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1-07-01 来源:废文 分类:古代 作者:州向北落 主角:祁溪 江行
日盟宫宫主手艺不错,江湖人皆知。
从五月开始,日盟宫新弟子数量便一骑绝尘,惹得江湖其他门派眼红的不行,但眼红也没辙,因为众人都知道,新弟子选择日盟宫,原因只有一个。
宫主手艺真的很不错。
哪方面的手艺呢?
自然是理发了。
日盟宫宫主三月份练功出了岔子,一个不谨慎掉进了千年寒潭里,被右使捞出来的时候已经没了呼吸。日盟宫长老放声恸哭,哭声荡气回肠三百里,可能是感动了上天吧。
宫主复活了。
说是复活了也不是很恰当,宫主咳出一口水,说了句众人都摸不着头脑的话“丫的,怎么穿越这么费劲。”
眼见着宫主复活,长老大喜,一激动昏了过去,上上下下又乱作一团。
虽然宫主是复活了,但是日盟宫的众人发现,宫主不仅失忆,甚至还丢掉了武功。
右使下令一定不能把消息传出去,和睦相爱的日盟宫上下眼泪婆娑地应下了,眼泪多是为了可怜的宫主而流。
江行就是那个倒霉蛋,他在现代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小白领,上班途中出了车祸,睁开眼一片漆黑,有个声音在耳边问他要不要穿越,江行一听就笑了,撞死了还有这种好事,立马点头应了下来。
没想到甩到面前十几本书,翻开还好是简体中文,声音说必须要背下来才能穿越,江行冷哼一声,他别的不行,就背书特别在行。
背是背了,字都是汉字,连在一起江行就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就这样,他穿越了,刚来就听见一声震耳欲聋的嚎啕“宫主,没了你我们可怎么办啊”。
“别担心,爷来了”江行一笑,睁开了眼。
等一下,为什么穿越到古代了?
江行迅速接受了自己是个宫主并且“曾经”武艺高超的事实,走上一圈人人见了他都要喊声“宫主好”,实在是,爽爆了!
虽然这些人喊得同时总是喜欢带着一种可怜的神情望着他,江行依旧能视若无睹地继续快乐溜达。
只是日日这样溜达,失去了现代科技,江行开始觉得无聊了。
他告诉右使,让右使找来一些好玩的东西,右使蹭蹭的就没影了。
第二天,右使带了一群木人,兴奋地告诉江行,这是江湖上现在最好玩的东西了,名为木桩,既能切磋武艺又能锻炼轻功……没说完就被江行轰走了。
江行在百无聊赖里突然想起,自己有个有点难以启齿的秘密。
他是个tony。
理发店金牌的那种。
这是江行的小癖好,也是他在现代最大的秘密。白天上班,晚上就会出现在一家vip店里,被捏着兰花指的店长供起来“阿行老师可是我们家店的金牌呢”。
江行推开门,左使从树上跳下来,抱着剑冷脸问他有什么事,江行目光盯上左使扎在后脑勺的手法,羞涩地问“你能满足我一个请求吗?”
左使沉默良久,忍辱负重地点点头。
江行搂着人进了屋。
这一幕正好被拿着新功法的右使看见了,功法掉在地上,右使瞪大眼睛。
右使第一时间去找了长老,明里暗里地暗示现在的宫主和以前的不一样,长老苦口婆心地对他说“宫主以前的水平也就是和二流打个平手,即使现在武功尽失,也不一定是坏事”,看着右使憋红了脸,继续劝道“江湖风平浪静,宫主安安稳稳的对大家都好”。
“宫主……他……他好像有断袖之癖”右使吭哧着说完,长老一脸波澜不惊地看着他,右使一愣,难道长老知道……?
