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12-18 来源：书耽 分类：现代 作者：果子栗 主角：南昭 顾裴瑾
“算了，不说这些了，王公公，我临走前拜托你照顾的雪尖草怎么样了？”
“按林公子的要求，今年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就移到御花园种着了。”王公公笑着道，
南昭疑惑地看向林景暄，“什么草？”
林景暄朝南昭眨了眨眼，神神秘秘地说道：“跟我来你就知道了。”
南昭跟着林景暄一路来到御花园。
“子昀，我跟你说，那雪尖草的种子可是我从鬼老头那好不容易诓来的，和别的草不一样，它必须得在发芽后移植到雪地里，才能更好的成长，等到那雪尖草长成了，采来泡水喝，那香味称得上一绝，你别不信，我从鬼老头那......”
南昭还在听着林景暄絮絮叨叨地说着，突然耳边的声音便消失了，随即便听见林景暄声音颤抖地说道：“王公公，您帮我看看，那人手上拿的是不是我的雪尖草？”
王公公眯着眼睛看了看，说道：“好......好像是，林公......”
王公公的话还没说完，林景暄便冲了过去，南昭怕他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也紧随其后赶了过去，待南昭走近，便看见林景暄抓着几根雪尖草，手指颤抖地指着对面的......一脸平静的顾裴瑾。
时隔一月，南昭再次见到了顾裴瑾，他好像长高了一点，约莫着已经和自己一样高了。
“哪里来的蛮人，竟敢毁了本公子的宝贝。”林景暄气愤地质问着顾裴瑾，见顾裴瑾不说话，火气便更盛了。
“咳。”南昭适时地咳嗽了一声，引得顾裴瑾和林景暄同时向他看来“景之。”南昭朝林景暄摇了摇头。
王公公也急忙说道：“林公子，御花园只是一部分，奴才还将另一小部分移植在了后院，林公子去看看吧，”
林景暄看了一眼南昭，扔下手里被损坏的雪尖草，跟着王公公去了后院。
一时间，空气安静了下来。
南昭笑了笑，走上前去，“你采这些东西做什么？”南昭看着一地的狼藉问道。
顾裴瑾咳了一声，说道：“碰巧发现的。”确实是他碰巧发现的，他这一月见南昭不再来找他，便利用这个时间熟悉了一下皇宫的地形，没想到竟发现了这好东西，他已经守了半个月了，想着今日完全成熟了，采一些好的找机会送给南昭。
“走吧？送你回去？”南昭看了一眼顾裴瑾，“景之说话没有分寸，你别放在心上。”
“恩。”顾裴瑾闻言低低应了一声。
时隔一月，南昭再次和顾裴瑾独处，不知怎得有些不自在，“这一月有些事，便没得空再去看你。”南昭解释道。
“太子殿下原本也是不必来此的。”顾裴瑾有些带刺地说道，只是说话便后悔了起来，自己这是做什么？
南昭身形一顿，没有接话。
长门宫很快到了。
“进去吧。”南昭看着顾裴瑾说道。
顾裴瑾点了点头，转身准备离去，南昭突然又叫住了他，“要不要搬来东宫和我一起？”
顾裴瑾一时间愣在原地，“什么？”
南昭笑了笑，又重复了一遍，“要不要搬来和我一起？”南昭自重生后每晚都会梦见那场战争，既然再来一次，南昭想避免这场战争，不至于让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
顾裴瑾盯着南昭看了一会，“太子殿下决定就好。”顾裴瑾不清楚这南国太子到底想做什么，但他来南国已有些时日，还是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说不定，此事，会是一个转机。
“那今日我就先走了。”南昭点了点头说道。
顾裴瑾看着南昭转身离去的背影，在门口站了许久。
南昭刚回到宫中，便看见林景暄坐在桌前唉声叹气，不禁感到有些好笑，“好了，景之，他也不是故意的。”
“哼，果然是蛮族之子，识不得好东西，可惜了我的雪尖草就这样被糟蹋了。”
南昭听见林景暄这样说，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说道：“景之，注意说话的分寸，他好歹是蛮族的皇子。”
林景暄闻言声音一顿，“知道了，不过子昀，你与他很熟吗？”
南昭闻言想了想，要说熟，上一世加这一世也不过是见过寥寥几面而已，但若说不熟......“怎么了？”南昭反问道。
“我总觉得，那人不像表面表现出的那样无害，那双眼睛总让我感觉不太舒服。”林景暄说着便皱了皱眉，“反正，子昀，你要多留意一下，总不是坏事。”
“恩，我会留意的，我打算让他搬来东宫，和我们一起。”
林景暄看了看南昭，“这......合适吗？不过总归是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希望不会出什么差错就好。”
