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10-01 来源:长佩 分类:现代 作者:做梦的小荠 主角:何畔之 张静峰
几乎一躺到床上,张静峰就睡着了。何畔之擦着头发走进卧室,望着床上的人蜷缩在被子里,只露出半个脑袋。
“静峰,不要这样睡。”
叫了几次都不醒,何畔之就无奈地走到外面的卫生间开始吹头发。
张静峰几个月前辞职回乡,忙碌的生活突然按下暂停键,疲惫感的反噬就会格外凶猛。就像一直要靠上机油来运行的机器,只要一块齿轮坏掉了,整个系统都会因此而休止。
何畔之脑中总是会回映他们刚相识的时间,看上去幽默健谈的张静峰,实际上做什么都没有底。一方面原因是他来自遥远的外地,另一方面就是缺爱,这非常复杂,之后另说;心里空空荡荡的一些人,做任何事情都感觉不到充实。
他们一开始是同事,张静峰来得很早,两人是前后辈关系。张静峰不爱说话,他就爱逗他说话;张静峰饮食不规律,他就监督他规律;烟抽得肺都要烂了,就在车里常备巧克力棒和润喉的糖果。只要相处得够久,就没有什么攻克不下的难题,这在何畔之的应聘简历上写得清清楚楚。作为组长的张静峰面试时同样也去走了一趟流程,当然了,没人会记得对方的简历上写了什么个人优缺点,但这确实是何畔之本人最为洋洋得意的地方。
何畔之比张静峰没大多少,可是性格却沉稳太多了,干了几年后,张静峰跳槽去了别的公司,何畔之顶替了他的岗位成了组长。看着进来的新人培养成老人,然后他继续升职,业务干得越来越不错。
工作在他爸生病后张静峰就去辞了,他本来就越来越不想干了,他爸生病住院后,整个人就变得更加低沉。何畔之很会照顾人,刚好张静峰那个时候需要的就是照顾,于是,他主动构建了两人的关系。
在一起半年多了,对方什么底细都早已摸得很清楚,张静峰从小就缺少呵护和关怀,即使他在职场上看上去老练成熟,私底下其实非常的内向和难以接近。也只有何畔之愿意迎难而上地去接近,张静峰本人也爽快地承认过:“我其实并不好相处。虽说脾气没那么夸张的差,但是,如果我是别人,遇到像我这样性格的人,第一眼看到就会避开。”
他自己都感到无奈地笑了一笑。“我总是想得很多。”
“但你从来都不讲。”
第二天下班后,两人坐在沙发上想着这周末有什么打算。何畔之想他可能还没从丧父的悲痛中缓过来,总想着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助他缓解心情。
“你有没有想去哪里玩?水族馆,还是爬山,骑车?”
“都可以,随你选。”
何畔之无语地望着他,张静峰立马从邮件的浏览中抬起头,带着歉意:“刚刚在忙工作……我觉得去哪里都可以,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又来了,又把问题抛给了别人。何畔之靠着他坐下来,拢过他的肩:“我在问你的需求,不要让我猜。”
“我又不是客人。”张静峰埋怨地瞄了他一眼,“不要照顾我的心思的。”
“因为你从来都不讲。”何畔之稍微加重了语气,他一直以来很想纠正他这个毛病,“你憋着不难受吗?人会憋出病的。”
他没有立马回答,继续低着头继续滑动着手机,看上去一副没听进去的样子。
何畔之扭过他的脑袋,脑门抵着他的脑门,恨不得想钻进他的大脑将他内心想的什么研究透,逐渐,这个人平静如一潭死水的状态恢复了一些波澜,慢慢吞吞地说:
“好吧,明天中午吃什么?”
周末去了陶艺馆。
玩这个非常解压,但两个人手都很笨拙,做出来的东西根本不能看。反正不是为了什么多好看的成品,送进去烧制后,就在附近的公园溜达溜达回家了。
“最近公司里怎么样?这几天还要加班吗?”
张静峰现在的公司最近很忙,老是加班到八九点回来,回家还不能立马休息,不是守着电脑就是手机待命。
“要的,”张静峰说,“下周还要忙。”
“你想买车吗?”
