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向雪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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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七月初,天气燥热难耐,但绿荫遮蔽的嵩山还算凉爽。

高低错落的浮屠耸立在少林寺西侧,土灰色砖塔外壁布满岁月侵蚀的痕迹,这里是历代高僧的墓地,四周古树参天,亭亭如盖,颇有一番清幽古意。

然而通往塔林的路被暂时封闭起来,一阵激烈的器械打斗声打破了原有的宁静。

有部武侠片剧组在这里取景,除了工作人员和演员,塔林外围还有一些身穿僧衣、手拿少林棍等待上场的群演。

“无忧,你说吊威亚什么感觉?在天上飞来飞去的真他妈酷!”朝树下喊话的少年嗓音疲惫中带着一丝兴奋。

群演们已经在这里等了两个多小时,三三两两地分散在周围,有的席地而坐,有的坐在石阶上,还有的没见过剧组拍戏,想看得更清楚一些,干脆爬到了树上。

杞无忧抬头看了眼坐在银杏树上的茅邈,没什么兴致地回了句:“不知道,我恐高。”然后低下头,继续拿雕刀一笔一划地给手里的桃木剑刻符咒。

他不是群演,是被茅邈生拉硬拽过来凑热闹的。

武校里有专门的影视班和武术艺术班,每次有演出之类的活动都会优先从那里面挑人,然而这次不凑巧,赶上了一个什么滑板选拔,有一大半人都跑去演武场参加动员会了,导致群演人数不够,剧组统筹只好临时从别的班拉来了几个,茅邈就是其中之一。

他爱看功夫片,从小就有一个当武打明星的梦想,当初来武校的时候有动过报影视班的念头,但旁听了几次课,感觉都是些花架子,实战性一般,于是就去了散打班。

银杏树枝叶沙沙晃动,茅邈“砰”地一声从树上跳了下来,他身形高大,但落地却很轻盈。

“行了,别生气了,”他顺手摸了一把杞无忧短得扎手的头发,哄小孩似的道,“拍完戏哥哥给你买冰淇淋吃啊。”

茅邈为了拍这场戏,把头发全剃光了,还撺掇杞无忧也剃个光头玩玩,说夏天剃光头特别凉快。杞无忧没上他的当,但脑袋一热剃了个贴头皮的寸头,从理发店出来就感觉到后脑勺一股凉意,现在就是非常后悔。

天杀的茅邈还给他姐发了照片过去,被吐槽说像刚从少管所出来的。

杞无忧懒得搭理他,专心致志地刻符咒。

茅邈初中的时候开了家卖桃木剑的网店。佛教弟子卖道教法器,本身就够邪门的了,没想到竟然真有人买,生意还匪夷所思得好。

由少林寺释无忧法师开过光的桃木剑,可镇宅辟邪驱鬼斩烂桃花,童叟无欺只要388,他在网上就是这么吹的。

后来他来了武校,没时间经营网店,就把网店给杞无忧继承了。

“替身才开始吊威亚,什么时候到我们啊?都快等仨小时了。”

“看这架势,至少还得半小时。”

“哎,继续等吧。”

旁边几个群演低声抱怨。

这场戏主要拍的是男主和禅师的打斗戏,经过一番激烈交战,禅师落了下风,当场口吐鲜血,其他武僧见状便拿起少林棍一拥而上。群演们饰演的就是这些没有台词的武僧。

禅师是个有点眼熟的老戏骨,至于男主,他吊威亚用的是替身,本人根本没来。

茅邈往嘴里丢了颗薄荷糖,一口咬碎,嚼得嘎嘣响。他看着腰上绑着钢丝绳的替身,在心里默默算了笔账。群演一天一百,武替一天两千,武替两天挣的钱就抵得上群演一个月的收入,明星的话肯定挣的更多吧?虽然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但无疑是一笔天文数字。

又半小时过去,终于轮到群演上场。这些群演大多有过表演经验,内容不复杂,只拍了三条就完事了。

不过这中间有个小插曲,排站位时,副导演笑着指了指茅邈:“这位小师父挺帅啊,但是太高了得往后挪挪,站最后面吧。 ”

以至于拍完戏回去的时候,茅邈还在鸣不平:“ 他竟然说我太高了!我才182,很高吗?”