南昭点了点头。
“听说你和沈家小女儿定亲了，怎么？想通了？”林景暄打趣地说道。
“恩。”南昭喝了一口茶，淡淡地应道。
“看来这次要有人欢喜有人忧喽，南玄安的脸恐怕都要气歪了吧，可惜我当时不在场，没办法欣赏了。”林景暄幸灾乐祸地说道。
南昭闻言笑着摇了摇头。
林景暄看了一眼四周，凑到南昭身边小声地说道：“不过皇上也是，怎么对你和南玄安差距那么大，整得南玄安不像他亲儿子似的。”
林景暄的话让南昭拿着茶杯的手一顿，“好了，别说了，你这次回来打算呆多久就走？”
“不走了。”林景暄伸了个拦腰说道。
“不走了？”南昭抬头看向林景暄。
“那老头闭关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关呢。”林景暄撇了撇嘴，“也不知道他研究那么多毒干什么，真怕他不小心把自己毒死了。”
南昭笑了笑，说道：“要不是鬼神医当初救你，你还能像现在这样活蹦乱跳的？”
林景暄被南昭堵得喉头一哽，小声地嘀咕道：“所以我这不是跟在他身后做牛做马跑了五年了嘛。”
半夜，在月光的映照下，长门宫显得格外凄凉,只是闪烁着烛光的屋子，为这凄凉增添了一份世俗的温暖，屋内顾裴瑾坐在矮塌上，下方跪着一个黑衣蒙面人，只是那标志性的绿眼睛，让人一看便知是蛮族之人。
“主子，据探子来报，那东西历来都会传到南国下一任的继承人手里。”
顾裴瑾不自觉地用手敲着桌子，突然笑出了声，搬去和南国太子一起，现在看来也不算是一件坏事，“知道了，下去吧。”
而这边，南昭正坐在桌前看着手中的书，突然打了个喷嚏，怎么回事，南昭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旁边的小太监见此，连忙多加了几块炭火，随即壮着胆子说道：“太子殿下还是早些休息吧，可不要熬坏了身体。”
南昭放下了手中的书，起身回到里屋，却又突然想起了白天的事，说道：“吩咐他们打扫的偏殿怎么样了？”
“回太子殿下，已经打扫好了，只是里面的东西还差了一些，估摸着后天就可以住人了。”小太监恭恭敬敬地回答着，虽然心里疑惑太子殿下要接什么人过来，但面上却不敢显露半分。
“恩，下去吧。”南昭挥了挥手。
顾裴瑾没想到南昭速度这么快，前两天刚说完，今天便有人来给他搬东西了，这个太监他见过，是上次给他送炭火的。
“小殿下，我们太子殿下命奴才来接您过去呢。”王公公笑着接过顾裴瑾手中的东西。
小殿下？还真是新奇的称呼，顾裴瑾心里想着，“多谢公公。”
“这是奴才应该做的，不知道小殿下今年多大了？”王公公一边走着一边随口问道。
“过了今年就十五了。”顾裴瑾应道。
“真是好年纪啊，倒是和我们太子殿下相差不大呢。”王公公笑着说道。
“那日在御花园那人……”顾裴瑾若有所思地问道。
“小殿下说的是林公子吧，小殿下莫要见怪，林公子只是脾气有些急，并没有什么坏心思。”王公公面露难色地说道。
“是。”顾裴瑾笑着应道，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
顾裴瑾刚踏进东宫的门，便听见一声讥讽声传来，“呦，哪来的野蛮人，随意踏足东宫。”
“林公子，这是顾小殿下。”王公公无奈的说道。
“哼”林景暄冷哼了一声，不知为何，他就是看不惯顾裴瑾，总觉得他不怀好意，特别是那双绿色的眼睛，总让他想到草原上的野狼在捕猎时，那虎视眈眈的眼神。
王公公看了一眼安安静静站在一旁的顾裴瑾，说道：“小殿下，您的房间在这边。随奴才来吧。”
顾裴瑾撇了一眼林景暄，跟着王公公走了过去。
东宫的布置自然不是冷宫能比的，突然到此地，顾裴瑾看着周围的陈设还有些不习惯。
“那奴才就告退了，小殿下自行收拾吧。”
顾裴瑾点了点头，道：“多谢公公。”
顾裴瑾打量着四周，只是耳边又传来林景暄那烦人的声音，“你打算怎么赔我的雪尖草？”
“你怎么在这？”顾裴瑾皱着眉看着出现在屋内的林景暄。
“我为何不能在这？你没来之前，这的地方子昀可是让我随意出入的。”林景暄颇有些挑衅地说道。
子昀？顾裴瑾知道中原人不仅有名，还有字，只有亲近之人才能称呼，此时听着林景暄口中喊着子昀，竟觉得有些刺耳，顾裴瑾并不想搭理他，把东西随手放下后，自顾自地闭眼躺到矮塌上，林景暄见自讨没趣，便也转身离去。
南昭刚回到东宫，便接到顾裴瑾已经搬到偏殿的消息。
等南昭去看他的时候，顾裴瑾已经在矮塌上睡着了，南昭四处看了看，拿起一块毯子，轻手轻脚地走到顾裴瑾旁边，准备给他盖在身上，只是手刚靠近，便被顾裴瑾一把抓住，一抬眼，便对上了一双充满警惕的眼睛。
南昭和顾裴瑾一时间都有些愣住，南昭抽回了手，说道：“抱歉，看你在这睡着了，怕你着凉......”
