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师弟黑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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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我本以为他只是沉溺幻境,睡了过去,不曾想整个脑袋都……”北灵咽了咽口水,她顿了顿回头说道,“大人,您早看出来他死了?”

沈狼河“嗯”了一声:“整个清河郡变成这幅模样,四处尚有妖藤蔓延,大概没有谁会这般,毫无防备地坐在家门外小憩。”

北灵幽幽叹了口气:“这一路上清河郡之人各种各样的死法,的确是幻境所为。灵儿不过想找一个活口,看来是不成了。”

沈狼河笑了笑,不置可否。

这些藤蔓看似集中在外围,形成那城墙般的壁垒,将清河郡团团包裹,实际上却早就深入这里的每一寸土壤。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若是大人展露真正的实力,对付这小家伙也只是瞬息之间吧。但大人既然叫灵儿前来,想必就是不想让人发觉,惹来麻烦。”北灵想了想,又道,“这藤蔓既是扎根太守府,如今,也只能先去那儿一趟了。”

清河郡的太守府并不难找,无非是占据最好位置,拥有最多宅群的院落。

更明显的是,因着曾经受过火烧,这太守府一片残垣断壁,俱是焦黑。

一块破碎的牌匾歪歪斜斜地插在地面上,只能模糊地看清上方所书“太守府”的字样,却连原本的颜色都难以辨认了。

除此以外,和清河郡其他的屋舍不同的,还有太守府里的藤条。倒挂着,伸展着,密密麻麻,枝藤交错,将其掩映在一片黑暗之中。

“这寻木妖虽是藤蔓,却根本不惧凡火。用了错误的法子,也难怪这小家伙突然异变成如此模样。”北灵左右瞧了片刻,娇娇一笑,“不过,这也难不倒灵儿。”

正当北灵心中有了成算,抬手捏决之时,只听得一阵哭声从太守府的院子里隐隐传来。

那声音哀哀婉婉,宛若莺啼,显然是一个女子。

北灵是魔域中人,就算知道自己的咒术施展下去,定会令那个哭声的主人丧命,她也断不会因此停下手来。

沈狼河却抬手制止了她。

见状北灵自是收了手,但嘟囔着嘴问道:“大人,您为何阻止我?止不定这哭声是这寻木妖制造的把戏,就是引诱我们深入。”

“妖魔死后消散空中,没有痕迹。但若是人死了,那些仙域修士却惯爱刨根究底。”沈狼河却笑道,“不过区区幻境,还有你破解不了的吗?”

北灵想了想,点了点嘴唇说道,“也是,万一里头真有个活人,留下我出手的痕迹,必会对大人的计划有所影响,还是稳妥些好。”顿了顿,她又稍稍正色道,“至于幻境我自是能破解,但再往里走,就相当于深入寻木妖的巢穴。这寻木妖已发生异变,我若一时不慎,也极有可能中了小家伙的幻术,得耽误些功夫才能破除……”

她的话尚未说完,就见沈狼河已抬步往院子里走去。北灵一句“大人您不如还是留在外面罢”没说出口就咽了回去,只得轻叹一声跟了上去。

说时迟,那时快,就当两人的步子恰恰踏过院门的瞬间,周遭的景物突然如波浪般剧烈震动起来,仿佛山海挪移,人世崩塌。

沈狼河和北灵都不是胆小之人,他们也不惊慌,只各自稳住身形,却也因此分开两处。

变故不过发生在呼吸之间,待四周重新平静下来的时候,所有的景象已全然改变。

只见一条繁华的街道上,挑担的,杂耍的,摆摊的,吆喝的,人们忙忙碌碌地干着自己的事情,看起来热闹非凡……就像真的一样。

沈狼河哂然一笑,明白自己已经进入了寻木妖的幻境。他也没去找北灵,就随意地在街上走了起来。

破碎的阳光洒在街头,照见人域的万物,却照不见灰暗破败的街角。

蓦地,沈狼河停下了步子,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街角冒出几个年幼的身影,后面三四个是衣着华丽的少年,手里正拿着些石子,棍棒,直追着最前面的那个孩子打。

最前面那个小孩看起来十分瘦弱,却紧紧咬着牙拼命地奔跑着,奈何体力还是有不支的那一刻。他不愿停下来,却不得不停下来。

他回过头,双眸里却是木然一片,灰败得宛如死囚。

一个石子砸在他的头上,鲜血立刻顺着额角流了下来。

“你,你那是什么眼神?不过是个没娘生的,野种!”

