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12-14 来源:一纸 分类:现代 作者:朽木不可雕也 主角:司言安 沈庭深
一觉醒来司言安发现枕边空落落的。所以带他回来,就只是为了吓唬他?
他又回到沈庭深那天羞辱他的酒吧,那是他以前工作的地方。
早晨的酒吧没有夜晚的灯红酒绿,也几乎没什么活,只留了一个人看店。
前台的调酒师以为来了客人,懒懒的掀开了眼皮,看清是司言安后向他打了声招呼“早上好,小安。”
“早上好,李哥,老板呢?”司言安朝他粲然一笑。
“那个老头啊……小安,老头说什么也不肯要你了,昨天把他灌醉,那老头稀里糊涂说什么怕得罪大人物,”调酒师喝的有些微醺,打了个酒嗝,随即又自顾自的接上。“我看老头是痴呆了,哪有什么大人物,我们家小安哪会跟沈庭深那种人扯上关系……”
提到沈庭深这三个字,司言安身子一颤。果然是他做的。
“没了你,酒吧都没什么人了,”调酒师还是自己喃喃道,过了一会又是像想起什么,继续嘟囔着“我一个哥们新开了一家酒吧,正好缺吉他手,地址我给你写下来。”言罢撕下酒瓶上的标签,写着什么。
“谢谢李哥”司言安清澈的眼中写满了感激。
“哎呦,这都小意思……”
在司言安听调酒师吹了两个小时他往年的光辉事迹后终于得以脱身。
“HellAngel”意为堕入地狱的天使,是那家酒吧的名字。老板叫闫子川,可能是看在朋友的面子上,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同意让他晚上来试试。
心情不错司言安正拎着刚买的鸡蛋准备回家。
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响起,司言安慌慌张张的摸出手机。
联系人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大字——沈晴玥。司言安突然想起自己五年以来做的噩梦。
司言安只觉得脑子里嗡嗡嗡作响,无尽的噩梦、黑漆漆的废弃大楼,不堪的回忆随着一通电话全部向他涌来。
“啪叽——”
鸡蛋全碎了,碎掉的还有司言安好不容易粘起来的心。菜市场的大妈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
“哎呦,嫩这小伙子,这不成心的吗?咋浪费粮食嘞?”一个卖芹菜的大妈骂骂咧咧的拿着扫帚,扫去地下的碎鸡蛋。
“哎呦呦,嫩一个大小伙说嫩两句还哭了,真是神经病……”周围人嫌晦气似的散开。
老城区里阴暗潮湿的小巷滋生着无数的霉菌和苔藓,空气中的味道像是死掉的老鼠和腐烂的罐头搅在一起。墙上密密麻麻的是居民私自接的电线。
“言安啊,不想知道你妹妹最近怎么样吗?”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温良无害。
痛苦不堪的回忆再次伴随着沈晴玥的声音席卷而来,他的眼泪融进交错碎裂的砖缝里,滋养着地下的霉菌,那些东西叫嚣着要出来,要腐蚀所有东西,要变得肮脏污浊。
“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来找我?”他破碎的声音在小巷里显的格外突兀。
“当然是来找老朋友叙叙旧。”
阴冷的空气像毒蛇一样丝丝的钻进骨髓里。
巷子里没有光,住在这里的人大多像蛆虫,行尸走肉般的活着。
“你又想让我离开沈庭深是吗?”他身上的鞭痕在发痛,司言安颤栗的声音让人心碎。
“乖乖的留在他身边就好”轻飘飘的话回荡在静谧的巷子里,如恶魔低语“司言熙会平安的。”
“哥哥,这个姐姐对我可好啦!”天真稚嫩的童声在阴冷恶臭的小巷响起。
“嘟嘟嘟……”电话被司言安挂断。
那是他的妹妹,司言熙。他对司言熙的记忆停留在小姑娘牙牙学语的时候,他很喜欢这个妹妹。
可现实是残酷的,家里没有多余的钱再养一个孩子。司言熙被留在空无一人的游乐场。在司言熙被扔掉后,他每一天都活在愧疚之中。
后来爸妈也死了,只剩司言安一个人。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这残酷的世界容不下他。
他好想死,好想死。这样的话,他的命是不是就可以赔给妹妹了?