顾裴瑾看着空落落的手，呆呆地应道：“哦。”顾裴瑾回味着刚才手上的触感，像是上好的羊脂玉，令他不禁......有些心痒。
见气氛有些尴尬，南昭咳嗽了一声，问道：“用膳了吗？”
“没有。”顾裴瑾低声答道。
闻言南昭皱起了眉头，“怎得没有用膳，可是宫里的奴才......”
还没等南昭说完，顾裴瑾连忙打断，“是我告诉他们想等太子殿下回来一起用膳。”
南昭闻言一愣，“现在这个时辰，恐怕只能让小厨房随便做一些小食了。”
“太子殿下这里随便的小食恐怕也比我从前吃的好。”顾裴瑾笑着说道。
听到此话，南昭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小食很快便被端了上来，顾裴瑾一眼便看到了那份桃花酥，他在蛮族的时候吃过一次，那时候才五岁，还是那个女人做给他吃的。
“尝尝？”南昭见顾裴瑾一直盯着那桃花酥，便夹了一块放到他的面前。
思绪被打断，顾裴瑾看了一眼南昭，“多谢。”随即拿起桃花酥放到嘴里，好甜，比他在蛮族的时候吃的甜多了，顾裴瑾忍不住灌了一大口水，他有些怀疑是不是因为时间太久远了，自己记错了味道，
南昭见状，又连忙给顾裴瑾倒了一杯水，说道:“怪我忘记吩咐了，恐怕小厨房是按照平时的习惯，放了许多糖进去。”
顾裴瑾抬头向南昭望去，似乎是在为此事感到不好意思，南昭的耳尖都染上了红色，顾裴瑾见此觉得十分有趣，平时见到南昭都是一副清冷的模样，没想到却像个孩童一样喜欢甜食。
“还是喝粥吧。”南昭连忙说道。
“恩。”顾裴瑾笑着应道，这次，眼中的笑意到达了眼底。
“对了，这个给你。”南昭从腰间解下一枚玉佩，递给顾裴瑾，“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用处，但可以让你在东宫出入方便一些。”
顾裴瑾接过玉佩端详了一会，不知想到了什么，笑道：“如此便多谢太子殿下了。”
“其实你不必称呼我为太子殿下，直接叫我的名字便好。”南昭随意地说道。
顾裴瑾不禁想到白天那林景暄喊的子昀，觉得有些心痒，但转念一想，自己和南昭又没有什么交情，不禁自嘲自己想太多，“那我便喊你阿昭，如何？”
南昭拿着汤匙的手一顿，说道：“你喜欢就好。”
半夜，南昭躺在床上，却觉得耳边悉悉索索发出奇怪的声音，南昭的思绪被这声音拉了回来，一睁眼，便看见一双绿色的眼睛正盯着自己。
南昭缓了缓神，继而皱着眉头道：“你怎么进来的？”
顾裴瑾看了看屋外，小声说道：“他们都睡着了。”
“有什么事吗？”南昭也不禁小声问道。
“大概是睡惯了冷宫的硬床，一时间有些不习惯，竟失眠了，阿昭能陪我说说话吗？”顾裴瑾看着南昭说道。
其实顾裴瑾今晚原本是打算趁机搜寻一番的，但路过正殿门口，他竟想来看看南昭，没想到南昭却突然醒了，他只好临时编了一套话瞎话。
南昭点了点头，只是没想到，两人说着话竟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第二日清晨，林景暄在门外问道：“子昀还没有起床吗？”
“还请林公子稍等片刻。”门口的小太监说道。
殿内，顾裴瑾打着哈欠坐了起来，而南昭早已穿戴整齐，准备出门，“我今日有事，玉佩你好好拿着，有事找王公公即可。”
顾裴瑾点了点头，“那我也一起回去。”
南昭打开门，迎面便看见林景暄站在门口等待着，林景暄刚想打招呼，却看见跟在南昭后面一同出来的顾裴瑾。
顾裴瑾与林景暄擦肩而过时，挑衅地看了他一眼。
“子昀，他昨晚在这？”林景暄有些气恼地问道。
“说来话长。”南昭看了一眼顾裴瑾离去的背影，说道。
“子昀，你对他是不是太好了一点？”林景暄难得不顾南昭太子的身份，如此说道。
“不会有下次了。”南昭低声说道。
林景暄点了点头，又恢复到了平时吊儿郎当的模样，“快走吧，太傅还在等着我们呢。”
南昭端坐在书桌前，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到来。
林景暄忍不住说道：“怎么回事，那老头向来最注重时间的，怎么这时候了还没来？”
