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11-16 来源:长佩 分类:现代 作者:枫水 主角:何喻 何喻
我哥死了,死在我成年的第一年。
因为无父无母,他当了我年监护人。
今年我他。
当我接到他电话的时候,本以为他会像以往一样笑着问我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受欺负,可我等到的只有他的噩耗。
我一时茫然,和老师请了假立马就坐上了"回家"的车。
四个小时五十分钟,我只能眼睁睁看着时间流逝却无能为力。左手上手表的表针还在缓缓转动。
滴答滴答
表针的声音犹如一刑场上的刀将我一点点凌迟。
再快点,再快点。
终于,在我一声声祈祷中到站了。
车门打开的一瞬间耳边的风呼啸而过,我脑海中一片空白。
他怎么就死了呢?
他欠我这么多不应该这么早就走的。
我和我哥的关系并不算好,因为我视他为仇人,视他为见不得人幸福的罪人。
年前我并不是一个孤儿。
直到遇见他一切都变了。
我四岁生日那天爸妈神神秘秘的和我说会给我一个永生难忘的礼物,我歪着头看着母亲:
“妈妈,什么叫永生难忘啊?”
“就是一辈子都难以忘记的事物或人。”
然后我就被带到了福利院。
一进门我就看到了许多的小朋友,妈妈领着我到一个房间,蹲在我的身后说:“选一个吧,他会是你的哥哥。”
因为是独生子所以我从很久以前就盼望自己可以有个爱我的哥哥,所以我没有犹豫推开了门。
第一眼,我看见了我哥。他被许多小孩围在中央,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也许是因为年龄小有点颜控,我一眼便相中了他。
他长的很干净,白色长T,又瘦又高,虽然才六岁但也散发出一股令人着迷的气息。
我回过头,想和妈妈说我喜欢他,可身后空无一人,只有看不到尽头的走廊。
我陌生的环境让我心生恐惧,我回头看了眼他,这时他也向我这边看来,短暂的对视后,我跑了。
我顺着来时的路向着出口跑,试图找那抹黑色的身影,但最后我只看见车随着黄昏的到来逐渐拉长的影子,就这样我被抛弃了。
从此记恨我哥年。
我不顾别人的阻拦追到了山里月黑风高,乌鸦鸣叫,大凶将至。
我被吓得冷汗直流,浑身汗毛竖立。我蹲在地上祈祷来人。
在我被恐惧包围的时候,我哥找到了我。
可笑的是那天是我的生日。要不是我哥找到了我估计走在前面的就是我了。
第二天,我因思念父母生了一场大病,高烧不退。
福利院的阿姨说我是个累赘要把我卖了。还是我哥帮我求的情,明明我们才刚刚认识。
当然,在他生前我不知道这些。
他说他是哥哥,是家里唯一的大人,所以不能发脾气,要给他弟弟当榜样。
我因为我失去了父母就把一切都怪罪到他身上,可我是从是么时候开始忘记他也是一个没人疼爱的孩子。
不记得了,只记得我病好后处处看他不顺眼。
他自出生就被人抛弃。
他自有记忆以来就要懂得看别人眼色生活,我则不然,我生性顽劣不堪,仅仅是因为我知道我的父母会为我撑腰。
阿姨说我是富人家的孩子,肯定不愿意在她这种贫困的找地方上学。
因为福利院的阿姨不愿意供我上学,我哥在念完九年义务教育就外出打工。
老师劝他继续念,学费什么的她帮忙出,可我哥一次都没答应过。他说他要照顾弟弟,如果他继续上学那他的弟弟就会没人管,他本来就是个没人要的孩子,但他的弟弟绝对不能这样。
老师问他什么时候有的弟弟,他说很久以前。
他很久以前就盼望我出现。
如果当年他继续读书,估计能上个好高中考个好大学。毕竟他的成绩一直都是年级第一,科科近乎满分。
他为我赔上了自己的前途。
初中毕业,他把我送到了市里全封闭的高中。说要压住我的性子以免之后在社会不好混。
于是从那天开始,我们的接触少之又少,最多的就是转账信息。
在高中,我不学无术,天天和室友在一起混。想起自己当时的心安理得我就忍不住扇自己一个耳光。
我哥拼命挣钱供我上学,我却拿着他的积蓄在堕落的那条路狂撒。
我哥很好看,从小到大都是,纤细的双手,白嫩的胳膊,哪里都好就是瘦了点。
因为我愿意吃黑森林蛋糕,他每次见我都会给我带一盒,说让我解解馋。
可我总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犯错的只有我。
麻绳总挑细处断,厄运专挑苦命人。
因为我哥外出打工这么多年还是这么细皮嫩肉,我便起了疑心。
在一周前,他给我打了一个电话。我们吵了一架。
电话的开始他并没有开口。我有些不耐烦反问有什么事。
他深思熟虑一般开口,语气很轻。
“如果给你一次机会,让你可以有个幸福的家庭,你会选择它还是保留现状。”
“当然是选择一个幸福的家啊。”
“那如果你会失去现在的一切你也会愿意吗。”
“你怎么了?”
