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12-15 来源：长佩 分类：现代 作者：九秋月 主角：江斯年 晏笑
外面刮的风不大，江斯年右手提着画板，朝偌大的学校礼堂走去。
他找准了这个绝对不会有人在的时间，一个人来到这个地方。开门的声音很轻，他怕引起别人的注意。
合门，转身。
礼堂中间的舞台还亮着微弱的淡黄色的灯光，从远处甚至能看见无数浮动着的尘埃。
他挑了个角度绝佳的位子坐下，将手里的画板搁在腿上，又从口袋里掏出枝铅笔出来。
这就是他想要的场景。
就在江斯年准备落笔去留住这一瞬间的时候。他抬头，看见了舞台上站着一个人。
一个少年，站在尘埃之下，光芒之中。
看不清他的脸，江斯年只能看见他在台上，像一只优雅的天鹅，身影晃动，若隐若现。他能看见少年的胸膛剧烈的起伏，汗水夹杂着碎掉的光一起舞动着。
那就像是傲人的雪梅，在寒风中独自歌颂着自己最高洁的一面，鲜为人知，无人欣赏。
少年似乎没有发现台下的人，一遍又一遍的跳着那支并不长的舞。
淡黄色的灯光似乎都亮了起来，为少年而亮。
江斯年觉得自己看见了这人间的绝景。
他在脑海里刻下少年最美的一瞬，拿起笔低头快速画了起来。
草草描摹，却画的极真。
江斯年长舒了口气，把笔尖被磨平的铅笔收进口袋里，拎着画板站了起来，脚步很轻的走近了台前，身体倚靠在墙面专注观赏。
少年看见了他，但脚下的舞步没有停，只是眼睛一直盯着江斯年，投过去一个微笑，然后自然的结束了他的舞蹈。
世界又一次回归了尘埃浮动的安静。
“你跳的很好看。”江斯年先开了口，“我从没想过男孩子能跳出这么优美的古典舞。”
“谢谢。”少年额上的碎发遮住了他的左眼，汗珠流过下颌，又掉在他的黑衬衫上。
江斯年眼睛尖，透过光看的一清二楚。
“你刚才是在画我吗？”
江斯年脸上闪过一抹惊讶，而后又消失不见，“我以为你一直没看到。”
少年拿起地上的黑色背包，从里面掏出瓶水，打开喝了几大口：“你进来的时候我就看见你了，不过练舞的好时辰不能耽误，就没直接找你搭话。”
江斯年把手里的画板递给了他，少年接了过去，眯着眼瞧了好半天。
“我看你画的很快，没想到竟这么好。”
画中，孤身而舞的少年站在台上，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抬高，对着头顶的灯光优雅行礼。
少年好像对这画很满意，看了好久才还给江斯年。他眼神里有抑制不住的喜悦，江斯年看见的是朴实和纯真。
少年提起包，顺手把水瓶扔进包里，“我该回去了。”
江斯年点头，目送着少年走远。
他不经意又暼见了画里的少年，一瞬间动了心。
“你叫什么啊？”
他觉得可笑，聊了这么多甚至都不知道人家的名字。
“晏笑。”
……
江斯年觉得他和这个叫晏笑的男孩可能有着很深的缘分和羁绊。
自从那天遇见之后，他总是能在那个安静的学校礼堂里碰见晏笑独自练舞。
江斯年是去那里寻找自己绘画灵感的。他觉得这个空荡荡的礼堂是他最喜欢的地方，和他的心灵契合，而晏笑的出现似乎打破了这个感觉。
准确来说，晏笑的出现让江斯年感受到了更加叫他魂牵梦萦的感觉。
于是他欣然接受了，晏笑在台上，他在台下。江斯年画了一张又一张的画，画里都有晏笑。
两人心照不宣，后来渐渐成为了一种习惯。他们形成了一种无声的约定，约定在这个昏暗的、充满了飞舞尘埃的无人礼堂里见面。
……
“要不要和我出去散散心？”江斯年递给晏笑一瓶刚打开的矿泉水问。
晏笑偏过头，边喝水边看他，默许了。
……
江斯年带晏笑去了海边。
离他们学校不远，平时在校园的楼上远望也能看见这片海，而且看的比这要远的多，所以很少有人会来到这儿。
都说近赏不如远观。
江斯年却觉得，身体去真正触摸翻涌的海水和浪花，才是真正的看过一片海。
他迎面吹着海风，眼睛半眯着：“每年春天的时候，潮水涨的老高，傍晚的时候会看见一种世间无二的美景。”
晏笑跟在他身后，低头轻声问他：“什么？”
海水掀起层白色泡沫样的浪花，拍在了岸上的礁石上，有清脆的声响。
“在傍晚，你会见到真正的‘海上明月共潮生’”江斯年压低了声音，“只有春潮有。”
“可惜现在是冬天，看不到。”晏笑抬头去看海平面，那儿还在携海风和浪花起舞，“明年春天，能带我看一次吗？”