身高刚到他鼻尖的杞无忧根本懒得给他眼神。

“你还小嘛, ”茅邈见杞无忧木着脸,便嘿嘿笑道,“ 以后还会长高的。 ”

笑完还要故意逗他:“无忧,你有一米七吗?”

“我175。”杞无冷淡道。

他在初中男生里不算矮,上次学校体测量的身高是173,约等于175,再四舍五入一下就180了。

“ 是吗,已经很高了!”茅邈相当捧场,又摸了下他的脑袋,“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 嗯。”

他像杞无忧这么大的时候已经一米八了,不好意思。

这人真烦,杞无忧睨他一眼,警告:“ 别摸我头。”

今天周六,游客要比平时多一些。两人走到千佛殿底下时,发现殿前月台口围起了栅栏,立起一块禁止入内的牌子。

“这儿怎么也不让进?今天检修? ”茅邈看了一眼屋顶绿色的琉璃瓦,疑惑道。

他下午还有节临时加的兵器训练课,早上去塔林的时候,顺手把上课要用的剑放殿里了。

杞无忧:“应该是,我来的时候看到达摩院也在检修。”

“那你怎么不早跟我说!”茅邈有些抓狂。

“你又没问。”再说清早路过这里的时候,千佛殿明明还开着,他哪知道会检修。

“哎,行吧,帮我看着点人啊,”茅邈无奈地搓了搓手,“我从旁边翻进去。”

“哦。”

月台的高度快要和杞无忧的身高持平,周边还有一圈望柱栏板,翻上去也很简单。茅邈刚一抬脚,忽听杞无忧开口:“那儿有个人。”

“操!”茅邈忙做贼心虚地收回脚。

顺着杞无忧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有个身穿灰色休闲服的男人站在不远处的银杏树下,盯着路边的标识牌看了好长时间。隔了些距离,杞无忧看不太清他的脸,只依稀看见他略深的面部轮廓与深棕色微卷的头发,高挑的个子,好像比茅邈还要高。

“那是个外国人吧,是不是迷路了? ”茅邈问。

在这里见到异国面孔并不稀奇,少林寺名扬海外,吸引世界各地的人前来观光,还有不少外国人千里迢迢地来到这里学习少林功夫。

于是茅邈走上前,非常热心地用方言气息浓重的小学生英语和外国友人打招呼:“Hello,can I help you? ”

杞无忧无奈地也跟了过去。

男人看上去很年轻,二十来岁的样子,皮肤白皙,鼻梁高挺,又因为肤色太白,衬得鼻梁上那几粒小雀斑格外明显。明显不符合亚洲人的长相特征。

此时临近正午,空气里微小的粒子跳跃飞扬,日光从银杏叶的缝隙里漏下来,落在男人的发梢上,为他深棕色的头发染了一层浅金,瞳孔颜色则是深邃的蓝,像一潭水。

他微眯起眼眸注视着来人,给杞无忧的感觉有点像师兄养的那只看上去很高冷的巴厘猫。

然而这位过分英俊的外国友人一开口,便令两人呆住了:“你们好啊。”

他的普通话发音字正腔圆,可比茅邈的塑料英语标准多了。

“两位……”男人眼尾微弯,看了眼两人的脑袋和茅邈身上的深棕色僧衣,停顿了下,“小师父?”

“不是小师父,我没出家啊!”茅邈局促地抬手想抓一下头发,结果发现头发并不存在。他是武校的俗家弟子,又不是少林寺的出家弟子。不知道这么解释外国友人能不能听懂。

男人应该是听懂了,抱歉地笑了笑。

“谢谢你们,我不需要帮助,我只是在看路标。”他抬手指了指,杞无忧看到他手腕上戴着腕表和一串……佛珠。

这外国人还信佛?

