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的小软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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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方零榆在凌霄阁待了整整一天,林沁就在后厨待了整整一天。

凌霄阁里有那个人,林沁不想呆在那里面,也不能呆在那里面。

跟后厨的厨子混了一日,抢着帮忙洗菜、切墩、倒垃圾、收拾面案灶台……

尽管胖管事拦着,可脏活累活他都不在乎,毕竟过去是做惯了的。

只要能让他分些心来,不去想王爷跟那个人在干什么就好。

后厨其他人虽不明白王妃这是为了什么?

却都心疼他那单薄的小身板别累出什么毛病来,几个厨娘更是抢着不让他干,可等她们稍不留意,林沁又自己找到活儿,闷头干起来。

见了王妃那软娇瘦弱的小小一只,像只可怜兮兮的小奶猫,却抢着干那些又脏又累的活,后厨众人不免唏嘘心疼,又拦不住,只好由着他了。

晚饭时,泛滥的母爱被厨娘们化成一块块香肉堆满了林沁的饭碗,让林沁轻蹙着清秀的黛眉为难,这哪吃得完哪?

一双漂亮清澈的大眼睛懵懂地看着身边那些和善微笑的面孔,不禁温暖地笑了出来,笑中带着感动的泪光,可人疼的漂亮乖巧模样把厨娘们的心都萌化了,真想把桌子上最好的菜都夹给他,把他喂得胖胖的。

晚饭后,方零榆终于走了。

林沁低着头回到凌霄阁,刚要上楼,却被书房里看书的段皓轩叫住了。

“站住!一整天不见人影,跑哪去了?”

突然见到王爷,憋了一日的委屈一股脑涌出来,他垂着脆弱的肩膀,眼圈软软红红的,慢慢挪到王爷跟前,轻轻说道:“嫔妾……在后厨帮忙来着。”

“后厨?你又跑去做饭了?”段皓轩蹙眉疑惑道。

男人冷清的问话带着些许不耐烦,让林沁缩了缩软乎乎的身子,紧张地答道∶“没,只是帮忙……做些打杂的活。”

卷翘的长睫柔柔软软搭下来,浮现引人怜爱的美好弧形。

可段皓轩似乎视而不见,剑眉微蹙不耐烦道∶“你现在已经是王妃了,打什么杂?!府里那么多下人,偏要你一个王妃去打杂?!若叫外人听了去,还不把本王笑话死?!”

真是不知道这小奴隶一天怎么想的,当奴隶上瘾是吧?

林沁一听,才发现自己确实做得不对,没考虑到王爷的颜面。

可是,除了后厨,他无处可去。总不能在院子里待一天啊,闲下来的话,他一定会胡思乱想的。

何况,那里才更像是他真正的家。

下回,那人若再来,自己该怎么办?

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着这些,却还是习惯性地道歉,眼中蓄起迷蒙水雾,轻轻道∶“嫔妾知错了,绝不再犯,请王爷不要生气。”

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委屈巴巴地看着段皓轩,乖乖软软的声音,认错态度诚恳,让段皓轩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转念忽然想起小奴隶早上也是这种可怜兮兮的眼神,只是那包子不知还有没有了。

晚饭时榆儿缠着让他喂,他都没怎么吃好,此刻倒是想尝尝这小奴隶做的包子了。

“行了,本王不生气,你早上做的包子还有吗?”

一听包子,林沁来了精神,黝黑的眸子亮了几分,忙道:“有的。”

“去给本王拿几个。”段皓轩淡淡命令道。

林沁以为自己听错了,连忙问道:“王爷要包子,是要吃吗?”

段皓轩又不耐烦起来,“不吃还看不成?”

林沁连忙高兴地点头应道:“诶!嫔妾这就去热了给王爷端过来。”

说着,就急三火四地往外走,眼角带着未干的泪珠,一张小脸儿笑得合不拢嘴,像一场春雨后悬着雨滴娇艳盛放的海棠花。

没用多久,就拎了一个食盒返了回来,把热气腾腾的包子、四碟凉拌小菜、还有一碗翡翠蛋花汤一一摆在八仙桌上。

段皓轩闻着香味走了过来,坐在桌旁。

饶有兴致地拿起一个包子就咬了一大口,面无表情地嚼了半天,然后是第二口、第三口……

直到吃了六个包子,消灭了四碟小菜,才端起翡翠蛋花汤喝了起来。

林沁一直在观察王爷的表情,想知道他到底喜不喜欢,可是王爷表情一直淡淡的,让他什么也没看出来,他鼓足勇气忐忑地问道:“王爷,可还合口味?”

段皓轩咽下口中的汤,淡淡道:“尚可。”

其实,心里想的却是,没想到这小奴隶竟有这等手艺,包子鲜香而不腻,看来这人还没有那么蠢。

这包子做的甚至比广阜楼的酱肉包更加符合自己的口味。

他自幼爱吃广阜楼的酱肉包,只是那包子虽好吃却略显油腻,每次吃三个就感觉顶住了,总要隔个七八日才能吃第二回。

而小奴隶做的这包子,他连着吃了六个,根本停不下来。

只是碍于颜面,不好赞扬得过于明显。

可林沁却听出了王爷的赞扬。

王爷从小就是这样的,从他嘴里得到一个“好”字很难,但凡他觉得喜欢的,也只是一句“尚可。”

不过,意思就等同于“非常好”了。

林沁忍不住喜滋滋地笑了出来,如玉的小脸灿烂明媚,高兴地说道:“谢王爷,王爷喜欢就好。”

心里真是乐开了花。

而段皓轩看到林沁的反应却猛地想起了什么,脸色晦暗不明的。

小时候,那个人说过长大以后要做比广阜楼还要鲜香可口的包子给自己吃,只是如今……

唉……

脸色越来越沉,什么也没有多说,便起身径自往楼上走去,落寞而消沉。

林沁见到王爷脸色不对,还以为是自己又做错了什么,一双懵懂清亮的大眼睛慌乱无错地看着王爷离开的背影,双手交叠,抠着自己的指甲。

刚才还好好儿的,这会儿这是怎么了?

