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迟不至死

精彩段落

因是安酒说的那番话,惹得本就难以入睡的云迟更加无法入眠。他的脑袋里混乱不已,他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父亲要做出自杀的那番举动,而给他留下的东西更加令他费解。

有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他一直以为大哥二哥是被连累的,但为什么父亲独独给他留下了东西。

或许,父亲本来就知道他能活下来,而大哥和二哥在他的眼里本来就已经死去,或者该说,父亲早就知道大哥和二哥会死!

云迟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脑海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他的眼泪不受控地流了下来,病房内十分安静,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听得见他急促的呼吸声。

他的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安酒说的话,心脏一阵一阵地钝痛,他想抬起手来揉一揉,却怎么也使不上劲。

“哥哥……”云迟努力地想蜷起身子,他太冷了,也太疼了,身上的每一处都疼得他发慌。

医院的夜晚冷清得可怕,恍惚间看着窗外沉沉的夜晚,几颗星子零散地缀在天上,孤独地发着微弱的光。云迟更加害怕,他努力地摸索着枕头下面的手机,陆白烬的号码就在置顶,迷糊间他按下了拨打键,响了几声便被人接起来,陆白烬沉稳冷静的声音传来:“怎么了?”

云迟听到他说话,眼泪流得更凶。他没有力气将手机拿到耳边,只是放在枕头上,声音嘶哑,他呜咽着说道:“哥哥……好疼……我好疼啊……”

那边传来了玻璃碎裂的声音,陆白烬再开口时,声音没有了之前的冷静自持,明显有些慌乱:“云迟?怎么了?哪里疼?”

“好疼,好冷……哥哥我好冷……”他的每一个字都渗着痛苦,云迟的心脏越来越难受 ,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救救我……”

“云迟!云迟!”

陆白烬正在参加一场应酬,在座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着险些失控的陆总,面面相觑。

陆白烬顾不得其他,只说了句抱歉和失陪,连外套都顾不得拿,便急匆匆地往外头赶。他没有把电话挂断,又朝那边说了几句话,终于又再次听到了云迟微弱的回答声。

“你别睡,云迟,别睡。”他吩咐早就等在外面的祁砚快点开车,嘴上不停地跟云迟说话,手心早已冰凉一片。“我现在就过去,你别怕。”

他拿出另外一个手机,打电话到医院,把情况都说了一遍,那边表示立刻就去病房查看情况。按理说医院每个晚上都会有人巡房,而陆氏医院对此要求更加严格,但今夜为何云迟出了状况而迟迟无人问津,陆白烬此时脸色阴沉得不像话。

他不断地跟云迟说话,听云迟胡乱地说着自己难受,叫自己哥哥,又说对不起,陆白烬感觉心都要碎了。

这么多年,他对云家做的事尚且没办法毫无芥蒂,因此他一再克制自己的感情。可是今晚,听到云迟虚弱的声音喊着自己,陆白烬没办法冷眼相待,他允许自己放纵一回。

听到那边有医生说话的动静,陆白烬才松了一口气,再次吩咐祁砚开快点。

到医院的时候,云迟已经被推进了急救室,过了不知道多久,医生才将他推出来。

“还是那句话,病人心脏太脆弱,不能受到刺激。”德高望重的医生嘱咐道:“太激烈的情绪他无法负荷,陆总,请多多注意一下病人的情绪。”

“嗯,谢谢医生。”

陆白烬坐在病床前,看着云迟瘦小的一团,止不住地心疼。

耳边仿佛还响起医生说病人不能受刺激,又想到傍晚要走的时候,云迟望着他的眼睛里满是渴求。他不懂,云迟帮助云儒意行凶,他以为云迟对他的爱不过如此,可为什么傍晚他会露出那样的神情,那样充满着热烈的爱的眼神。

他是因为自己晚上没有陪他而难受么?

陆白烬握住云迟的手,小心翼翼地避开他手上的伤口,轻轻地捏了捏。

过了没一会,云迟就醒了。像是还回不过来神,哭过的眼皮有些红肿,他怔怔地凝视着坐在自己床边的人。

像是要确认什么,他那只被陆白烬握着的手的手指轻轻地蜷了蜷,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之后,沙哑的声音叫他:“哥哥,你来啦……”

他在努力地向陆白烬扬起笑脸,却因疼痛而皱着眉。

陆白烬“嗯”了一声,继而将他的手放回被子里,问道:“还难受吗?”

云迟不欲让他担心,尽量用轻快的声音回答他:“看到你就不难受啦。”

“我没有陪你,就那么难受吗?”陆白烬说这话的时候有些严肃,云迟以为他想说那些不好听的话,害怕得缩起了脑袋。

云迟慢慢地点了头,陆白烬便沉默了下来。

无言相对了一会,陆白烬听到了轻轻的呼吸声,他抬眼,云迟已经窝在被子里睡着了,嘴微微张着,像是睡得很安稳。他把被子拉下了一点,怕云迟被闷着,然后疲惫地揉了下自己抽痛的太阳穴,几天没休息好,饶是事业心极重的他也遭不住。

但他没想着休息,轻手轻脚地出了门,祁砚正坐在走廊的椅子上,见他出来,便说道:“陆总,医院那边说,今晚的护士临时出了事,还来不及跟别人换班,所以……”

陆白烬听到这,也不好再追究什么,只是让他去警告一下负责的护士长。

祁砚试探地问道:“那林总那边……”他们是从应酬上中途离开的,今夜谈的生意挺重要,丛叶林氏的林总还派人来问了。

“先推着吧,他这边暂时离不开人。”