话音刚落，只见太傅身边的小书童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喘着气说道：“让太子殿下和林公子久等了，师傅今日赶来的路上不知怎的马匹突然发狂，师傅现在受了点伤，不能来为太子殿下和林公子授课了。”
南昭和林景暄对视了一眼，说道：“麻烦转告太傅，让他好好养伤，我与景之得空了便去看望他。”
“是。”那书童行了个礼，便又急匆匆地跑走了。
“好好的，马怎么就突然发疯了。”林景暄嘟囔道。
南昭摇了摇头，“算了，还是先回去吧。”
此时，东宫内，顾裴瑾用完早膳，便四处闲逛起来，不知不觉走到书房门口，正准备进去，便被门口的两个侍卫拦住了去路，顾裴瑾扬了扬手中的玉佩，说道：“你们太子殿下的东西，不会认不得吧？”
两个侍卫看了一眼玉佩，默默收回了拦住顾裴瑾的手，顾裴瑾笑了一声，大摇大摆地走进了书房。
一个侍卫有些担心地说道：“你在此守着，我去通知王公公一声。”
书房内，顾裴瑾边把玩着手中的玉佩，边四处搜寻起来，找了一圈，除了满架子的书籍，再无旁的东西，难不成这里还有什么机关暗道？顾裴瑾不死心地想着。
南昭刚踏入东宫，便迎面撞上了那个侍卫。
“参见太子殿下。”
“何事？”南昭问道。
“太子殿下，您带回来那人，现在正在书房。”侍卫低头说道。
书房？南昭想起上次在长门宫发现的那几本书，原本以为是别人留下的，毕竟以往蛮族人只会学习如何用中原语言交流，少有会学习如何书写的。如此看来，顾裴瑾是识得中原字的，“知道了，下去吧，以后书房不必派人看守了。”
“是。”侍卫听南昭这么说，便退了下去。
刚才还想回殿内的南昭突然改了主意，他想去看看顾裴瑾在做些什么，来到书房前，侍卫果然都已经撤走了，南昭推开门走了进去。
“谁？”顾裴瑾警惕地回头看去。
“如何，可有自己喜欢的书？”南昭随手拿起桌子上散落的书，继续说道：“这里，已经许久不用了，自从母后......”南昭突然察觉到自己话有些不妥，便止住了接下来的话。
“只是想闲来无趣打发时间罢了，况且我识的中原字并不多，倒让阿昭见笑了。”顾裴瑾不动声色地把刚才翻乱的书摆回了原位。
“倒是不知蛮族也开始学习中原字了？”南昭疑惑地看向顾裴瑾。
顾裴瑾笑了笑，说道：“是我母亲教我的。”
母亲？南昭记得顾裴瑾的母亲明明是个蛮族女子，如何会中原的文字？许是见南昭的疑惑太过明显，顾裴瑾继续说道：“我的亲生母亲，是个中原女子，顾裴瑾这个名字，也是她给我起的。”
“那她现在......如何？”南昭问道。
“自然是死了。”顾裴瑾又想起了当年的情景，自他记事起，便总是听下人偷偷讨论说他的母亲是个疯子，也确实如此，每当她意识不清醒时，便会如同疯子一样不断地对自己拳打脚踢，等清醒过来以后，又会温柔地抱着自己识字，读书，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这样过一辈子时，那个女人死了，就那样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安静地让顾裴瑾怀疑她只是睡着了。
而自称他父王的人却只是让人把她的尸首卷了，随意葬了，以前顾裴并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如此，现在倒有些明白了，一个中原女子，被迫委身于蛮王，自己的出生就是她的耻辱。顾裴瑾想到此处，忍不住攥紧了手中的书。
书房一瞬间安静下来，顾裴瑾静静地站在暗处，让人看不清他现在的神情如何。
难怪，会传出那样的流言，一个中原女子生下的蛮族皇子，自然要.......去母留子，南昭回过神，便听见顾裴瑾语气轻松地说道：“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早就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南昭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但他却能明白其中的痛苦，在宫中，又有哪个人是简单的，南昭走上前去，把手中的暖炉塞到了顾裴瑾手中，“知道了，回去吧。”
顾裴瑾愣愣地盯着手中的暖炉，他不愿去深想这句知道了背后的含义，他只是有些庆幸南昭没有继续问下去。
