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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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漫长的一周总算过去,路之恒也不用再站着上课。又是一个周五,他们和陈意怜并排着走在路上,几天下来,他们知道了许多关于陈意怜的事。

最开始的一两天,三人走在路上没有多少交流,惯会跟黎栖迟打闹的路之恒也在铺天盖地尴尬的气氛下说不出什么活跃的话,就只能凑到黎栖迟耳边说悄悄话,有时得到一个小声的“嗯”,有时是眼神。

大概陈意怜也觉得这种气氛太糟了,主动提起她自己的事。

——陈意怜是孤儿,陈富捡到她的时候是在路边的一个垃圾桶盖上,小小的身体被一块布满补丁的红布包着,露在外面的手脚上有雪花还有雪水,顺着指缝往下滴。

刚被工厂辞退的陈富脱下自己旧的发黄的棉袄包住小小的陈意怜,他没有妻子,父母也因为工地事故去世,在刺骨的寒风中找到了一个跟他孤苦无依的孩子,他把被温热体温包围的孩子有些笨拙地抱在手里,孩子闭着的眼睛睁开,睫毛是白的,眼珠是黑的,抖落的雪花落到眼眶里,薄薄的两片眼皮又受惊般的合上。

昏黄的路灯下,一个衣衫单薄的影子和垃圾桶站在一起,怀里抱着另一团影子,落到陈富身上的雪越来越多,垃圾桶前方一串载着重量的脚印,踩雪声在安静的街道里格外明亮。

陈富又换到了另外一家工厂,五年后工厂倒闭,一年级的陈意怜知道同桌可以拿着手里一个方方的东西手指不停按键玩一整节课,也知道后桌左手手腕上有一个可以跟别人说话会发亮的大大宽宽的手链,更知道自己家里没有这些东西。

陈富当起了修车工,早上五点出门,晚上十点回家,三年级的陈意怜学会了做饭,也知道了那个方方的东西叫游戏机,大大宽宽的手链叫电话手表。陈富跟车待久了,也变成了车,身上满是灰和机油的味道,他会带着车的味道坐到家里捡来的餐桌上大口吃着女儿温着的晚饭,也会带着车的味道为女儿戴上他从打折商铺里买来的粉色发卡。女儿是向往美的,世上没有女孩子不爱美。

在修车厂工作的第七个年头,陈富发现爱美的女儿不再每天戴那枚发卡了,也不再跟他说学校里发生的趣事,其实从五年级开始,每晚小小窄窄的屋子里,餐桌上的趣事已经换了主角,还戴着粉色发卡的陈意怜从趣事里退场,被老师表扬的班长、获奖的班级第一年级第一……取代了爱美的陈意怜。

修车厂换了老板,已经五十岁的陈富拿着修车厂的最后一笔工资带着上高一的陈意怜走进了一家快餐店,他们吃了一整只炸鸡,和同学口中形容的一样好吃。学校里的陈意怜和家里的陈意怜是两个人,一个沉默寡言,游走在班级边缘,没有朋友,甚至连名字都没在别人的谈话中留下过足迹;另一个成熟懂事,体谅家人,是街坊邻居口中的好孩子。

陈家父女开起了烧烤铺,陈富起早贪黑一年,烧烤店步入正轨。在一双满是岁月痕迹的眼睛里,陈意怜读出了快要溢出来的担心和自责,趣事又出现在了餐桌上,主角依旧不是陈意怜,陈意怜只会在家里的镜子前为自己戴上发白的粉色发卡,也只在家里戴,她只有这一个发卡,在一个红色铁盒里躺了三年的发卡。

狭窄拥挤的巷道里,黎栖迟和路之恒听着女生低低的声音,要集中精力才能听到,好像一不注意声音就会被风刮跑。声音是断断续续的,像是剧场里的独白,最不惹人注目却又最能引起人的注意。落日的余晖看不到狭窄的巷道,黄昏天色笼罩着一前两后的三人,白昼的尾巴在陈意怜微微耸动的双肩上跳跃,哽咽的声音被风卷在怀里绕着巷道一圈又一圈,落日的余晖也听不到少女隐秘的心事。