记得那天楼顶的风很大,寒风刮的他脸生疼。有个小孩拽了拽他的衣角。
“哥哥,你要跳楼吗?”
司言安把小孩捡回家,把没有给妹妹的爱全部倾注在沈庭深身上。他把沈庭深从小豆丁养到比他还高用了六年。
可是命运还是不肯放过他,没人愿意放过他,沈晴玥不愿意,沈庭深不愿意,就连他自己也不愿意。
光就在司言安的脚边,他却触及不到,太远了,他早就该死的。
他胡乱擦擦眼泪,浑身上下不停的颤抖,艰难的扶着墙根站起来,打算找一家饭馆填饱肚子。
“小安!”一声呼唤把他绊住了脚。
司言安转过头,模模糊糊的记忆涌上脑海,那是他的竹马——陆斯年。
他们4岁时经济大萧条,陆斯年一家都搬离了这里,前往国外做生意。
“陆斯年?”司言安有些惊讶,没想到故人重逢居然是在这种场景。
与印象中的傻小子不同,陆斯年稚气的脸庞变得有棱有角,金丝框眼镜挂在高挺的鼻梁上,浅咖色大衣显得温柔又儒雅。
“这么多年不见,都不认识我了?”陆斯年只是嘴角挂上一抹浅笑,却总能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陆斯年的衣冠楚楚,让司言安更是窘迫,脸上未干的泪痕,灰扑扑的衣服,简直狼狈至极。
“回来了也不说一声……”司言安不自信的寒暄着,又垂下头擦干泪痕。
从小陆斯年就讨人喜欢,他总能敏锐的捕捉别人细微的情绪,这次也不例外“小安还是这么爱哭,见到我有这么高兴吗?”陆斯年给了司言安最后的尊严。
两人去了附近的一家小菜馆坐下叙旧。
“这次回国有什么打算?”司言安红着眼圈抬起头,尽量让自己显得体面一点。
“我么?”陆斯年一顿,开玩笑似的说:“就是想回来看看你”他嘴角勾起的笑好像是迷惑人的利器。
半真半假的话让司言安有些晕头转向,只能局促不安的低着头搅动碗里的馄饨。
“这次回国打算定居了,接手我爸在国内的生意”陆斯年扶了扶眼镜,笑意仍旧不减。
“斯年现在这么厉害了啊……”司言安抬起头,似乎有些惆怅。
陆斯年从小就拔尖,无论是成绩,相貌,家庭条件都比他做的更好,当然也比他更讨长辈喜欢。他小时候总想离陆斯年远远的,可是陆斯年怎么甩也甩不掉。
“小安呢?最近在做什么?”陆斯年的气息像是兰花,优雅又恬淡,让人不自觉的忽略他身上的危险。
“嗯……我在酒吧做吉他手。”司言安有些腼腆的笑了。
“哪家酒吧?我今晚正好没空”陆斯年好像很感兴趣。
“HellAngel”司言安答。
陆斯年的脸上闪过一瞬惊异,不过很快又重新换上笑脸,应道:“好,我知道了”
天生有些迟钝的司言安并没有放在心上,两人又寒暄了几句,陆斯年就被一个电话叫走了。天色已经暗了,司言安突然想起沈庭深,今天还真是出乎意料的安静,还是打个电话跟沈庭深请个假吧……
“什么事?”声音依旧冷的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我今天有点发烧,晚上可能不能过去了……”司言安磕磕巴巴的说着提前编好的理由。要是沈庭深知道他是去酒吧,肯定会发火的吧?
“……”电话那头是诡异的静寂。
果然还是不行吗?
沈庭深好像没空搭理他,甩下一句“知道了”,挂断了电话。
这样就放过他了?
