪个没存在感的人还好，自己干自己的没什么，可人现在醒了，鬼知道会不会闹腾。
李父才不管儿子的烦恼，他手头工作还没结束，这次是临时请假回来的，看完乔知行立马就得走。
走前李是陪着李父又去了趟病房，房间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就剩乔知行和看护阿姨两个。
阿姨见他们来了站起身，“先生。”
李父笑呵呵地摆摆手，坐在床边轻轻拍了拍乔知行的手，温声问：“知行啊，知道我是谁吗？”
乔知行迟钝地转了转脑袋看向李父，黝黑的眸子恹恹的，没什么精神。
李父也不介意，指指自己耐心道：“我是李叔叔，叔叔。”
乔知行跟着一顿一顿道：“苏……叔……”
他口齿不太清楚，声音也很微弱，李是这是头一回听他的声音，之前都是别人说乔知行会说话了，这么一听才真有了实感。
李父朝李是招招手，指着他对乔知行说：“这是李是，我儿子，以后有什么麻烦你记得找他。”
李是一头黑线，老头子瞎安责任！烦归烦，对着乔知行懵懂的眼他也没否认，“我是李是。”
“……四……”
李是认真纠正他：“是‘是’。”
乔知行皱眉，很努力地跟着说，发出来还是古里古怪的声音，他抓了抓被子，有些泄气的模样。
李父打了李是下，责怪道：“别欺负人。”
“……哦。”
李父对着乔知行又说了会儿话，看他神色疲倦停了下来，掖掖被子和蔼道：“叔叔还有工作，过段时间再来看你好吗？你先睡会儿。”
乔知行点点头，很快阖眼睡了过去。
出了医院，李父再三交代李是要多上点心，“我养你这么大替我尽点心怎么了，再不济你就当他是你祖宗，能明白吧？”
“您才是我祖宗。”李是吐槽着把李父送上了飞机，尽尽尽，祖宗要啥他给啥，赶紧好了皆大欢喜吧。
护工阿姨发现自己工资涨了一倍时十分惊喜，对着李是再三感谢，李是只说让她再用心点照顾便是，他最近忙就不过去了。
阿姨收线，喜滋滋地对乔知行说：“李先生最近忙不能来看你了，咱们好好复健争取早点恢复给他看怎么样？”
乔知行无意识发着呆，听到阿姨的话慢吞吞说了个哦。
李是的确很少去医院了，起先两周一去，再后来一个月一次。若不是上一次见面的时候乔知行还只能扶着架子走两步这次见了就能松开自己走，李是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半年多没去过看过他了。
李父中间回来过两趟，李是起初还想着乔知行会不会说什么，结果这两趟下来李父什么毛病都没找出来，他也就放了心，安安眈眈过起自己的独居生活来。
间隙还养了条狗，程飞故意膈应他假清心送的，他见家里的确太静就收了下来，闲下来的时候养养花遛遛狗，小日子十足十的称心，都快忘了还有乔知行的存在了。
这次来是朱医生的意思。
“小乔神经还在恢复，有时候记忆有点紊乱，这段时间经常找我们要自己的东西，拿不到就很不安，他那些东西你知道在哪吗，方便的话带过来吧。”
李是想想从角落里找出个背包来，事故现场只有这个包，当时被李父取回来了，如果不是这个他也不知道会是什么了。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乔知行见到他的时候没什么反应，见到那个包的时候表情激动起来，松开拐杖跌跌撞撞扑过来。李是不喜欢被人碰，下意识后退一步，乔知行没扑到身形不稳摔了一跤，刚刚好摔在他跟前。
李是面露尴尬，怎么看着像是欺负人呢。
他把背包放到一边扶乔知行起来，撩开空荡荡的裤腿看了看，还好还好，除了有点红其他没什么。
乔知行缩了缩腿，不好意思地笑了，“我没事……没事……”说完又盯着背包不撒眼，比起以前他脸上有了些肉，一眨不眨地盯着一样东西看像是家里崽子盯骨头，李是看了好笑，提起背包带子绕了圈，果然乔知行的眼睛也跟着转了圈，一瞬都不带切的。
李是把背包放在面前晃晃，得到乔知行注意后才问：“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乔知行语塞，有些底气不足地喊了声：“李……李四？”