江斯年指尖微动，转头看见了背光站着的晏笑。他跳舞穿的那件黑衬衫松垮垮的，被汗打湿的地方被风吹干了，留了一个又一个的痕迹在上面。
他的眼睛被这一瞬间捕捉到了，又无意中形成了个枷锁，叫他动弹不得。
江斯年费力从这种感觉中挣脱开来，又故作冷静的朝晏笑笑了笑，“好啊。”
……
两人又多了一个约定，于是缘分和羁绊更深了。
一切都不知不觉的成了习惯。
江斯年会在午饭时候留一个空位给晏笑，等着他从舞蹈室急匆匆赶过来吃口热乎饭。
晏笑会站在画室门口，等着江斯年下课，然后给他递过去杯咖啡或者是热牛奶，两人再有说有笑的回到寝室楼。
他们的手机壁纸是对方的课程表，微信置顶也是对方。
他们都觉得这段缘分来的太过奇妙，可这种超自然的东西本来又解释不清楚，于是两人都坦然的接受了它。
谁知道呢？谁都不知道，那就没必要去追究了。
可时间长了，总会发现它有些奇怪。
……
“那个……江同学，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江斯年抬头，顺手用铅笔杆推了下眼镜，看见了他旁边站着一个女生。
他记得是他们班的学生，不过不认识，连名字都没记住。
“怎么了？”人家小姑娘主动过来找，也不能对人家太过冷漠。
小姑娘看起来有些害羞和紧张，两只手一直抓着裙角，江斯年看见那片可怜的衣角都已经变得皱巴巴的，不自主的皱了下眉。
江斯年也没说话，一直等这姑娘把心理建设工作做好。
大约半分钟之后，那个女生终于鼓起勇气，说：“我看见每天下课的时候都会有个男生过来找你，是你朋友吧？看起来关系很好的样子。”
江斯年楞了一会儿，缓缓点了点头。“是。”
他还没回过神来，那个女生就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张纸条，两手捏着递给江斯年，“上面写的是我的微信，能不能麻烦江同学把这个给他。”
微信？给晏笑的？
女生拿纸条的手都在微微发抖，江斯年盯了一会儿，接了过去。
“行。”他面无表情的把纸条收到衣服口袋里，然后正过身子，接着去画他的素描。
那女生高高兴兴的走了，江斯年瞧见她在座位上和其他女生激动的讲着，他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说的就是这件事。
他隔着衣服摸了下安静呆在口袋里的那张纸条。
那个女生看样子是喜欢晏笑的吧？
看她长的挺可爱的，说不定晏笑会喜欢…
那为什么自己却不开心，明明是好事。
江斯年狠劲的捏了下自己的鼻子，希望能用这一瞬间的痛觉来抵御住脑子里胡思乱想的那些东西。
可那张纸条放在自己口袋里，总觉得心里不舒服。
他就这样一直浑浑噩噩的到了下课。
和平时一样，晏笑站在门口，手里拿了罐咖啡等着江斯年从教室出来。
往常江斯年都是最先几个出来的，今天却磨蹭到了最后一个。
刚给了江斯年纸条的小姑娘出门撞见了晏笑，脸红了一大片，一眼也没敢多看，忙拽着旁边女生的手离开了。
教室里空荡荡的，只有江斯年还在慢条斯理的收拾着背包。晏笑站在门口，没进去。
晏笑喊他：“年！走啊。”
江斯年闻声抬头，晏笑看见他满脸的不高兴，觉得有些奇怪，抬脚进了门。
他随便拉过个椅子，坐在江斯年身边，挨的很近，“怎么了？”
晏笑打开了那罐咖啡，递给了江斯年，“累了？我陪你回宿舍楼，早点休息。”
江斯年伸出手，没接晏笑手里的东西，而是用力搂过他的腰，把他紧紧抱住了。
晏笑没稳住手，咖啡一滴不剩的撒在了两人的衣服上。
温温的，味道还有些腻。
“年…”晏笑下意识想推开他，挣扎了几下却是一点都动不了，也就放弃了，“咖啡都撒身上了。”
江斯年不说话，低头把头埋在晏笑的脖颈，静悄悄的感受着晏笑心跳的余音。
晏笑也不再去问什么，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是给他一个温暖的拥抱，可能这样才能让江斯年心情好一些。
傍晚的画室充斥着浓颜料的味道，江斯年身上有同样的味道。
晏笑很喜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