酒吧里扑朔迷离的光散落在各个角落,充斥着酒杯碰撞和嬉笑谈论的声音,让人沉醉其中。
“沈阎王,看小美人都被你吓成什么样了”谢承耀揽过脸上还挂着泪珠的白净男孩。
沈庭深靠着皮质沙发,微斜着身子。昏暗的灯光看不出神色“我不喜欢这种东西”他的语气似乎有些不悦。
“不喜欢夜场男?你不就是喜欢陈子初那一挂的吗?”谢承耀了然轻笑,依在他怀里的人柔柔的喂了他一口酒。
想起陈子初那张与司言安极像的脸,沈庭深不置可否的轻抿了一口手中温热的白兰地。
不远处的吧台,闫子川叼着根烟含糊不清的问:“会弹爵士乐吗?”
司言安用力的点点头。
一把吉他被塞进他怀里,闫子川望向台上的乐队,勾起唇角“去吧,别拖后腿。”
台上演奏的是一首偏摇滚的爵士乐,司言安显然和几个高大桀骜的乐手有些格格不入。欢呼声在台下此起彼伏,伴随着几个男人的口哨声。他坐在台上的一个角落,富有节奏感的音乐在手指覆上琴弦的那一刻倾涌而出。
“这吉他手长挺纯啊,这不是你喜欢那一挂吗?”谢承耀不怀好意的打量着台上的司言安。
沈庭深兴趣索然的抬起头,“发烧”的司言安在台上大放异彩,底下不少男人调戏似的朝他吹着口哨。
“嘭——”
手中酒杯掺着丝丝鲜血碎裂开来,沈庭深好似没有痛感似的,玻璃渣在他手中不断被攥紧,扎进皮肉。爬满可怕青筋的手,此时鲜血淋漓,显得十分渗人。空气中都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沈庭深你疯了吧”谢承耀吓得跳起来,怀里的几个小美男在一旁瑟瑟发抖。
似是有感应一般,司言安抬起头,对上沈庭深赤红的眸子,像是要把人生吞活剥。他的身子猛的一缩,手指被划开一道口子,血珠从伤口处渗出。
一曲毕,司言安不安的向台下扫了一眼,匆匆下了台。
洗手间里,不断涌出的凉水打在发白的手指上,混着血珠流进下水道里。
手上清晰的痛感让司言安感觉到世界的真实性。人山人海,他还是能一眼看到沈庭深那双令人恐惧的眼睛。只觉得丝丝寒意蔓延全身。
一群男人吹着口哨围在司言安身边调笑着“呦,小美人,给个联系方式呗”
司言安有些不适的想推开面前的人,却被一把反按在洗手台上。
“都来这种酒吧了,装什么纯啊?”按住他的那个男人有些不屑。
“我没有……”司言安有些无措的解释着。
“人家小美人是没看上你呢”一旁的胖子嘿嘿的笑着,油腻的手覆上司言安瘦弱的肩。
他猛的往后一缩,身后就是墙角,那些不堪的回忆席卷而来“别碰我……”司言安无力的缩成一团,紧闭着双眼不断喃喃着。
“滚开……别碰我!都滚开”他只能看到记忆中的自己被摁在水泥地上,无助的吼叫着。
“别碰我……别碰我……”他的嗓子哑了,没有用,什么都没有用,他的衣服还是被一件一件的剥开,救救我,救救我……
“哥几个就喜欢这么烈的,等会爽起来有你受的。”那个胖子说着就上手扒开司言安的衣服。
“啪——”
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溅在他的脸上,司言安颤抖着抚上自己的脸,是血。
那个胖子的头被开了瓢。
厕所里刺眼的白光几乎让他睁不开眼,那人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沈庭深拎着破碎的酒瓶,嗜血的眸子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阎罗。
“敢碰我的东西?你们也配!”
沈庭深暴怒,浑身上下是盖也盖不住的戾气。
看着司言安被扒开的衣服,他只觉得血嗡嗡的冲上脑门。从来没有人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觊觎他的东西。
身旁有人吓得扭头想逃,都被沈庭深一个飞踢踹翻在墙上。
“他用哪只手碰的你?”沈庭深暴力的揪起晕在地下的胖子,扔在司言安脚底。
他只是呆呆的摇头,攥紧身上破碎的衣服,眼泪啪嗒啪嗒的落下来。
怎么办,要怎么办。
“嘎吱——”
那个胖子的手被生生折断,疼醒过来嘴里哀嚎着什么。
“闭嘴”
沈庭深蹲下,踩着他一条断掉的手臂,又慢条斯理的折断了另一条。
胖子已经不叫了,骨头碎裂的声音不断回响在洗手间内。
沈庭深用手背抹掉了脸上的血渍,站起身不知想起什么,突然笑了。
“司言安,你知道我那五年过的什么日子吗?”
