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10-10 来源：长佩 分类：现代 作者：南木子鱼 主角：边生 叶暮修
叶暮修愣怔看着边生，他的表情没有过多的悲伤或是委屈，还是同往常一样无悲无喜，冷冷淡淡，仿佛刚才的红眼是自己的黄粱一梦。
但他的声音，却比往常来的低沉，像是压抑着什么，轻缓地说了出来，尤其是“不要我”三个字，虽然只是嘴唇轻轻一碰，但是仿佛用了所有的力气，以至于说完话下意识地咬唇动作，显得格外的惹人心疼。
“你在想什么？”叶暮修说道，他认真地凝视着他，似乎在这短短几秒里，看出了边生面具下的躯壳，是破碎的、腐烂的，充满着不安全感，所有的轻微触碰都会让这个早就摇摇欲坠的躯体，分崩离析。
是什么时候被割离成这样的？
叶暮修想着。
应该是那个雨夜，那个暗无天日的一天。
“边生。”叶暮修抬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你在我心中非常重要，没有一个人比你重要。”他说得真诚，眼神当中涓涓而流的是如水般的温柔。
“包括姜楠吗？”
叶暮修点了点头：“包括姜楠。”
边生垂了垂眼睛，细长的睫毛投下碎碎的剪影，过了好久，他才看向叶暮修：“以后晚上可以一起吃饭吗？”
叶暮修想也没想点了点头：“如果工作上没安排，以后我都可以陪你吃。”
“叶暮修。”
“嗯？”
“不要骗我。”边生说道。
“好，不骗你。”
之后几天的确如叶暮修所说，每天都回家吃饭，再也没有出去过，边生心情也不错，偶尔还会主动和叶暮修说说学校里的事。期间姜楠好几次约叶暮修出去吃晚饭，他都拒绝了，两个人都没怎么见面。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姜楠生日那一天。
叶暮修答应过边生，不可以骗他，所以在姜楠生日前一天和边生说了这件事，倒看不出边生的情绪，边生也没有表达过多的不满。只是问了叶暮修，晚上回家吗。
叶暮修点了点头。
“那我等你回来。”边生说道。
可事实不能遂愿，生日那天姜楠喝醉了，叶暮修送他回家后，姜楠缠住了他，两个大男人耳鬓厮磨地，又喝了酒，再加上好几天不见了，很难不动情。
边生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反正叶暮修第二天去接他的时候，他的眼底一片青紫。
“你昨天几点睡的。”叶暮修问道。
边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斜斜的目光瞟了过来，像是刀子：“你说你会回家的。”
叶暮修自知理亏，并没有辩解什么，只是重复道：“你昨天什么时候睡的？”
什么时候睡的，边生机械般地开始回想。
哦，我没睡。
昨天他从吃好晚饭一直开始等，等到月上枝头，等到连路灯都照不亮漆黑的夜，等到指针过了十二点。边生都没有等到叶暮修。他像是个不知疲惫的机器人，久久地坐在沙发上，双眼空洞又执着地看着那冰冷的木门，他在等，叶暮修说会回来，那就一定会回来。
然后那原本乌黑的天，逐渐泛白，逐渐从天的那边开始缓缓染上金边，那光晕离他越来越近，灰暗的天空缓慢地开始退场。
边生动了动身子，长久地保持一个姿势，让他做起动作时酸痛而又麻木，骨骼发出轻微的响声，他抬了抬眼，有一些微弱的光从窗口照了进来，把他的眼睑照得有些暖，却没有削弱眼底那层寒冰，反而像是反射在冰面上的光。他等了一夜，叶暮修没有来。
“边生。”叶暮修见他没反应，喊了他一声。
思绪归位，只是刹那之间，边生突然转过身，伸出了手。
叶暮修只觉得颈边一凉，有手指轻轻刮了他一下，然后他就看见边生捏住了他的衣领，往下轻轻一翻。
边生那张没什么波动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叶暮修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刻把衣领拎了拎归置原位，盖住脖子上暧昧的痕迹。
“你们做/爱了？”边生说道。
叶暮修握着方向盘的手不稳了一下，随即把车停在了路边，有些诧异的看向边生。
边生直白的话，完全超出了叶暮修对他的了解。一时之间，他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如何面对，只是本能地停下车，看向边生。
此时的边生已经收了手，也收回了视线。靠着窗户托着下巴，眼神看着外面，看不到他眼底的东西。
叶暮修什么也没，再次启动车子，这一次没人说话。