只听长老慢悠悠地说“宫主现在没有武功,也没法强掠民男,就随他去吧”,右使一听,竟然觉得说的有几分道理,便暂时放下了这件事。
江行对着铜镜哈了一口气,拿着宽大的袖子使劲擦了几下,然后放在了左使面前,心满意足地说“看,怎么样”,他叉起腰,等着惊艳的吸气和大力的赞美。
屋内安静的好像刚发生过命案,江行挠挠头,奇怪地看向左使,发现平日里冷拽的二五八万的男人,他哭了。
江行慌了,“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蹲在左使旁边,企图在一地碎发中找到弥补,却听见左使哽着嗓子说“从今往后,徐子烁就是宫主的人了,但凭宫主……”。
“?等等”江行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我只是剪了你的头发……”,徐子烁哽着声音继续道“宫主,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宫主既然剪了我的头发,那就是……”。
江行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他一边剪,徐子烁的脸色越差,到最后甚至闭上了眼睛。
“子烁,你听我说”江行小心翼翼地堆出笑脸,徐子烁一听,红着眼眶问“宫主这是要始乱终弃吗?”
我不是我没有,江行头摆的像拨浪鼓,他没觉得自己哪乱了,当然也就没有抛弃这一说。
徐子烁一听,红着眼点点头,他沉声道“我知道了,从今往后子烁会尽职尽责当好日盟宫的左使,……决口不提今日发生的事情!”,说完推开门就没了踪影。
江行甚至没有伸手阻拦的时间,他甚至还想让徐子烁帮忙收拾一下屋子里的头发。
右使从墙角窜了出来,把江行吓了个够呛,“你干什么?”他不耐烦地问,右使眨巴眼一会,递上一本薄薄的册子。
江行拿起来翻开,片刻后,他合上册子骂“我的眼睛”。
右使不解地问“我看宫主和左使浓情蜜意……”,江行转脸给了右使一拳,用了力,右使也没觉得疼,他揉着脸问“宫主这是什么意思?”
江行突然有了一个主意,他高深莫测地看了一眼右使“我最近练功出现瓶颈,你愿意来祝我一臂之力吗?”
右使一听,激动地点点头,只要宫主肯用功,日盟宫冲击江湖一流门派指日可待。
江行露出神秘的微笑,带着右使走进了房间,他聪明的提前用黑布蒙上了右使的双眼,然后尽情发挥起来。
黑布落下,紧贴着头皮的短发映出一张有些青涩的脸。
江行紧盯着右使的脸,竟然没从上面看出半点泪痕,心理素质不错啊,江行乐呵的想。
徐子烨转身跪下,他对着江行中气十足地喊“感谢宫主赐断发之恩!属下感激不尽”,说完昂首阔步地走出了房间,还不忘留给江行一个璀璨的笑容“属下一定会告知日盟宫上下,宫主竟有如此手艺。”
江行愣住了,这,怎么跟预想的不一样啊?
徐子烨截然不同甚至带着微微自豪的态度冲在了日盟宫的大道小巷,逢人便介绍这是宫主给的荣耀,这是宫主的手艺。
没想到引来一片赞扬的声音。
江行的忐忑瞬间变成了满头的问号,为什么啊?你们古代人不都该向徐子烁那样的吗?
