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雀失忆以后

精彩段落

白允穿着单调的纯白长裙,低着头跪在沙发上摆弄新买的洋娃娃。

他一边摆一边嘴里还振振有词,“这个是妈妈,这个是爸爸。爸爸爱妈妈,妈妈爱爸爸。这个小的是允允,这个是允允喜欢的人,允允喜欢、允允喜欢……”

白允忽然卡壳,抬头呆望着天花板上吊下的巨大银色灯饰,瘫下身,一屁股就坐到了腿上。

他歪着头,像在思考一个天大的难题,却始终想不出任何答案。

“允允喜欢……喜欢……”

允允喜欢谁呢?

允允会喜欢谁呢?

白允一时半会儿还想不出答案。

他的食指放在鼻尖上轻轻地碰了碰。当他在思考的时候,总是会做出这样可爱的小动作,或者只是在单纯地发呆。

就像个真正的四五岁的小孩儿一样。但白允可不是小孩儿,他只是傻了。

白允慢慢想着“他喜欢谁”这件事,脸上根本看不出丝毫着急,反正留给他的时间有好多,仿佛整个夏日里用不完的白昼和耗不尽的暑热一般。

它们只会让心怀鬼胎的人燥热难耐。比如坐在白允身边的男人……虽然他表面上看起来是那样地沉静。

“允允……”他低语着他的爱人,霸道地将沙发上的白允抱到了自己的腿上,捏起白允的下巴,严厉道:“允允喜欢谁?告诉我!允允最喜欢谁?”

男人说话很急,语气中尽是催促与逼迫。白允被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了……

“允允、允允……”

白允手里依然抓着娃娃,在如雷的吼声中红了眼眶,强迫自己思考起来。

他想啊想啊,最后眼里忽然一亮,高兴地仰头回答男人,“允允喜欢念念!允允最喜欢念念了!允允要和念念结婚,念念对允允好,允允也……”

“够了!”

男人听不下去了,就算他知道白允傻了,什么也不知道了,他也听不下去了。

他直接开口打断了白允的话,巨大的醋意使他的声音听上去几乎在颤抖。

他死死地抓着白允孱弱的胳膊,力道大得像是要捏断一样,逼问道:“那傅郁森呢!允允不喜欢傅郁森吗?允允不喜欢我吗!我对你这么好!我养着你,我保护你,你心里竟然还想着那个死人!”

“死……啊!痛!允允好痛!允允不知道!允允痛!”

白允被抓疼了,叫声和哭声一样大。他手中一松,娃娃就滚到了地上。

男人不想他逃避,不死心地摇晃了白允好多下,一再强调“傅郁森”这个名字给他听,逼他回忆,逼他想起自己,想起自己的好。

白允眼神呆滞,泪水糊了整张脸,被迫跟在男人后面鹦鹉学舌地重复起“傅郁森”这三个字。

“傅郁森……傅郁森……”

白允把这个名字一连念了几十遍都好似没有任何印象的模样。

他垂下眼,如同犯了大错,抽抽噎噎,“不要……允允痛……允允不认识傅郁森,不认识!允允痛!允允好痛……允允只知道念念,也只要念念!”

念念,念念,念念!如今的白允竟然还记得沈念!只记得沈念……

傅郁森的脑中轰隆一下,顿时空荡荡的,如同一个颓废的失败者,响起一阵阵的耳鸣。

他好想问这个人,问白允——

那他呢?他傅郁森在你白允心里到底算什么!你白允嫁的人是我!怀的孩子也是我的!我才是你的丈夫!和你一直走到最后的人,都是我!

“傅郁森……”

白允又悄悄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浑身开始控制不住地抖起来。

他的耳边如同炸出了一个惊雷,整个人瞬间就被点醒了。

他发抖,他害怕,他尖叫着哭闹,一下子就从男人的膝上滚了下去。

他跪在地上乱爬,手里抱着刚才抛下去的娃娃,拼命地向男人磕头。

“不要打我!不要打我!允允有错,允允有错!我错了……我错了傅郁森……不要打我!”

“我听话,我乖的,孩子我自己生下来,求你……求你不要打掉他……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不会的……”

“救沈念!救他!救救他!傅郁森……傅郁森……”

白允忽然发疯,在地上把头都给磕破了。

他又害怕又大胆,去扯傅郁森的裤脚,一脸泪水地讨好男人,口口声声地认错。

他想笑,但泪水忍都忍不住,滴到地上,白允只能用袖口拼命地擦。

傅郁森有洁癖,他知道。

傅郁森不高兴了就不会救沈念了,他知道。

傅郁森讨厌他恨他厌恶他骂他脏,他知道。

男人坐着,冷冷地盯着跪在地上不断磕头的白允,一言不发。

他交叠着腿,十指扣在一起,像是想到了许多事。

白允疯了,但疯得还不够彻底。

只要一提“沈念”,他就笑。但一提“傅郁森”,要么不记得,要么就像现在这样大喊大叫地开始哭。

呵!疯了?你最好是疯了!