那五年吗?司言安不愿去想了,他能想起的是不堪的回忆,和日日夜夜的煎熬。
“要么赢,要么死”他平静的声音不含一丝温度,蹲下身与司言安平视。
沈庭深的指尖还在滴血,玻璃碎片已经深深的刺进了掌心。他轻轻的抚上司言安的脸,在白皙的脸上留下一个血手印。“我杀了无数个像他们这样的人”
脸上粘稠湿润的感觉和冰冷的话语让司言安一颤,他有些茫然,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你知道我为什么还活着吗?”他似乎有些疯魔,只是自顾自的喃喃,血腥味弥漫在整个屋子。
“因为我疯了,我早就疯了,在你扔下我那天就疯了,”他突然死死掐住司言安的下颚,掌心的玻璃刺破了司言安的下巴。“因为你,我必须要赢,我想看看我有骨气的哥哥能为了钱做到什么程度?”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司言安的声音极近哽咽。泪珠混着血掉下来,已经分不清是谁的血了。
“你的道歉真是恶心”沈庭深微眯眸子,突然唇角勾起“我改变主意了,司言安”他好像在细细端详着什么。
“我受的苦,你会千倍万倍还回来”
这是司言安跪在雪地里的第四个小时,膝盖从一开始刺骨的疼,变成毫无知觉。身上落了厚厚的一层积雪,似乎已经摇摇欲坠了。
“他还在外面跪着?”沈庭深脸色阴冷的问。
“司先生已经跪了四个小时了”李秘书书恭敬的回道。
窗外是带着微弱亮光的灰蓝天空,飘飘摇摇的雪像柳絮一般轻柔。沈庭深一下一下的叩着桌子,目光落在瘦小的司言安身上。
“今天是什么日子”他怔怔的看着窗外出神。
李秘书罕见的一顿“是元旦”
元旦吗?
司言安扔下他的那天也是元旦。
修长的身影伫立在落地窗边,久久没有说话。还不够,怎么会够呢,这种人怎么值得他心软,他受了五年的苦,全都拜司言安所赐,司言安该死。
“沈总,司先生快撑不住了”李秘书有些担心的出声提醒。
“让他清醒清醒”沈庭深沉声道。
李秘书自然明白沈庭深是什么意思,张了张嘴,话还是没说出口。
“哗——”
一盆温热的水,浇在司言安头上,温暖过后,是更刺骨钻心的寒冷。
“抱歉,司先生”李秘书满脸歉意的看着他。
太冷了,他本想对李秘书笑一笑,可是怎么也笑不出来。
脸上被划开的伤口,已经冻的麻木。长长睫毛上积了一层薄薄的冰霜,司言安的身子微微颤抖着。刚回归温暖的身体一瞬间就又坠入冰窟。
他活该的,没关系,是他的错。沈庭深会变成这样,是他的错。他的轩轩,是个很好的孩子……
不知道又是多久,天好像快亮了,烟花在天空中炸开,司言安想抬头去看,可是太费力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呢?
“司先生,您可以走了”李秘书在他的耳边轻声提醒。
司言安踉跄着起身,李秘书似乎有些不忍,想出手搀扶。司言安摇摇头,他不想连累任何人。
雪地好像在无尽的延伸,无边无际,没有尽头。司言安不认识回家的路,他漫无目的走着。
“嘭——”
空中又炸开一朵烟花,司言安也应声倒下。
再醒来是在温暖的床上,这是哪里呢?他望着墙上的一幅画出神,不是喜欢,只是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陆总!司先生醒了!”说话的是一个雀跃的小护士。
推门进来的人是陆斯年。他迈开步子走到司言安床边,抚上他的额头。
“已经不烧了”
在他最难堪的时候,陆斯年总会出现。要怎么解释呢,司言安苦涩一笑,他小心翼翼维护的自尊,又碎了。
“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在他的印象中,陆斯年很少皱眉。可今天陆斯年的眉头却一直没松开过。司言安的眸子垂下来,似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沈庭深做的是吗?”