过了两天,江行明白了。
正直酷夏,他本身倒是没觉得,宫主寝宫离千年寒潭很近,凉气飕飕的,江行半夜甚至还要去摸索被子在哪往身上盖。
下面的人就不一样了,日盟宫里树少建筑多,长老独住一室,可以调节内息来降温,而刚入宫的弟子甚至是有些年头的弟子却没这种待遇,长发披肩,还要穿着至少两层的宫服,很多时候光是早上起来已经是一头汗,更别提还要去练晨功。
右使顶着个几乎是寸头但又无比合适的造型在众人面前晃了又晃。
终于,江行在一个烈日当头的下午,遇到了一个扑在他面前的弟子,口口声声大喊着“求宫主赐我断发”。
江行心里乐开了花,表面上却温和地把人扶了起来,他语调上扬地回答“可以”。
一来二去的,找江行的人越来越多,日盟宫里靓丽的短发甚至成了一道亮眼的风景,连长老都不得不说,宫主赐断发后,弟子们练功都更有动力。
徐子烁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江行身后,又把江行吓了个屁股墩,他想起之前的事,心里有愧的自己揉了揉,却看见徐子烁递过来一封信。
“月生宫的宫主递了封请柬,要您……去断发”徐子烁说的犹豫,江行接过来上下看了看那封信,欣然答应,没想到生意都做到宫外去了。
徐子烁跪着没走,江行疑惑地问“还有什么事吗?”,徐子烁脸一红,磕巴着说“之前是属下误会了宫主的意思,希望宫主……”
江行大度地摆摆手“多大点事”,他转身离开,却没看见徐子烁在身后黯然地垂下了眼。
“到底是我自作多情”喃喃声响起,“那你就尽管去那个月生宫看看吧”,徐子烁说完,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轻轻笑了一声,在偌大的空殿里,显得格外诡异。
江行找了一圈,愣是没找到长老和徐子烨,问了身边留着西瓜头的小孩,小孩脆生生的回答“长老和右使去武林大会啦,长老让我告诉您别在这期间乱跑就行”。
“行行行,你去玩吧啊”江行打发走人,站在有些空旷的宫门口发了一会呆,转身就回去收拾行李。
临出门前江行才发现左使不打算跟他一起,他拎着把装饰佩剑,带着一小包个人用品,站在宫门口跟徐子烁大眼瞪小眼。
“我要一个人去吗?”江行指着自己问。
徐子烁点点头,“日盟宫总不能没有人管吧”,江行一想也是,欣然同意,背上包就走出了日盟宫。
江行迷路了。
作为一个现代人,江行出门几步都离不开x德。他打开手里徐子烁给他的地图,发出了灵魂提问“哪边是东啊?”
江行慢慢地往前走,他突然意识过来,为什么堂堂一个宫主,出门没有马车豪驾,也没有仆从侍卫,就只有一个人拎着小包。
这,这样真的很像逃难啊。
“嘿,这位日盟宫的小哥,你要去哪?”
江行顶着烈日抬起头,汗顺着脖子流下来,面对一张黝黑的脸,他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我是日盟宫的人?”
马车上农夫打扮的中年男人指了指他的头顶,“这种奇特发型的只有日盟宫”。
江行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没想到自己的手艺在这一边流传开来了,他傻乐半天,听见农夫问“你是出来历练的吗?怎么就一个人”。
大哥,你的剧本好熟练啊。
江行点点头又摇摇头,他心说这会说我自己是宫主估计也没人信吧,就像模像样地作了揖,正义凌然地回答“正是,敢问这位……大哥,月生宫如何去?”
农夫看了他半天,上下打量了一遍才缓缓地问“你真的要去那个地方?”
江行快被烈日晒昏厥过去了,想也不想的回答“当然!”
农夫指了路,二话没说,驾车飞快地离开了,江行还没来记得道谢,就吃了一嘴牛粪味的尘土。
“我收回我的道谢”江行愤恨地想,他大跨步地往前走,突然无比思念自己寝宫后面那座寒潭,啊,寒潭,离开你我才发现自己,是如此的思念。
江行离开的第二天。
长老和右使回来了。
徐子烨看见空无一人的寝宫,有些不解地问扫地童子“宫主去哪了?”
扫地童子摇摇头。
徐子烨运起轻功直上日盟宫最高的塔顶,他还是没找到宫主,却撞见了徐子烁。
“站住,我问你宫主去哪里?”剑 横在胸前,徐子烨来势汹汹的样子让徐子烁皱起了眉,他看着徐子烁着急忙慌地从顶上跳下来,慢悠悠地说。
“月升宫宫主有请,宫主自己去了”。
徐子烨眼前一黑,他想也不想的问“你让宫主一个人去了?”
“当然”徐子烁一撇嘴,“我走了宫里连个管事的人都没有”。
背后的剑被拔了出来,徐子烁一惊,那把闪着寒光的剑就已经驾到了自己的脖子上,徐子烨的手稳稳地抓住剑柄,愤怒地问“你是故意的吗?”
