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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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秋天的夜晚是灰色的。

月色昏昏沉沉,几片薄云如烟飘过,看不见一粒星辰。

“沿着这条没有住户的街道走到尽头,你会看见一棵凋零的树。”

“这时候记住,不要动,站在原地,抬头看那棵树,你会看见一个铃铛。对,就是绑着红线的那个。”

一名穿黄衣的外卖小哥站在这棵光秃秃的树下发怵,他按照电话里头的指示,缓缓抬头,果然,他的头顶上方悬挂着一个绑着红线的铃铛。

铃铛不过一个拳头大小,款式有些奇特,不是市面上常见的那种圣诞老人同款,表层锈迹斑斑的,完全看不清表面印着什么纹路,一股子博物馆文物味儿。

“到树下了吗?”电话里头的阴沉男声问他。

“到……到了。”外卖小哥开始双腿发软。

“好,你伸手摇两下那个铃铛,听到铃响再往前走。”

外卖小哥杵在原地,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他为了赚这单10块钱的运费,开了两公里的电瓶车,又步行了将近一公里才来到订单上的位置,现在电话里头的人还让他摇铃铛……这诡异的仪式实在让他不禁脑补了一百部“午夜凶铃”,这地儿方圆一公里鬼影都没一个,邪门得紧啊!

要不逃单算了,他是来送外卖的,不是来送命的啊!

外卖小哥急急忙忙收回手,二话不说挂断了电话,转身就往回走。

“啊——啊——”

头顶的枝头突然传来一声乌鸦的啼鸣。

外卖小哥猛地刹住脚步,他瞪着眼回头看,那只古老的铃铛——竟然动了起来!

“叮铃叮铃”的,声音却不似它的材质那般古老厚重。

“我去……”外卖小哥心里了咯噔一下,他真想吃红烧乌鸦……

然而,那只多事的乌鸦在树上展开双翼,拍了两下翅膀就飞走了。

这时,手机再次响起,还是刚才那个人,他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经历一番短暂的心理斗争之后,他还是颤颤巍巍地将手机举到耳边,只听那头的人说:“铃响了,你赶紧往前直走,切记,开始走路后,听到任何声音都不要回头。”

外卖小哥又咽了一口唾沫。

“很快,你就会瞧见一个墓园。”

这通电话仿佛有了具象,外卖小哥脑海中已经浮现出电话对面那人张口舔血的恐怖画面。

接着,他听到了电话里幽幽的声音说道——

“快,把奶茶送到我的坟前。”

一阵风刮过,挂在树丫上的最后一片叶子落地,那只生锈的铃铛疯了似的在半空中摇晃不停,而树下,再也看不见刚才那名外卖小哥的身影。

·

黑色的影子从高墙上仅有的一个小洞口穿入,扑腾了几下翅膀后,落地化为了一个黑衣男子。男人身形高大魁梧,面容冷峻,乌黑的头发之上,别有一戳七彩鸟羽,他从明灭的烛光下走来,面容越发清晰,咋一看,是个不可多得的英俊男子。

他走到烛光之下,看了一眼桌案上方那明亮的本子,对着空旷潮湿的房间说道:“你的生死簿亮了。”

房里沉寂良久,才传来一声懒洋洋的哈欠声。

霎时间,烛光剧烈地摇曳了几下,案桌边的卧榻上,凭空出现了半个伸懒腰的人身。

随后,覆盖在那人身上的黑色衣物滑落,连带着一卷朱红色的线和两根银白的织针,也哐当哐当地落了地。诡异的是,那朱红色的缠线在像是活了一样,从两根织棍上跟蛇似的滑行,一眨眼功夫便窜回那人的体内。而原先缠着红线的两根银白长针瞬间缩小,变成两根细长的银针缠上了那人的耳垂,在两边各形成了软针状的耳饰。

只要他稍微动一动,那两枚软针状的耳饰便会发出流动的幽光。

“果然……又失败了。”说话人抬手挡着半张脸,只能看见向下抿着的嘴角。

头戴鸟羽的男人坐了下来,摇头叹息:“你都试了几万次了,不行就是不行,与其在这学织毛衣,还不如出去找找他的精魂。”

床榻之上那人腾地起身,一头银发如瀑,柔软地垂落至塌下,在烛光的映衬下,他的每一根银发仿佛都在发着晶亮的光,让人完全移不开眼睛。

银发男子没有转身,他低着头,像是还没睡醒似的,用懒洋洋的语气说道:“有道理,有道理,你刚说什么?生死簿亮了?”

“诺。”黑发男子随手一指。

银发男子用余光稍稍瞥了一眼,优哉游哉地又躺了回去:“不急,我的奶茶还没到,让人家多活一会儿。”

黑发男子:“……刚才那送外卖的是给你送的啊?”

“噢,你遇到了?有没有帮忙带路?他快超时了。”

“如果我没记错,我刚才回来的时候听见你说让人把奶茶送到你坟前?”

银发男子仰起头回忆,颇为不解地问:“我说的难道不是送到我门前?”

黑发男子扶额叹息:“……死神当太久也不好,会变得人鬼不分。”

银发男子抬了抬眼皮,不甘示弱道:“你在说什么鬼话,我分明是让他送到我门前,是你听错了。”

想起外卖小哥不敢摇铃铛,被吓得半死的模样,黑发男子嘴角不禁抽了抽:“我说银沥,你能不能少吃点人间的东西,这些凡人一个比一个胆小,今天这哥们大概率又晕倒在路上了,你不要总是给我添麻烦……”

银沥耸了耸肩,没回答他。

倒是案桌上不断发光的生死薄吸引了他的注意,那光越发的猛烈,照亮他银发遮盖下的两汪如水明眸。

“啧,真吵。”银沥语气里尽是不耐烦。

黑发男子心想人家生死簿只是发光,并没有发出声音,但他非常识趣,没有把内心的话说出来。

然而银沥仿佛听见他的心里话一样,双眼略带杀意地剐了他一眼。后者被他看得心虚,很快别开了脸。

黑色衣袍中探出一只苍白的、骨节分明的手,拾起了那本随意丢在案桌上的发光本子。银沥翻看完本子上出现的名字,若有所思地轻捻指节。

“走吧,巫沉。”银沥拢了拢身上的衣袍,站了起身。

“去哪?收魂的事你自己去。”巫沉刚跋涉归来还没歇够脚,不太想动。

银沥将长发拢进黑色的衣袍里,转身对巫沉诡秘一笑。

巫沉战略性后退一步,他宁愿看银沥哭也不愿看银沥笑。

毕竟银沥这种懒人,平时连表情都懒得做,突然对人笑一准没有好事。

“去帮我拿奶茶,顺便……”银沥的语气慵懒,顿了顿才说,“清理一下外卖员的记忆。”

巫沉白眼一翻:“那你呢?”

银沥手捧生死簿,长身玉立,只见他指尖一点,无窗的屋子里平地起风,一副绝美的容颜隐藏于兜帽之下,两根细长的银色软针在他的耳垂下摇晃不止,闪烁出刺目的光泽。

“我要去看看,到底是谁这么急着投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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