忍不住跟上楼,见王爷已经合衣躺在了床上,闭着眼,眉头微皱着。

林沁走到跟前,轻轻说道:“王爷,嫔妾为您宽衣您再睡吧。”

段皓轩缓缓睁开丹凤眼,深邃的目光似有一瞬恍惚,骤然把林沁拽到自己怀里,然后一个翻身压在身下,扯开林沁的衣襟,便开始疯狂亲吻起来。

不似洞房那日那般粗暴,也不似昨夜那般温和,却仿佛发泄着压抑已久的郁闷,不再顾及林沁的反应和求饶,只是发泄,不停地发泄……

春天里,嫩绿的叶苗从条纹状的树皮下钻出,便一发不可收拾,发疯似的向天空和枝丫争抢地盘。

要不了几天,扇形的树叶密密麻麻,隐起枝丫,遮天蔽日,挡风遮雨,召集周围的小麻雀都来过夜。

王府里到处生机盎然,似乎也包括林沁那颗滚热的心。

王爷虽然说过不许林沁再去后厨打杂,可在他的再三央求下,还是同意了他继续为王爷准备膳食。

“只一点,做完饭必须沐浴,你昨晚身上臭的很。”段皓轩嫌弃的表情好像现在还能闻到林沁身上的油烟味似的。

“是。”得到允许林沁本来挺高兴的,可是听到王爷说他臭,他连忙低头闻了闻自己,便立刻像只灰溜溜的小兔子羞愧地跑去沐浴了。

这以后,每天早晚便成了林沁一天中最忙的时候。

王爷喜欢面食,他就变着花样给王爷做,配上各种爽口开胃的小菜,精心熬煮的粟米粥、胡麻粥,还有各种香得让人直流口水的肉菜。

而王爷似乎特别喜欢他做的东西,嘴上挂着“尚可”,可每次都会胃口大开,吃的不剩什么,叫林沁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就连管家和下人们也都跟着高兴,王爷就是王府的天,天晴朗,王府里每一个人都好过。

尤其是后厨那些厨子们,他们本就对王妃亲切得像自家人,王妃下厨的时候,他们就自觉地给王妃打杂,尽量把能做的都做了,让王妃少挨些累。

而且,虽说本职工作少了不少,可月钱却一个子儿也没少。

反而倒是轻松了,又不必提心吊胆地担心王爷不喜欢他们做的东西。

自打王妃来了后厨,后厨里便呈现一派热火朝天又和乐融融的景象,每个人都抢着帮王妃干这干那,生怕自己干的少了,心里有所愧疚似的。

不过,赶上重大的日子,王府里需要宴客,还得他们这些厨子上阵忙活。

这不,三日后是王爷二十五岁的生辰,他们可就有的忙了。

凌霄阁里,段皓轩倒了一碗热茶给方零榆,平淡地说道:“喝口茶润润。”

“人家一片好意,想让你高兴嘛,你干嘛拉拉着脸啊?你到底答不答应嘛?”方零榆娇嗔地说道。

“……好吧,我答应你便是。你若想办,就办吧,不过,不要太铺张,请几个你我都相熟之人简简单单过一下就好。”段皓轩无奈地答道。

段皓轩的母妃身子不好,过世得早。父王在五年前战死沙场,为国捐躯,使得段皓轩的二十岁及冠之日也成了他继承爵位之日。

从此之后,驰骋疆场为国征战,为大万的江山稳固立下汗马功劳。

不过,别看他在沙场上有着雷霆万钧的气势,一声大喝便能吓得敌人闻声而逃,可骨子里却是个重亲情之人,平时会掩藏对亲情的眷恋,只有生辰这一日,这种情感却总是压抑不住。

儿生日,娘苦日。父母恩,永难报。

每年这一日,他最想做的便是在祠堂里安安静静地呆上一整天,就着下酒菜喝点酒,陪着父王母妃的牌位说说话,倾诉一年的思念离情。

可是,榆儿非要给他张罗生日,他虽不愿,却也不好冷了榆儿的一片心意。

“好嘞,我这就去张罗,保证让你过得高高兴兴的。”方零榆说着,就兴高采烈地出了凌霄阁。

之后,便以段皓轩的名义给朝中文臣武将甚至皇亲国戚都发了请柬。

非但如此,说是体恤王妃身子弱,怕他忙不过来,一大早就带着他自己的人在府里大张旗鼓地张罗起来。

林沁自知争不过,也不想与他争。

躲在后厨里,到了时辰就给王爷做饭,当然也得给方零榆做,那人跟王爷是要一起吃的。

所有的菜都是按照王爷的口味来做的,可是方零榆总是嫌这嫌那,一遍遍要求重做。

而段皓轩就由着他,最后实在看不过去,才道:“菜都是王妃做的,你就将就吃一口,别叫重做了。”

方零榆一副恍然惊愕的样子,娇滴滴道歉:“是榆儿不好,不该挑三拣四的,只是这三日后就是王爷大宴宾客的日子了,榆儿怕厨子的手艺会丢了王爷的脸面才如此的,榆儿不知是王妃做的,请王爷莫要生气。”

段皓轩淡淡道:“无妨,宴会当天还是厨子做,王妃会只给我做饭。”

“哦。”方零榆低眉伸手夹了一筷子青菜送进嘴里,“仔细一品,王妃的手艺还是不错的,榆儿只当是厨子的手艺,所以才会要求高了些。”说着,眼角闪过一丝暗色。

天黑之后,方零榆就开始缠着段皓轩,然后宿在了凌霄阁,把林沁不明不白地挤了出去。

林沁躺在西厢房的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都是王爷跟那个人在一起时亲密的样子,一想到王爷这会儿可能跟那人做那种事,林沁就连忙摇了摇精致的小脑袋,想把脑子里的画面赶走。

可是,却总是不由自主地去想。

王爷对他会是什么样子呢?