电话那端又陷入一次沉默。
“如果哥哥做了一些不好的事你会原谅我吗。”
“?开什么玩笑,你从小到大可都是三好学生啊,你怎么可能做不好的事。”我打趣道。
“我是认真的。”
“……”
他又问我,如果有一天他不在我身边了怎么办。我毫不犹豫的回答说,我早就想脱离他了。
电话对面的环境很嘈杂,我正准备挂电话却听见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来啊,继续喝。怎么,又拿着手机假装给你那个窝囊废弟弟打电话啊,今天这杯酒你非喝不可。”
“他不是!”
“我不是!”
两句话几乎是同时间喊出来的,而这通电话也成为了我身上的一根刺。
我对着我哥喊,你就是这么和别人说我的?!
他百口莫辩。
电话那边继续传来刚才那个男人的声音。
“来!何喻,今天加价,一杯一千二怎么样?别和你弟打电话了,哎?你那个眼神看着我干什么。”
这时,我恍然大悟。
“哥…你…出去陪酒?”
“不是!我!”
他还在极力解释,而我现在犹如信仰破碎的信徒。失望后留下的就只有愤怒。
“你真恶心,何喻。”
这是我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我说,何喻你真恶心,为了钱出去陪酒。
我说,你胃病那么严重凭什么去陪酒,你要是实在缺钱我陪你去打工好了啊。
从这之后我们就断了联系。
整整天,我没看见我哥给我发的任何信息。
哦,原来是让我拉黑了。
我迷茫的看着手机屏幕,你到底和我说了些什么呢。
一条条的游戏邀请从手机信息弹出,懒得再管。我去打游戏了。
他明明喝不了酒的,他就那么缺钱吗。
……
我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是我在将他从我的生活中慢慢剥离。
是我抛弃了他。
吃喝玩乐几乎几乎占据了我整个高中生涯。
因为我觉得像我哥这样的人,天生就不应该有回报。
我虚度光阴就是对他最好的惩罚。
我交了一群狐朋狗友,因为其他人不愿意和我交朋友,我也无所谓。
一次又一次的家长会,我受尽白眼。
“呦,又是你那个打工的哥哥给你来开家长会啊?”
“有娘生没娘养。”
“你这种人我第一眼就看出你不是什么好东西,注定是个混子。”
……
或许我也没有那么不堪。
我哥经常鼓励我说,不要听那些污言秽语,你是谁不用别人定论。
高二那年我和隔壁班的男生打起来了,我哥二话不说从镇里赶了过来,那是我第一次见他发火。
我和隔壁班的男生面对面站着,鲜血从我的手中不断流出。虽然是两败俱伤,但我被一帮男的围了,自然伤的更严重一些。
“我需要一个交代,我弟弟为什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在我哥和校长对峙的时候,隔壁班男生的家长也到了,穿的很华贵,一看就是有钱的主。
我低着头,凑到我哥的耳边说:“算了,我们斗不过他们的。”
可我哥一听更是莽足了劲儿。
“我在意的只有你,剩下的我都不怕。”
傻子。
当然,因为对方有钱有势这件事被不了了之,我作为受害人却被回家反省一周。
我以前的家庭是什么样来着…好像比他们有钱。
第七天下午,我返校了。
与往常不同,他没有送我,而是给了我足够的路费。
这几天他买了许多酒,我问他:“你不是不喝酒吗?”
