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我怀

精彩段落

一时间,夏如初还真不知道是该跟着那丫鬟还是继续守在这里,正暗自琢磨着,右耳忽然被喷了一股热气。

“就在这儿蹲着好,跟来跟去的多麻烦,反正她一会儿也得回来。”

这熟悉的感觉,熟悉的调调……

夏如初忍住一巴掌闪过去的冲动,往左边挪了两步,看向那人。

本是不经意的一眼,但那人眼中噙着笑意,伴着飘飘洒洒的白雪,那笑容如诗如画般定格,竟让夏如初看傻了眼,胸中燃着的怒火也熄灭了。男人依旧穿着那身暗红色的宽衣大袍,一朵朵雪花落在单薄的衣衫上,开出一朵朵暗黑的花朵,他也不在意,似乎并不觉得冷,只是笑着,眉梢和嘴角沁满了笑,带着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自信与爽朗,加之原本就俊秀的脸,让整个人都显得干净又耀眼。

“你没戴面具。”夏如初也不知怎么地,脱口而出了。

“带着呢带着呢,你送的东西,我肯定要带着呀!”说着,男人粗犷地拉开自己的衣襟,露出夏如初那半张面具来。

男人将面具上下打了两个孔,用一根红绳穿着,系在脖子上,一眼看去,就跟个二傻子带着一个围嘴似的。

什么儒雅,什么清秀,什么纯净,顿时在夏如初脑子里碎成一地渣。

“你今天来这儿又是要干什么?”

“当然是来找你呀,我前日不说了么,忙完就来找你呀?”男人反问得自然。

夏如初想先扇自己一巴掌,他就多余问这么一句。

俩人一白一红,就这么站在屋顶上,一个沉默不语,一个瞪着眼直勾勾地盯着身边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还是夏如初沉不住气,率先开口道:“我脸上是开了花么,你盯着我瞧干什么?!”

男人甩甩头,“你可比花儿好看多了。”

夏如初咬紧后槽牙,“你能不能滚远点!”

“不能!”男人立刻拒绝。

“那你就蹲下!”

“为什么?”

夏如初转过头,看着男人说:“你割自己一刀,看看一滩血溅在雪上扎不扎眼。”

男人低头看看自己的红衣,又看看夏如初,有些为难道:“我看你那袍子挺宽敞的,要不我俩抱一起挤一挤?这蹲下实在是有辱斯文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蹲在人家房顶上拉屎呢。”

夏如初终于忍不住开口骂道:“斯文这两个字跟你他妈有什么关系!”

“你骂我!”男人露出一副受伤的表情,两行清泪瞬间挂在脸上。

夏如初平生第一次见这么不要脸的人,理智顿时被冲动压成了个饼,一巴掌就扇了过去,却在半道儿偏了方向,最后落在男人的嘴上,死死地将那张臭嘴捂住,并一把将人拽着蹲了下来。

原来,是丫鬟绿儿带着方悦过来了。

方悦似乎是已经睡下又被叫起来的,发丝散落,衣衫也都换过,急匆匆地跨过最后一道月亮门。

屋里那位精神头挺好,摔了大半天了,还在叫嚷撒泼。

方悦走到门口,没进去,而是细细地听了听里头的动静,听了一会儿,她甩甩手,给了绿儿个眼神儿,把人叫回月亮拱门那儿。

“让她闹吧,累了自然就歇着了。”

“可是……我瞧着她那意思,是不能就这么算了的,定是要去找挽风阁的麻烦,我怕,我怕……”

“你怕什么!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蠢笨,她要是能去找挽风阁的麻烦,还在这儿撒什么气。”

“我就是怕她自个儿不去,变着法儿遣我去,妈妈,我真的害怕,那石头今儿看我那眼神儿好吓人呢,还有他跟我说的那些话,我总感觉他是知道了。”

“啪!”方悦一巴掌甩在绿儿脸上,“知道什么?!你把嘴给我封严实了,别让我再看见你这没出息的样子!”

绿儿捂着脸,顿时通红了眼。

方悦恨恨地瞪着绿儿,又伸出两个指头挑开绿儿脖子上的发丝,瞧了瞧那片红色的烫伤,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绿色的小瓶子递给绿儿,说:“这是治烫伤的药膏,你拿回去擦一擦,每天三次,过不了几天就好了,不会留疤。”

绿儿咬着嘴唇接过瓶子,点点头。

方悦瞧她那委屈劲儿,换了个口气道:“好了好了,这几天她要是差你去那边,你就来找我,我来办。”

绿色这才缓了脸色。

嘱咐完,方悦就独自回去了,留下绿儿在月亮门那守着。

绿儿是贴身服侍锦地的,小房间就在锦地的旁边,如今锦地没完没了地撒泼,她也不敢回屋,缩在拱门等了一阵儿,冷得浑身发抖。她望了望锦地那屋,又左右顾盼了几下,起身奔进了雪幕里。

“那是外院的方向,这么晚了,她还要去哪儿?”