应该会比对待自己更加温柔吧?

会亲吻他的嘴吗?

会……?

不——

不要去想了。

不要——

他双手抱着小脑袋,蜷缩成软软小小的一团,把头闷在被子里,呜呜地哭了起来,还不敢哭得太大声,生怕惊扰了王爷。

泪水浸湿了被子,单薄的身子随着抽泣在被子下微微颤动着,被嫉妒肆意地燃烧着灵魂,逃不脱,忘不掉……

到了王爷生辰的正日子,整个王府被点缀得繁华似野,隆重热烈。

王府里每个人都忙得脚打勺后脑。

与外面的喧闹相比,西厢房里冷冷清清的。

林沁看着雕花檀木柜上摆着的华丽的王妃贵冠吉服,清秀的眉头微微拧着,晶莹饱满的粉唇紧紧抿起,脸上写满了不愿。

今日府里要大宴宾客,照理说他作为王妃,是王府里仅次于王爷的第二个主人,他得遵照大万礼仪,穿上这身王妃的华贵礼服去前院待客。

可是,他不想穿这女性色彩极重的衣裳。

他不愿,更觉不配。

他只想静静地守在王爷身边,尽心伺候他,让他高兴就好。

他知道自己卑贱,可自己也是个男人啊,要再次穿上一身女人的衣裳,而且此次还要抛头露面,要在众宾客面前招摇过市,让他想想就觉得羞耻难当。

正想着,门突然被推开,林沁抬眼望去,竟然是王爷!

林沁呆呆地站在那儿,目不转睛地看着王爷那张英朗峻屹的脸,一身藏青色金丝云锦礼服,做工考究用料上乘,更加凸显出男人的英姿飒爽、气度不凡。

林沁眼中充满了深深的眷恋,好像许久未见了似的。

自从方零榆住进凌霄阁,他只远远地看过王爷一眼。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三日可不是很久了吗?

恍然觉得自己有些失礼,连忙走上前行了个礼,“王爷万福。”

“在做什么?”段皓轩面无表情,漫不经心地问道。

林沁垂着小脑袋,压抑着心中那句“我想你”,犹豫着要不要说吉服的事。

没想到王爷直接奔着那吉服走了过去,淡淡问道:“这是……王妃的吉服?”

“正是……”林沁咬了咬软绵绵的唇瓣,鼓起勇气低低说道:“王爷,嫔妾今日可不可以不穿这身吉服?”

“为何?”

林沁眨巴眨巴清澈干净的大眼睛,怯怯说道∶“这是女人的衣裳,嫔妾……不想穿。”

段皓轩平淡地注视着林沁,片刻后道:“那便不穿,你是男子,该穿男子的衣裳。”

林沁以为自己听错了,抬起头惊讶地看着王爷,眼中都是感激,情不自禁露出温婉的笑容,“多谢王爷。”

没想到王爷竟然会同意,他本以为自己的要求很过分呢。

不过,王爷今日这是怎么了,表情虽平淡却似乎掩藏着一种淡淡的忧伤。

“王爷,您是有哪里不舒服吗?”林沁温柔似水的目光中充满着关切。

段皓轩没想到这小奴隶竟然会这么问,自己表现得很明显吗?如果明显,为何榆儿看不出来?

他继续平淡地说道,“没有,”随即顿了一下继续道:“这几日委屈你了,榆儿的性子有些要强,不是针对你,你别往心里去。”

林沁听到王爷对他说出这般温暖的话来,有点儿受宠若惊,似乎心里的委屈真的淡了许多。

“嫔妾,不委屈。”他低头含笑,软软的长睫毛微微颤着,那乖顺的样子,像只毛茸茸的小奶狗儿。

段皓轩看着这样的小奴隶,突然一把把人搂进自己怀里,闭起双眼,就像小孩子心里不舒服时总是会搂着自己柔软的宠物寻找安慰。

林沁被这出乎意料的拥抱怔住了,恍惚间觉得这一刻只有在梦里才可能发生。

清新的松枝淡香进入林沁鼻腔,那是王爷身上特有的味道,是让林沁为之神迷的诱惑。

高大的身姿挺拔雄健,比自己足足高出一个头。宽阔的胸膛温暖牢靠,让人不禁产生一种安全感,想把自己融化在那里面。

虽然经常与王爷在床上翻云覆雨,可此刻的拥抱却远远比那种时候来的温馨甜蜜,他甚至奢望地幻想王爷是需要他的,是——爱他的。

……是吗?一个拥抱而已,自己是不是想得太多了。

他好想问出来,王爷,你爱我吗?