“嗯,我不喝,帮别人买的。”
我虽然心生疑惑但也没说什么。
只是他的脸有些苍白。
强烈的自尊心无法让我将关心的话说出口,我只能远远凝视着他的身影。
你一定要好好的,你是我唯一的亲人。
也是从哪天过后我的生活变得越来越好。
忽然发生这么大的转变让我有些不知所措。他到底是从哪里搞到这么多钱的。
在今天,我全都知道了。
因为学校要缴费,他便拼了命的喝酒。
他为了我出去陪酒。把自己喝出胃病。
我不是一个好弟弟,但他一定是一个好哥哥。
下了车的第二个小时,我终于到了医院。
见到了我哥。
我哥躺在太平间角落的地方,身上盖着一块白布。
我本以为我能平静的面对这一切,可当我的手触碰到白布的时候,我的手剧烈颤抖,眼泪犹如断了线的珠子。
我几近崩溃的去牵住我哥冰冷的手,我哥很瘦没有一点肉,硬邦邦的骨头,硬邦邦的人。
救救我哥…我哥才二十岁,他的生命不应该这样结束…
这时,有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上用温柔的语气说出最恶毒的话。
“他不是你哥,你们没有血缘关系。他死了你也可以回到你原本幸福的家庭。”
…………
多可笑,明明我身后的这个女人是杀了我哥的凶手,警察却在后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也是,谁会和钱过不去呢。
她说要我回家。
我嗤笑道:“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我的亲人只有一个而且他已经死了。”
“他不是你的亲人,我是。”
“他是。”
“是我生的你,没有我哪有你!”
她急了,对我大声叫嚷。
后面的警察或许是看不下去了,轻声叫她说:“莫夫人,这里是太平间,注意一下…”
她顺了顺气,继续对我说:“莫铭,我劝你不要忘本。”
“哦,原来和失散多年的儿子相认就是这个态度,果真是大户人家。”
“你回来对我对你都有利,你爸快去世了,只要你回来就可以继承家业。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家的家业被一个外人拿走吧?我给你一周考虑时间。”她边走边说。
最后只剩我,周围安静的可怕。
沿着记忆里的路线我找到了我们的“家”。
到了家门口,门锁被换成了密码锁,我一时没认出来。
这里环境改变也挺大的,我没开学的时候就和我哥一直住在这里。
室,我们租了三年。
我看着密码锁,输入他的生日。
「密码错误。」
小心翼翼输入我的生日。
「密码正确。」
进到房间,里面已经全部整修过了。
给人一种很冷清的感觉。
装修风格很刻意……
我哥不可能这么大费周章把房子装修成我喜欢的样子,他一定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
我打电话叫来房东,房东说这个房间已经被我哥全款买下了。
………
买下也好,不用天天再看房东的眼色,担心碰坏东西要赔钱。
医生告诉我调整好心态准备处理后事。遗体可以留在太平间也可以由家属认领。
当然。我没有犹豫的选择了后者。
今天是我哥的忌日。
我躺在沙发上眼神空洞的看着天花板,这一切太突然了。
将我年的执念彻底打碎,明明不是他干的,我早就知道。我只是在欺骗自己。
他的身上总有股好闻的味道,只要凑近他我就会心旷神怡,身体也随之放松一下来。
可他死了。
一个声称是我亲生母亲的人杀死了我哥。
她说因为我哥不愿意把我还给他们。
她说我哥宁死不屈。
她说我哥喜欢我。
她说我哥是个令人作呕的同性恋。
我不知道该如何作答,目光怔怔的看着她开车远去的影子。
犹如年前一样。我再次被我的亲生母亲抛弃。
但这次不同,我还有一个家。
我起身,凝望着家里的一切,这些都是我哥的。
可我哥却把这一切留给了我。
费尽心思却是为了给我铺路。
我无法原谅自己。
最后的一通电话,他的执念。
他在为我的未来铺路,我却说他恶心。
我从始至终都觉得我孤身一人。
或许我真的不配。
因为从小优越的环境让我对现在颇为不满,我哥拼命挣钱只为告诉我的一时舒心。
他有在好好照顾我,成功尽到了一个做哥哥的责任。
这一切只因为我是他的弟弟,可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最初我是不愿意接受他的好意,可后来我的思想随着时间的变换,我觉得我应该收下这份好意,带着不收白不收的理念。
我睡在他的床上,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我们父母双全,家庭幸福美满。
他因为胃病蹲了一级,命运般的进入了我的班级。
他坐在我的前面,靠着窗。
是年级第一,是班长,是我的哥哥是我的恋人。
梦中梦外他都把最好的东西送给了我。对我无微不至的关心。
我们走在夕阳下,我局促不安的去握住他的手,可在触碰到他指尖的那一刻一切都消失了。
我看见他被关在一个类似监狱的地方,满身的伤痕浅至皮开肉绽,深至裸露白骨。
“哥!!”