南昭与顾裴瑾并肩走在路上，阳光洒在两人身上，南昭转头笑着对顾裴瑾说道：“明日起，我教你识字如何？”
许是阳光太过明媚，又或者是南昭的笑容太过温柔，明明只是普通的一句话，却烫地顾裴瑾心头一颤，他这样的人，原是不配的。
天气越发地冷了，算算日子，还有三四日，便到除夕了，南昭抱着暖炉，坐在旁边看着顾裴瑾写字，已经好几天了，也不知道顾裴瑾的字练的如何。
南昭走到顾裴瑾身后，弯下腰想看清些顾裴瑾写的字，顾裴瑾却突然转过头来，嘴唇擦着南昭的耳垂划过，令南昭的手不禁一抖，两人顿时都愣在原地，只剩下烛火不断跳动着。
南昭回过神，往后退了一步，不自然地说道：“写的怎么样？”
“我的名字？”顾裴瑾举起了手中的纸。
南昭接过顾裴瑾递过来的纸，看了看，说道：“等年后，我让王公公多准备几套笔墨放在你的房中，这样，你也不用每天都往这跑了。”南昭把纸折了折，放在了一旁。
顾裴瑾闻言动作一顿，“阿昭做主就好。”
南昭看了看窗外，见景色已经暗了下来，便说道：“天色不早了。今日便到此吧。”
顾裴瑾也看了一眼窗外，说道：“那阿昭早点休息。”
夜深人静，顾裴瑾躺在床上并没有入睡，回想起刚才的触感，顾裴瑾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低声道：“南昭......”
临近除夕，整个宫里都洋溢着喜悦的气氛，连和顾裴瑾一向不对付的林景暄这两日都没有再找他麻烦。
南昭看着站在扶梯上摇摇晃晃挂灯笼的林景暄，眼里不禁染上了笑意，这是他重生后过的第一个新年，回想起之前的一切，好像是他做的一场梦一般，使南昭不禁有些恍惚。
“阿昭在想什么？”顾裴瑾看着南昭问道。
南昭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只是觉得时间过的很快，一眨眼，又要是新的一年了。”
顾裴瑾看着来来往往忙碌的宫人，问道：“新年，向来是如此热闹吗？”他在蛮族时，从未有过如此热闹的景象。
南昭一愣，想起了顾裴瑾的身世，随后从袖口拿出了一个锦袋，递给了顾裴瑾。
“这是什么？”顾裴瑾接过了锦袋，在手上翻看了一番。
南昭咳嗽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压祟钱，原本应该明晚除夕再给你的，可明晚我得去参加宫宴，怕到时候来不及，便提前带了出来。”
顾裴瑾目光柔软地注视着手中的锦袋，“阿昭，谢谢你。”
除夕，南昭和林景暄一早便为晚上的宫宴准备着，林景暄叹了一口气，说道：“每年都这样，也没些新意，什么时候能在宫外过年就好了。”
南昭笑了笑，说道：“快了。”
“什么？”林景暄翻身从矮榻上坐了起来，“皇上允许你在宫外开府了？”
南昭点了点头，“正准备着呢。”
“那顾裴瑾怎么办？”林景暄问道。
南昭沉默着并没有回答。
“你不会是想带他一起出宫吧？这不合规矩，如果被皇上知道了......”林景暄严肃地说道。
“景之，我不能把他留在宫里。”南昭注视着远方，一脸平静地说道。
“好，就算你可以把他带出宫，那顾裴瑾呢，他愿意吗？就算他愿意，出宫以后呢，他那双眼睛就是蛮族人最明显的标志，难道你要把他关在府里一辈子吗？”林景暄激动地说道。
南昭回想起上一世，不出五年，顾裴瑾便会回到蛮族，“所以，景之，我需要你帮我。”
林景暄叹了口气说道：“你......子昀，这又是何必呢，要是你真的不放心，大可派人盯着，但如果这是你的决定，我也定会帮你。”
林景暄的话使南昭想起与顾裴瑾的第一次见面，充满戒备又不甘人下，“如此......便多谢了。”
宫宴上，南昭端坐在桌前，沉默地注视着眼前的表演，脑中却回想起顾裴瑾昨日说过的话，转头对身后的王公公说道：“王公公，我先回去了，若有人问起，你便告诉他我身体不适。”
“哎，殿下尽管放心。”王公公看了一眼周围的人，小声应道。
南昭回到东宫时，顾裴瑾正坐在桌前写着什么，见南昭来此，连忙收了起来。
“阿昭怎么此时到这来了？”顾裴瑾问道。
“想着你独自一人在这，总归有些不忍心。”南昭说道。
顾裴瑾闻言一怔，“其实阿昭不必在意，我已经习惯了。”
“我这还有以前收藏的一些酒，要不要一起喝一杯？”南昭晃了晃手中的酒瓶，问道。