“是‘是’，怎么教了总不听呢？”李是理直气壮责备他，压根没想起来自己也就跟乔知行教了一回。
乔知行羞愧地低下头，“抱歉……李是。”
“这就对了，给你。”
乔知行猛地抬头，对上李是的眼，“谢谢！”
李是和他呆的最久的时候是乔知行还睡着，偶尔看到他的瞳孔也都是无神的，后来醒了有些了神采，也就多一点点，今儿个乔知行得了想要的，眼跟淬了流光一样，还挺精神。
乔知行打开背包把东西一样样取了出来，李是看了眼，是录取通知书之类的东西。乔知行掏完东西，数了数桌上的蹙眉又回去翻，背包兜都被他翻遍了也没见他找到想要的，“去哪了……”
“你在找什么？”
“身份证，”乔知行比划了下，喃喃道：“没有……身份证、怎、怎么办手续啊……”
李是听得一愣，想起朱医生说的记忆紊乱，猜乔知行现在以为自己还是刚入学的时候，安抚道：“可能在医生那，我帮你去找找吧？”
乔知行朝他投去感激的目光，说了句谢谢后又愣神了，“找什么？”
李是没有多留意他的反应，转身出了病房找到朱医生办公室，朱医生正在和病人家属说话，见他来了指指他道：“还是有希望的，这位家属的弟弟就醒了。”
李是被点了个措手不及，对着病人家属眼泪汪汪的模样不好推拒只好认下，“是这样的。”
送走家属，朱医生笑眯眯给李是倒了杯水，“大忙人啊您，咱们这是多久没见了？”
“我相信医院的业务能力，”李是坦然接过水，问：“我把东西带给乔知行了，看样子他是不是以为自己还在三年前？”
“偶尔，”朱医生翻了翻记录，“我看看，这周提了两次什么时候可以出院，要报道之类的，哦这里也有，说要去春游，估计是另一段记忆。”
李是看看窗外晒得焉了吧唧的花骨朵，冷静道：“这春游有点晚。”
“没事，会好的。”
李是点头表示赞同，又问：“对了他身份证在哪儿？刚问我要来着。”
“在看护那儿吧，你不是一直都给她的么？”
李是一想还真是，之前为了缴费方便他把乔知行的证件都给护工了，“行，那我先走了。”
朱医生送他出去，不忘损他：“希望下次见面不会是一年后啊。”
李是耸耸肩，“也许吧。”
“朱医生！”
“先生！”
李是和朱医生面面相觑，循声望去，就见看护阿姨和小护士两个慌里慌张地跑了过来，都是一脸煞白，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朱医生扶住小护士纳闷：“怎么了？”
小护士反手死死抓住朱医生，满脸惊慌，“小乔、小乔不见了！”
乔知行抱着背包坐在出租车里，盯着里程表微微睁圆了眼，却也没说什么，只是抿嘴沉默着，更用力地抱紧背包，流露出戒备的神情，捏着背带的手指血液滞流，像主人一样惨白。
司机透过后视镜打量这个奇怪的客人，白白瘦瘦的看上去就像现在小姑娘喜欢的那种营养不良的什么偶像，上车的时候他动作很迟钝，说话也断断续续，一点精神都没有。
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成了这幅鬼样子了？
等到了目的地，这人也还是一副呆呆的模样，司机咳了几声都没见他动，只好开口喊他:“到了，扫码还是现金？”
乔知行意识到自己给人添了麻烦，尽可能快地找出钱，“……现金，现金就好，谢谢。”
下车的时候他有些没力气，摇摇晃晃几下才站稳了，站在学校门口对着手中的小票出了神，一动不动跟樽门神一样。
他下车的位置过于精准，刚好卡在门口，路过的学生觉得奇怪纷纷绕道走，边走边回头还要窃窃私语几句，一时间乔知行身边像被划出了个真空的结界，显得有些诡异。
门卫见有人一直堵着出口，过去提醒道：“同学，往边上让让行吧？”
“哦哦、好的，”乔知行猛然惊醒，跟着门卫往边上挪了挪，没两步视线落在校名上，他又一次走了神。
门卫见他傻呆呆地盯着门牌，多嘴问道：“怎么了同学？”
“没、没事，我来，”乔知行打开包拿出大大的信封，轻抚几下陈旧发皱的封面笑容有些羞涩，说:“我来报道。”