我拼命拍打铁门可还是无济于事,我根本无法撼动这无比沉重的铁门。
椅子上的人悠悠转醒,他浑身是血,可还是对我扯出一个笑容。
我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刑具…男人…电击…
这里是戒同所。
不,不会的…
我仿佛看到母亲那阴鸷的双眼,她对着我说,同性恋就该死。
相比之下,我并没有受很多伤。在这里我是自由的。
也就是说这一切都是我母亲一手安排的。让我亲眼见证他的痛苦。
在我的哭喊中,我哥一次又一次的陷入昏迷,直至昏死过去刑罚还在继续…
没有审问,没有那些多余的话语。像是在惩罚一个罪大恶极的罪人。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空气中的血腥味占据我的鼻腔。仿佛被打的那个是我。
我哥只是喜欢我,他没有错。
我哥被关在一个漆黑的房间,没有灯。
他以前说过,他小时候怕黑,可自从有了我之后就再也没怕过。
我瘫坐在地,失神的看着他…
“哥,不怕。”
我从梦中转醒,哦,到我了…
我穿着黑色正装,走到最前方,对着我哥的照片扑通一声跪下。
“哥,对不起…”
原来,今天是我哥的葬礼。
我哥早就死了。
时间褪去我稚嫩的容颜,留给我腐烂的人生。
因为我哥没有朋友,所以葬礼上只有我一个人。
这里的一切都是我哥那些陪酒的客户办的,可能是因为有了感情吧。
我不想接受这一切,可是我身无分文。
再次体会到没钱的窒息感。没钱没势我怎么保护自己爱的人。
因为我们这边不允许土葬,我哥便被烧成了一捧灰。
放在小小的盒子里。
火葬全程我都在一旁。一米七五的人怎么就变成了一捧灰。
我双手捧着骨灰盒,面不改色,好像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但有人来碰我哥的骨灰我一定会和他拼命。
这次我一定会保护好我哥。
可这又有什么用,他已经死了。
因为我。
一周的期限如约而至,她来接我了。
她那价值不菲的名表和一身的名牌货让我红了眼。
我接受了她的建议,回家继承家业。
不过我的条件是让我念完高中。
她欣然答应,给了我一张不限额的卡。她喜笑颜开,想摸摸我的头,我下意识躲开她也不好说什么,尴尬的笑笑离开了。
我回到我哥的房间,躺在床上。
这个家我非离开不可吗。
收拾东西的时候看见了我哥的手机,哦,那是上次给我打电话的那个好心人留给我的。
我哥的手机没有上锁,刚打开就看见一个少年侧身的照片在手机屏幕上。
……有点像我。
点开微信。里面的人寥寥无几,置顶有两个人,一个是我,一个是我哥自己。
他给我备注的是「宝贝弟弟」
内心复杂。
点进去翻是看一长串的绿色信息和红色感叹号。
上面还有好几个二十万的转账。
看来我哥早就打算把所有储蓄都给我了。
转账到了时间被一个个退还。
我很愧疚,我不应该把他拉黑的。
他给我发了很多信息,或许是为了欺骗自己吧。
「哥哥错了,哥哥再也不去陪酒了」
「你不要不理哥哥好不好」
「今天过的怎么样,开心吗?」
「哥哥最近有点事,以后可能要靠你来支撑这个家。」
「转账信息」
「转账信息」
「转账信息」
「转账信息」
……
我刚成年,你别不要我…
窗边的花已经枯萎了,生活再次陷入平静。
辍学一周我被记了大过。
没人知道我哥离世的那一周我是怎么度过的,连我也不知晓。
只知道我躺在他的床上抱着他的被子贪婪的闻他仅存的一点气息。
秋天入夜很凉,外面电闪雷鸣我仿佛回到了我四岁生日那天。
我哥把我救回福利院的时候。
我看见我哥背着我向福利院跑去。他跑的很急,不停的喘着粗气。
暴雨拍打在我们身上,我哥没有停下步伐,因为我烧的厉害。
“哥…”
迷迷糊糊间我轻声唤他。
“我在,小莫。”
“嗯…”
我哥当时也才岁。
我不敢相信他是怎么一个人把我背了回去。
回去后他也发了烧,高烧不断。
我忽然想起我也高烧不断。
可记忆中充满活力的脸却真真切切的出现在我的面前。
他满脸通红,浑身发烫却还想着照顾我。
我被惊醒,心悸尚未停止。
当年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我想不起来,什么都想不起来,像是老天爷的恶作剧。