可是,他又不敢,他怕问了之后拥抱就没有了。

他的卑微告诉他,王爷此刻可能只是需要有个什么东西抱一抱,而他也只是恰好在。

可是王爷,你可不可以给我一点点爱,一点点就好。

……不过无论如何,你何时需要林沁,林沁就在你身边,哪怕你不爱我。

林沁闭上双眼,把小脑袋靠在王爷健硕的胸膛上,感受着这难得的温馨时光。

多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可是,美好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王爷松开了他,伸出大手揉了揉他的小脑瓜,表情虽然仍旧平淡,却似乎松了些许,淡淡说了句:“小东西——”

林沁像只被主人摩挲毛发的小萌狗,长睫毛咔吧咔吧,漂亮的大眼睛懵懂地望着自己的主人,露出甜甜的笑容。

段皓轩看着这样的小东西,俊美的丹凤眼淡淡一笑,尽管只是淡淡的,却让林沁痴迷得忘乎所以。

可是,王爷又揉了两下他的小脑袋,便转身就要离开。

林沁见王爷要走,连忙拽着他的衣袖,急切说道:“王爷,嫔妾准备了生辰贺礼想送给您。”

段皓轩回过头,“哦?”

眼神中似乎有些好奇小东西会送给自己什么礼物,刚想问是什么,却被一阵敲门声给打断了。

“王爷,属下有事禀报。”是穆云的声音。

段皓轩隔着门大声说道:“进来。”

穆云推门走了进来,向段皓轩和林沁都行了礼,对段皓轩道:“齐王到了,段大管家请您去前院会见一下。”

只见段皓轩眉头微皱,“齐王?本王与他素来没什么来往,他怎么来了?”

随即问道:“你有宾客名单吗?”

穆云答道:“名单都在世子那里,属下也没有。”

段皓轩长出了一口气,“罢了,来了就是客,本王这就去前院。”

“你去把榆儿请到定军堂,本王要看看名单。”

“是!”穆云应道,随后就退了出去。

段皓轩也着急往外走,走到门口突然想起林沁来,转头说了句:“你的礼物本王回头再看,叫环翎他们伺候你梳洗更衣,等时辰差不多了,本王差人来叫你。”

“是,王爷。”林沁只好不舍地看着王爷离去的背影,有些失落。

他打开装礼物的盒子,盒子里面用软软的玄色棉垫包着,保护着盒子里的东西。

棉垫上躺着两个木头做的男娃娃,巴掌大小,一个瘦瘦的、小小的,漂亮得有点像女孩子,另一个壮壮的、高高的,十足一个小男子汉的样子。

两个男娃娃雕刻得很细致,彩色的漆,颜色柔和自然。仔细看的话,能看到头发丝的纹路、衣裳上面的褶子。

两个娃娃都在灿烂地笑着,充满天真童稚,让人看一眼就不由得被娃娃的笑容感染,嘴角不自觉地挂上笑容。

林沁眉眼含笑地看着两个木娃娃,那是他用半个月时间精心雕刻出来的,准备在王爷生辰这一日献给王爷。

这半个月,他总要趁王爷不在的时候才去雕刻,然后偷偷藏起来,生怕被王爷发现。

今日,终于能把木娃娃送给王爷了,不知他会不会想起小时候的事,会不会喜欢自己这份生日礼物?

杨柳青青,微风拂面。

林沁在贴身侍女的陪同下,去如意阁会见靖东大将军陆星辰。

他没想到陆星辰会被方零榆邀请来,如今他身边已经没有什么称得上朋友的人了,陆星辰恐怕是唯一的一个,何况这人救了自己的命,现在可是自己的大恩人。

月余未见,林沁还是很高兴的,一路上嘴角勾起优美的弧形,愉悦都挂在脸上。

如意阁是王府前院与后院交接处的一处雅致的楼阁,原本是老王妃会见关系熟络的客人时用的会客厅,自打老王妃过世后,这如意阁也闲了下来。

定军堂客人多不方便,林沁在这里单独见陆星辰既不失礼,也不会显得过于亲密。

不愧是老成持重的段大管家,安排得很是周到。

陆星辰站在如意阁的窗前往外望,远远地看到一袭天青色金丝云锦礼服的如玉人儿款款而来,面色红润,眉眼含笑,恍惚觉得六年前那个颖悟绝伦、英姿焕发的贵公子仿佛又回来了。

他的心咯噔一下,为林沁的良好状态而发自内心地高兴,却也为危机四伏的他而暗自捏一把冷汗。

林沁,这样单纯的你让我怎么能放心?

见了面,两人寒暄了几句便各自落了座,丫鬟上了茶,两人身边站着各自的丫鬟小厮。

陆星辰拿出一个雕刻着缠枝花纹的精致樟木盒子,开门见山说道:“林……王妃,我今日求见,是想把这个给您。”

林沁接过小盒子,好奇地歪了下头,圆滚滚的大眼睛懵懵懂懂,“这是什么?”

边问边打开,只见里面是三颗珍珠大小的淡紫色药丸。

“这是药丸?为何给我这个?”林沁疑惑地问道。

“这是华神医最近才研制出的紫金渡厄丸,非常珍贵,关键时候可以保命的,拢共就这么三颗,您好好收着。”陆星辰郑重其事地说道。

林沁表情一滞,他知道华神医医术了得,能医死人肉白骨,研制出的药都被大万百姓视为灵丹妙药的,价值连城不说,有钱却未必买得到。

这么好的东西自己怎么配用。

他略显颓丧,却仍不失礼貌地说道:“既然这么珍贵,我又怎么能收?你经常在战场上冲锋陷阵,还是留着自己用吧。”说着,轻轻地把小盒子盖上,小心翼翼地递还到陆星辰面前。

陆星辰无奈,就知道他会这样,抬头看了看林沁身边的丫鬟,说道:“……王妃,我可以单独跟您说几句话吗?”