夏如初拧紧了眉,忽然,手背被人拍了拍,他这才想起还有一人。

刚才人来得快,他也没注意,这一巴掌不仅死死捂住了男人的嘴,还捂住了男人的鼻子,此刻男人已经缺氧到快翻白眼了。

他赶紧松手,看着男人摊在房顶上大喘粗气,不由地生出些歉意。

可他刚要开口,只听男人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这,这是,是要……谋杀亲夫啊。”

夏如初眼神一变,一脚踩在男人的脸上,径直走了。

风雪将停,绿儿一路向南,很是熟练地找到了护院们住的地方。

这是一排连房,只有靠最东边那间小屋是单独隔出来的。凝香楼近三十个护院,全住在连房里,而那小屋,住的就是他们的头头——何尚。

在离连房不近不远处,绿儿才停下了脚步。连房四周充斥着男人们汗味,房前草棚里摆放着各种棍棒大刀,绿儿站在那里,来回踱步,大约是不敢进去。

她倒也有点聪明劲儿,没过多会儿就想到了办法。从地上抓起一团雪,团成球,朝那小屋的窗上砸去。只是力气不大,没丢出多远,离那窗户还远着呢。

她又团了个雪球,用力丢出去,还是砸不到。

一个又一个,最远的一个才到屋檐底下。看得在绿儿身后不远处站着的夏如初都有点不耐烦了。

“啧,这丫头有点脑子,但也不多呀。就不能往前走两步么?!”男人抱着两只手,在夏如初身侧一边说一边摆头道:“咱们还是帮她一把吧,否则她能在这儿抡胳膊抡到天亮。”

夏如初别他一眼,要不是这货在,他早动手了,犯得着在这儿看人锻炼身体么!

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团了个雪球,举在手里,就等着夏如初发话。

夏如初只好开口:“不行,你当她是瞎子么,看不见飞出去两个球。”

“那好办。”男人说着,就把手伸进了裤子里,掏啊掏。

“你干什么!”夏如初嫌恶道。

“抓它呀!”男人从裤子里掏出一个灰白毛色的毛肉团子。毛肉团子的四个爪子被捆在了一起,嘴巴上也被缠了一圈圈白布,正瞪大了眼睛无声控诉所遭受的非人待遇。

“你放心,绝不给你露馅儿了。”对夏如初说罢,男人抓抓毛肉团子道:“知道怎么做吧?”

毛肉团子很有骨气地一偏头,明显不乐意帮忙。

“那你还是回裤裆里呆着吧。”

毛肉团子立马转回头来,眼泛星光,真挚无比。

一股寒风吹来,气喘吁吁的绿儿抡圆了胳膊,使出全力丢出一个雪球。只听“嗖”一声,一片雪花被吹到绿儿眼前,她眨了一下眼,只见她的雪球在半空中似乎是突然变大许多,飞速朝窗户上砸去,“嘭”的一下,雪球直接撞破了窗框,砸了好大一个窟窿,飞到屋里去了。

“哎哟喂,咳咳,什么?!谁他妈砸的冰块!”屋里发出何尚的怒吼。

绿儿看看自己的手,蒙了。

夏如初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道:“这就是你说的不露馅儿?!”

男人对着手指,“我想着要飞快一点嘛,免得被她看清了。”

不过,这么大的动静,除了何尚以外,连房里的人却是一点反应也没有,个个气息深沉,依旧酣睡香甜。想来也是男人的手笔。

那头,何尚已经出来了。只是人有些萎蔫,步子不快,还佝着背,一手捂着心口,看样子刚才那一砸,正好砸在了旧伤上。

何尚看见草棚前有个人,刚要骂,仔细一看,吃了一惊,“你怎么来了?”

绿儿立马露出一幅小女儿心思,眼睛说红就红了。

何尚左右看了看,赶紧上前,蹑手蹑脚地将人带回了屋里,黑灯瞎火地把门关上了,还不忘窗户上的大窟窿,找了块木板档上。

夏如初跟着移到了另一侧的窗边,当然,后头还跟着个脸皮厚的。

“这么晚了来找我,是不是想我了?”

“死鬼!想什么呢!”

夏如初正听着,耳朵却突然被人捂住了。

他扭过头来,只见男人伸着两只手,一脸正直地摇摇头。

夏如初一把将那两个爪子挥开,并用手指指着男人,眼神警告他别再动手动脚。

男人瘪嘴刚放下手,屋里就传出一阵嘻嘻索索脱衣服的声音。

夏如初尴尬地搓搓鼻子,目光移到一边,自己伸出两个指头,把耳朵眼给堵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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