傅郁森轻蔑地笑了一声,脸色更加难看。

医生说白允这是受了严重的刺激才会疯的,最好的办法就是远离刺激源,静养调理。

远离刺激源?静养调理?那不就是让他傅郁森彻彻底底滚出白允生活的意思吗!

他不要!这绝无可能!白允是他的,这辈子都是他一个人的!

男人阴着脸不说话,白允便抖得像筛子一样,更加害怕。

他爬到傅郁森脚边,抱着男人的腿小小地揉捏,但又不敢离得太近,怕鼻涕和眼泪弄脏傅郁森的衣服。

会挨打的。

傅郁森不悦地动了动脚,身子向后靠,顺势不咸不淡地问:“错哪儿了?说!错在哪儿了?”

“错……错……”

傻掉的白允一下又不知该怎么说了。

因为每次傅郁森要打他,他除了求饶什么都干不了的,渐渐地他就习惯先认错了。

只有乖乖认错,乖乖服软,男人兴许才会少打他一点儿。

白允的脸被傅郁森摸了,摸得他一个激灵,眼泪流个不停,水汪汪地就像个泉眼儿。

他一会儿咬嘴唇,一会儿又张开嘴,最后憋了半天,还仅仅只会那一句“允允错了……”

傅郁森失笑,觉得这般疯了的白允正好,软软的,糯糯的,可爱得很。

他觉得他很喜欢这种感觉,被白允害怕的感觉,这样的威慑比曾经他用过的任何一种手段都要来得奏效。

男人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示意白允爬上来。

白允一愣,看到傅郁森眼角的笑意,以为又是男人新型的折磨人的把戏,但他没法选择。

他怕傅郁森,怕傅郁森不高兴就不救沈念了……

他还想等沈念病好,和他结婚呢!

沈念还在等他!

白允垂下了脑袋,赶紧在身上扑了扑脏灰尘,拉直袖口把自己碰到灰尘的手也给包了起来。

做好这些,他才敢小心翼翼地爬到了男人的腿上。

白允赤裸的脚掌抵在沙发的一角,只敢轻轻地压在男人的腿上,身子一半悬空,一半虚搭着,显得非常吃力。

白允偷偷地打量傅郁森,想要看看男人是什么神情,想干什么。

但是傅郁森却直接把白允的头粗暴地按了下去,使白允的嘴直接磕到了男人的腿上,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白允疼得软了下来,男人便把白允完完整整地抱到了自己腿上,又强行压着他的头不允许抬起来看他。

白允在抖,对这种未知的恐惧感到万分难熬。此时,他就像是个受审的囚犯,在傅郁森的腿上接受各种各样未知的刑罚和鞭挞。

他怕得险些叫出声。

“我是谁?”傅郁森掐着白允的后脖子亲,冷冷地问。

白允低叫,本能地瑟缩了一下,声音如蚊子如蝇,“是……是……傅郁森……”

他胆大包天地叫出了傅郁森的大名,脑袋不自然地动了动,随后又自觉地压得更低。

他知道,他又犯错了。

果不其然,白允的头才低下去,傅郁森就毫不留情地一掌抽在了白允的屁股上,然后又隔着纯白纱裙替他磨了磨。

“再问你一遍,我是谁?”男人的质问比凌厉的掌风更狠,白允更加害怕,伏得像只乖鹌鹑。

白允疼,但他不敢发出多余的声音。

他的指甲扣在肉里,牙齿磕磕绊绊,“你是……你是……啊!”

白允又挨打了,很重的一下。他知道男人已经对他的磨磨蹭蹭、犹犹豫豫很不满了。

“不要打允允!不要打!”

白允叫喊,才止住的眼水又流了下来,一滴一滴地砸在傅郁森的腿上,终究还是把男人的裤子给弄脏了。

白允看着眼前晕开的一片,吓得遍体生寒:“允允错了,允允错了,不要打允允。允允什么都会做的,允允听话。不要打允允,不要!”

白允自暴自弃地哭饶,紧闭双眼,准备咬牙熬过去算了。但过了好一会儿,想象中的责罚却并没有发生。只有白允不安地动了动腿,被傅郁森轻轻地拍到了小腿肚。

男人沉默,白允也沉默。随即很快,白允就听到了傅郁森的笑声。

挺大的笑声。

哎?怎么了?

不等白允疑惑,傅郁森低下头,凑到了白允的耳边,对自己腿上仍然害怕得发抖的鹌鹑说:

“我是谁?哈哈哈!我是谁!我当然是我们允允唯一的老公啊。”

“老公?”

白允不懂,只关心自己还要不要挨打了。他不知道什么老公还是老公公的。

“乖,”傅郁森揉白允的头,低头深情地吻着他的发顶,强硬地威胁,“允允以后要叫我老公,叫傅郁森老公!不然我就把我们允允吊起来抽,抽得允允一身是血,疼得在地上打滚,到最后还是要哭着叫的……”

“老公!”

白允光是听傅郁森的描述就感到害怕,赶紧截住了男人的话,大声地喊起傅郁森。

“老公!”