林沁懵懂地“哦”了一声,然后让丫鬟退了出去,而陆星辰身边的小厮也跟着退了出去。

陆星辰见如意阁里只剩他跟林沁两个人,紧绷的心稍稍放松了些,站起来走到林沁面前。

林沁见状,出于礼貌也跟着站了起来。

陆星辰靠近林沁,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低低说道:“你知不知道,你很危险,那个方零榆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你要时刻提防他。”

林沁纯净的大眼睛疑惑地看着陆星辰,不明白陆星辰在说什么,要说方零榆,他自己也知道那个人很厉害,不然怎么会被王爷喜欢。

可是,自己为何要提防他?

陆星辰看着那双眼睛里干净得剔透的目光,不禁有些着急。

不过他早就猜到林沁会是这种表情,苦于自己没有什么证据,没办法让林沁相信自己的话,也只能自己多加关注他,尽量多帮衬帮衬他了。

“你先把药丸吃了。”他低低命令道。

陆星辰总觉得以他对方零榆的了解,今日这宴会恐怕不会风平浪静。

“现在?我又没生病,为何要吃?”林沁不解地轻拧着眉头。

陆星辰不想多说,上次救林沁的时候,他就发现林沁如今性子软得很,就得跟他来硬的他才肯听话。

于是打开盒子,拿出一枚药丸,放在林沁软绵的唇边,那精致的红唇像一颗水水润润的新鲜樱桃,让陆星辰不禁失了神,恍然间觉得失礼,声音暗哑低低说道:“张嘴。”

谁知,林沁也不是那么听话,往后退了一步,紧紧抿着娇艳欲滴的唇瓣,晶莹剔透的大眼睛好像在说不想吃。

陆星辰无奈叹气道:“听话,我还能害你不成?你把它吃了,我也就安心了。”

林沁不情愿地微微摇了摇小脑袋,在他陆府时就整日逼着自己喝苦药,如今又跟到王府里来让自己吃药了,这个人可真是的。

不过,星辰一向对自己那么好,林沁心里是感激的,看他那副自己不吃他就要被急死的表情,犹犹豫豫“哦”了一声,没有张嘴直接吃那药丸,而是将手伸到唇边,捏住那颗药丸,接了过来。

可正当他准备将药丸塞入口中时,却被巨大的推门声吓了个激灵,手中的药丸险些掉了。

进来的是段皓轩。

脸色很黑,阴沉得可怕。

遒劲有力的大手攥成两个巨石般的大拳头,黑压压的气场在他身上升腾起来,给人一种不敢大声喘气的压迫感。

他怕自己会在宴会上喝多耽误了祭拜父王母妃,便先去了一趟祠堂,祭拜之后路过如意阁,无意中顺着敞开的窗户看到林沁与一个男人在里面,近的都快贴上了,举止极为亲密。

段皓轩立刻产生了一种自己的东西被人惦记上的愤怒。

段皓轩突然地闯进来,让如意阁里的两人都愣了一下,陆星辰的手甚至还保持着僵持在半空的姿势。

林沁许久没见王爷脸色这么吓人了,突然害怕起来,晶晶亮的大眼睛闪烁着恐惧,怯怯地走上前,紧张地行了礼,软软道:“嫔妾见过王爷,王爷万福。”

段皓轩黑着脸,一双深邃的丹凤眼闪着寒光,锋利地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陆星辰,冷冷道:“在会客?”

“……是。”林沁看着王爷的阴沉的脸色,忐忑地答道。

“亲戚?”声音寒冷低沉。

“……不是。”

“好友?”

林沁紧张地揪着衣摆,揪出了褶子,王爷身上散发出的高压黑郁气场让他身上害怕得微微颤抖,感觉呼吸都是僵硬的。

“……是。”

谁知段皓轩突然嗤笑道:“我记得你们林家都倒了,全家都死了,就剩你一个了吧,还能有朋友惦记你,你可真有魅力。”

林沁僵在原地,小脸顿时变得有些苍白,眼角也渐渐红了。

王爷方才还温柔地抱了自己,这会儿为何又生气了?

可是,王爷这样说,自己虽然卑微,可也是会伤心的啊。

林沁最怕的就是有人提到自己的家人,曾经很长一段时间,家人在火海中挣扎着被烧成焦尸的场景都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那是让他痛不欲生的噩梦。

如今,自己好不容易走出阴霾,为了深爱的王爷,想要重新活得像个人,却被拽回那一刻。

他垂下小脑袋,泪水不受控地飞速蓄起来,凝成豆大的泪滴砸在地上,随即觉得在客人面前这样不好,会让王爷失了颜面,微微颤抖地抬起手臂,手忙脚乱地擦了眼泪,哽咽着压制委屈和痛苦的回忆,默默站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

陆星辰早就猜到林沁在镇西王府的日子并不会好过,可是他没有想到,镇西王竟然会当着自己的面这样对待林沁。

拧眉走了过来,虽然生气,却仍然保持一贯的基本礼貌道:“镇西王,你身份尊贵,可林沁也是你明媒正娶的王妃,你对他该有起码的尊重!请你说话不要太过分!”

段皓轩斜睨了陆星辰一眼,嗤笑了一声:“什么阿猫阿狗也敢在本王面前乱吠,”说着,视线转向林沁低垂的眉眼,“小、东、西,花痴又犯了?本王满足不了你吗?非要招惹外面的阿猫阿狗?”

林沁抬起小脑袋,软软的长睫倏然抖动,抽吸着小鼻子,一双无辜的鹿眸冤枉地看着段皓轩。

王爷为何要这样说他?

是不是方才自己与星辰说话让王爷误会了?