“阿昭的酒必定是难得的好酒，自然是要尝一尝的的。”顾裴瑾应道。
南昭倒了一杯酒，递给顾裴瑾：“如何？”
顾裴瑾喝了一口手中的酒，“倒是和以前喝过的酒有些不同。”
南昭笑了笑，说道：“习惯就好。”随即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其实阿昭是有事要与我说吧？”顾裴瑾转头问道。
南昭把玩了一会手中的酒杯，说道：“我打算过几日搬出皇宫。”
顾裴瑾并没有答话，南昭停顿了一会，继续说道：“我想让你和我一起离开。”
顾裴瑾低头看向手中的酒杯，神色不明地问道：“阿昭为何要如此？”
周围的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远处宫宴的欢闹声若隐若现地传了过来。
其实南昭并没有想太多，但既然给了他再来一次的机会，他必然要做点什么改变上一世的结局，最好的方式，便是把顾裴瑾带在身边。
不知过了多久，南昭放下手中的酒杯，抬起头看着顾裴瑾认真地说道：“本应如此。”
顾裴瑾此刻并不想思考南昭的这句本应如此是什么意思，他只想顺应自己内心的声音，“我听阿昭的。”
不知不觉间，一瓶酒已经见了底，南昭捏了捏眉头，这一世不仅身体变差，连酒量也变差了。
“听说过新年还要守岁？”顾裴瑾转头问道。
“恩。”南昭有些意识不清地应道。
“那阿昭......”
南昭努力分辨着顾裴瑾说的话，却还是抵挡不住醉意，趴在桌子上昏昏沉沉地睡去。
顾裴瑾注视着趴在桌上的南昭，脑子里不禁回想起上次唇上的触感，目光移到南昭的嘴唇上，“阿昭？”南昭皱了皱眉头，却依旧没有醒来.
顾裴瑾走到南昭身边蹲下，手指不自觉地抚上南昭的嘴唇，南昭似乎感受到唇上的异物，伸出舌头舔了舔，顾裴瑾手指一顿，呼吸逐渐急促起来。
这时，外面传来王公公的声音：“太子殿下？您在里面吗？”
顾裴瑾猛地回过神，背过身喘了几口气。
门外，王公公见没人回应，正打算去别去寻找南昭，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
“小殿下....你这是？”王公公转眼看向顾裴瑾怀中，“我们太子殿下......”
“阿昭喝多了，我送他回去。”没等公公作何反应，顾裴瑾便抱着南昭跨步向主殿走去。
南昭的脸紧紧贴着顾裴瑾的脖子，热气一阵阵喷洒在顾裴瑾的脖颈上，明明是大雪天，顾裴瑾却感觉浑身冒了一层热汗，抱着南昭的手不禁紧了紧，待到了殿内，顾裴瑾留下一句，“好好照顾阿昭。”便匆匆离去，留下一脸疑惑的王公公站在殿内。
回到房中，顾裴瑾呼了一口气，看来自己是喝多了，竟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第二日清晨，南昭揉着头从床上坐了起来，“王公公，昨晚我是怎么回来的？”
“是顾小殿下送您回来的。”王公公在一旁恭敬地答道。
南昭点了点头，待收拾好来到顾裴瑾殿中时，人却不在屋内，南昭四处找了找，都没有发现顾裴瑾的身影，南昭突然想到了一处。
当南昭推开长门宫的门时，顾裴瑾正闭着眼睛躺在从前的矮塌上，听见声响，顾裴瑾睁开眼看了过来。
“怎么来这了？”“阿昭怎么来了？”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今早去你殿中发现你不在，便想着你会来这。”南昭说完便看向顾裴瑾等着他的回答。
“过两日出宫后，怕是就再也见不到了，便想着来看看。”顾裴瑾说道。
“是吗？”南昭上前走了两步，与顾裴瑾并肩坐在矮塌上。
“阿昭。”顾裴瑾喊道。
“恩？”南昭转过头看向顾裴瑾。
“无事。”顾裴瑾笑着摇了摇头，其实他是想问问南昭如果发现自己背叛他了会如何，又觉得这个问题甚是无趣，若是自己，恐怕是会记恨对方的吧。
南昭以为顾裴瑾在为出宫的事担忧，便说道：“你无需担心，一切我都会安排妥当的。”
顾裴瑾闻言点了点头，“我相信阿昭。”
出宫的前一晚，林景暄把药水交到了南昭手中，“每次只能维持十二个时辰。”
“多谢。”南昭接过药水说道。
“子昀何时与我如此生分了，我说过，只要是你做的决定，我定会支持。”林景暄认真地说道。
南昭握了握手中的药瓶，“景之......”
