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三号今天恶毒了吗?

精彩段落

老赵是一个【懂得变通】的老师。

逢年过节打点一下,关键时候他就能帮你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像我和高扬这样的富二代,干点离经叛道的事儿对他来说都是家常便饭。

虽然他在本班耳目众多、情报能力超群,但仍可以做到对我们这样的纨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据说当年他当上系主任的时候还不到四十岁,直白点说,没点升职技巧是轻易爬不到这个位置上的。

如今老赵手里有一个保送名额,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实上,这个名额非陈执莫属。但事情还没走到决定性的那一步,谁也无法保证结果一定如他所愿——

不搞点下三滥的手段可对付不了陈执,我决定恶人做到底,只要能把陈执和江宜夏撮合到一起、赶紧回到自己的生活中去,怎样都无所谓了。

果然,老赵一口答应下来,还直接当着我的面给陈执打了电话,才开口提了一句聚餐的事,对面很快就答应了,通话时间还不到二十秒。我嬉皮笑脸地谢过老赵,还被他亲昵地拍了拍肩膀。

走出办公室,高扬告诉我小炒店的包间也订好了,他还特意确认了江宜夏的打工时间,是每晚七点到十点,一共三小时,足够用了。这样看来倒也不必孤立着江宜夏拉群了,因为今晚他的身份是服务生,我就是他们店里即将要服务的一位恶霸上帝,天然的强弱关系!

事情就这样安排好了,出乎意料的顺利。

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觉得要出差错。

果然,好的预感从来成不了真,坏的预感倒是很快就实现了。在我们一行人到达小炒店、菜都陆续上了几盘之后,差错就真的来了——老赵接了一个电话,告诉大家陈执和安淇乘坐的那辆车因为下班高峰被堵在高架桥上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让大家先吃。

本想速战速决,没想到真成了聚餐,还被同学你一言我一语地起哄了一通今天我在讲台上发疯表白陈执的事——原来,因为我平时和陈执根本没来往、再加上陈执今天根本不在场,大家都没把我的话当真,以为我玩游戏输了搁这儿咬紧牙关做大冒险任务呢。

真是有苦难言!算来算去,没算到除了高扬以外压根儿没人相信我这场突然的表白,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剧情走向真是越来越歪了!

在大家的说笑声中,我强迫自己静下心来想想对策——果然,还是应该先从江宜夏这边下手吗?

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多,老赵也站起来让我们好好玩、自己先回家陪老婆孩子去了。他那边刚迈出门去,男生里就有人开始发烟、更有几个能起哄的直接开了酒要玩国王游戏,连高扬都忘记了我们此行的目的,跟大家有来有往、简直是越喝越兴奋……一时间,包间里嬉笑喧闹的声音简直能掀翻小炒店屋顶。

想到今天上午说了江宜夏一句就叫他流了一通眼泪,我心里很清楚:他比陈执好对付多了。

既然陈执不来,先欺负一下他的准老婆做个铺垫也聊胜于无。可自从我们浩浩荡荡进了这店里之后,江宜夏倒是挺聪明,趁我一个没注意急急忙忙地一头钻进后厨里帮忙去了,也不见他出来端个盘子送个菜。这倒是让我提前想好的几条恶霸招数(如故意挑刺菜不好吃、装作自己没点这道菜等)没有了发挥的空间。

眼看今晚的发展离我的目标越来越远,我再也沉不住气继续坐下去了,只能借口上厕所赶紧溜出包间去找江宜夏。可没想到我这边刚关上包间门想要冲去逮人,转身就来了个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江宜夏竟然叫一群吵吵嚷嚷的醉汉给围住了!再低头一看,一地饭菜和碎盘子,恐怕起了得有一会儿争执了。

店老板是个小个子男人,满脸恐慌,杵在一旁揪着围裙颤巍巍地不敢上前阻拦,见到我出来简直跟见到救星一样两眼放光,一路小跑过来拉住我的衣服:

“同学,小江是你们班的吧!你快来劝劝吧!这桌客人喝醉了,非说菜做得不好吃叫我们退钱;小江说端回去让厨师重做,他们不干,又开始不承认点过这些菜,小江拿单子给他们确认,他们发了火,把一桌子菜都给摔了,还要跟小江动手……”

我怒火中烧——这帮不知道哪儿来的傻逼竟然把我想出来的几出损招全总在吃霸王餐上了!那边陈执这个冷血男卡路上了,这边江宜夏又让一群喝了马尿的王八给缠住了,这样下去我这月老的活还有没有法干了?