重新出现在餐桌上的趣事是女儿为了让父亲放心的工具,发白的发卡脱离红盒子是从来都爱美的女孩敲碎壳子的第一步,大石头下汗湿的矿泉水是被困在壳子里几年的女孩踩着壳子碎片踱出的一小步。

站在壳子边缘的女孩把壳子里的东西摊开摆在了黎栖迟和路之恒面前,那些不为人知的贫苦,羡慕,自卑,勇敢通通散在了这黄昏里。

那天的三人行格外不一样,有低低的带着倾诉的声音,有时断时续的哽咽,也有敞开心扉的大哭,黎栖迟和路之恒没有说一句话,他们是剧场里唯二的观众和听众,没有掌声,没有欢呼。黄昏拖着长长的尾巴盘绕在巷道里,把哭泣后的抽噎和交错着的笨拙的鼓励团成一团藏在了一个不起眼的墙洞里。路途的最后,空气里跳动着说笑的声音,这次是三个声音。

依旧是那个巷道,黄昏也还是那样温暖,剧场里表演的节目却跟前两天的截然不同,路之恒玩着黎栖迟的书包带子,黎栖迟直接把书包扔进了路之恒怀里,自己则一只手插兜另一只手拿着路之恒买来的旺仔牛奶,他喝了一口,不紧不慢地说话,

“已经七天了,那群人这么能忍?”

“如果跟以前一样的话,这两天他们就会来找我了。”

“我和路之恒已经把录音交给了张警官,只要我们报警,他们会立刻赶过来。”

已经可以看见陈家的烧烤铺,三人每晚都是在巷子的尽头道别,今晚也不例外,他们已经往回走了一截,黎栖迟突然想吃烧烤,跟家里说了一声,又转身往陈家烧烤铺走,路之恒蹲下身捡起了一个发卡,陈意怜把那枚发白的发卡重新染上了颜色,橙色的,很温暖。

黎栖迟马上把电话拨给了张警官,他们意识到那群人又找来了,地上还有拖拽的痕迹,发卡估计就是那时候被弄掉的,上面还有几根发丝,像是被扯下来的。他们顺着地上的痕迹,找到了陈意怜,她手里拿着一块长了青苔的砖头,是从墙角里捡的。

“钱,拿出来,听到没有。”

“没钱。”

“妈的,听不懂话啊,老子要钱,钱钱钱,快点给老子!”

“你耳朵聋了?人家说没钱,没听见啊。”

男人扭头看向身后,两个男生并排站着,高一点的那个肩上挎着两个书包,正在说话的是旁边那个。

“你们谁啊,滚,老子干什么要你说?”

黎栖迟被这河东狮吼震的耳朵痛,回怼到,

“滚不动,不想滚。”

路之恒轻轻揉着黎栖迟的耳朵,想把对面的人暴打一顿,不客气的开口,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个炮仗呢,声音给我放小点。”

“干你屁事,小子找打是吧!”

几个人都是混社会的老油条,功夫拳脚不弱,黎栖迟和路之恒从小一起练跆拳道和散打,时常对打,底子也是顶顶的好。但对方毕竟人多,两人应付的有些吃力。

“唰”

刀刃出鞘,两个人更加寡不敌众,路之恒的手臂被扎了个口子,血汩汩地往外淌,染红了蓝白校服。

“嗙”

刀子掉到地上,砖头也掉在了地上碎成两截,警笛没响,但警车来了,鼻青脸肿的几个人带上手铐被押进警车。黎栖迟三人坐进了另一辆车,路之恒的伤口已经处理了,白色的纱布上一片红,三个人没一个人开口。

“他们有刀,我,我就用砖头砸了那个拿刀的人,我,我会坐牢吗?我不想坐牢。”

“陈同学别担心,你的行为属于正当防卫且没有造成重大伤亡,不会坐牢的。”

“那些人会坐牢吗?他们还会来找我吗?”