害得星辰也跟着受连累。

虽然王爷的话让他觉得羞耻,可还是极力而急切地解释道:“王爷……您消消气……我与陆大人曾经是同窗,他确实是我的好友,可我们是清白的,他今日……只是来看看我。”双手紧紧攥在一起,目光十分诚恳。

小东西的话让段皓轩多多少少听进去一些,他能看出小东西看陆星晨的眼神与看自己时完全不同。

他看自己时,眼中是有光的,段皓轩自信地认为那是爱和崇拜。

陆星辰眉头紧锁冷声道:“镇西王说话放尊重些!我与林沁坦坦荡荡,请不要随意污蔑我们的清白!”

他没想到镇西王素有威名,说出来的话竟然会如此不堪入耳。

段皓轩冷笑一声,心道:坦荡?这人看小东西的眼神如此露骨,以为本王看不出来,拿本王当傻子吗?

小东西虽说只能算自己的宠物,别说自己还没玩够,就算哪天玩腻了,扔在角落里积灰,也决不允许别人染指。

阿猫阿狗也胆敢觊觎本王的东西?!

段皓轩阴沉着脸,对小东西命令道,“近些。”

林沁软绵的身子微微颤了一下,怯怯地看着王爷,有些害怕,可还是乖乖地靠近他。

段皓轩伸出大手,缓缓扣上林沁盈盈一握的软细腰肢,突然收紧,两人的身体顿时紧密地贴在一起。

“嗯……”林沁惊呼一声,还没反应过来,段皓轩就捏住了他纤瘦的下巴,将英俊的脸庞贴了过来。

一个热烈的吻占据了林沁的唇,让他呼吸一滞,心脏猛烈的跳动起来。

这是王爷第一次吻他的唇,是他一直热切期盼的吻。

可是,为何是这样的场合?

林沁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根,在这个礼教森严的时代,岂能在外人面前做如此亲密的动作?

更何况,那人是自己的好友,让自己以后如何有颜面再面对他?

林沁被段皓轩紧紧搂在怀里,想要挣扎却挣不脱,眼角沁出泪花,低低啜泣起来。

陆星辰羞愤难当,恨不得上去给段皓轩一记猛拳,可又毫无立场。

这是人家的王府,那是人家的王妃,说出去别人只会说自己没有眼色,碍了人家夫妻的事。

自己算什么?如何去斗?

愤然转身走到门口,没有回头,忍着愤怒道:“段皓轩,你最好对林沁好一点,不然,我绝不会放过你!”

说完便夺门而出,不想再参加什么宴会,直奔大门而去。

段皓轩松开林沁,捏着他下巴的手却保持不动,望了望窗外落荒而逃的失败者,笑得犹如打了一场胜仗。

低眉看到怀里人眼角的残泪,捏着他下巴的手往上一抬,收拢笑容冷着脸说道:“不高兴本王吻你?”

林沁仰着小脑袋,看着泪光中朦胧的王爷,他怎会不高兴王爷吻他,可是王爷,你给林沁的初吻让林沁好羞耻。

心里这样想着,却只能怯懦地含泪说道:“嫔妾……高兴。”

段皓轩注视着小东西波光潋滟的大眼睛,低沉道:“本王不管你和那个姓陆的什么关系,从今往后给本王断了!记住,你不过就是本王养的宠物,但本王也不许任何人染指,懂吗?”

林沁颤动着有些红肿的双唇,眼泪不知不觉涌出眼眶,沿着白软的脸颊滑落,软软答道∶“嫔妾……懂了。”

夜幕降临,王府里灯火通明,到处欢声笑语。

定军堂里,众宾客已经各自落座,一派喜气祥和。

来的都是朝中的高官显宦及家眷,还有高贵的皇亲国戚。

王爷威严赫赫地坐在主位上,林沁和方零榆分别陪坐在他左右两侧。

台下丝竹管弦声声悦耳,舞姬们歌舞曼妙,而林沁却如坐针毡。

方才经过花园的假山时,无意间听到那假山后传来的关于自己的闲言闲语。

“……这小奴隶真是厉害,才嫁进镇西王府一个多月就让王府下人对他赞不绝口,听说做了一手好菜,让镇西王吃了都胃口大开呢……”

“这算什么,他跟靖北王世子那事那才叫厉害,一个月前传得沸沸扬扬的,你们不知道?”

“说来听听。”

“我跟你们说,这小奴隶可是狠着呢。他刚刚跟镇西王大婚第二天,得知靖北王世子有心疼病,需要七窍玲珑心之人的心头血做药引,镇西王对世子那么疼爱,他妒忌啊,不知从哪里弄了一碗血,谎称是自己的心头血,送给世子。你们猜怎么着?那血里加了毒药,世子用了之后,就中毒了,差点归西。若非镇西王从宫里请来医正大人给他服了九金乾坤丸,他定然活不成了……”

“这么狠啊,你看他那人畜无害软绵绵的样子,没想到如此心狠手辣!”

……

林沁不知为何会有这样的传言,他虽冤枉,却也无可奈何。

总不能见人就与人讲自己根本没有害方零榆,就算说出来,又有谁会信呢?