徐子烁移不开,他心里暗暗吃惊,徐子烨什么时候练了这一手,他不仅没法躲开,甚至在剑压下难以忍受地被逼出了一滴汗。
“你要去追,还来得及”徐子烁冷冷地回,他看着徐子烁收回佩剑,忍不住多嘲讽一句“宫主福大命大,掉进寒潭都没死,去个魔宫算什么”。
徐子烨的剑在刹那间拔出又收回,徐子烁的胳膊上多了三道极深的刀口,他捂着胳膊,却咧嘴笑了,徐子烨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注意你的言辞”,转身便腾空离开原地。
奔向的方向是,长老?徐子烁撕开袖子,平滑的刀口上狰狞的留着血,血顺着小臂流到地上,他啐了一口,也转身离开了。
徐子烨哐哐两下,愣是没有撬开长老的门。
他情急之下,坐在门口哭嚎起来“长老啊,不好了,宫主要没了”。
长老扑扑腾腾的打开门,腰间围了一条单布,丰腴的赘肉在腰间抖了又抖,他着急地问“宫主怎么了?”
徐子烨也顾不上衣冠不整,他拉着长老的手就挤出一滴眼泪“宫主孤身一人去了月生宫,还是受那月生宫的宫主邀请。”
“什么?”
江行一个人晃到了黑夜,索性带的食物还算够,他抿了口粗茶,坐在路边看起了星星。
现代不努力,古代跑拉力。
悉悉索索的声音离这里越来越近,江行站起身,拿上那把看起来就很普通的佩剑,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听力越来越好了。
一伙穿着漆黑的人悄无声息地到了茶摊门口,摊主不知道什么时候跪在了地上。
站起来的江行显得有些突兀,他不知道说什么,但觉得跪地上也不太符合自己的宫主身份,索性又坐了下来,假装没有看到的继续喝茶。
“呲溜”
这茶刚刚明明是热的,江行捂着嘴,怎么片刻之间就变成了冰碴子呢?
风声一响,江行下意识去抓剑,却落了个空。
黑衣服黑面纱的人走到他面前。
江行心被提了起来,他脑中像是回马灯一般闪过穿越之后来这里的场景,日盟宫,左使右使,和长老……
“敢问可是日盟宫宫主江行,江宫主”
“嗯?”江行歪头,这是应该答应还是不答应,按照小说里的情节,答应之后下一秒就该人头落地了,他正犹豫着,却看见黑衣人齐刷刷地向他单膝下跪。
“下属奉宫主之命前来接江宫主”
江行指指自己,其中的一个人点点头,用毫无波澜的语调说“希望江宫主不要为难下属”。
“我能问问你们是怎么认出我的吗?”江行觉得奇怪,小路上塞满了人,竹林却空荡荡的响着回声,连鸟鸣都没有。
“这把普世剑,只有江宫主才能拿起来”黑衣人说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江行挑挑眉,悄悄地瞄了一眼自己平淡无奇的佩剑,原来你才是真正的深藏不露吗。
“走吧”他大手一挥,率先走在了前面,转头一看黑衣服的人仍旧齐刷刷地跪在地上,“?”。
黑衣服的人指着另一边“是这边,江宫主”。
江行轻咳一声,昂首阔步地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他走远,茶摊附近的人消散地一干二净,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茶摊的主人更是连身形样貌都完全变了一个人。
被黑衣服人簇拥着的江行非但没有觉得不对劲,甚至有几分安心。
道路上黑色的气息越来越浓,连树影都看不见,江行放慢脚步,甚至贴着身后的人在走路,奇怪的是,后面的人一点温度都没有,江行一边背诵核心价值观,一边慢慢踱步。
“江宫主”
“啊?”江行一惊,出了一背的冷汗。
“到了”
话音刚落,江行就发现身后没人了,刚才那黑压压的一大帮,不见了。
江行“?我好害怕”,他站在原地,却发现门口一扇黑漆漆的大门缓缓地打开,透露出一丝微弱的暖光,冷风窜过背脊,江行再也没有多想,毫不犹豫地冲进了那扇门。