算了,别他妈忍了。

店主还在我耳边念经,我干脆把他推进后厨,转身抄起一个酒瓶子往地上猛地一砸——哗啦一声脆响,哄闹的店里一下子安静下来,那群醉汉也慢半拍朝我看过来。

“你、你他妈谁?”其中一人醉醺醺地大着舌头问。

“我?”我晃了晃手里的碎玻璃瓶,露出一个反派特有的坏笑,“你亲爹。”

“你小子找死!”为首的那个光头把江宜夏猛地往后一推,小男二没站住,竟然正正好好摔向了那堆碎盘子上!只听他一声痛呼——原来他倒下时手掌正好摁到了碎瓷片上,几乎是一瞬间,鲜红的血顺着瓷砖缝蜿蜒开来。

光头醉醺醺地笑了一声,又看向我,想要乘胜追击把我一起收拾了。看来他是喝了不少酒,连步子都走不利索就敢单枪匹马朝我猛地扑过来。

我看准了他发力的时机,往旁边一闪身,他就自己失足摔进了在前方空啤酒瓶摞成的小山堆里。我弯下腰去,伸出一只胳膊猛地勒紧了他的喉咙,拎着他瘫软的身体,转个弯让他面朝人群——

众目睽睽之下,我举起碎玻璃瓶,用那处最长的尖角对准他的眼珠猛地刺下去!

光头乍然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

抬起头,我盯住那群酒已经醒了一半的醉汉们,他们的表情已经从刚刚的挑衅变成了震惊和恐慌。

【本来只是想犯个贱再顺带吃个霸王餐,没想到事态会变得这么严重】,他们大概在这样想吧?

光头尿裤子了。

碎片尖角离他的眼珠子还有一厘米的时候,我停下了手腕——但一瞬间迅速迫近的恐惧感也已经足够淹没一个人的思维与感官,对于醉汉来说更是具有欺骗性。

骚臭味和饭菜的香味混杂在一起,怪异又恶心。对面不知道谁先反应过来,慌张地大叫赶紧打120叫救护车。我扔下碎玻璃瓶,一脚踹开身前这滩晕过去的烂泥,走过去把发着抖的江宜夏一把拉起来——他瑟瑟发着抖,泪水流了满脸,湿润的大眼睛怔怔地望着我,袖子已经被汨汨流出的鲜血浸透。

“被围住你不会喊出来?哑巴了?”

“我……”他的声音颤抖着,“不……不会有人帮我的……”

我忍下大半怒气,憋出一句狗血台词:

“你怂成这样还怎么跟我抢陈执!”

江宜夏脸上仅剩的一点血色也褪去了。

果然,江宜夏不是我这样的bug,他喜欢陈执,是真心的。

不知为何,从刚刚起,我就隐约有种脊背发凉的感觉。松开江宜夏的手腕,我环顾四周,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有些陌生的声音——

“你在说我?”

我愣愣地回过头去,看到了不知什么时候倚在门口的陈执。

他的鼻梁上还架着一副眼镜,此时因为内外的温差,镜片上泛起了雾气。只见他慢条斯理地摘下眼镜,将其折叠、收起。

再抬头时,我看清楚了他那双冰冷的黑眼睛。

果然是令人讨厌的男一号,每次都选在最巧妙的时间点登场……

精准到让人恶寒。

压下莫名的厌恶感,我盯着他,清晰地说:

“没错。陈执,我喜欢你。并且,你必须跟我交往。”

“否则?”

“否则,”我握紧拳头,“我会不择手段。”

月光照射在陈执的身上,如同舞台上的聚光灯。

也许是错觉,我竟然看到他笑了一下:

“那就——不择手段给我看。”

“打过120了吗?”