晚间吃饭的时候，两个人也没什么交集，一顿饭吃得如坐针毡，尤其是叶暮修，每次边生望过来的时候，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那眼神带着冷意，或者说是怒意，看不清到底是什么，叶暮修也没弄明白，只是有点不舒服，就好像是密集的针。
两个人无话可说，吃完饭便各自回了房。叶暮修带着沉重的心思，对那个意味不明的眼神百思不得其解。
其实之前也叶暮修是谈过恋爱的，只是那时候的边生还没有对他产生别样的情绪，况且那时的叶暮修也不算是谈恋爱，顶多是包养，每一个持续时间都不长，最多三个月，而且从来不会带回家，更不会让他们在自己身上留下痕迹。
直到姜楠的出现，他的出现非常偶然，却又是冥冥注定，只是在舞台上唱了一首歌，便被叶暮修看上了。
这是叶暮修第一个带回家介绍给边生的，也是第一个明确身份的，和姜楠在一起后，叶暮修和其他人断掉了关系，然后在他身边再也没有出现过其他人。
边生那时早就喜欢上叶暮修，姜楠带给他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因为他发现这个男的和叶暮修包养的其他人完全不一样。他不依附叶暮修，他成熟又有才，他有体面的工作，收入还不错，还很有想法。他不像那些包养的人，他们需要靠着叶暮修，并且对叶暮修言听计从，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像是附庸。
而姜楠，却是正常的情侣之间的相处模式。
边生回到房间，直径去了厕所，关了门，门后是一张姜楠的照片，面目清晰，拍照的人很有经验，把他眼睛上的睫毛都拍得格外清楚。
边生坐在浴缸的边缘，手里捏着一枚飞镖，那飞镖在他手里来回变换着位置，从大拇指翻转到中指，又从中指重新翻回到掌心，他顺着飞镖的身体，从头摸到尾，又捏了捏它的针尖，在做这些动作的时候，眼神始终落在那张照片上，阴郁、沉静地从头看到尾，仿佛那张照片是实体，是个活生生的人。
下一秒边生抬起手，飞镖从他手心脱离，不偏分毫的扎在了姜楠的额心，视线落在照片上细看，你就会发现那张照片早就布满了密集的孔。像是边生对姜楠密集的反感和敌意。
一定会有破绽，边生偏执的想着，只要我盯着你，总有一天我会找到那个让姜楠离开叶暮修，或者叶暮修离开姜楠的理由。
边生又做梦了。还是那条弯曲的没有尽头的公路，还是那片阴沉沉的天，还是滂沱的大雨。
难以呼吸的天气。
窗外是被雨幕模糊的景色，窗户上有蜿蜒不止的雨水，行驶的车里放着电台的歌，歌手嗓音甜美空灵，所有的一切都让边生有些犯困。
边生迷迷糊糊，思绪开始混沌，头开始一顿一顿的，一旁的女人见状，把边生抱在了怀里，让他舒服地靠在自己的身上，正当边生打算睡一觉的时候，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不同于爆破声，这声音很沉，很闷，想是重物掉了下来。边生立刻清醒过来，抬着头问道：“妈妈，什么声音？”
……
紧接着天地旋转，转瞬之间，又回到了初始，又是那条公路，又是阴沉的天，又是倾盆的雨。窗外是被雨模糊的景色……
“妈妈，什么声音？”
时间后退，又是那条公路……
边生困在自己的梦境当中，周而复始地重复着同一个画面，像是掉进了漏洞之中，那里没有时间，只有重复的东西。那里的一切宛如复刻的碟片，无限播放着同一帧。
等他大汗淋漓地从梦中挣扎着醒来，时间不过三点。他喘着气，有些麻木地坐在床上，一直到身上黏腻的感觉透过皮肤渗入了皮肉，他才缓缓从床上走了下来。
他极其缓慢地如同木偶般，走了几步，脚底是一片木质的冰凉，突然他蹲下身子，双目有些泛红，他努力地伸出一只手，握紧自己胸口的衣领，另外一只则牢牢地拽紧床单，像是在承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拽着床单的手青筋突起，关节泛白。
他垂着脑袋，是长久的一片寂静，直到他从嗓子里传出了短小又急促的呜咽声，他才抬起头，站了起来，恢复如初，面色平静地走进浴室，没过一会儿就传来了水声。
第二天的饭桌上，叶暮修像是什么也没发生，就好像那个赤裸的问题从来没有问过一样。
“边生，你生日想怎么过？”叶暮修问道。
边生精神不是很好，懒懒地抬了一下眼睛，双眼全是血丝。
“你怎么了？昨天没睡好吗？”叶暮修担心地问道。
边生：“不用怎么过，你陪着我就好了。”回答了上面那个问题。
叶暮修：“好，我陪你。”
叶暮修推掉了所有的事，特地把边生生日那天空了出来。虽然边生说，只要陪着他。可他说是一回事，做是另外一回事。礼物总是要买的。
边生的礼物他一年都没有落下。