张静峰有些诧异地问:“为什么突然提到买车?两个人两辆车太难供了吧。”
“你不觉得你上班去很远吗?我都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跳到那么远的产业区,没有地铁,你等公交累不累啊?如果碰上下雨天,没有车不是更加麻烦。”
“是麻烦……”张静峰抬头望着乌漆漆的天,“但是,还是有点早。车子你有什么建议吗?”
“就是……”
何畔之挺喜欢研究车,说起来就停不下了。等他罗里吧嗦了一大堆,又意识到自己被张静峰带偏了主题。明明他是想劝他考虑一下通勤近一些的工作,他实在是不想每天这么迟地看到一个满身疲累的人回家了。
“晚上去不去泡脚?”
张静峰一下来了兴致,“好啊。”
回家的路上,张静峰在车上睡着了。本来在按摩的时候,他就一直在打盹。没等何畔之叫醒他,他自己就醒了。
“几点了,怎么这么亮?”
“停车场。”
“我还以为我上班要迟到了,”张静峰说,准备打开车门下车,但突然意识到什么。“你不下车?”
何畔之趴在方向盘上看着他。尽管停车场亮如白昼,但就像夜晚一样静谧。四周根本没有人,张静峰猜到他想干嘛了,他又坐回车里,两人短促地吻了一下。
“你想什么都要跟我说。不要什么都不讲,”何畔之摩挲着他的耳朵,软软的,带着夜晚的凉意,“我想知道。”
“嗯。”他很快答应,半天来了一句,“盼盼你今天做的那个盘子真的很难看。”
“……那是杯子。我想让你用来装水。”
何畔之太会照顾人了,这是张静峰第一感受到的,也是张静峰很享受的,他倚靠在对方的怀里,就好像回到了幼儿的摇篮。最近总是嗜睡,他感觉脑子里睡虫又开始钻,打了个哈欠,何畔之抽了一张纸巾,擦去他眼角流出的自然的泪水。
晚餐常常凑不到两个人一起吃,张静峰不是在公司附近的茶餐厅随便应付一下,就是家楼下的便利店吃便当。何畔之到家的比较早,常常烧营养餐给他吃。按理说,顿顿地吃下去,多多少少该长胖一点,但张静峰没有。他瘦了很多。
畔之很纠结,明明什么营养都计算好,包含进去了的。
他需要有人帮忙,一天空闲的周末喊来了他爸。勤劳的张静峰早上在值班,中午才回家。
何畔之昨天晚上就做好准备,提前要了份粗略的菜谱,一大早就去农贸市场把菜买好了。原本还想保持神秘感,起床起得小心翼翼,但没想到身边的人压根就没有睡觉,随便动一下张静峰就精神抖擞地睁开了眼。
“……你一晚上没睡吗?”
“睡了一会。”
何畔之皱起眉:“早的很,你再睡会。”
对方乖乖地闭上眼睛。等何畔之提着两大袋菜回来,家里已经没人了。
一些他会的先做好,其他的就交给他爸了……何畔之绕着厨房走了一圈,案板上没有沾脏东西,地砖的缝隙也找不出一根头发丝,匆匆地绕回客厅,烟灰缸也没有堆积得香烟灰,还拿起来紧张地闻了闻。他爸嗅觉灵敏得要命,还特爱干净,要是让他发现家里卫生有什么状况,那板着的面孔,谁都应付不下来。
张静峰比他邋遢点。茶几上的烟灰缸基本上他在用,盼之不是不抽烟,而是他会下意识规诫一下自己抽多少根,在公司抽完了,他就绝不会在家抽了。这算是从小他家培养的自律的习惯。何畔之靠着客厅旁的落地窗,踮起脚,从下往上仔细地巡视着客厅地每个角落——真的是确保干干净净,空气中没有一丝烟味,他才松了口气,打了个电话给他爸,询问他到哪儿了。
“路上。”
“哪条路啊?”
“拐个弯就到了。”
“材料都买好了,我要不要再做什么工作?”
“鸡爪子去骨了吗?”
“……没,我现在剔。”
畔之立马挂了电话,然后打开手机,搜索了一下怎么去骨,跟着教程利索地干了起来。
他哪里会啊,但他爸既然问了,不会也要会。
外面的密码锁响起,他爸来了。
“还没弄好啊?”