“好了，好了，我先回去了，明天可有的忙呢，子昀早点休息吧。”林景暄转身挥了挥手说道。
待林景暄走后，“王公公，告诉顾裴瑾我有事找他。”
南昭拿出暗格中的地图，沉默地看了一会，回想起那日父皇的话，“定不可让有外族之心的人知晓此地图。”南昭叹了口气，把它转放到了匣子里。
“阿昭？”
南昭听见声音，转头向身后看去，随意地将匣子放在桌子上，然后拿起药水向顾裴瑾走去，“滴在眼睛上便好，为时十二个时辰。”
顾裴瑾接过南昭手中的药水，说道：“多谢阿昭。”
南昭点了点头，说道：“今日便早些休息吧。”
顾裴瑾转身离开时，向南昭身后的匣子看了一眼，如果他没有看错，这里面的东西是被南昭从暗格中拿出来的，想必定是重要的东西，看来等到了宫外，他得找个机会好好查看一番。
半夜，南昭还在收拾着需要带出宫外的东西，突然一张纸落在南昭脚边，南昭捡起一看，正是那日顾裴瑾练习写的字，南昭盯着手上的纸笑了笑，随即把它折好与地图一同放在了匣子里。
第二日清晨，南昭到东宫门口时，顾裴瑾已在此等候多时，四目相对，南昭不禁有些怔忡，此时顾裴瑾的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黑色。
“如何，是不是有些奇怪？”顾裴瑾抬手摸了摸眼睛，问道。
“不，很好。”南昭回过神，“我们走吧。”
南昭并没有说谎，因为有中原血脉，黑色的眼睛在顾裴瑾身上并不违和，反倒显得他的眉眼更加深邃，犹如一汪静止的深潭，让人心生敬畏。
马车上，阳光透过缝隙照射在南昭的脸上，顾裴瑾盯着南昭看了一会，南昭的瞳色要比寻常人浅些，像琥珀宝石，所以整个人显得更加清冷疏离，顾裴瑾的目光逐渐落在南昭的嘴唇上，那晚的触感让他不禁捻了捻手指。
似是察觉到顾裴瑾的目光，南昭将视线转向他，“怎么了？”
“无事。”顾裴瑾目光闪了闪，说道。
马车很快到了太子府，顾裴瑾率先从马车上下来，随即一只手递到了南昭面前，南昭轻轻将手放了上去，借力从马车上走了下来，鞋底与积雪接触的同时，发出一声轻微的“嘎吱”声。
“参见太子殿下，已经按太子殿下的吩咐，府里只留下了几个干杂役的和侍卫。”跪在地上的管家恭敬地说道。
南昭点了点头，对身后顾裴瑾说道：“进去吧。”
一路上，南昭沉默地打量着府内的景象，这里，他已经住了五年了，与上一世不同的是，这一次身边多了另一个人。
“太子殿下，这里便是您的住处了。”引路的管家说道。
南昭看了看身后的顾裴瑾，说道：“替他安排一所住处。”
管家小心翼翼地说道：“回太子殿下，现在打扫出来的，只有凝晖阁了。”
“无妨，就这吧。”南昭思索了片刻说道。
“这位公子随我来吧。”管家对顾裴瑾说道。
顾裴瑾点了点头，对南昭说道：“那阿昭先休息吧。”便随管家离去。
南昭见顾裴瑾的视线消失在视线中，“凌一，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刚才还空无一人的庭院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衣男子。
“回禀殿下，并没有发现大皇子与可疑的人接触过。”凌一回答完，便站在原地等待着南昭的指令。
难道是现在时间太早了吗？南玄安现在还并没有与他国有所来往？南昭静静思索着。
“继续盯着。”南昭挥了挥手，说道。
“是。”凌一说完，便快速消失在院内。
南昭转身回到屋内，来到书架前，转动着一旁的花瓶，随着“咔嚓”一声响起，一个暗格出现在眼前，南昭将装着地图的匣子放了进去，随即重新转动花瓶，一切恢复了原状。
另一边，顾裴瑾跟在管家身后，回想起刚才的情景，便问道：“凝晖阁是有何不妥吗？”
管家一脸纠结地说道：“凝晖阁，向来是为未来太子妃准备的。”
顾裴瑾闻言一怔，却不知怎得心里愉悦起来。