或许是有人看不惯我,我被停课一周。
以往我可能会生气,为什么要把我和他关在一个房檐下。
但现在我反倒庆幸我被停课,让我好好的和我哥告别。
久违的落寞感一点点占据我的神经,是啊,这下房檐下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第一天,我坐在床上发呆,突然发觉时间过的这么快。
第二天,中午点了两份他爱吃的菜,其实都是我爱吃的,他说,我爱吃的也就是他爱吃的。
第三天,稍微有点精神了,情绪突然崩溃泪流不止。
第四天,太想他了,以至于我出现了幻觉,切菜的时候一不小心切到了手。
第五天第六天,我看着我哥的手机陷入沉思,他与自己的聊天记录是一些乱码和标点符号,杂乱无章的信息像是想隐藏什么。
我向上刷去,果然是我哥对自己的自言自语。
「好想死,压力好大。」
「死了就解脱了」
隔了分钟…
「不行,小莫没人照顾。」
「小莫是个冒失鬼,没我这个哥哥不行」
「以上犯神经。」
「……」
…我哥曾经想自杀。
我哥那么乐观的人怎么可能啊…
一周的期限很快就到了,我乘车离开了家。
刚坐到座位上,铺天盖地的嘲讽蜂拥而至。
“怎么你哥不来送你了?是不是嫌弃你丢人啊?”
“学渣就是学渣。”
“呦装什么啊,高冷男神?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哥就是个臭陪酒的。”
?
我抬起头一本书顺势砸在我的脸上。
“哟哟,生气了啊。”
“你不配说我哥。”
“你哥不就是个…”
不等他话说完我一拳就打了上去,打断了他的鼻骨让他破了相。
周围的尖叫此起彼伏。
“你凭什么杀了我哥!”
“你有什么资格动他!”
“你知不知道他为我付出了多少!”
“难道因为你有钱有势就能随便夺取一个人的性命吗?!”
那个男生被我压在身下,他的眼神充满了恐惧。
“快!!快把他拉开啊!莫铭疯了!!!”
……
我被班里其他的男生架了起来,算是为我身下的男生留了一线生机。
他满脸是血,我疯了。这是我第一次下死手。
“给我听好了,谁要是以后再对我哥出言不逊那就别怪我动手。”
我狂笑,把那群女生吓的半死。
当然,这件事被校方压了下去。
因为我是富家少爷。
我有足够多的钱,足够大的势力。
不过,我哥好像不喜欢我这样…
以后不能轻易动手。
望着书上看不懂的公式,我下定决心努力学习,尽管已经高二下学期。
圆我哥的梦。
让我哥看着我出人头地。
自此我每日都学到凌晨点,久而久之身体自然也就撑不住了。
又因为学习压力大在高三上的时候被确诊精神疾病。
从此度日如度年。
在这里我没有朋友。
我也不需要朋友。
高三下,班里来了个转校生。
在这个节骨眼上转学的人不是迫不得已就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那时正在上课,我没心思搭理他,自顾自在下面刷题。
“大家好。”
声音有点熟悉。
“我小学毕业于希。望。小。学。”
这句话说的很刻意,像是特意说给我的的一样。
希望小学是政府为我们福利院资助的学校,只允许我们希望之院里的孤儿去这里上学。
我猛然抬起头,果然我们见过。就算他戴着口罩我还是会认出他。
他是我哥的朋友,比我大一岁,今年。
他看到我面色一僵,随即一脸笑意。
“莫铭,好久不见。”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
明明全福利院的人都死在一场火灾中,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不对…
老师见情况不对立马说:
“闻诏同学,他就这个脾气,既然你们认识那就坐在一起吧。”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我的脾气。
当时他可是最看我不顺眼了。
我低着头,手里的铅笔发出几声咔吱咔吱的声音,然后突然断裂。
疼痛换来我一丝清明。
下课铃声响起。
我眼底猩红,嗓中一片沙哑。
“你们不是都死了吗?”