“噢──不客气不客气!”茅邈不是没见过会说汉语的外国人,但没见过汉语说得这么地道的外国人,难免对他多了些好奇,“你是混血吗?”

“嗯,我妈妈是中国人。”

“你爸呢?”

“挪威人。”

“那你从小在中国长大咯?汉语说这么好。”

“没有,我在挪威长大,”男人耐心回答,“我妈妈是汉语老师。”

“挪威?”茅邈一脸迷惑,他是九年素质教育漏网之鱼,初中地理学了个寂寞。

“在北欧,”杞无忧边说边拽了拽他的僧袍,“你怎么这么多问题?”

能不能别在外国友人面前丢人了……

“没事儿。”男人笑容灿烂。他显然是个好脾气的人,并不介意茅邈过于旺盛的好奇心。

茅邈继续和外国友人攀谈起来,没几句就已经开始交换名字:“你就叫我小茅吧,这是小杞。”他拍着杞无忧的肩膀说。

“小毛,小齐,”男人点点头,“我叫徐槐。”

“哪个槐?槐树的槐吗?”

……

杞无忧终于不耐烦:“茅邈,你的剑还要不要了?”

“好好好,我去拿剑。”茅邈朝徐槐一笑,又向杞无忧比了个手势。

杞无忧知道他打什么主意,撇了撇嘴角,不太情愿地跟着他走到了月台下。两只手交叠并在一起,手心向上,小臂微微弯曲。

茅邈单脚踩了上去,脚尖在他手心一点,随后屈膝猛地跳起来,借着这股托力腾空跃起,连月台的栏板都没踩一下,便直接翻了进去,稳稳地站在玉白色的月台之上。一切都发生在眨眼间,仿佛武侠小说里才会出现的场面,飞檐走壁,绝世轻功。

徐槐两眼放光,盛赞道:“好厉害!”

这有什么厉害的,就一装逼犯。杞无忧内心默默翻白眼,他对茅邈这种刻意为之的耍帅行为已经免疫了:“我也会。”

徐槐又笑着看他:“那你也很厉害哦。”

这种顺带着夸小孩儿的语气让杞无忧有些不爽。

“小杞!”

不多时,茅邈便拿着剑跳了下来,甩了下剑柄的流苏,“你也给咱们外国友人露一手呗?”

杞无忧冷酷拒绝:“不。”

在非比赛场合当众展示剑术,尴尬程度堪比过年在一众亲戚面前表演才艺。

“我剑术哪有你厉害啊!”茅邈手中是一把训练用的短穗剑,掂起来很轻巧。他掂了掂剑身,蛊惑道:“周一我去偷你师兄的猫给你撸。”

杞无忧:“……”

他竟然有点心动。

那只巴厘猫师兄宝贝得要命,摸都不让摸,谁摸了一旦被发现就指定挨罚。它对谁都是一副高傲的样子,但唯独喜欢亲近茅邈。

“我这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呢!”茅邈继续循循善诱,“你自己掂量掂量。”

掂量了五秒钟,杞无忧从茅邈手里抽出了剑。

好吧,他成功被猫蛊惑。

尽管剑没开刃,但出鞘的一瞬间依然有雪亮的银光乍现。

杞无忧长身立于千佛殿月台前的青石板砖上,手握长剑,旋身而起。

少年体形偏瘦,却并不显柔弱,由于常年习武,身体线条柔韧有力,动作伸展开合都极具美感。力发于腰间,沉稳如松,劲捷如风。

提腕点剑,向前刺出时,能听到剑身在空中破风的猎猎声响。

茅邈一向不太喜欢这种观赏性大于实战性的“花架子”,但却很喜欢看杞无忧舞剑。

不同于传统剑术表演的松弛潇洒,杞无忧永远是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身姿矫若游龙,气势凌厉,好像下一秒就要飞身过来捅你一剑。