南昭刚把东西放好，便听见侍卫传报林景暄在前殿等候，南昭理了理衣服，走进殿内，便看见林景暄好奇地四处看着。
见南昭到来，林景暄行了个礼：“太子殿下。”
南昭忍不住调侃道：“难得见你这么正经。”
林景暄摸了摸鼻子，“第一天拜访，自然要规矩些，不过子昀，你这府里也太冷清了吧。”
南昭走到凳子旁，坐下说道：“人多了吵闹。”
林景暄撇了撇嘴：“你啊，就应该找个人在身边，不至于过的孤孤单单。”
听见林景暄如此说，南昭脑子里突然浮现出顾裴瑾的身影，南昭忍不住笑了笑，他现在确实不是独自一人。
“不过我今日倒有一件事要与你说，过两日我打算回桃花谷看看。”林景暄说完，似乎是有些不好意地把头转向别处。
南昭点了点头，“鬼神医闭关，确实有些让人担忧。”
“我才不是担心他，我是为了那些药草。”林景暄嘴硬地说道，“不过子昀，我不在的时候，那顾裴瑾你要多留意一些。”
“恩，我会注意的。”南昭说道。
“那我先走了。”林景暄起身向外走去，又突然转了回来，“对了，这是我多做出来一瓶药，省的他那双眼睛给你惹麻烦。”
南昭接过药瓶，“一路小心。”
“恩。”随即林景暄便离开了太子府。
南昭摸着手里的药瓶，起身向凝晖阁走去，南昭站在门前敲了敲门，等了一会见没人开门，便推门走了进去，见顾裴瑾正躺在矮塌上熟睡,南昭轻轻把药瓶放在了桌子上准备离去，却发现顾裴瑾翻来覆去睡的并不安稳。
南昭走过去，静静端详着顾裴瑾，“希望我的决定不会错。”南昭轻轻抚平顾裴瑾紧皱的眉头，自他重生以后，总是觉得身边的一切都好似一场幻想，他本就性子淡薄，也不曾有何亲近之人，重来一次，或许只是为了让他弥补上一世的遗憾？
要说遗憾，南昭也想不清到底有何遗憾，是最后大战没有守住皇城？或是南玄安通敌他国他没有发现？抑或是.....南昭目光看向熟睡的顾裴瑾，是他？南昭自嘲地笑了笑，说不定什么时候梦醒了，他早已在杀场上尸骨无存。
烛光不断跳动着，忽明忽暗地映在南昭的脸上，不知过了多久，南昭眨了眨发酸的眼睛，起身离去......
宫外的日子仿佛过的特别快，寒冬早已过去，只留下地上零零散散的一些积雪，也在阳光的照射下不甘心地融化形成一个小水洼。
只是虽说天气已经变暖，别人早已都换成了单衣，但南昭还是穿着过冬的衣服，这天正在吃饭时，南昭发现顾裴瑾的袖子短了一截，便说道：“午后去给你新制几身衣衫吧。”
顾裴瑾看了看自己身上衣服，“好。”
“记得用药水。”南昭看了眼顾裴瑾碧绿色的眼睛，这几日府里没有旁人，顾裴瑾便没有再用药水掩盖眼睛本身的瞳色，早已恢复了原状。
“放心吧，我不会给阿昭惹麻烦的。”顾裴瑾说道。
南昭拿着筷子的手一顿，他并不是觉得顾裴瑾会给自己惹麻烦，而是担心如果别人知道了顾裴瑾蛮族的身份，反倒对他自己不利，不过南昭并没有解释什么，而是继续若无其事地吃完了这顿饭。
午后的太阳照在身上，已经可以让人感受到它的暖意，南昭和顾裴瑾一同走在街上。
“冰糖葫芦嘞！”“包子—热乎包子卖了，刚出炉的包子！”
周围热闹的气氛使南昭嘴角忍不住挂上了笑容，到现在为止，南昭才有了自己真正活过来了的感觉。
顾裴瑾一边走着，一边紧紧护着南昭避免被周围的人撞到，突然，一个孩子直直地跌倒在南昭怀中，南昭连忙接住那孩子，看清楚怀中孩子的脸，南昭忍不住笑了笑，只见那孩子脸上不知用什么染料画的红红绿绿的，南昭摸了摸他的头，说道：“小心。”
“谢谢。”那孩子小声说道，便转身匆匆离去。
只是还没走几步，便被人从身后揪住领子，顾裴瑾冷着脸说道：“拿出来。”
“什......什么？”那孩子艰难地扯着自己的衣服，“放......放开我。”
顾裴瑾见他还不承认，便在他衣服里掏了掏，随即手里多了一个荷包，南昭瞧着那荷包有些眼熟，便怀疑地朝自己的腰间摸了摸，果然，不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