江行看到了水,在水的中间有一座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宫殿,微弱的暖光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他站在偌大的水面前愣了一会,突然听见一个男声从很远的地方响起。
“怎么了?江宫主,对我月升阁不满意”那声音好似薄纱拂面,又撩的人心底痒痒。
江行打了个哆嗦,他不是不满意,是不知道怎么过去。
对面没了声音,江行对着一汪湖水开始犯愣,这怎么过,撑杆过还是游过去,他伸手比划了一下。不行,杆子没折他自个儿先成落水狗了,江行看着乌漆墨黑的湖水,一咬牙,撩起了袖子。他正打算趁着四下无人坐地上脱鞋,身后突然传来了若有若无的脚步声。
江行火速放下宽大的衣袖,老神在上的把手背在了身后。
“江宫主怎么在此”来人一身乌色宽袍,与那种裹得密不透风的样子不同,这人身形高大,露在外面的脖颈和手臂均是常人的肤色。
江行看过去,果不其然,面上仍旧带着黑纱,这人的头发挽了起来,露出一根亮银色的簪子来,眼角上挑,眸色在黑夜里看不清,却依然能感觉到其中传来的好奇。江行一怔,终于遇见一个看起来正常人的人,他眼前一亮,清清嗓子,指着一旁乌漆墨黑的湖水,诚恳地说“我看你们这湖水与我宫中颇为相似,觉得甚是有缘,不免多逗留片刻”。
江行说完心里给自己竖起一个大拇指,感情到位,动机合理,动作无偏差。
那人一哂,手在空气里晃了晃,江行只觉得眼前花了一下,便发觉周遭开始变了。
湖上亮起一盏盏灯来,那灯虚虚晃晃地浮在水面上,昏黄色光晕从其中缓缓溢出,光连成一片,一点点照亮出月生宫的轮廓,与此同时,江行的正对面,湖上缓缓升起一座桥。
黯然地花香悄然间萦绕在江行身边,他一时间只看到了升起来的无边亮点,眼里盈满这种昏幼又莫名让人脊背一凉的色泽,江行觉得好像有点熟悉,他说不上来是什么。另一边无法捉摸的黑色里,传来一声低哼。
江行无知觉地看过去,发现那桥上竟然闪着微绿的光芒,而桥的另一边则是完全看不见的黑色,如果不是提前听到了声响,很难猜到那里居然有个人。
“月升宫的传统向来如此,还请江宫主不要见外才是”旁边的人咯咯地笑了一声,眼睛在江行身上来回打量。
“噢,没事,我理解”江行收回视线,大咧地回答,心里想着这个不错,就是有点吓人了,改良一下给自己寝宫也搞一个,他大踏步地走上湿漉漉的桥,却没注意到一旁的人暗暗皱起了眉。
桥踏上去很结实,江行舒了一口气,他往前走着,却闻到一股奇特的味道,无形间似乎有人拽住了他的腿,江行跺跺脚,却感觉那种味道沿着脚下湿滑的木板桥攀上了腿间,他使劲吸了一口气,眼眶被刺激的想要流泪。说不上来是什么,这种浓烈的同时又蕴含着某种清松的特异感,像极了以往吃过的黑暗料理,他擦擦鼻子,想着不如赶快走完这段路,一着急,脚下打滑,眼看就要栽倒在上面。
身后的人拉住了他,宽袍的人语气显然不如刚才那样友善,他虚虚地扶了一把江行,“江宫主,走路看着点,这地方摔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人的手冰凉的好像刚从冰窖钻出来,江行打了个颤,心说难道这就是冬暖夏凉的那种内功吗,他连忙点头说“多谢”,那人听了,反倒扭过头来,奇怪地看了一眼江行,随即想到什么似的,加快了步伐。
江行埋着头往前走,完全没看到这一眼,木板桥吱呀呀地摩擦,正当他想问还有多远的路时,却突然听见清脆的一声响,那是玉石与剑撞击在一处的声音。
“到了”
江行抬起头,金黄色的纱绢盘绕在横梁之上,流沙纹路细绸紧随其后,看起来很是奢华,身旁的柱子上刻着黑色看不懂的图腾,上面看来还有深红色的纹路,江行咋舌,好有钱,他看到一旁的童子恭敬地跪在地上,手中端着一柄剑,剑的另一头放着颗透亮的玉石,那应该就是方才清脆声响的来源。
大殿上视线所及,皆是悬挂在细纱绸中的烛灯,灯火不是很亮,在金色的纹路里隐隐透出一种诡异的气氛,在大殿的前端中心,放着一把长椅。
有人拍了拍手,屋内又明亮了几分,江行心里嘀咕,难道是声控灯。