何畔之气恼地啧了一声,胳膊就被人顶了一下,“你到外面看电视去吧。”
钟绪已经熟练地披上围裙,接过何畔之手里惨不忍睹的鸡爪。菜板旁散落了一堆折弯的、半截的牙签,钟绪挑了一下眉毛,何畔之就跟接了天线一样地立马收到信号,拿过垃圾桶迅速把台面清理好了。
“您来,您来。”
等张静峰回来,摆在眼前的就是餐桌上一堆冒着热气的饭菜,还有厨房的油烟机的声音,他愣愣地望向客厅看电视的盼之,指一下厨房比了一个嘴型:谁啊?
何畔之挤眉弄眼地回答:咱、爸。
张静峰那瞬间都想后退回去上班了,他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个自己没见过,对方却早已知道自己、而且是见识过他糗态的长辈感到别别扭扭,有点难为情。盼之平时埋怨他爸小时候的教育方针,好像是典型的严父形象,他就更加难以想象和失措,情不自禁地想起自己的父亲,譬如吃的这方面,晚餐吃带回来的食堂工作餐,早上爸爸出去工作,他自己坐在凳子上等冻了很久的面包化开,然后自己去学校。他的童年是没有父亲这个角色的。
陌生的东西突然来了就特别害怕,尤其是这种东西别人都持有,甚至习以为常,他却从未体会,这就显得张静峰的童年很怪异。
何畔之的母亲在他上学的时候车祸去世了。何畔之原本叫钟盼,他妈妈去世后,就把名字和姓氏统统改了。何是他妈妈那边的姓,妈妈有个家族企业叫是开连锁酒店的,名字就叫河畔酒店。于是钟绪就把名字改成“何畔之”,每天都安抚沉浸在失去母亲的痛苦的何畔之,“盼盼,不要难过。别人只要一叫你的名字,妈妈就会出现了。妈妈跟爸爸会一直保护你。”
当时听到这个名字由来的张静峰感慨地说:“你爸爸把你保护得很好。”
玄关的动静还是让厨房做菜的钟绪听到了,门被拉开,向还在低头换鞋的张静峰打了一声招呼:“静峰,你好。”
张静峰僵硬地抬头,“你好。”
“吃饭吧,已经做得差不多了。”
“好的,辛苦您了……”
随后又忙碌地钻回厨房,门被粗鲁地关紧。
张静峰立马疾走到客厅,瞪着沙发上泰然自若还在看儿童频道的某人:“家里来客人了你也不跟我说?”
“哎呀,”何畔之懒洋洋地说,“他算什么客人。你就当他来给我们做饭好了。”
“……。”
正式上桌开吃,张静峰就深切感受到了什么叫如坐针毡。但在别人面前,他不会表现出他有多么不适应,低头默默地吃,心里叨念“无视、无视”。
何畔之却非要给他夹菜。饭桌上乱七八糟的互动就是这么一个不经意的小动作,尴尬的客套话就开始了。
钟绪问他:“静峰,我做的菜合你的胃口吗?”
张静峰赶忙把一嘴巴的菜咽下去:“都是我爱吃的。”
“盼盼不会做饭我知道的,你平时会做吗?”