第一年买了一双限量的球鞋，边生好像不是很喜欢。
第二年给他买了一块手表，没见过边生带过一次。
第三年送了他一件他随口说好看的衬衫，但是边生也没多大的关欢喜。
第四年送他了一辆COLNAGO梅花，边生骑的次数一只手就可以数过来
第五年陪他出去游玩了两天，这一次边生有所动容，至少口头说了开心。
今年……
该送什么？
叶暮修想了几天都没想出一个所以然来。所以他给姜楠打了个电话，最近姜楠已经好久没有联系他了。
“喂。”电话里姜楠的声音有些嘶哑。
叶暮修皱了皱眉：“你声音怎么了？”
姜楠轻咳了几声：“最近几天有点感冒。”
“吃药了吗？我这边忙完去你家看你。”
“不用了，不是什么大病，药吃几天就好了。”姜楠顿了顿问道，“有什么事吗？”
“这周六边生生日，我想不出来该送什么，你给我提提意见？”叶暮修说道。
姜楠那边沉默了良久，没有回答叶暮修的问题，反而略带沉重地说道：“叶暮修，你有没有觉得边生，有点不太正常。”
这话题转折得有些生硬，说出来的话着实让叶暮修愣住了。
“那天你醉酒，我就一直觉得边生不对劲。他看我的眼神，太不对劲了。后来反复回想，感觉那时候边生的眼神特别恐怖，就好像……”姜楠似乎在抽烟，叶暮修听到了燃烧的声音，“就好像……在看一个死人。他不是个正常的人”
叶暮修敲击键盘的手一停，有些不满地说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他还只是个孩子。”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语气不是很好，顿了顿，接着说道，“姜楠我知道你不喜欢边生，但是我告诉过你，边生对我来说很重要。你不该在我面前说这样的话。”
电话那头的人又开始咳嗽了，这一次严重了些。
“别抽了。”
姜楠咳了一会儿，终于停了下来，声音比刚刚更哑了：“比我还重要。”
电话瞬间安静了，没有人再说话了。
姜楠笑了笑，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认为边生不对劲吗？为什么执着地回忆那个眼神吗，因为那天走的时候，我发现我车的刹车有点失灵了，但是还可以用，我去了修车店一趟，修车的人说，有人为动过的痕迹，但是那个人应该最后打算放过我，并没有动到最后。””
叶暮修呼吸一沉：“你什么意思？你觉得边生做的？”
姜楠沉默了。
叶暮修立刻站了起来，动静很大，打翻了放在一边的咖啡：“是！边生没有其他孩子活泼讨人喜欢。但是绝对是个好孩子，你说的事他不会做，也没有理由做。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在我面前说这种话了，不然……”
“不然？不然怎么样？不然和我分手？”姜楠说道。
叶暮修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我不是这个意思。”
姜楠苦笑了一下：“叶暮修。我发现你这人，真是专一又多情。”
“什么？”
姜楠：“一双眼睛可以让你断掉所有包养的关系，我真的很想知道我生日那天，你抱着我喊的那个名字是谁。”
叶暮修眉头一跳。
“边顾南。很凑巧边生也姓边。”姜楠说完这话，就挂掉了，没有给叶暮修说下去的机会。
叶暮修一下子瘫坐在了沙发上，他不明白好好的一个电话，怎么就变成这样了，怎么就扯到边生，又扯到边顾南。
难怪生日之后姜楠就再也没有主动找自己。难怪姜楠接到电话之后直接拿边生说事。
姜楠……
边顾南……
叶暮修想着。
他不知不觉想起了初见姜楠的那一天，他抱着一把吉他，坐在静吧，安静地唱着歌，声音低沉好听，带着一点点慵懒，每一句歌词的结尾，总是习惯性地勾一下音调。
那天是边顾南的祭日，叶暮修喝酒喝得有些恍惚，姜楠的声音又太过像他，他有些摇晃地走上了台，音乐戛然而止，姜楠看着这个不速之客，下一秒叶暮修勾住了他的脖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姜楠看着眼前的男人，面目俊朗，醉酒的眼有些迷离，不知为何特别轻得刮了一下他的心，姜楠张了张嘴，像是被蛊惑了一般：“姜楠。”
“姜楠。”他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带着酒味的气息喷洒在姜楠的颈侧。
边顾南。
那一刻酒吧的光线太暧昧，他看向姜楠的眼神逐渐变得痴迷。
“你跟我吧。”叶暮修的声音透过话筒穿透而过，直白的回荡在安静的酒吧当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