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言在先ab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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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四百米大操场一口气跑完十圈,尚楚多少都有点儿喘。

他率先回到了队伍里,白艾泽还剩最后一圈,过了几分钟也回来了,站到了尚楚边上。

尚楚拿眼角余光瞥他,白艾泽除了额头和侧脸泛出了些细密的汗珠,脸也不红气也不喘,步伐稳健,很是游刃有余的样子。

尚楚有几分诧异,原以为像白艾泽这种精英家庭出来的公子哥,跑不了八百米就要喘粗气,没想到他的体力和耐力竟然出乎意料的不错。

白艾泽察觉到了尚楚在打量他,偏头看了过来。

尚楚皱了皱鼻子,立刻挪开视线,挺胸收腹目视前方,在心里嘀咕——草包还是草包,顶多是个擅长跑步的草包。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白艾泽甩了甩头,发梢上挂着的汗珠掉在了尚楚肩上。

“靠!”

运动过后,Alpha身上散发出浓烈的信息素气味,尚楚对白艾泽的味道非常敏感,立即往边上跳了一步,神情戒备:“你他妈什么毛病?!”

白艾泽无辜地挑了挑眉。

“干什么!”侯剑犀利的目光落在尚楚身上,厉声道,“还没跑够是不是!”

尚楚:“报告教官,他臭!”

侯剑板着脸:“我问你跑没跑够!”

尚楚:“够了,但是他......”

“跑够了就闭上嘴!”侯剑打断,“立刻归队!”

尚楚不情不愿地站进队列。

白艾泽努了努嘴,尚楚朝他竖起了一根中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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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剑又冲他们吼了一通,强调了纪律和服从,两条粗壮的手臂晃来晃去,尚楚看着都替他冷。

接着,主席台上来了个人,说是他们的生活导员,一脸慈爱,温声安慰道:“同学们,候教官虽然严厉,但也是出于对你们的负责和关爱,他对你们抱着非常高的期望,你们都是经过千挑万选上来的,是首都警校优秀的预备役......”

尚楚明白这套路了,侯剑先给他们来个下马威,再换这个导员实施怀柔政策,鞭子与糖果齐飞,巴掌共甜枣一色。

导员给他们讲了接下来三个月的纪律要求,每周日下午休息半天,可以领回手机;每个月十五号放假,可以离开基地,但晚上八点前必须返回;青训期间不许私自外出、不许点外卖、不许私下斗殴......

导员在主席台上对着话筒一通嘚吧嘚,尚楚根本没心思听他说这个不许那个不许,白艾泽的味道像野生的藤蔓,生命力顽强,虽然就那么淡淡的一丝,却愣是不依不挠地往他鼻腔里钻。

尚楚浑身都不对劲,只好放缓气息、降低呼吸频率,再这么下去就快把自己活活憋死了。

-

站了半响,终于等到导员下了台,尚楚刚松了一口气,台上又来了个什么王局,肩上挂着三颗星,好像是市里挺牛|逼的一号人物。

王局身上带着上位者的气势和威亚,环视一圈后清了清嗓子,对他们念了一篇足足有七八页长的稿子。

尚楚耳朵里嗡嗡地响,全凭毅力咬着牙站完了全程。

开营大会终于结束,导员说下午和晚上没有什么别的安排,让他们自己在基地里逛逛,熟悉熟悉环境,每个人的热水壶、脸盆和洗漱用具已经统一发放到寝室,嘱咐他们回去记得贴上姓名条。

“解散”两个字还没说完,尚楚就迫不及待地绕开白艾泽,跑到一边的空地上,扯了扯衣领,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

白艾泽打量了他一眼,眼神微微闪动:“反应这么大?”

Alpha之间确实会出现信息素互斥的情况,但他并没有刻意释放自己的腺体气味,因为出汗而诱出的气味淡到可以忽略不计,为什么尚楚却仿佛被压得喘不过气?

尚楚抬头,唇色有些白,皱眉问:“你什么味儿?怎么这么冲?”

宋尧听见他俩的对话,蹦跶着跑过来,埋头在白艾泽身上嗅了嗅:“没味儿啊?”

尚楚翻了个白眼:“老子洁癖行不行!”

“洁癖?”白艾泽饶有兴味地反问。

“是啊,”尚楚扬着下巴瞟白艾泽,煞有其事地说,“我这个人吧,一点汗味、臭味、脏味都不能闻,不然就浑身不得劲。”

白艾泽八风不动地站在原地,慢条斯理地拍掉了袖口上沾着的灰尘,勾着唇角说:“这样啊?我还以为尚同学很耐脏臭,上午看到尚同学在公厕里,光着身......”

“咳咳......”尚楚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个正着,赶紧打断白艾泽,“误会误会,白同学,我不是说你臭啊,我是说宋尧!”

莫名其妙中了一枪的宋尧:“啊?”

“你刚是不是一直放屁?”尚楚掐着他的脖子兴师问罪,“太他妈臭了!臭了老子两小时!”