像是早有预料一般,他摘下了口罩。
入目的,是爬满半边脸的疤,都是烧伤引起的。
“我以为当年只有我一个人逃出来了,没想到你们还活着。”
“嗯。”
我缓了缓。
“他呢?”他忽然开口问。
谁?我哥吗?
“他死了。”
是被我害死的。
“是不是你又对他做了什么?!!”
他捏着我的肩膀疯狂晃动,右脸的伤疤显得更加狰狞,像是地狱的恶鬼来索我的命。
“我没有…”我无力解释道。
“他还那么年轻,你怎么下得去手的啊?!”话语间,他的声音也染上哭腔。
“……”
算了…解释再多他也不会听的。
他是我哥最好的玩伴,也是最后一位在世的朋友。
当年我对我哥的不好他全都看在了眼里,他不止一次想揍我,可我哥总是拦着。
久而久之,我成了我哥的溺爱对象。
他便再也没插手过我们的事,直到后来的一场大火,福利院被烧,多个孩子一命呜呼。
我们就再也没见过面。岂料再见竟是这幅模样。
他一脸烧伤,我吃药维生。
我哥被人活活打死。
第二天早上我故意去的很晚,我不想见他,不想见任何人。
结果就是被罚站。
只不过这次没有人敢再嘲讽我,同学们对我毕恭毕敬,这种虚伪的氛围恶心至极。
第一节下课我回到教室,我旁边的座位空无一人。
我低下头小声问老师闻诏怎么没来,老师说他自杀了。
尸体是在废弃福利院的后花园里发现的。
“……”
是吗,他也走了。
老师对我颇为无奈,五六十岁的人还要为我一个十八岁的小孩操心。
老师又说,他手上紧紧攥着一封信,不知道是送给谁的。
因为我是唯一和他有过联系的人,他的这封信也就送到了我手上。
信纸被鲜血浸透,上面一字一句写着我哥的不易,和他们的过往。一页又一页,我的眼睛再也看不清他们。
「我恨你,莫铭。恨你把我们的家变成这样。」
我何尝不恨我自己。
或许是见我可怜,一个女同学小心翼翼的靠近我说:“你面色怎么这么白,是…是不是旧病复发了…”
………
“你猜。”
高三下期中考试我昏倒在考场,被迫休学。
沉默。
收拾房间的时候从柜子上方掉下一个小本。
啊,我哥的日记…快收起来快收起来不能弄脏了…哥生前最爱干净。
……
我翻开了他的日记。
最早的一页泛黄,看起来有些年头了,稚嫩的字体,年前的时间。
「年月日。
今天陈阿姨送了我这个日记本,说有什么开心或者难过的时候都可以写在上面。」
「年月日。
陈阿姨做了我喜欢吃的酸菜饺子!」
「年月日。
陈阿姨被辞退了。」
时间一直到年才有了第四篇日记。
可见的他这两年过的都不是很快乐。
「年月日。
想要一个弟弟。」
「年月日。
我不喜欢被簇拥的感觉,我不喜欢他们。」
「年月日。
我何喻在此检讨,我会爱护每一个希望之院的小朋友,我喜欢所有人。」
他这是被偷看日记了?