被子隆起一个低低的弧度,云迟平躺着,两三簇发丝掩到了眼睛,陆白烬站了几秒,才上前将他把发丝撩到一旁。

“快点好起来吧。”陆白烬轻声说道,看向云迟的眼神温柔如水。

他太瘦了,身体也很差,跟在自己身边不过三个月,已经大大小小地病了许多次,陆白烬琢磨着过几天等他精神好一点了带他去做一个全身的检查。

云迟在医院养了半个星期,精神还是有些差,星期六的时候,他看着窗外的小麻雀,脸上满是向往。陆白烬去替他倒了杯水,回来的时候,云迟木木地看着窗外,低声说:“好想回家啊……”

“嗯,我去问一下医生能不能回家休养。”陆白烬用平淡的语气说道,云迟立刻回过头,有些不敢相信。

这么久了,他一直不敢跟陆白烬提什么要求,他怕会给人带来麻烦,也怕他嫌自己麻烦。

况且,他知道自己的身子骨弱,怕回去了以后又难受,又得麻烦陆白烬给自己送到医院来。即使他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这里太冷清了。

他结结巴巴地说道:“我……不用了……我在这也没什么不好的。”声音越说越低,最后嘟囔着:“我怕太麻烦你了。”

陆白烬说了句不会,然后就出门打电话,看那样子,应是去与医生交涉了。

过了一会,陆白烬就回来了,还带了祁砚和两个保镖。他吩咐道:“把衣物收拾一下就好,其他东西家里都有。”

云迟有些不敢置信,被陆白烬抱起来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他轻声问道:“是要……要回去吗?”

“你不是说想回家吗?”

闻言,云迟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内心是怎么都掩不住的欣喜。他安心地靠在陆白烬的肩膀上,呼吸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他的精神不太好,许是陆白烬在他身边的缘故,在医院到停车场这段路,他竟然在陆白烬的怀里睡着了。

陆白烬是走到车子旁的时候才发现的,这人的一只手虚虚地搭在他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攥住他胸膛前的衣服,睡得很香甜,温顺极了。陆白烬竟罕见地轻笑出声,也没有叫醒他,轻手轻脚地将他放在后座,示意祁砚开车。

云迟又做噩梦了。

他已经许久没有梦见父亲和大哥了。

大哥满头是血,趴倒在地上向他伸出手,鲜血从他的口中涌出,他说:“云迟……救救我……”

他跑上前去,跪在大哥身边,试图想要将他扶起来,下一秒却被推倒在地。

大哥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父亲,他站在云迟的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笑得面目狰狞:“云迟……替你妈妈报仇,替她报仇……”

“哥……爸爸……”

“别过来,走开……”

陆白烬正坐在一旁处理公务,忽然听见身边人一直在说话,他以为云迟醒了,看过去。却见云迟眉头紧蹙,冷汗湿了前额。

“云迟?云迟醒醒。”他轻轻地晃了云迟的肩膀,云迟忽然睁开眼睛,然后大口大口地呼吸。下一秒,他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他轻轻啜泣着,仿佛陷入了自己的世界还未走出来,丝毫没有发现身边人的存在。

陆白烬十分担心,他坐过去,将云迟扶起来,拍了拍他的后背,“别怕,别怕我在这。”

云迟这才反应过来,他猛地抱住陆白烬,趴在他的肩膀上哭得不能自已。

“哥哥……哥哥……他们都死了……”

他太难过了,压在他心底的悲伤因为那个血淋淋的梦,此刻全都爆发出来。他忘了,忘记了陆白烬与他云家的仇恨,他只是急切地想要抓住眼前的浮木,他渴望得到救赎。

陆白烬知道他在说什么,脸上一瞬间闪过僵硬,却想到云迟不能受到刺激,因此没有去与他计较。他将人揽在怀里,温柔地哄他。

云迟哭湿了衣衫,嘴里一直念叨着想要父亲,想要大哥和二哥,想要回家。

他陷入了自己的情绪,丝毫没有意识到拍着他后背的手停顿了一下。

待他冷静下来,趴在陆白烬的肩膀轻轻啜泣,才猛地想起刚刚说了什么。他立刻离开了温暖的怀抱,紧张地观察着陆白烬的脸色。

“怎么了?”陆白烬明知故问。

“对……对不起,我,我 说错话了。”云迟战战兢兢的模样看得陆白烬心头一哽,他想,他是对他不好吗,为什么他看起来这么害怕自己。

“说错什么了?”一股莫名的火忽然烧了起来,连带着陆白烬的语气也冷下去不少。

云迟被他吓到,双手哆哆嗦嗦地去抓他的手臂,却被陆白烬躲过去。他动作一顿,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他垂着头,低声道歉:“对不起。”

说完他转过身去,看着车窗外面,刚止住眼泪再次涌出。陆白烬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他拿云迟没办法,又把他拉到自己的怀里,拿纸巾给他擦眼泪。

“别哭了,我不是没说什么吗?”

他们对这个话题再次避而不谈,云迟却哭得更凶,抓住他的衣襟埋头大哭,吓得陆白烬以为他怎么了。

“怎么了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

“别哭了,再哭该难受了。”

云迟摇了摇头,他觉得陆白烬真的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人,可他却不知道去怎么弥补他。

到了别墅之后,云迟被陆白烬扶着下车,把他安顿在二楼的房间后,陆白烬便下楼去吩咐厨房的人煮些软烂的粥。

云迟躺在床上,手机忽然响了一下,他打开来看,是安酒发来的信息。

他说,你知道云离醒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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