“会坐牢,不会再来了。”

那些人几年前就加入了一个犯罪组织,昨年警方把那个犯罪组织连根拔起,侥幸逃脱了几个成员,根据资料来看,这几个人就是逃掉的那几个。

做完笔录,他们走出警察局各自回家,黎栖迟背上背着一个书包,肩上挎着一个书包。嘴唇抿着,不发一言,坏心情呼之欲出。

“西西,书包给我吧,不是还有一只手嘛。”

回应是一阵沉默,路之恒实在不懂黎栖迟怎么突然就生气了,也不理他,绞尽脑汁想着逗人开心的法子。

“你不是想吃烧烤吗,今天肯定吃不成了,我们明天去吃怎么样?”

黎栖迟看着路之恒还在冒血的手臂,被嬉皮笑脸的话语搞得越发冒火,直直地盯着路之恒看,也不说话。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路之恒抬起左手摸了摸脸,扯到伤口,疼地“嘶”了一声。

“路之恒,你脑子里是浆糊吗?受伤了还乱动,残废了你就满意了吧!”

“你别生气,我这不是忘了受伤了嘛。”

“你闭嘴,一听你说话我就想抽你。”

路之恒做了个在嘴上拉拉链的动作,听话的闭着嘴巴。

“你是智障吗?看到是刀还往我面前挡,你以为你钢铁侠啊,刀枪不入,要不是会打架,现在你就该在抢救室了,那刀就应该刺的再深一点,让你长长记性,回去让干妈多给你煮点好的,补补你那鸡蛋脑子吧,再不补要成脑残了,本来就蠢。”

路之恒像个乖学生听老师教导一样站的笔直,听完一大串话,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说。”

“喝点水再骂。”

黎栖迟拿过水瓶猛灌了几口,把水瓶塞进书包,看了路之恒一眼,后者自觉的给嘴拉上拉链。

“现在去医院重新包扎,不准反驳,不准找借口,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戴了个志愿者袖章呢,志愿为人挡刀。”

“可以说话了,少说点,免得我听烦了对你造成二次伤害。最后,禁大鱼大肉一个月,一个月后请我吃烧烤。”

“遵命,我申明两点,首先我不是智障,只是因为是你而已。其次,我不是志愿者,只为你服务。说完了,自动闭嘴。”

到了医院重新包扎了一次,伤口刺的有些深,但没伤到骨头,饮食清淡外加敷药三周后就可以拆线了。

烧烤铺的生意很好,陈意怜把盖住眼睛的刘海梳了上去,戴着橙色的发卡,虽然依旧不很漂亮,但比以前好看,更精神。她总是在课间拿着习题册跑到后门的最后一排问问题,跟周川和李斯也熟了起来。

她也会跟同桌讨论哪个班又来了帅哥,会聊八卦。体育课上玩耍的人群里有她的身影,下课后结伴上厕所的女生里也有她。班上每一个人都看到了这个日渐活泼的女生,都记住了“陈意怜”这个名字。

因为路之恒手不方便,他们没吃食堂,路之恒搅着碗里的蔬菜粥,配着黄瓜炒肉吃的没滋没味,眼神飘到黎栖迟碗里的土豆炖牛腩上,越发觉得自己吃的寒碜。

“别看,看也吃不着,一个月你同意了的。”

“我就尝一块,嘴里没味道。”

“不给。”

“西西,一块,我发誓就一块。”

“可以啊。”

黎栖迟挑了一块到路之恒碗里,顺便夹了一片黄瓜炒肉里的肉片。

“这是土豆啊,看着那么像肉。”

“你说的一块,又没说一块什么,跟我无关。”

“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故意的。”

“有意见?”

“没有,绝对没有。”

现在一被黎栖迟盯着,他心里就一阵哆嗦,生怕把人又给惹火了,灭火不难,灭黎栖迟的火特别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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