大殿里静悄悄的,宽袍的男人似乎从刚才起就失去了踪影,江行找了个有软垫的地方随便坐了下来,就听见一个男人低低的笑声。
江行抬头看去,他这发现大殿之上,刚才黑纱笼罩之处,此刻也亮起了幽暗的灯火,那里放着一张造型狰狞的漆黑木椅,而那上面,坐着个人。
那人开口了“江宫主,见到你,我很欣喜”。
江行一怔,这声音不就是问他满不满意的那个吗,当即反应过来,这应该就是月升宫的宫主了。江行当即抬起头,对上了座椅上人的眼睛。
眼前的男人一袭乌发垂在肩,一道英挺的眉下,是略带戏谑的桃花眼,鼻梁高挺,棱角分明的脸上挂着未褪去的笑意,他未作声,只是看着江行。
江行一滞,慌乱地低下了头,呼吸却都被那双翦水似的双眼扰乱,他听着自己哐哐乱撞的心跳,奇怪的辩解着,这是他过来以后见到最好看的人了,却忍不住又抬起了头,想再看一眼。
见江行毫无反应,坐上的男人没了表情,他眸色渐渐变深,托着下巴,开始吩咐下面的人准备宴会事宜。
男人顶着一张祸乱人世的脸,拿起手边的木签子,轻轻地扔了出去,准确无误地扎进了下面摆放顺序出错的一名宫人的手臂上。
宫人一声闷哼,鲜血瞬间便留了出来,他跪下,动作麻利地擦掉地上血迹,转身对着中间的位置连磕了三个头,随后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大殿。宫人如流水般涌了进来,童子有规律地敲击起手上的玉石,男人满意地扬起了嘴角。
江行痴痴地盯着坐上的人,却突然想到,刚才宫主这后半句是什么意思,他左思右想,只能想到一件事。
是身为粉丝对Tony的欣喜吗?
江行挠挠头,他想起来走的时候太匆忙,甚至没和日盟宫里的人说一声,不知道那边现在怎么样了……
“哐哐哐”
一眼看不见,端水的童子抽出袖中软剑,踢开脚边倾落的瓶瓶罐罐,直冲着座上的人就刺了过去。
座上的人一点也不慌,像是早有预料一般,在软剑刺来的一瞬间偏过了头,然后伸展手指,轻而易举地掐住了童子。
江行还来不及作反应,就看到座上的美人咧开了嘴,手中缓缓用力,直到那名童子的头垂了下来,才松开手。
童子毫无知觉地摔在地上,头歪在一边,手腕上带着的某种玉镯因为撞击变成了粉碎。从某个角落突然涌出来一群穿着相似的童子,训练有素地将那名童子抬了起来,并带走了地上的碎片和散落在一旁的酒壶,动作熟练到让江行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座上的人抬起眼,若有所思地看了江行一眼。
“祁宫主真是仁善心肠”,宽袍男人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他拍着手,真心实意地赞叹道。
江行的一滴汗,无声地从额角渗出来,隐没在耳后,他张张嘴,视线却不自觉的看向来的地方。
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座上的月生宫宫主没有回答宽袍男人的话,他拿起一旁备好的布仔细地擦着手,过了半晌,才慢悠悠地说“因为江宫主在这”。
宽袍大笑起来,“江宫主不必担心”他话锋一转“祁宫主已经足够手下留情了,那童子至多断了几条经脉而已”。
江行怔了一下,他意识到自己的脸色现在一定不怎么好看,只能对宽袍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
宽袍的注意却更多的在座上的人身上,而座上的人显然不太想搭理他,宽袍并不在意这点,他看了眼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的江行,对座上的人作了个揖,意味深长地说
“祁宫主,那在下就先告辞了,消息,我会传达到的”。
座上的人有些厌倦地闭上眼,良久,才吐出一句“去吧”。
江行胆战心惊地坐着,大厅里寂静无声,桌面上却摆放着精美鲜艳的食物,江行一点都没胃口,他感觉自己来错了地方。
“江宫主……”座上的人睫毛微颤,缓缓开口“菜品不合胃口吗?”