老赵递给我一罐咖啡,我放下手机接过来,“已经往家里去了。”

他挨着我坐下:

“刚刚我联系到了高扬的父亲。”

我揭开拉环,没喝,也没说话。

“我告诉他,高扬在家中摔下楼梯昏迷不醒,现在已经联系了120要送往医院,需要家属陪同,他父亲只说现在很忙,稍后让秘书联系我,直接把电话挂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冬天的冷风毫不留情地灌进我的喉咙里。

这冷血的回答还真是一点都不意外。

就像小说中描写的那些有钱却不幸的悲催富二代一样,我和高扬都有一个畸形的原生家庭。

如果说每个家庭的不幸都有一个关键词,那么我的会是【背叛】,高扬的则是【漠视】。

高扬是他的父母达成协议后、合力设计出的一件商品,他是两家企业强强联手的理由。在他只有几个月大的时候,父母就已经分居两地,各有新欢,而对于高扬,两人则不再尽任何除了钱财之外的义务。如今,他的母亲移居美国,父亲则在几年前在外面有了私生子,听说还为此费心改动了高扬爷爷的遗嘱,为的就是以后能把公司交给自己心爱的小儿子。

“不过,我不在乎。”高扬曾经笑跟我打趣,“反正只要每个月给我一大笔钱就好啦,公司就送给他们,让爱操心的人自己去操心好了。”

“万米接力快开始了吧?”老赵拍拍我,“你看,别的班第一棒都去热身了,你也该去了——别担心,我一会儿开车去医院看看,不会有事的。”

说来也奇怪,自从知道自己活在小说中之后,我一心只想赶紧完成系统规定给自己的任务,想推动陈执和江宜夏早日修成正果,好赶紧逃离这个不属于自己的世界。

可与此同时,真实与虚幻的界限也在我心中越来越模糊了。

我生活了这么久的世界,是假的。连我自己都是假的。

今天,我得知高扬受伤了,他是我的朋友——或者说,小说中的朋友。如果仔细思考的话就会发现,我们的人设很经典,只是一对嚣张霸道的狐朋狗友,小说中需要我们这样的丑角,我们两个是反派版的彭彭和丁满。

连同离奇的身世,不幸的家庭,孤独的人生,都是早已被人为设计好的。

可是为什么——伤心的情绪,痛苦的情绪,愤怒的情绪,曾经被父母冷漠以对、孩童时期的那种不安和恐惧,却如此真实?

配角存在的意义,难道就是为了成全主角吗?

高扬这家伙,明知道比赛这天气温在零下十几度,竟然还把所有项目都报了一遍——一个运动会而已,有那么重要吗?

明明是比谁都吊儿郎当的人,可面对体育项目时却能拿出十二分的认真。

明明是跑得比谁都快的人,却连高中最后一场万米都无法参加。

我们,真是悲哀的配角啊。

选手集合的哨声响起,我站起身:

“……万米接力,高扬跑最后一棒。”

老赵也站起来,跟我一起看向操场。

耳边的欢呼声、加油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不管是参赛的选手还是看台上的观众,零下十几度的天气也丝毫不影响大家沸腾的热情。

“是啊,高扬这小子最能跑了,一千米,体育部的老师估计也拿到咱们班的接力名单了。”

名单。我回忆着。

姓名,性别,还有跑步的米数。

姓名其实无妨,体育部的老师对我们并不熟悉,无法将姓名和人脸一一对应。只要找到一个没有报名接力的男同学——

等一下。

该不会是……

“您……”我看向老赵,“可以多陪高扬一会儿吗?如果接力赛我们拿了第一,下午就不需要上课了,到时候我会去替您的!”

老赵的眼神有些惊讶。

“可是,接力赛……”

“我来想办法。”我看向我们班看台的位置,上一场跳高比赛获得胜利,大家正在开心地放声欢笑。

会有人注意到平时最吵闹的那个人今天却意外缺席了吗?