鲜血不住地滚落下来,糊满小孩的视线,他却丝毫没有在意,抹也不抹,也根本没想着要做出任何反抗。

他早就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做什么,都只会被那些人当作把柄――这些人只会相信他们相信的,随意地找一个再蹩脚不过的借口,然后剥开他的皮肉,狠狠地攻击。

小孩的沉默等来的却不是放过,而是变本加厉的咒骂。

“少爷,这你就说的不对了!这小子不过有娘生,没娘养罢了!”

“也对,一个魔域妖女,也胆敢欺骗我爹,还诞下这个杂种!幸好我爹大义灭亲,杀了那妖女!只可惜到底是自己的种,不光不下手,还让这杂种长了这么大!”

“真不知道家主怎么想的,怎么当初不把他一并杀死?他娘是个大魔头,他就是个小魔头!就算现在还不是,以后也会是!”

“就是说啊,真不知道这种下贱东西怎么有脸活在世界上?依我看,还是趁早死了吧?”

小孩一动不动,好似那些肮脏的话语不是对他所说,好似世间没有什么能引起他的情绪。

这样的反应无疑让那些少年仿佛打到软绵花上,即便嘴上骂个痛快,一口气却出不了。于是他们对视一眼,抡起不知哪里捡来的木棍,眼里闪着疯狂的光芒,朝着小孩逼近。

小孩却只是站在那里,眼睛眨也不眨。

若是还有一丝力气,他大概会逃吧……直到丧失最后一点力气,在另一个黑暗的角落,被打得蜷缩起来。

毕竟,因为出身,因为偏见,他注定无法享受一个孩子本该有的命运……

结局永远都是一样吧。

眼见棍棒就要砸在小孩的身上,却见有道淡蓝色剑光从天而降,赫然格挡在他的身前,拦下了那些拙劣的攻击。

随之而来的,是道颀长的身影,一袭袍脚冰蓝如波。

少年们被一股力道重重弹开,甚至什么也没看清,就摔在了地上。

为首的那个大少爷顿时痛得嚷嚷起来,指着来人怒吼道:“你是什么东西,竟敢为了这个野种打本少爷?你可知道我是谁?知道我爹是谁?”

来人稍一蹙眉,提着长剑,淡淡说道:“我乃上清山弟子谢雁冰。”

“上清山?谢雁冰?什么地方,没听说过,你们知道吗?”为首的大少爷转头问其他几人,后者纷纷摇头称否,这位大少爷便又转过头,看着谢雁冰扬起自己的下巴,“谅你有几分本事,不过,不该管的事不要管!你若识相点,就给本少爷跪下来道个歉,然后赶紧滚蛋!否则,休怪本少爷不客气!”

谢雁冰冷笑一声:“是么,倒让我看看你当如何不客气!”

说着,他平举长剑,默念仙咒,一股强烈的剑气便随之流泻出来,而后凝成细网,直朝几个少年而去。

少年们这才看清方才将自己撞开的不是别的,而是磅礴的剑气。他们说到底也只是些人域的孩子,见到这等异常之象,顿时大惊失色。

那大少爷丢下手里的棍棒,撒腿就跑,嘴里还不忘丢下狠话:“有种你等着!我这就叫我爹来教训你!”

领头的大少爷跑了,其余几个少年没了主心骨,面面相觑,便也向四处跑开了。

谢雁冰这才转向身后的小孩,他弯下身子,也不嫌脏,就用那干净的袖口替他擦了擦额上的伤口。

小孩愣怔地看着他,嘴唇颤抖着问:“你……你为什么要救我?”

他的语气里盛着几分感动,几分警惕,眸子里却不见一丝波动。

谢雁冰没注意到他的情绪,只是轻“哼”一声,说道:“我可没救你,你千万别多想,我只是看那些仗势欺人者不顺眼罢了。”

小孩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冰清玉洁的年轻修士,好似看起来也大不了自己多少。那灰败的眸色有了道裂痕,却被他很好地控制了起来。

对方会救下他也许是为了行侠仗义,也许只是一时兴起……可倘若知道自己的身世,对方的神色也会变得如那些人一样吧?