心中为他鸣不平但无能为力。
我胡乱的翻着,每页一扫而过,当我看到一个熟悉的时间节点时我停了下来,迟迟不敢翻动那一页。
那是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时间。
「年月日。
今天很累,但很开心。
我好像有家人了…
可他不高兴。。。
我是个不称职的哥哥。」
「年月日。
高烧还没退,第二天了,我不知道该怎么保护他…」
「年月日。
他终于醒了,我问他叫什么,他说他叫莫铭。
好。小莫,以后我就是你哥哥了。」
…………
一页又一页,年月号的日记以后几乎每篇都是我的成长日记,是由我哥一笔一划写上去的。
似是怕自己写的字难看,有的字他写了一遍又一遍,关乎我的,他总想给我最好。
第五个小时,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日记随着日期慢慢的靠近夜变得所剩无几。
病的越来越严重,幻听,幻觉,耳鸣,间断性头昏。
啧。
他给我留的积蓄我怎么都用来买药了。
我去看了医生,医生给我开了双倍的药。
真苦。
第二个月对止痛药产生抗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何喻,我该拿什么挽留你…
凭这副破烂不堪的身体吗。
我要找到时间逆转的方法,我要带你回来。
带我哥回家。
亲爱的哥,何喻,你听见了吗,我爱你。
是我一直无法正视自己的情感。
做了一场梦,噩梦和美梦。
我梦见我哥还在,我向他奔去大声叫喊他的名字。
他回过头说了一句,你来了。
当然这是美梦。
我浑然不知这只是噩梦的开始。
画面瞬息变幻。
我哥倒在血泊中,目光变得虚无。
母亲丑恶的嘴脸一遍遍的重现。
与此同时许久未听见的咒骂再次闯入我的耳中,这里还包括了闻诏。
「你也配喜欢何喻?!你是个什么东西!」
「都是因为你何喻才惨死在乱棍之下!」
「你凭什么活着!他为你付出那么多你凭什么恨他!哪怕全世界的人都恨他你也没资格恨他!」
果然还是他了解我,每一句话都插在我的心口上,越来越深直至穿透我的灵魂。
我是一个罪大恶极的人。
疯狂吃药。
吃出胃出血,进了医院。
参加应届高考,没考上,尽力了。
复读第一年,期限已到,母亲接我回到家。
长达年的离别,早就物是人非了。
他们有一个养子,嚣张跋扈,令人厌烦。
相比之下我也算是好的了。
我那个名义上的“哥”。我父亲的养子似乎对我很不满。
敌视,嘲讽。父亲的偏心,母亲的激将法让我喘不过气。
母亲急于让我继承家业,父亲却对他百般好。仿佛他才是亲生的那个。
家…貌似也没想象中的那么好。
我休学一年,只为搞他们一家的破事。
父亲的身体状况不间断的下降,他也随之蠢蠢欲动。
嗯,真有意思,这么多年养了个白眼狼。
在某一天我收拾东西的时候忽然看见父亲的书房里有个身影,左翻翻右翻翻。
我推门而入,吓了他一跳。
“你干什么,父亲的书房是你能随便进的吗?”
“哦,原来父亲的书房只有你能进?”
“怎么和我说话呢,你难道不知道这个家现在是由我做主吗?”
啧,他抬头仰胸的样子真令人不爽。
“这个家什么时候姓赵了?”我嗤笑。
“你…”他的声音断了一秒,紧接着道:“你瞎说什么,我姓莫。”
“那你的意思是我姓赵你姓莫喽?”
“谁知道你是从哪里来的野种。”
“当然是你那可悲的养父的野种。”
我冷眼看着他,甩出一沓资料。
那是他的个人信息。
他破罐子破摔,对我破口大骂。
“是啊,我就是姓赵又怎么样,我和姓莫那死老头一起生活了年,你以为他会信你吗?”
“当然不会。但她一定会。”
话音刚落书房的门被人推开,一时间闯进来许多保镖把我那所谓的“哥”团团围住。
“你偷取我家股权文件是想搞什么呢。”
“你有什么证据…”
我看了保镖一眼,保镖立马会意将他压了下去。
我走到他的面前蹲下身。
“你知道吗,你说的谎太假了。”
我从他衣服里翻出了许多文件,呦,看来是想跑路了。
自打姓赵的走后我就成了家里唯一的继承人。
父亲因为他的事夜不能寐。
真是父子情深。
学不打算读了,只想搞好事业。
第三年,父亲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所有的重担都落在了我身上。
好在有母亲帮我支撑,悄悄给自己放了一个小长假。
我承认,有亲人的感觉很好。
姻缘树下,红絮飘渺,我为他求得下一世姻缘。
下一世不要遇见我,他要有自己的人生。
喝了酒,恍然隔世。
“哥哥,你为什么来这里啊?”一个小女孩站在我的面前天真道。
原来我也是哥哥了。
我倚在姻缘树下,一点点道:
“我啊,有个未曾相愛的恋人。我是来为他祈福的。”
他啊,性子很好,吃得苦中苦。
为人温柔和善,不曾得罪他人,可最后捞了个悲惨的结局。
他活不长我也活不长。
我叨扰了他一辈子,这次我想让他叨扰我。
小女孩又问:“他不喜欢你吗?”