我看着天空,原本湛蓝的颜色渐渐掺入了灰色,好像要下雪。

“一个人摔下了楼梯,又一个人醒来——实在太孤单了。”

【我啊,就算有一天死在家里都不会有人发现吧?你看新闻上,独居的人离世之后,都会因为尸体腐烂发臭被邻居发现的吧?可是我们家住在别墅区,独栋之间隔的好远,也不知道要多臭才能被找到。】

——这段曾经被我当做恶趣味玩笑的话,在这一天重新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每天的早课是七点半开始,今天的运动会是九点开始,直到十点,高扬都没有出现在学校里——而第一个发现这件事的人,竟然是我。

老赵翻箱倒柜找到了当初刚入学时高扬留下的父母联系方式,一个是空号,一个说了两句话就挂断了。后来我忽然想起,自己的通话记录里还有高扬家里的座机电话,这才拨打过去、被雇来做饭的阿姨接起来——她的声音都吓得变了调,说本来想过来准备午饭,结果刚一开门就看到高扬倒在一楼的地板上昏迷不醒,左腿压着的地毯已经洇了一滩血,这一幕把她吓得魂飞魄散,刚想叫救护车,我就打通了家里的座机电话。

是因为昨天喝了酒才摔下去的吗?

他是什么时候摔下去的,又是怎样摔下去的?只知道那时家里空无一人,他就这样昏昏沉沉地流着血,直到十几个小时后才被人发现。

【我啊,就算有一天死在家里都不会有人发现吧?】

他说出这句话时的笑容仍在眼前。

好孤独。

即使知道活在小说中,即使知道高扬也只是小说中虚构的人物,即使知道这些事情并不是发生在现实世界中,这种强烈的情感还是冲击着我。

我走向操场。

先跑赢第一棒吧。明明这样想着,可站在白线前,还是忍不住又一次失神。

不得不承认,有一种古怪的感觉从今天睁开眼的一瞬间就围绕着我,像坠入海底被水草裹挟住身体一般,这种异常的预感让人难受且昏沉。

似乎高扬的受伤,只是一个开端,还有许多始料未及的事情即将要发生。

发令枪响起,砰!那枪声似乎像在我耳边炸开一般——

心脏忽然像被一双大手狠狠攥紧!

完全陌生的痛感一瞬间令我清醒万分。迈开步子,我依靠本能冲了出去,不顾一切地奔跑起来。风在耳边呼啸而过的声音像大火熊熊燃烧。

把接力棒递给下一个同学,在欢呼声和呐喊声中,我狼狈地跪倒在了地上。明明是零下十几度的寒冷天气,可汗水却顺着我的脸颊滴落在塑胶跑道上。

为什么?

我在害怕吗?

可是,在害怕什么呢?

脚步声逐渐近了,一双运动鞋停在我垂下的目光里,我抬起头,与一双冰潭似的黑色眼睛对视了。

喘息着站起来,我听到他淡淡说:

“最后一棒,我来跑。”

我感到困惑。

他在帮助我吗?

可是, 为什么?

我应该说点什么、不管什么都好。明明是绝佳的机会……

可是,完全无法思考了。脑海中一片混乱的景象,零星的片段不断闪现。

“谢谢。”半晌,我听到自己干巴巴地开口。

“还有吗?”

陈执走近我一步。

日光照射,他的影子几乎覆盖住了我的影子。

太近了。我退后,跟他拉开距离。

还有吗?

我还应该说些什么?

他想从我这里听到什么?

我是顾燃,小说中的男三号。

我很爱陈执,爱到无恶不作,爱到执迷不悟,爱到为了他可以不择手段。

还有呢?

——“我喜欢你……”

糟糕。

犯下了的拙劣错误,我的大脑终于从一片混沌的状态中挣扎出来。

表白的时机完全错了。

我用颤抖的声音说出了最不该出现在这个时刻的那句话。

寒风仍然毫不留情地刮着,刺痛了我每一寸暴露在外的皮肤。

半晌,耳边响起了陈执的轻笑声。

“不知道陷入爱河的人该怎么演吗?”他说,“那么,我来做个示范。”

我茫然地看向他,可他的神色却如此平静、理性,那双黑色的眼睛里倒映着我的影子。对视的一瞬间,我惊讶地发现——这束曾让我感到不适的目光,竟然也可以如此温柔。

他说:

“顾燃,我喜欢你。”

咔哒。

开关打开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回过神来时,他早已离开。

明明被提前告知了是假的,可就算谎言,也能撼动人心吗?

这就是男一号啊。

伸出手,我按住自己的左胸口。

那里有一颗心脏正在急速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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