“......”宋尧高声喊冤,“天地良心!我就放了一个闷|屁!”

“一个更比十个强!”尚楚捂着他的嘴,皮笑肉不笑地评价,“钻石恒久远,闷屁永流传!”

“唔——唔唔......”宋尧被尚楚勾着脖子拖走了。

白艾泽双手插兜,看着他们勾肩搭背地出了操场,接着歪过头,在衣领的位置闻了闻。

里衣带着洗衣液的香味,清清爽爽的,一点异味都没有。

白艾泽得出结论,尚楚就是在故意针对他。

他摇了摇头:“幼稚。”

宋尧嚷嚷着去食堂吃个饭,赶晚了说不定连肉菜都被打光了,尚楚拍拍他的背,让他自己先去。

“你不一起啊?”宋尧问。

“我等会儿,”尚楚说,“我找个东西先。”

“什么......”宋尧想起来了,“哦哦哦你那个熊是吧?我和你一起找呗!”

“不用,”尚楚耸了耸肩,语气淡然,“不是什么贵重的玩意儿,我自己溜达一圈,找到就找到,找不到就算了。”

宋尧看他一脸没什么所谓的样子,也就没太当回事,但还是勾着他的肩膀,说要和他一起溜达。

尚楚踹了他一脚,把自己的卡扔到他怀里,笑着赶人:“你去食堂帮我打包一份,要不我真吃不上饭了!”

“那成,”宋尧想了想也是,接过尚楚的营员卡晃了晃,“那一会儿你直接回寝,我给你带回去。”

“行,”尚楚双手插兜,“谢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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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楚沿着来时的路,从基地大门往里原路走了一遍,每个角落都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在沙坑边上还跌了一跤,弄得满裤子土,最后还是没有找到他的熊。

那只布偶熊是他妈给他的五岁生日礼物,那时候他们一家三口还住在新阳,一个南方二线小城市。

他妈妈不会说话,买了个一按就能唱歌的小熊,在十多年前算是个挺稀奇的物件。那会儿他妈在化油器工厂打工,一个月工资也就三百出头,花了十多块给他买了这个小东西,把它挂在尚楚的钥匙上,五岁的小尚楚高兴的不得了,在床上跟着歌声转圈圈。

他妈妈就坐在床沿,一下一下地拍掌,看着他笑,喉咙里发出“呜哩呜哩”的声音,她开心的时候就会发出这种声音,像是某种不成调的乐器,也像一段潺潺流过的溪水。

......

后来他妈死了,尚楚就再也没用小熊玩偶听过歌。

说明书上头说只要不浸水,玩偶一共能唱两百次歌,尚楚不敢听,怕听一次就少一次。但他的熊还是坏了,随着时间推移渐渐老坏,成了和他妈一样的哑巴。

这只熊和他待了十二年,比他妈陪她的时间都长,现在也和他妈一样,说没就没了。

尚楚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基地大门边,保卫室的保安眯着眼打量他,拿警棍敲了敲窗沿,警告说:“同学,进来就不能出去啦!”

“知道,”尚楚踢飞脚边的一块石子,隔着铁门望了眼外头的玉米地,又转身往回走,像是自言自语,低着头嘟囔说,“没打算出去。”

他这一天忙着赶公交、找路、办手续,玩偶熊掉在什么地方都有可能,他心里知道,找不回来的。

-

其实尚楚没觉得特别伤心失落,他对这种事情向来没什么执念。

睹物思人这事儿吧,他妈刚去世头两年他还有点儿相信,久了就知道这都是那些写小说的瞎编出来赚读者眼泪的。

睹物根本思不了人,他天天月月都带着那只熊,但还是在一天天、一月月的循环中忘记了他妈长什么样子。

她连一张照片都没有留下,尚楚现在回想,只能模糊地勾出一个轮廓——她原本有一头长到大腿那么长的头发,后来剪了拿去卖钱,只剩一头齐耳短发;她很瘦,左边额头有个被酒瓶划破的伤疤,坐在床沿拍手,朝他笑,喉咙里发出“呜哩呜哩”的声音。

她每天早上五点半起床,做好早饭后骑着自行车去厂里上班,十一点下班,回家做午饭,等尚楚下课回来吃完饭,她洗好碗,才有时间在床上躺二十分钟,起来后又往厂里赶,一直到晚上五点半,回家后继续热饭洗碗擦地洗衣服。