说不定,还会后悔,为何要管上自己一把。

自己又到底在奢求什么呢?

想到这,小孩不由轻声说:“你可知,我的母亲是个魔修。”

谢雁冰“哦”了一声:“那又如何?”

小孩虽身在人域,却也早就听说过魔域的恶名。因为自己母亲那见不得人的魔修身份,他自出生起便深受其害。

他本以为修士,凡人,都最是忌惮,痛恨魔域的修士,恨不得将那些蚀骨剔肉的魔头全部除光。他却没有想到,谢雁冰得知消息后,会是这样淡然的表现。

小孩不免有些迟疑地问:“你,你不怕我?他们都说我很脏,你不觉得我恶心?”

闻言,谢雁冰奇怪地看了小孩一眼,好似对方问的是个再浅显不过的问题,“自然不会。”他本不打算多言什么,但见小孩实在惊讶不已,便还是开口解释道,“一把宝剑可以用来切菜,也可以用来杀人。这世上的每一个人也许无法决定自己的出生,但能决定自己的命运。”

“修魔者修心,修仙者修天之道,凡人自也有凡人的活法。三域之内,不过殊途同归。”顿了顿,谢雁冰继续说道,“这世上有作恶多端的魔修,也有满腹诡计的仙域修士和凡人。不过是仙域占据了正道,贬低魔道衬托仙道的地位,如是而已。”

小孩哪里听过这般言论,心里惊讶得险些说不出话来。他沉默许久,喃喃说道:“我……我也可以决定自己的命运?”

谢雁冰颔首说道:“人之所以生有一双手,不是用来行苟且偷窃之事,更不是用来欺辱他人。而是让人通过努力,创造属于自己的财富,改变自己的命运。”

小孩眸光剧烈地震动起来。

一瞬间,无数想说的话涌入他的脑海……

他想道谢,想请教,甚至想问一句谢雁冰“你能否带走我”……

然而他的千言万语尚未道出,便只见得谢雁冰潇洒离去的背影。

消失在街头,却永远停在小孩的脑海里,停在沈狼河的记忆中。

凝视着对方消失,小孩的双眼里流露出埋怨与悲伤之色:“他不要我了。”

沈狼河在一旁看了良久,将所有的画面尽收眼底。闻言他倏忽一笑,悠悠开口:“胡说,大师兄怎么会不要你?”

小孩有些僵硬地转过脸,却一点也不惊讶。他的面容竟和沈狼河有几分相似,神色却大为不同。

他怨怼地说道:“他若真的在乎我,为何会一言不发,就直接抛下我走掉?”

沈狼河笑吟吟地答道:“自然是因为相信。”

“相信?”

“相信即便没有他的帮助,你也能活得很好。”

小孩嗤笑一声:“你何必为他找那么多借口?世人对妖魔,都是同样的态度,他也不过是披了张伪善的外表,看起来和你亲近,实际上心里特别厌恶你。”

听了这话,沈狼河不禁握紧了双手,但很快他又缓缓松开,摇摇头说道:“若我只见过大师兄这一面,大概会被你左右吧。到底只是寻木妖通过我的记忆片段制造出的幻境,你又岂会懂大师兄的好?”

“幻境?我可不是什么幻境,而是你的过去。”小孩冷笑着看了沈狼河一眼,循循善诱,“你难道还不明白吗?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承认吧,不管再怎么努力,你永远都是个没人爱的孩子,永远背着魔修的骂名不能翻身。”

沈狼河笑了笑:“你莫不是,在激怒我?”

“我只是告诉你真相,真相总是悲哀的,令人愤怒的,不是吗?”小孩扬着唇,一字一句地说,“醒醒吧,他就和其他人一样,根本瞧不起你,厌弃你。”

“不论是过去还是真相,我都不需要任何人来告诉我。”沈狼河蓦地冷下脸来,“我的命运,只由我自己来掌握。至于怎样对待大师兄,也无需任何人来教我。”

说着,沈狼河扬起右手,猛地用力一握。

随着他的动作,周遭的景物宛如破碎的镜面,哗啦啦地裂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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