“我也不怎么做,基本上都会出去吃。”
钟绪轻轻皱了一下眉:“外面的东西重油重盐,吃下去怎么会放心呢?现在网络那么发达,为什么不网上搜一下菜谱照着做。”
他的语气不是很重,但长辈的身份摆在那里,让张静峰卡壳了。何畔之立马救场说:“爸,我们工作都很忙的。张静峰最近刚刚换了工作更加了,每天半夜还要守着电脑发邮件。”
“那你回来的时间明明很充裕,还要点外卖,还要出去吃,肯定就是吃的营养不够坐电梯都会晕倒。”
话题又滚到了张静峰这边,他讪讪地说:“可能,是我血糖有点低……”
没有人理他。两人还在为吃外卖争执,现在又开始聊身体保养、定期体检,这让张静峰插不进嘴。
张静峰夹了一筷子牛肉塞进嘴里,大口咀嚼。
原本也不想卷入话题,只是被这对父子俩晾在一边,无端地感到落寞。
他以前很少会真实地体会到这样的感觉,大男子汉,矫情得难以启齿。但自从父亲离世后,情感神经仿佛一下被激活,明明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却足以积累重重地压在他的心上。
所以,要专心做别的事情。注意力被渐渐上升的饱腹感转移,张静峰放下筷子,慢悠悠地喝着男友他爸煨了两个多小时的汤,一口下去,别的不说,那花费的时间成本就足够令人感动;里面还加了中药,却一点都没感觉出里面有什么苦味。
“好吃。”他小声感慨,自己没察觉到。
气氛陡然安静下来。
桌子上的两人齐齐望向他。
“好吃就好,”钟绪露出一个和煦的笑,任何人一笑起来,距离一下就拉近了不少,“静峰的吃相比钟盼好多了,家里肯定教得很到位。”
何畔之理直气壮地说:“你自己说的啊,不怪我,是你教得太烂了!”
张静峰咬着筷子笑了一下,钟绪不经意地扫过他,又夸他:“牙齿好整齐,你矫正过吗?”
他下意识地龇牙了一下,“没有。”
“啊——张一下,我看一下。”
张静峰乖乖张开嘴,钟绪伸出筷子压了一下他的舌苔,然后打量着暴露在外的口腔,钟绪以前干过牙科,总有一点点职业病,他很专业地点评了一下他的牙齿,说说笑笑之间,一顿原本尴尬的饭融洽地结束。
何畔之送走他爸后,就看到张静峰正靠在沙发旁吃苹果。
这个人最近吃东西总是发呆,就连他回家了都没有意识到。何畔之撇了一下嘴,轻轻咳嗽一声,张静峰才回过神,冲他眨眨眼睛:“这么快就回来了?我以为还要走走……”
“已经半个多小时过去了,”何畔之拉着他在沙发上坐下,“你吃东西那么专心吗?”
张静峰咔嚓咔嚓啃着苹果,问他要不要吃。
巧妙地转移了话题,何畔之叹了口气,突然很郑重地说:
“刚刚我下去跟爸聊过了,我想给家里再买一台车,你上下班会方便不少。”
咀嚼的声音暂停,张静峰瞬间走出了走神的状态,以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责问他:
“为什么不跟我商量?”
何畔之愣住。
“为什么突然黑脸……”他委屈地说。
张静峰马上缓和语气:“盼盼,我只是觉得这种重大的决定,还是要慢慢地斟酌。一辆车说买就买,你爸爸会怎么想?”
“他很支持。”
“不是说支持不支持,”张静峰有点无奈,有种鸡同鸭讲的感觉,“而是你说,‘让我上下班会很方便’,车子是为了我买的吗?我不过是换了个地方工作,就需要开始算车贷会占据我每个月收入的多少份额,又要减少每个月多少的开支,这笔钱本来可以去旅行,去玩,这样享乐的时间却被一辆完全可以没有的车子抢走了——你觉得有这个必要吗?”
“但……”
张静峰直接打断他:“这是为了我好,是吗?可我不觉得。”
现在轮到何畔之感到无奈了,他叹了口气,想张嘴说什么,但一些话已经讲过很多遍了,于是他也有点赌气地说:
“你就一直这样吧,迟早被自己纠结死。”
“不是纠结,盼盼,很多事情不能任由情绪去做——”
“我困了。”
何畔之从沙发上弹起来,一副不想听他念经的样子,弄出很大声的摔门声。
桌子上还有他没吃掉的苹果,半个,安静地立在那里。
这种水果,只是暴露在空气中短短几秒,表面就被迅速地氧化了。张静峰把那剩下的半个发黄的苹果吃掉,又回复了几封邮件,就合上电脑,沉默地仰靠在了沙发上。
调节是很快的。
张静峰很少有情绪。他早就没有情绪了。
张静峰洗完澡进卧室,屁股一沾到床,他们就和好了。
盼之有点点骄纵的脾气,从不轻易低头,有人进卧室,他动都没有动一下,侧着身体摆着很折腾的姿势看书。
只有毛巾摩擦着发丝的声音。
“盼盼,我眼睛好像进东西了,好痛。”
几乎是没有犹豫,何畔之就立马从床的那边爬过来,跪在床沿让他拿开揉眼睛的手,小心又温柔地把掉进眼角的睫毛拣出去。
“还痛吗?”