他没刻意卖弄,几套简单的剑招行云流水过完,很快到了最后一势。

没料想他手腕一转,忽然变换了身形,改变了固定的动作走势。

茅邈抱着手臂挑眉。

只见他以腕为轴,撩了了个腕花,接着松开握剑的手,将剑往上抛,剑在空中飞舞旋转,将要落下来时,又被一脚踢飞,锋利剑光忽闪,快得眼花缭乱,最后身形飞动,长臂一捞,剑柄稳稳落回手里。

杞无忧面无表情地握着剑柄收势抱拳。

“好哇!”茅邈拍了拍手赞道,“很有杀气嘛。”

旁边驻足的几个游客也纷纷叫好,看到还有人拿出手机录了视频,杞无忧无比想遁地。

他把剑收回剑鞘递给茅邈,利落道:“猫,下周我要看到。”

“当然,说到做到!”茅邈打完包票,又颇为自得地问旁边满眼写着不可思议的徐槐:“怎么样,我们中国功夫是不是非常niubist?”

徐槐被唤回神,大力点头:“Niubist!中国功夫果然名不虚传!”说完又想起来什么,露出有些苦恼的神情,“我忘记录下来了……”

“不用录,他有几个比赛视频被人录下来在网上发过,播放量还挺高的,除了踢剑这段其他都有,等会儿我找找。”

“好。”

徐槐又望向旁边冷着脸的少年:“小齐练的什么剑法啊,少林剑?”

“自选剑术,”解释起来有点复杂,外行人也不一定能听明白,杞无忧只笼统道,“我练得比较杂。”

茅邈在一旁吹嘘:“就是什么都会的意思。”

杞无忧:“……”那倒也不至于。

徐槐眼睛更亮了:“你一定能把中国功夫发扬光大!”

到了饭点,往常茅邈会带着杞无忧去吃武校食堂,而今天,他刚在外国友人面前嘚瑟完,打算将热情好客发挥到极致,无论如何都要请徐槐吃饭。兜里的一百块钱还没捂热乎呢,就急着要送出去。

徐槐架不住这般热情,也不想拂了小朋友的好意,于是顺势答应了。

“小齐想吃什么?”请客的和被请的一方都转过脸问杞无忧的意见。

景区附近也没什么好吃的,杞无忧思考片刻,选了家烩面馆。

“挪威在北欧,那一年四季都是冬天吗?”

“ 不是啊,不过挪威的雪季很长,一年四季都可以滑雪。”

“哇,那你滑雪厉不厉害?我看电影里的人会坐直升机到雪山顶,然后穿着滑雪板直接从飞机上跳下来……”

杞无忧瞥了眼徐槐,看到他线条分明的侧脸,一双深蓝色的眼睛沉静地望着茅邈,像是很认真地在听他说什么。

不知道徐槐会不会为刚才暴露了自己的中文水平而感到后悔。毕竟茅邈的话实在太多了,说起来就没完,聒噪得人脑壳疼。

但凡他的中文说得差一点,都不会让茅邈逮到机会问这么多问题吧。

杞无忧听到他说:“挺厉害的。 ”

……行吧,外国人倒真是不谦虚。

三碗热气腾腾的面陆续端上来,杞无忧拿起茅邈旁边的醋瓶,先给他碗里浇了点,又往自己碗里咕嘟咕嘟倒了好多。

这么爱吃醋啊,徐槐暗暗咋舌。

茅邈早就习惯了:“他就爱吃酸的。”

面太烫难以入口,于是茅邈又起了个话头:“你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啊?”

“嗯,不过我是过来找朋友玩儿的。”徐槐声音清亮,说话的语调也松弛,却又不会让人觉得轻慢。

“那他人呢?”