喜欢啊,喜欢的要命。
一句喜欢,要了两个人的命。
后,我又上山,四千级长阶。
每一步都都是我的忏悔。
若这千层长阶能换得他原谅一切便都值得。
天气越来越冷了。
寒风刺骨。
旧病复发,我倒在一旁手不断颤抖,冷汗从头上不断溢出。
旁人劝我下山,我咳嗽两声继续向上走去。
冬季下了雪,越往上气温越低。
睫毛和发丝沾满了冰晶和风霜。
一步又一步…
终于,我在走到了山顶,在寺庙前昏倒了过去。
闭眼那一刻我仿佛看见了我哥。
他奋力向我跑来却被身后的一双双手拽了回去。
对不起…哥。
我是个烂人。
做梦了,梦到我哥说我是最好的。
噗…
哥,你好幼稚。
心情好多了,最近天天梦见哥。
不过他好像又瘦了。
他和我念叨了许多,有的没的,很开心。
在寺庙的最后一晚他和我说,如果当年没有那场火灾是不是就会有更多的孩子获得幸福的人生。
会的。
一定会的。
何喻,你说,如果我早一点醒悟。我们会不会幸福。
他不理我,他又从我的梦里消失了。
回到家,空无一人,有些地方挂上了白绫。
我父亲去世了。
……
这辈子没个完整的家。
我对他的感情并不深,因为我回来之后他就一个正眼都没给过我。
是我打扰了他的生活。
听说我能有这个继承人的位置还是因为我母亲拿亲子鉴定威胁他。
这只是次要因素,主要的是如果未来某一天我和他的养子为了继承权而打官司,这份亲子鉴定会成为我最有力的工具祝我拿到继承人的为止,而他的养子输掉官司后会被流言蜚语打压。
说到底,还是为了他。
可悲啊可悲。
爹不疼,妈还…爱?
管他呢,过好自己的就好了。
我要圆我哥的梦,为更多的孩子造福。
让亲情充满世间。
带着我和他的那份。
又是三年,了。
再也没梦见过我哥。
很想他。
我打点好一切,昏昏欲睡。
迟到年的报应,终于要来了。
中午。我远远的凝望那个冰冷的家。
来了很多人,有警察有记者。
今天倒是很热闹。
是的,我亲手把她送了进去。
我的母亲。
杀人偿命这是我四岁时她告诉我的道理。
当然,不只是因为我哥的那一条性命。
数十条性命全都葬在她手。
我无法原谅她的所作所为。
我无意间听见管家的话,他说我的母亲在十几年年前曾向我所在的福利院放了一把火。
为了烧死我。
所以她可以不顾及其余人的性命。
我们身上明明流着同样的血。
我果然是罪大恶极。
我哥的生活都是因为我才毁了。
六月飞雪,是谁在诉冤。
我找到福利机构,用我三分之二的资产重新建立了一个福利院。
因为花费多,这里的环境奇好。
后花园小喷泉,娱乐设施应有尽有。
赎罪的开始。
一年后这里终于能入住了。
我看到了许多不同的孩子被送到这里。
最大的,最小的才刚出生。
……
我问他们为什么不要自己的孩子,他们说让我别多管闲事。
为了不引起冲突,我选择暗忍。
太难了,何喻你教教我。
岁,我捧着何喻的骨灰出了门。
此前我变卖了家里所有的资产全部都捐给了福利院。
院长那位置我拱手相让给了一个女生。
我觉得她会比我更好。
我的观点始终没有变。
我是个破碎的人,连带着我的家庭。
因为从小被别人踹进坑里,所以我见不得别人好,我认为所有人都是虚伪的。
我哥这个人很天真。
他什么都不过问,只知道在我伤心难过的时候第一时间冲上来安慰我。
羡慕。
我来到海边,将他的骨灰撒进海里。
他自由了,我也自由了。
这一生还是蛮有种挫败感的。
我掏了掏衣服,掏出许多大小不一的药片。
对着大海撒了进去。
“去他妈的!一切都去他妈的!我解脱了!”
我呐喊着,哭着。
这一世我做错了太多,以至于我做了这么多的事还是感觉负罪感很重。
海水很冷,我跳了进去。
扑入我哥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