白允耿着脖子又叫了一声,像是个完成指令的机器。

但傅郁森才不在乎。

男人得逞,夸奖一样地摸白允的头,“嗯,老公在。允允好乖,我的允允真乖。”

男人说完,不再让白允受罚似地跪在他腿上,而是把他整个人都抱在了怀里。

他的声音低沉,压在白允的耳边,如同恶魔的低语,一字一顿地告诉白允:“允允,阻拦在我们之间的人都死了,以后允允就只有我了,相应的,我也只有允允。乖,宝贝儿,以后老公会保护你的,一直一直一直保护你。”

“老公!”

而回答傅郁森的情话的,只有白允保命似地机械声音。

他抖个不停,连呼吸都是轻的……

今天傅郁森回来得早,阿姨推着白允出去,要他同傅郁森打招呼。

白允闹别扭不愿意,直到傅郁森拿出一个精美的礼盒,说是给白允买的新玩具,呆呆傻傻的漂亮青年眼里才有了活泛的喜悦。

白允咧开嘴笑,脸上粉扑扑地动人。

“哇!玩具!允允最喜欢玩具啦!”

白允兴冲冲地拆开礼盒,小嘴顿时就瘪了下去。

不是他期待的会跑的小火车也不是软乎乎的毛绒娃娃,怎么是个丑兮兮的黑色圈呀?下面还挂着一个银色的小吊牌,吊牌上写了什么,白允歪着头看了许久都没看懂。

傅郁森眼见着白允的心情down了下去,笑着揉了揉白允的头,哄他说:“这是老公买给允允的新玩具,允允不开心吗?”

“老公……”

白允傻傻地重复着这个对他而言不知有何深意的称谓,身子飞快地一抖。

老公买玩具给允允,允允不收下,老公会打屁股的。

允允怕疼,允允不想被老公打屁股。

白允低头,咬着手指想了好久,声音小小地“嗯”了一下,“开、开心……允允开心……”

白允的心里在想什么全写在了脸上,傅郁森捏了捏白允的脸,故意反问:“既然允允开心,允允为什么不笑呢?”

“我……”

白允一下紧张起来,生怕被“老公”看出自己的心思,悄悄地退了半步远离。

“允允、允允在笑,老公看,允允在笑。”

白允一边说,一边对傅郁森扯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脸,企图蒙混过关。

虽然不是白允大大的好看的笑脸,但傅郁森对白允的听话也十分满意了。

“真乖~我的允允好乖。”

男人说着,夸奖白允,从礼盒中取出了他特意定制的皮质项圈,要白允转过去,他给他戴上。

黑色的皮革紧紧地勒着青年白皙纤细的脖颈,使他像穿上脚环的鸟,无时无刻不在彰显着男人的所有权。

傅郁森多收了半个锁扣,故意让白允呼吸不畅,痴迷地看他一张楚楚动人的脸上难受得爬满了红霞。

好看。

银白色的小吊牌垂着,翻过来看刻的是傅郁森名字的缩写。

他把白允搂在怀里,吻他的唇,疯狂又热烈,恨不得将傻掉的人生吞活剥。

真好,太好了!就这样一直傻下去吧,我的允允。

白允对脖子上多出的东西很不适,被傅郁森牵在手里,在男人看不见的地方偷偷难过。

这个玩具,一点儿都不好玩。

傅郁森高兴地询问白允今天一天在家都做什么,一低头就看到白攸的手摸上了脖上的项圈,安安静静的,不引人注意的,想要摘下它。

“允允?”

男人的语气陡然危险,对白允如此叛逆的举动生气。

“允允不喜欢老公买给你的新玩具?”

白允受惊,手腕被傅郁森攥紧。

他察觉到了一丝不善的气息,惨白着一张脸抬头,“没没没、没有……允允喜欢,好喜欢!允允喜欢老公买的新玩具……”

“那允允这是在做什么?你的手在做什么!”

傅郁森刨根究底,面色铁青,存心要在白允的心里树立威信。

白允语无伦次,不知要往哪里躲才好,眼泪花冒出来往外流,哭着摇头,“没有,允允没有不喜欢,老公不打,不打。”

“这可由不得你!”

傅郁森要教训白允好好听话,拦腰横抱害怕得痛苦流涕的青年,转头对阿姨说今晚开饭可能要晚一点儿了。

“哇啊!呜呜呜……”

白允一听到要挨打,崩溃大哭,又因为脖子上的项圈勒得紧,上气不接下气地喘。

他挣扎着想逃,求救般地大喊:“念念救……念念救救允允……救允允!”

白允叫沈念救他,眼里脑里心里怎样都忘不了沈念,傻也好不傻也好,他就是忘不了沈念。

至于傅郁森?

那是谁?

白允的哭号无疑在傅郁森的头上火上浇油,原本他只是想吓吓白允了事,但是他又从白允的嘴里听到了他最不想听到的名字。

沈念沈念沈念,永远都是沈念!

沈念死了!他都死了!为什么还阴魂不散,为什么还不消停!

男人嫉妒得扭曲,看来白允的屁股难逃一顿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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