门卫疑惑：“报道都过好几周了呀，你之前是有事没来吗？”
乔知行想了想点头，“嗯，我之前，车祸。”
门卫啊了声，上上下下打量着乔知行，确实气色不太好，不过瘦归瘦没见着伤啊，哪车祸了？想是这么想他还是替乔知行打了教务处电话问，“主任，这边有学生来报道呢，您看方便吗？”
“都报完了？”门卫纳闷，看那小伙子不像说谎的人啊，“行行我知道了，我再问问。”
挂上电话，门卫走到乔知行面前，问：“同学，你确定没走错吗？”
“怎么会呢！”乔知行急了，拿着通知书就往门卫面前送，着急道：“您看，您看！”
门卫一看还真是他们学校的通知书，不过怎么跟他之前见过的不一样呢？
取过来仔细看了看，门卫恍然，指着右下角日期道：“这是三年前的通知书了呀，你怎么才拿来？”
“三年？”乔知行如遭雷劈，脑子混沌一片，只觉得天地都在转。
什么三年？他不就是睡了一觉吗？
不对不对，是车祸，那辆车要撞到老人家了，他记得自己拉了把，可他不是很快就醒了吗？不不不，医生说他睡了很久，原来有这么久了啊，三年？还是两年？管子插得好难受，想起来……错了错了他身上已经没有管子了！乔知行心有余悸地摸摸鼻子和下身，被背包挡住了，他低头看了看，想包是谁给他的？李……李什么？每天陪他的阿姨长什么样？
想不起来……
冷汗哗哗地流，大脑超负荷运转着无法正确判断目前的情况，乔知行抱头蹲了下去，只觉得世界如此陌生，快连自己是谁都弄不清了。
门卫眼看着面前的小伙子突然蜷缩成一团表情很痛苦的模样，担忧地问：“同学，你没事吧？”
路过的人也围了过来，七嘴八舌问他是不是中暑了。
乔知行耳朵嗡嗡的，外界声音像隔了层玻璃罩带着回响重重往神经上一下一下地捶，他想说我没事我很好，嘴巴却死死闭着说不出口。
太阳穴突突跳着，乔知行只觉得脑袋快爆炸了，有没有人可以告诉他这一切究竟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
他是属于这个世界的吗？
谁来，谁来救救他？
眼见乔知行的状态越来越糟糕，有路人提议道：“要不要打120？”
门卫犹豫着，“他好像精神有点问题啊……”
“那更该打120了吧？”
“说的也是呢。”说着门卫便要回去打电话。
这时有两人拨开人群冲了进来，其中一个还穿着白大褂，白大褂扶着犯病的小伙子不停顺着他的背安抚说着什么，那小伙子还真慢慢冷静下来了，似乎是撑着他的精气神散了，他看上去虚弱地就像是风一吹就要倒。
门卫咋舌，“还真有病啊？”
“他没病。”
冷不丁冒出来一句话，门卫给的吓了一跳，想是自己戳到家属痛处了忙捂嘴闭口不言，生怕家属跟他吵起来。
好在对方没有继续，只是蹲在小伙子面前拍他的脸，“醒醒乔知行。”
不大温柔的动作拍的乔知行脸都红了，他被疼痛拉回现实，眼前的世界逐渐清晰，光晕汇聚成一张不算陌生的脸，“李……四？”
李是懒得跟他计较“是不四”了，光找人就花了他许多精力，他现在只想休息。
见乔知行清醒了李是伸手捞他，“回去了。”
“回去？”乔知行茫然，环顾四周全是陌生的脸，他瑟缩着喃喃：“回哪去？”
“当然是回……”对上朱医生严肃的表情，李是把医院吞了回去，“回家了。”
乔知行愣愣盯着他没反应，李是被路人围观地难受，只想快快脱身，索性蹲下身背起乔知行，示意朱医生拿好包便大步流星地离开。
今天这么一闹李是就格外想念他睡着不吵不闹的乖样，心想果然人没有一个是不麻烦的，乔知行瞧着挺安分结果也是说跑就跑，他突然就明白了朋友带孩子是什么感受，特别是刚会爬的那种。
太麻烦了。
不婚果然是正确的。
车停在马路对面，李是心里嘀咕的功夫碰上个红灯，只好背着乔知行等。
朱医生还在试图安抚乔知行，乔知行像是恢复了神智，乖巧地任他们处置，趴在李是肩上不动了。
可能是天太热，汗太多，李是有意识忽略了颈间那滴热泪。
世界不会因为谁停止，醒了就早点爬起来过日子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