“不痛了。”
何畔之捧着他的脸,又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
“不要去揉,有异物闭眼轻轻揉一揉眼皮就好。”
“嗯。”
这件事此后他们闭口不谈,且很快被张静峰遗忘了。成堆的工作向他涌来,甚至有几次根本赶不回家吃饭,跟何畔之打了个电话说了一下,就和同事在外面随便吃了一点。
在外面吃饭次数变多,有人就逐渐不满了。张静峰很晚地回来,何畔之就冷冰冰地坐在沙发上,表情看上去很像要兴师问罪。
“盼之,你怎么光坐在那里?”他明知故问,“我买了一点烧鹅回来,晚上可以一起看球赛。”
某人像没听到。
张静峰很淡定地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想拿一瓶冰饮料出来喝,何畔之开口:
“家里没有啤酒了。”
“明天去超市买,我忘了你提醒我,你忘了我就提醒你。”
他又不说话了。
张静峰坐到他旁边,他打量着张静峰,目光微妙地最后落到沙发腿上张静峰的电脑包,说:“我很讨厌这个电脑包。”
“为什么,太丑了吗?”
“他剥夺你的注意力,”何畔之很认真的说,“你摸我的时间还没摸他久。”
张静峰被他逗笑,笑声从胸腔振动。何畔之打开电视,整个客厅变得热闹起来,“很忙吗?”
“很忙,所以我每天都非常非常想回家。”
这样的话何畔之非常受用,他拢过张静峰的肩,摸着肩胛上那块突出来的骨头,感慨,又有点沮丧地喃喃,“为什么还是那么瘦,是不是真的是我做饭哪里不对?”
“体质就是这样,很难胖起来。”
“体质都是骗人的,你就是有——”何畔之没把剩下的话说出来,刚好电视节目的声音很大,刚好张静峰附身去挑肉吃,没有发现他的不自然。
他想说,“你就是有心病。你没有调整好状态,张静峰,你还是很难过,但是你从来都不跟我讲。”
想说的话不说,确实很烦闷。可如果任由这些话说出来,他们又要吵架了。
他们吵架的次数不多,但每次都让何畔之觉得他是承受伤害最多的一方。静峰总是看起来那么平静,喜悦,愤怒,还是忧愁,在他那张好看的脸蛋从来不会表现。
令何畔之心动的那一幕,是他们相处了一段时间混熟后,他们两个晚上约大排档,吃完坐在公园的长凳上散味,坐在他身旁的张静峰突然涌出眼泪,有点崩溃地说:
“爸爸生病了。”
晶莹的泪水从脸蛋上划下来,无声无息地落在了他的心上。
“我不想他生病,”他忍着抽噎地说,“我不喜欢他,但还是不想他生病。医院是无底洞,我钱包会很累……”
“别哭,”何畔之无措地说,“我没有纸巾,你忍一忍吧。”
“我忍不住了……”
他靠过来,靠在他的肩膀,泪水一下就沾湿了衣服。
张静峰哭完,情绪发泄完,他又变得若无其事。
晚风把他的眼泪吹干,变得很平静。
另一边被他惹起悸动的何畔之却很难装作无事发生,两人沉默了一会,何畔之装作很自然地问道:
“我想说,我可不可以追你?”
“啊!”张静峰眼睛一亮,很欣喜地拍了一下他的大腿,“进球了。”
何畔之的心思浑然不在球赛。视线卡壳地,转移到电视上。
“你是不是没看?”
“嗯……”
“你不认真!”
“我在想别的事情……”何畔之眼神飘飘忽忽,对方不是很在乎,继续专注地盯向屏幕。
过了一会儿,张静峰有点无语地转过来看他。
两人看电视的样子很懒散,张静峰总是喜欢把腿搁到他腿上。
“你顶到我了。什么时候想的?”
何畔之眨了眨眼睛,慢吞吞地“嗯,嗯”了半天,才答复:
“从你进门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