此刻他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台下宾客那一双双眼睛,每每与自己对视上的时候,林沁只觉得对方礼貌的眼神里藏着一丝鄙夷,让他连忙垂下小脑袋,不想再遇到谁的目光。

垂着脆弱的双肩,感觉小胳膊小腿都不知该放在哪里才好,白白嫩嫩的小手紧紧扣在一起,已经被自己攥出了汗。

林沁无助地看了看身边的王爷,王爷正笑容满面地与方零榆说着什么,两人时不时互相夹一口菜、敬一口酒,你侬我侬,柔情蜜意。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好多余,真希望变成一只小小的促织逃离这里。

一曲歌舞结束,方零榆满面春风地站了起来,举杯高声祝贺段皓轩生辰,引得众人一起举杯祝贺。

林沁连忙举起酒杯,跟众人一起说着贺词,声音却被淹没在众口之声里,垂下小脑袋,觉得自己这个王妃也该举杯祝贺王爷生辰才是,却又怯怯地迟迟不敢动。

这时,方零榆端着一壶酒向他走过来,眉眼含笑,落落大方地站在他面前大声说道:“王妃,零榆敬您一杯,之前多有得罪,还请王妃海涵。”

说着,就倒了一杯酒递到他面前。

林沁被方零榆这出乎意料的示好给弄懵了。

方零榆的笑容很自然,自然到让林沁以为他是真心向自己示好。

可是,自己该喝这杯酒吗?

星辰说过要提防他的,这杯酒会有问题吗?

林沁怔怔地看着面前之人,余光越过方零榆看到宾客们都在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不禁觉得窘迫难当。

从方零榆走过来,段皓轩就在关注他二人,见林沁不肯喝,忍不住低沉地发话道:“榆儿敬你,你就喝了吧,大方些。”

林沁看着那杯酒,脑海里陆星辰的声音越来越大。

可是王爷那阴沉的表情,还有方零榆和善的笑容一左一右逼迫着他,好像只要他喝了,这个世界就太平了。

林沁秀气的黛眉微微地拧着,眼角悄悄泛上嫣红,慢慢接过酒杯,缓缓饮下。

如果真的是毒药,他也没有权利不喝。

“榆儿多谢王妃大度。”方零榆说着,看上去如愿得偿,满面笑容回了自己的座位,那副毫无心机的纯真赤诚,让在场的宾客都投去怜爱的目光。

而那一刻犹豫,却让林沁坐实了善妒小气的名头。

……

又是一曲舞毕,方零榆走了出来,站在定军堂正中,热情洋溢地说道:“阿轩,我准备了生辰礼给你。”说着从丫鬟手中接过一个雕刻着繁复花纹的红色漆器盒子,双手捧着走到段皓轩面前。

莞尔微笑着道:“阿轩,恭祝你万事顺意,福寿绵长。”

段皓轩连忙站了起来,满心欢喜地走到方零榆面前,亲昵地拨了一下方零榆的琼鼻,郑重地打开盒子。

顿时金光四溢。

“……竟然是失传已久的黄金软猬甲!这可是早已灭国的蓝迦国传国之宝!靖北王世子真乃有心之人哪!下官今日也跟着镇西王爷沾了光,真是大开眼界啊!哈哈哈哈……”说话之人是礼部尚书王大人,这人平时酸溜溜文绉绉的,最喜欢研究周边各国礼仪文化。

此话一出,引来众宾客纷纷站起一观,啧啧称奇。

段皓轩从盒子里将黄金软猬甲拿出,熠熠光辉瞬间夺人眼球,映着段皓轩欣喜的笑容越加璀璨。

方零榆莞尔微笑道:“这黄金软猬甲穿上之后刀剑不入、防毒护体。愿此物常伴阿轩身边,替榆儿保护你。”

边说边与段皓轩四目相对,脉脉深情在两人眼中流转,让人产生一种只羡鸳鸯不羡仙之感。

众宾客满眼含笑看着这一对苦命鸳鸯,多么美好的爱情,真希望他们有情人能终成眷属。

而此刻所有人都忽略了林沁这个正牌王妃。

苍白着小脸儿,把头压得很低,软软的浓密睫毛湿漉漉的,只觉得自己不配坐在这里,也不该坐王妃这个的位置。

黄金软猬甲的出现,为定军堂里的宾客带来了不少话题。

从这宝贝的传奇经历,到蓝迦国的覆灭,到边疆局势,再到镇西王战场上横扫千军的英勇……最后转了一圈又回到对方零榆的赞美,对他与镇西王情意拳拳的美好祝愿……

一时间宴会升腾起热闹喧嚣的气氛。

这时,坐在宾客首席的荣亲王用手中的折扇敲着掌心,笑道:“妙!妙!妙!这黄金软猬甲真是巧夺天工、精妙绝伦啊!”

这人一身杏黄色锦衣纨绔,浓眉杏目,唇厚齿白,明明长着一张英俊的脸,举止投足间却透着一股轻薄浮浪。

他是皇上最宠爱的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听到荣亲王说话,一众宾客都先后安静了下来,把目光投向这位宴会上最尊贵的客人。

荣亲王继续说道:“镇西王,靖北王世子一片赤诚苦心可不要辜负啊!”

段皓轩一听这人说话面色立即冷了下来,淡淡点头道:“是。”

他一向与这位行事轻浮、好色成性的亲王没什么来往,今日这一见,对他更是没什么好感,若是自己下请柬,绝不会请这么个人来。

可荣亲王根本不顾段皓轩的脸色,继续道∶“镇西王府里有个厉害的娇美王妃,府外又有贤惠的红颜知己,真是羡煞旁人啊……”

说着,转头看向孤零零坐在主位上姿容绝代的林沁,目光中带着一丝鄙夷和一种意味不明的东西,继续说道:“世子都送礼物了,不知王妃可有准备礼物,也让本王一观呢?”