陆斯年猛的想起,浑身是血的司言安瑟缩在沈庭深怀里。那是他布下的局,他本该满意的露出笑容,可还是攥紧了拳头。
周围淡淡的兰香仍萦绕在司言安的鼻尖,空气中却带着丝丝冷气。
司言安的身子有一瞬的僵直,眼中满是迷茫“你认识他吗?”
“合作伙伴”陆斯年淡淡道。他好像很反感沈庭深,语罢眉头又紧了紧。
“是我自己弄的”
光滑细腻的丝绸被角在司言安手中攥出褶皱。他想逃,逃的越远越好。
细小的动作被陆斯年尽收眼底。他心下了然,苦笑着不再去提。
“今天是元旦,要跟我一起过吗?”
司言安从小就学不会拒绝别人,陆斯年知道,他还是用了问句。
原来是元旦啊,司言安想起在空中盛放的烟花,他还没来得及看。
“好”
司言安想起绚烂的烟花,嘴角一弯,像是新月。
他本想拒绝,陆斯年的好意几乎要灼伤他。可他还能去哪呢?回到那个破烂的出租屋吗?他想把烟花看完。
陆斯年勾起一抹温润的笑,明明是意料之中,却还是不自觉的欣喜。
医生说司言安的腿还需要静养,他自己倒是认为没什么问题,只是陆斯年坚持让他坐上轮椅,司言安只能乖乖听话。
院子很大,四周都是被精心打理过的花苑。地上的积雪还没来得及被清扫。
黑色的皮鞋踩在白茫茫的雪地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陆斯年的金丝眼镜染上薄薄的雾气。
身上的大衣还有幽幽的兰花香,司言安被推着前进,他只觉得莫名的安心。
一串糖葫芦被递到司言安嘴边,司言安微怔,一口咬下去。
“小安喜欢的东西还是没变”身后的陆斯年轻笑道。
“可是我变了”
司言安垂下头,好像在提醒陆斯年已经物是人非。他像是浑身长满软刺的刺猬,想把人拒于千里之外。
“是吗?”陆斯年不置可否。
纤长的手指忽然覆上他的唇角,来不及闪躲,司言安身子一颤,冰封许久的心好像在砰砰直跳。
“小安还是老样子,吃东西会沾到嘴边”陆斯年好像是在打趣他,却让司言安的脸红了个透。
“谢谢”
“嘭——”
微弱的道谢声被炸开的烟花淹没。
陆斯年俯下身好像在努力听清司言安说的话,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毛茸茸的头蹭在司言安的耳廓,酥酥麻麻的。
“嗯?”
陆斯年的尾音拖的极长,吐出的气扑在司言安的耳边。
烟花很美,可司言安再没心思去看,他的睫羽不自然的上下扇动,好像在极力掩盖眸中片刻的悸动。
陆斯年把司言安的慌张看的一清二楚,金丝眼镜下是一双勾人的桃花眼,让人不自觉沉溺其中。
像溺水的鱼,司言安在陆斯年灰蓝色的眸子里深深溺进去。
黑色的车融进夜里,停在一栋破旧的老楼前,陆斯年拉开车门,他小心的握住司言安透白的手腕,似乎微微用力就会碎掉。
不知道是冻伤的腿,还是暧昧的氛围,都让司言安有些晕头转向。踉踉跄跄的步子,好像就要摔进陆斯年温暖的怀中。
忽然一张大手扣住他的腰,司言安被强势的扯进那人怀中。危险的气息蔓延开来,司言安的脸忽的煞白。
“陆总好像对我的情夫很感兴趣?”