杞无忧亦有些好奇,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到他朋友的身影。

“他去组织滑板跨界跨项选材了。”徐槐也往碗里浇了点醋,不过只有一点点。

滑板跨界跨项选材?杞无忧稍愣了下,想了起来,这就是影视班的人去参加的那个选拔,不过名字太长了,他没记住全名。

“那你朋友可比我们厉害多了!”这下茅邈着实震惊到了,“你朋友是滑板运动员吗?”他听说来选拔的人都是从国家体育总局、省市体育局派下来的,个个大有来头。而选拔出来的人才将有机会进入滑板国家集训队,甚至有可能参加东京奥运会。

“他当过滑板教练,”徐槐笑眯眯道,“一般厉害吧,没我厉害。”

他的朋友肖一洋是国内最早的一批单板滑雪运动员,退役后改行当了一段时间的滑板教练,现在在国家体育总局任职。

还能再不谦虚一点吗?杞无忧挑出碗里仅有的两片牛肉放进嘴里,想听听徐槐有多厉害,却听他反问:“你们怎么没有去参加呢?”

这次跨界跨项选材的年龄范围定在13-18岁,他们都符合,而且体能素质也相当出色,通过第一轮测试应该不成问题。

茅邈沉默了。该说不说,他为了一百块钱的群演费,婉拒了滑板国家队选拔。

见茅邈迟迟不说话,晾着人也不礼貌,杞无忧只好先回答:“我不是塔沟的学生。”他爷爷是开武馆的,得意门生学成后离开,在塔沟武校当教练。杞无忧从小跟随爷爷习武,所以称爷爷的徒弟为师兄,假期偶尔会来这里蹭课。

“今年是头一年,各方面还不太成熟,可以先观望一下,明年再报名,不是武校生没关系,有教练推荐也行,”徐槐思索着说,“明年选材项目应该会多一些,有高山滑雪和单板滑雪。”

跨界跨项选拔人才的方法目前仅在夏奥的部分项目上实施,比如东京奥运会新增的滑板、冲浪、攀岩,据肖一洋的内部消息透露,这套选拔方案明年将会推广到冬奥。

茅邈:“豁,还有滑雪呢?好像比滑板有意思,我明年一定报名!”

“滑板才更有意思。”杞无忧反驳。

“小齐会滑板?”徐槐偏头看了他一眼。

杞无忧:“不会。”

茅邈迅速拆台:“他会!”

杞无忧甩了他一记眼刀。

“哦?街式还是公园?”徐槐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公园吧?”茅邈也搞不太懂,经常见他在公园里的那个小山坡上滑。

“长板速降。”杞无忧淡淡道。

对滑板有些了解的人都知道,长板不能与滑板混为一谈。奥运会滑板项目不包括长板,X Games等国际主流滑板赛事也都没有长板项目。

长板也有一些速降赛,但无论是影响力还是参与度都不能与滑板相提并论。这位外国友人一看就很懂行,说不定也是教练之类的厉害角色,所以杞无忧也就没有像应付其他人那样把两者混为一谈。

这倒是让徐槐小小地惊讶了一下,他停顿几秒,建议道:“或许你可以试试单板滑雪。”毕竟单板滑雪就是由滑板运动发展而来的,两者有共通之处。

“等等,你也是教练吗?”茅邈慢半拍地意识到这位外国友人不是一般游客,“滑板还是滑雪?”

徐槐摇摇头说:“我是单板滑雪运动员。”

“哇塞!”茅邈顿时激动,“那你会去冬奥会吗?”

杞无忧被醋酸得皱了下眉,无语,你以为冬奥会是菜市场吗,谁想去就能去。

“有可能哦,”徐槐却扬唇笑了笑,说得很轻松,“明年你们也许会在平昌冬奥会上看到我。”

“真的吗?!!! ”茅邈更兴奋了,“原来你这么厉害啊!”