突然被点名,林沁惴惴不安地攥紧了双手,回避荣亲王并不友好的眼神,这荣亲王从落座之后就总是奇怪地盯着他,害得他都不敢抬起头来。

一双卑微而漂亮的大眼睛求助地看向段皓轩,软声道∶“王爷,嫔妾准备的礼物可不可以晚点再送给您。”

他真的不想在现在这个时候把礼物拿出来。

段皓轩把视线挪到小东西身上,他确实不怎么待见这荣亲王,可也没必要当着众人驳他的面子,磁性的声音淡淡说道——

“既然已经准备了,就拿出来吧,无论是什么,都不会有人笑话你。”

他这话,明显是说给某些人听的。

可是,当林沁的贴身丫鬟将礼物盒子取来,被段皓轩打开之后,他怔了一下,眉头锁成一道沟壑,脸色立刻黑了下去。

荣亲王走了过来,轻佻地说道∶“让本王瞧瞧是什么宝贝。”

看到盒子里两个可爱的木娃娃,他立刻戏谑道:“这,王妃这礼物着实朴实啊……啧啧,王妃这是想要孩子了,镇西王,你要加倍努力才行啊!”

说完,就哈哈哈地笑个不停。

台下的宾客见此情景,都倒吸一口凉气,大气都不敢再喘一下。

这镇西王是谁?谁敢跟着笑?惹了他还有好果子吃?

要知道镇西王段家世代忠骨,在战场上所向披靡,为大万立下累累汗马功劳,爵位世袭罔替。

到了段浩轩这一代,忠君为民,战场上所向无敌,击退南景国的两次大举进攻,把南景国打的落花流水,使得南景王劝丰隆被活活气死,南景国从此再也不敢造次。

传闻镇西王在战场上有万夫不挡之勇,一人可敌敌军千军万马,飒爽英姿宛如天神下凡,让敌军闻风丧胆,又恨得咬牙切齿,交战中但见“段”字旗帜出现,便会大呼着“地狱煞神”来了,吓得屁滚尿流,落荒而逃。

从此“地狱煞神”这个外号也在大万百姓中广泛流传开来。

这位地狱煞神平时无论走到哪里都带着浸润沙场多年而自然形成的黑压压的煞气,况且手握重兵在朝中素有威望,连皇上对他都要以礼相待。

这样的人谁敢招惹?

不过众宾客倒是好奇镇西王这位煞神对上荣亲王这位素来轻薄浮浪的皇族会有怎样好戏上演?

而主位这边,林沁羞耻地坐在座位上,红着脸,怯怯地看向身边的王爷,憋着就要夺眶而出的眼泪,不想当着客人的面哭出来。

他知道在大万,能够生育的男人确实不少,不过男人生孩子十个有九个会遭遇难产,一尸两命。就算侥幸生下来,也要搭进半条命去。

在大万百姓的观念里,男人生孩子就等同于想找死,那荣亲王笑,在笑自己的自不量力,笑自己的不知羞耻。

他确实想过拥有一个自己与王爷的宝宝,可是,那礼物绝对不是这个意思啊!

如果他能想到别人会这样看待自己做的礼物,打死也不会拿出来的。

王爷一定觉得很丢脸吧?

就在荣亲王笑个不停时,段皓轩面带愠色,大手一挥将盒子掀翻在了地上,盒子里面的娃娃蹦了出来,瘦小漂亮的那个四肢都摔断了,而高高壮壮的那个摔断了一条胳膊。

众宾客鸦雀无声,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

连荣亲王都收敛了笑容,不再做声。

林沁下意识地起身想要接住木娃娃,却还是迟了一步,慌忙捡起高高壮壮的那个娃娃,想要把胳膊重新安回去,却恍然发现这哪里能安得回去呢。

他心疼地擦掉木娃娃上面沾到的灰尘,晶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那是他的小石头啊!

段皓轩厉声呵斥道:“卑劣不堪!丢人现眼!回去坐好!”

林沁听到王爷冷厉的声音,才猛然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妥。

定军堂里安静地仿佛只能听到他的心在羞耻地乱跳,林沁觉得所有人的眼睛都在盯着自己,让他的脸腾地一下红到了耳根。

自己这样,岂不是坐实了荣亲王刚才说的话?

真是笨死了。

想要把娃娃捡起来,却怯怯地收回了软弱的双手,被憨侍卫穆云搀了起来,低低对他说道:“王妃先回座位,属下来捡。”

林沁怯怯地看了王爷一眼,王爷的脸色真的好吓人啊。

他又低下头偷偷看到躺在地上的另一个支离破碎的娃娃,那一刻只觉得一起破碎好像还有他自己。

还好穆云捡起了娃娃,将林沁手里的娃娃也要了过去,一起放进盒子送回了凌霄阁。

从这一刻起,林沁便一直垂着小脑袋,用尽全力让自己没有哭出来,把所有情绪都憋在了胸口。

恍惚间想起小时候,自己做了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木娃娃送给小石头,瘦小漂亮的那个叫心儿,高高壮壮的那个叫小石头。

小石头很高兴,非常喜欢那对娃娃。他说过,如果自己长大了认不出心儿了,心儿就雕刻一模一样的娃娃去找他,他一定会认出来的。

可是,今日他没有想起来。

他真的彻底把心儿给忘了。

真的忘了……

定军堂里的气氛一时间冷得像冰窖,段皓轩黑着脸,众宾客都低着头,不敢大声喘气。

而荣亲王则直勾勾地盯着林沁娇美的侧颜,眼神中的侵略性越发明显。

方零榆轻轻咳了一声,善解人意地解围道:“阿轩,今日是你的生辰,应该高兴才是。今早皇上赐给你的宝剑听说是那把著名的离殇剑,那可是当年兰陵王最喜欢的配剑,可否拿出来请众宾客一观啊?”

意识到榆儿是在解围,段皓轩脸色稍稍缓和了些,低低说道:“穆云,去取来。”

“是。”穆云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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