沈庭深神情阴狠冷戾,言语有意让两人难堪,钳在司言安腰上的手下了狠劲,青筋暴起。
听到情夫两字的司言安屈辱的发颤,腰上的疼痛不及他此时绝望的万分之一。他不敢再看陆斯年的脸,也不敢再想陆斯年会怎么看他。
“沈总误会了,我和小安只是朋友”陆斯年的神色没有半分起伏,还是挂着温润的笑。言词中似是解释,又像是在挑起沈庭深的怒火。
小安?沈庭深快要疯了,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突的跳,他这辈子都没叫过司言安这么恶心的称呼,陆斯年凭什么?
司言安的下颚忽然被沈庭深死死掐住,他被迫抬起头看向陆斯年。无助屈辱的泪珠顺着苍白的小脸滚落下来,滑进沈庭深的指缝。
“是吗?小安”沈庭深的语气极尽阴狠,每个字都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
在陆斯年的面前司言安不想这么狼狈,他只想守护他仅剩的尊严。
“放开,放开我……”司言安哽咽破碎的声音像一根刺扎进沈庭深心里。
沈庭深只觉得怒火中烧,司言安为了别的男人反抗他?他在司言安的小破楼底下守了整整半天,结果呢?看着司言安在跟别的男人投怀送抱?
“该跟你的好朋友说再见了,小安”
沈庭深用残存的理智把司言安抗在肩上拖走,他怕自己再呆下去会真的疯掉,司言安的眼泪一下一下的刺着他的心,这算什么?司言安没了男人就活不了吗?
“哐——”
出租屋的门被暴怒下的沈庭深一脚踹开,晃悠悠的门被寒风吹的砰砰作响。
司言安只觉得被重重的扔在他摇摇欲坠的小床上。
屋子里黑漆漆的。
这样的沈庭深,他太陌生了,他能想起的是沈庭深甜甜的叫他哥哥,能想起的是沈庭深温柔的桃花眼。现在他只能看到沈庭深充满恨意的眼睛。
“司言安,你就这么缺男人是吗?”
沈庭深把他压在身下,这种姿势每分每秒都会让司言安感到极度的屈辱,他好像真的变成了任人玩弄的布偶。
“在我面前装的跟贞洁烈女一样,扭头就去对陆斯年投怀送抱?”
救救他,谁能救救他,别说了……别说了……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勾引男人?”
“我跟斯年不是……”
司言安的解释卡在喉咙里,他的下颚突然钻心的痛,沈庭深突然死死的钳住他的脸颊,好像要把他的骨头捏碎。
“一口一个斯年,叫的还真亲热啊”沈庭深语气讥讽。阴戾的眸子微红,绽出寒光。
没有用,沈庭深不会听他解释,他只觉得脸上有什么东西不断滑落。
“你跟陆斯年到底是什么关系?”沈庭深狠戾的语气中带了几丝探究。
眼神空洞的司言安呆呆的看着天花板,泛着水光的眼睛不断落下泪来。
沈庭深的眸子危险的眯起,手上的力道突然加重,丝丝的疼痛才让司言安有了些真实感。
“司言安,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跟那个姓陆的到底是什么关系”沈庭深浑身都散发出骇人的怒意,让司言安下意识的想要逃离。
忽然一阵窒息感好像要把他吞没,一张大手掐在他的脖颈上,慢慢收紧。
这是久违的,死亡的感觉。
司言安本来煞白的小脸突然涨的通红,是一种极不自然的红。他求生的本能被激起,奋力的想要掰开沈庭深的手,但这无异于是以卵击石。
沈庭深以一种俯视的姿势看着他,唇角微扬,似是很享受司言安挣扎的样子。
他杀过很多人,也亲身体验过命悬一线的感觉,沈庭深太知道怎么让人足够痛苦的同时留一条命。
“求我”
这是沈庭深对他做的口型。
意识已经逐渐模糊,司言安的手慢慢滑下来,他看到的是昏迷前,沈庭深眼中一晃而过的慌张。
烟灰缸里是七八个散落的烟头,打火机被点燃,火光在昏暗的办公室里摇曳着,伴着淡淡的烟雾升起。
沈庭深怔怔的立在落地窗前,这里高楼林立,放眼望去是一片霓虹闪烁,恍的人眼疼。波光粼粼的澄南江,映着城市的喧闹。