男人一双好看的眉眼弯起来:“真的,我的主项是大跳台,兼项坡障和U池。”

他语气真诚,听上去很像是那么回事,也挺能唬人,但杞无忧依然对此存疑。离冬奥会还有半年,训练应该很紧张才对,他怎么没去训练,反而在这里悠哉悠哉地逛寺院?

茅邈倒是跟个大傻子一样,别人说什么他信什么。

本来他信誓旦旦说要请客,结果最后还是徐槐付的钱,去柜台给他们买饮料的时候顺便买了单。

“说好了我请你的!”茅邈发现后急得不行。

“哪能让小朋友买单。”

“什么小朋友,我都十七了!”茅邈不乐意道,“你多大啊?”徐槐看着最多也就比他大个五六岁吧。

徐槐:“我比你大十岁。”准确来说应该是九岁,他二十七岁生日还没过。

“小齐呢?”

“十五。”杞无忧只好再次放下筷子,不太高兴地回。你们聊你们的,干吗总打扰我吃饭?

武校是封闭式管理,吃完饭茅邈就得回学校关禁闭,电子设备上交,一周一天假,其余时间禁止外出。徐槐也要去武校里找他朋友。

“小齐不回去么?”他看向要去不同方向的杞无忧。

“我回家。”

茅邈替他补充:“他要回家上补习班,开学就升初三了。”

杞无忧学习成绩稳定在年级上游,这归功于他有一个搞竞赛的清北预备役姐姐。然而这次期末他排名却下滑到五十开外,可能是即将中考大家都开始发力,又或者与全班只有他一人没报辅导班有关,于是他姐给他报了个辅导班,下周一开课。

“啊,”徐槐对国内的中考制度不太了解,“那你加油。”

杞无忧点头,向两人道别:“我走了,拜拜。”

“拜拜!好好学习!”茅邈又摸了一下他扎手的寸头。

“有缘再见。”徐槐也笑着朝他挥手。

一个暑假的高强度补习,杞无忧适应良好,不过他总觉得似乎忘了什么事,直到补习结束,开学前几天,他再一次踏上寺院的石阶时才想起来。

──“猫呢?”

茅邈装傻充愣:“什么猫?”

“……骗子。”

十一月末,洛阳初雪。

课间,七嘴八舌的声音灌进杞无忧的耳朵,即将到来的月考,下个月的圣诞节,元旦要补几天课,走啊出去玩雪,滑雪比赛……

“我爸上礼拜六去北京工体看滑雪比赛了,比完还有乐队和歌手演出,特别热闹。”说话人是杞无忧的前桌,一个很爱炫耀的小胖子。

“什么什么?”几个同学争相围过来看他手机里的照片和视频。

“沸雪世界杯,单板滑雪大跳台,没听说过吧?”

单板滑雪,大跳台。杞无忧握着笔的手指一顿。

“我靠,这台子多高啊?”

“应该有二三十米?”

“没点防护措施就这么往下跳?嘶,这个人摔得好重,看了都觉得疼!”

“中国是第几?”

“嗨,根本没拿到名次,连决赛都没进。”

众人听了纷纷表示失望:“散了吧散了吧,怎么在自家门口比连个决赛都进不了啊……”

那天晚修后回到家,杞无忧一边写作业,一边用滑雪比赛当背景音,手机里播放的是2017沸雪北京国际雪联单板滑雪大跳台世界杯。

一部内存只有18g的旧手机,平时连看视频都卡,只能等比赛回放缓存好了再看。

女解说员的声线温温柔柔的,很好听。现场气氛热烈,比赛也相当精彩,只不过解说中穿插着不少专业名词,杞无忧还要写作业,看得不太专注,听得也懵懵懂懂。

轮到中国选手上场时,解说员的语调明显上扬了些,声音里满溢着柔情与期待:

“中国单板滑雪队是一支年轻的队伍,对他们来说,每一次与国际高手过招的机会都很珍贵,每场比赛都是在创造历史,冬奥的脚步越来越临近,我们期待未来将会有更多的中国选手站上单板滑雪大跳台的赛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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