江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是抬头看到一张分外美丽的脸的一瞬间,他不争气地摇了摇头,硬着头皮说“很好,我很少见到这样精致的东西”。
座上的人嗤笑了一声“日盟的长老就这么对你吗?”
江行摇头也不是,点头也不是,他想起刚才宽袍男人的叫法,于是说了句“祁宫主”。
那句话普通通通,江行甚至只是想提起自己来月生宫的缘由,座上的人却突然沉下了脸,他站起身来。
江行这才注意到,这个“美人”要比自己高出一个头左右。
祁宫主的气势阴沉沉地压过来,江行下意识想要道歉,却看到祁宫主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地表情,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又坐了下去,语气淡淡地问“江宫主,你是想说,今日为何来我月生宫吧”。
江行坐在椅子上,汗毛竖起,冷汗疯狂地浸湿内衬,他僵硬地点头,却听得祁宫主
带着几分莫名地讥讽问“在日盟宫当宫主怎么样?”
“大家……对我都很好”江行斟酌着话,小心翼翼地回答,他环视四周,却只能看到一片漆黑的湖,湖上飘飘悠悠绿色的萤火,硬生生添了几分诡异。
祁宫主没有出声,江行心里一沉,坏了。
“哈哈哈,江宫主真是有意思”祁宫主竟笑了起来,江行附和着笑了两下,完全摸不透这个祁宫主在想什么。
“江宫主”
江行一惊,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祁宫主就站在了他旁边。
面前的男人一头漆黑的头发松散地扎在一起,眼里映着跳动着的灯火,他一挑眉,流光溢彩着,对江行伸出手“尝尝,这是我宫内特色”。
即使是已经打起警惕的江行也在刹那间晃了神,他自然地接过那杯酒,送到嘴边抿了一口。
没注意到一旁的祁宫主却加深了笑意,他眼尾上扬,勾起的一瞬间,竟有几分让人心神错乱的本领。
“如何”
江行完全没注意到祁宫主,他发觉自己的嗓子在瞬间火烧火燎了起来。江行皱着眉,想要强行吞咽下这种灼烧感,却从中抿出一种血腥气来,用力的吞咽了两下,才把那种堪堪要翻涌的腥气咽下去。
江行抬起眼,有些惊恐地对上祁宫主正在观察他反应的表情。对方眨巴眨巴眼睛,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担心,是动物血”,说完便恶作剧似的勾起了嘴角。
不等江行发作,便突如其来地问道“江宫主,在日盟当个废物开心吗?”
江行抚摸着喉咙,心里泛起一股微弱的恶心,听到这话却心里一顿,“祁宫主这是什么意思?”
祁宫主站在他面前,眸色深沉,他浑然不觉自己问得冒犯,只是挑着眉继续发问“你空有救世的理想,却被困在日盟,每日跟那群傻子打闹,不觉得无趣吗?”
江行愣住了,他突然意识到面前的人,一定是认识原来那个“江行”的,但“江行”常年在日盟不出,这人定然也是没有多熟悉,便硬着头皮回答“祁宫主不必说这种话,我在日盟过的很是快乐”。
祁宫主的脸上依旧是挂着轻轻的笑,他垂下眼眸,柔声问“江宫主,你觉得是武林盟的英雄吗?”
江行心里拉起警铃,他从这句话里听出几分不同寻常的意思,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就着对方的话说“祁宫主觉得我是,我就是”。
对面的人抬起头,面色平静地看了他一会,面无表情地对着他伸出了手。
江行眼看着那只手压了过来,自己却动弹不得,对面的男人只是在他后颈轻轻摁了一下,他就完全失去了意识。
陷入昏迷前,江行依稀看到祁宫主的眼神,那是多么冷漠又充满令人背脊发凉的一眼,江行想不通,他分明是来给人剪头的,怎么会闹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