这是市中心最繁华热闹的地带,他站的很高了,几乎可以俯视所有人。沈庭深以为上位者至少会是愉悦的,可是他有的只是绵长的黑夜和无穷无尽的孤独。
至于司言安,是他唯一可以渴求温暖的地方。
办公桌上堆积成山的文件,让沈庭深颇有些头痛。为了司言安,他连续旷了几天的班,切断了跟陆斯年的所有合作。董事会那帮老头子的电话一个接一个的打过来,向他施压。他照例全挂。
自己这是怎么了,沈庭深想不明白。他的情绪一向很稳定。可但凡涉及司言安的,好像所有事情都会失控。就连他自己也快失控了。
他猛的想起司言安看向陆斯年那寻求庇护的眼神。烦躁的把头发撩在耳后。陆斯年是个难啃的骨头,是披着羊皮的狼。司言安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吃掉,他绝不允许司言安身边有这种人。
司言安醒来的时候,所有的东西都显得那么不真实。他不愿相信沈庭深会这么对他,可是那张居高临下的脸,好像已经成为他的梦魇。
浑身上下都昏昏沉沉的,脖子更是痛的发颤。司言安呆滞的走下床,愣愣的看着窗前的自己,脖子上是大片的红痕。
白嫩的手试探的覆上脖颈,慢慢收紧。
熟悉的窒息感涌上来。
“咳咳……咳咳……咳”剧烈的咳嗽,好像要把肺都咳出来,喉咙里像火烧一样难受。
“司先生!您这是在干什么?”
李秘书刚进门就看见司言安扶着窗沿剧烈的咳嗽,她急忙上前搀扶。
大片的红痕,太过触目惊心,李秘书有些不忍心去看,她知道自家老板下手不轻,可也没想到这么重。司言安的脸色几乎不能再白了,好像轻轻一碰他就会碎掉。
“司先生?司先生?”
李秘书拍着他的背轻声唤着,司言安如梦初醒般的回过神来,从他发涩的喉咙中挤出两个字。
“谢谢”
他又被李秘书扶回床上,只觉得胃里有什么东西在翻滚,扶着床沿吐了半天,可是空荡荡胃里实在吐不出什么东西了。
“司先生,我去给您拿点吃的吧”李秘书一脸担忧的看着他。
吃了又吐,有什么用呢。
“不用了”
“去给他拿”
熟悉的、不容置喙的语气让司言安一愣。抬起头,一双阴寒的眸子注视着他。
那眸子的主人懒懒斜倚在门框上,似是已经看了他许久。
“不吃饭是想死在我这儿?”
沈庭深双眼微眯,径直向他走来。坐在光滑的丝绸被上。修长的腿交叠着。
门被轻掩住,李秘书识趣默默退出去。
司言安垂着头不语,他还不能死,沈庭深说了,他要赎罪。
“司言安,你跟陆斯年以前有什么我既往不咎,但以后你不能跟他有半点关系。”
司言安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最让沈庭深感到心烦。他眉头微蹙,只当司言安为了昨天的事跟他闹脾气。语气稍稍放软,认为自己给足了司言安面子。
“我又是你的什么?”司言安木木的抬起头,好像只想要一个答案。
彼此都心知肚明,他们的关系早就在不知不觉中变了。司言安就算再迟顿也反应过来,沈庭深对他的情感绝不是简单的恨。
但,司言安又怎么会接受?这种爱对他来说,无疑是畸形的。
沈庭深神色忽的冷下来,目光微寒。他的指腹轻轻擦在司言安的脸上,病态的勾起唇。
“玩物而已。”
声音低沉沙哑,透着危险。
只有沈庭深自己知道,他对司言安的爱持续了年,那是隐秘的、见不得光的爱。
沈庭深的手指冰凉,贴在司言安的脸颊上,司言安甚至能够听到那细腻肌肤与指尖摩挲发出的声响。
玩物吗?司言安的心猛的一颤。
只要再过三年,熬过这三年就好了。他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别肖想不属于你的东西”沈庭深神色突然骤冷,晦暗不明的眸中映出寒光。说罢迈开腿就走。
司言安盯着沈庭深的背影出神。
那什么是属于他的呢?
或许没有,他一直是个一无所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