尚楚把她每天单调的活动行程写在纸上、贴在墙上,每天都要看好多遍,但“遗忘”这件事似乎是不可逆的,九岁生日那天他从梦中惊醒,抱着他的熊大哭了一场。

梦里,他妈妈来给他过生日,坐在一样的位置,拍手“呜哩呜哩”地对他笑。这本来是一件开心的事情,但尚楚却发现她的脸已经模糊了——他已经开始忘记了。

也是那天晚上,他爸喝醉了酒,把他贴在墙上的那张纸撕的稀碎,尚楚冲上去和他打了一架,被他按在门上狠狠扇了两个巴掌,扇的嘴里都是血气,站都站不起来。

那是他九岁的第一天,像条死|狗似的趴在门边,水泥地凉的刺骨,眼泪很咸。

他趴了一夜,天快亮的时候从地上爬起来,他爸躺在床上睡觉,鼾声如雷,浑身酒臭,裤子拉链开了一半,鞋都没脱。

坦白说,尚楚有那么几秒钟想要拿菜刀杀了他,恰好他这时候翻了个身,粗壮的大腿“砰”一下砸在木板床上,尚楚一个瑟缩,还是怕了。

他抱着他妈的骨灰盒跑到溪边,把一捧白灰洒到河里,喃喃说你别再来梦里看我了,你放心地走吧,你走了就解脱了,下辈子别再看走眼了——不对,下辈子别再做Omega了,你说你当年进城打工,被拐卖Omega的人**盯上,被搞哑巴了不说,还卖给了个畜牲,你投胎一定要小心啊,记得找个有钱人家。

那天他本来把那只熊也一起随着骨灰扔进河里,带了最后还是不舍得,跳下河把它捞了起来,和它说就辛苦你多和我过几年苦日子吧,没了你我真的什么都没了。

一语成谶,他果然什么都没了。

-

尚楚也说不上来现在是个什么感觉,悲痛欲绝倒也说不上,就是觉着心里有点儿不着地——他心里一直飘着一个风筝,虽然飞得越来越远,但始终有根线拴着,现在那根线也断了,他的风筝彻底没了。

漫无目的地走了几圈,尚楚最后又走回了操场边。

他趴在金属围栏上,仰头看着灰沉沉的天,神情专注,像是要从积压的云雾中找出什么——但最近雾霾严重,他怎么看都看不到风筝飞哪儿去了。

-

咻——

头顶飞过去一架飞机,尚楚愣愣地看着它飞远,直到尾气也彻底散去。

“没了也好,跟着我也是过苦日子,”他揉了揉鼻头,轻声说,“不过你又破又丑,又不能唱歌,没人会捡走你的,早知道当初把你扔河里......算了算了,以后等我发财了,我就买个大房子,把商店里你的兄弟姐妹全都买下来,每天听他们唱歌,看他们跳舞......”

“咳咳......”

尚楚一段独白还没讲完,身后突然传来一阵低咳,他吓了一跳,牙齿从舌尖上擦过,淡淡的血腥味瞬间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尚楚回头一看,白艾泽站在几步之外的台阶上,双手插兜,神色有些不自然。

“没打扰吧?”白艾泽眉梢一挑。

“打扰了。”尚楚捂着嘴,恶狠狠地盯着他,“听到多少?”

“刚来,大概从发财开始,”白艾泽还真老老实实地回想,“还有什么唱歌跳舞之类的?”

“行了行了!”尚楚从齿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一句话,“警告你啊,你最好当自己没听见!”

白艾泽点点头:“嗯,没听见。”

尚楚:“......”

不知道为什么更生气了。

两人一个站在台阶上,一个倚在栏杆边,隔着几米的剧离对视。

尚楚捂着嘴,他的舌尖破了皮,尖锐的痛感从口腔传来,但他是第一名,绝不能在草包白艾泽面前流露出一星半点的痛苦神情,于是只能僵着脸,等着白艾泽识相点儿先离开。

但白艾泽就是不走,悠悠闲闲地站在台阶上,饶有兴趣地看着尚楚。

他的眼睛形状狭长,眼尾上挑,生得非常勾人,此刻那双眼睛里流露出一丝警告的气息,像是什么凶狠的野兽;但偏偏他又忍着痛,眼眶里夹了一点儿生理性泪水,恶狠狠的眼神反而没了威慑力。

有点像大哥家养的缅因猫,一爪子抓下来凶得很,挠到身上才发现是软和和的肉垫。

白艾泽在白家、在私校接触到的都是一样的人,规整的仿佛从统一的精英模板里浇铸出来的,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眼神,很特别,很鲜活。

“操!”尚楚见他八风不动的样子,忍不住骂了一声,“你待着吧,我走了。”

“尚同学,”白艾泽出声拦下他,“能请教一个问题吗?”

“什么?”尚楚转头,皱眉盯着他。

“你刚说的唱歌跳舞,”白艾泽认真地问,“指的是包养小明星吗?”

“......”尚楚额角重重一跳。

白艾泽笑笑:“误会误会,开个玩笑。”

-

“走走走,去打篮球!”

“刚那个香菇炖鸡吃了没?感觉可以啊!”

“呸!老子吃出一根毛,卷卷的,呕——”

......

后边一栋楼就是食堂,喧闹声传来,其他学员吃完饭,正朝这边走来。

尚楚一顿,现在他嘴里都是血,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这个狼狈样子,于是退了两步,站到一根柱子背后。

“尚同学。”

白艾泽叫了他一声。

“拒绝回答!”尚楚闷声闷气地说。

白艾泽一哂:“接着。”

他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一个防霾口罩,抬手朝尚楚扔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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