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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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柳弘文死了,尸体是在井里发现的,捞上来时面目肿胀,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但根据尸体的穿着还是能判断出这是柳弘文本人。

朝廷命官离奇死亡,光是不靠谱的小道消息就传得沸沸扬扬,短短几日,刚刚恢复平静的倞城内又掀起一阵轩然大波。

这个消息是陆介偷听来的,彼时他正在树下乘凉小憩,睡得混混沌沌中被两个窃窃私语的小厮给吵醒。

等人走了,他才慢吞吞地从树下钻出来,头顶沾着三两根草叶,无甚形象地打了个哈欠。

推门声惊飞了地上两只啄食的麻雀,陆介大摇大摆地走到白昳房门前,敲了两下,并无回应,他也习惯了,于是开口道:“柳弘文死了。”

房间里响起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房门被人打开,白昳面无表情,“你把他杀了。”语气平铺直叙。

陆介似笑非笑:“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我可不会乱杀人。”

“他不是人。”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骂人,叫人听去免不了会误会几分,偏偏说这话的人面无表情,眸子也古井无波。

“……”陆介无奈,“就算如此,我也不是那种暴力的人。”

白昳蹙眉,显然是不太相信他的话。

陆介向后退了几步,靠在院内石桌上,“尸体是在井中发现的,衙门调查后给出的说法是柳弘文喝醉了,一不小心跌进去的。”

白昳冷笑了两声,他做这个表情时周身魔气更加浓郁了些,衬得他更加阴森,红唇微扬,吐出两个带着嘲讽的字:“愚蠢。”

分明长了个好模样,偏总是面无表情,偶尔笑起来也是冷笑,真是平白糟蹋了这副好长相,陆介打量着少年,心里啧啧感叹。

下一刻,那双带着阴沉的眸子同他对上,陆介一怔,却并未移开目光,“猫妖死了,柳弘文作为它的傀儡自然也活不成,这个结果倒也不错,省的引起城中百姓的恐慌。”

那日在正厅见到柳弘文,陆介就有了些许猜疑,但没有弄清状况前贸然出手显然不是明智之举,于是他阻止了白昳,直到那晚月圆夜,白昳斩杀猫妖,他忽然福来心至,意识到柳弘文可能是猫妖的傀儡。

到今天,他的猜测终于被验证,只是不知道那柳弘文是何时成为傀儡的,那只猫妖选中柳弘文成为傀儡又是何目的。

这件事现在看起来颇为无解,毕竟猫妖已死,就如同悬案一般死无对证。

“你在想什么?”声音冷得像含着冰锥子。

陆介忍不住想笑,就在前几天,这人还勾着他的腰带,哼哼唧唧地说疼,现在却又一副冷淡模样,他甚至有些怀疑那晚的白昳是被什么鬼怪附了身,不然怎么与此刻面前的这个人毫不相干。

他掩着唇角咳了一声,将即将漫上来的笑意压下去,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

两人正说着话,院门突然被人敲响,“陆公子,老爷让我给您送些东西。”

陆介应了一声,看向进来的几个人,为首的是柳府的管事,已经有些年纪了,陆介同他接触过几次,是个很圆滑的人。

“二位公子这是在乘凉?”管家一脸好脾气的模样,“近日天气是有些热了,厨房新做了些清凉的糕点,二位公子若是喜欢,我这就叫人送来。”

这些客套话从陆介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他也没有心思同管家虚情假意一番,于是直接问道:“是柳老爷有什么吩咐吗?”

管家也不觉尴尬,转头向身后小厮递了个眼神,小厮立刻捧着手中的盒子上前,“公子也知道,最近柳家的事情颇多,实在抽不出时间招待二位,二来也怕耽误二位的时间,所以老爷吩咐我备好了马车,二位随时都可以离开,当然了,老爷的意思是,二位明日离开便最好不过了。”

看来柳洳慧的病是大好了,不然柳老爷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放他们走。

陆介打开小厮手里捧着的盒子,一沓厚厚的银票,甚至还贴心地放了两袋碎银,柳家不愧是大家族,做事十分妥善。

陆介看到钱心情就大好了,于是笑得眯起眼睛,“柳老爷真是太客气了,救柳小姐只是我们的举手之劳,这么多钱实在受之有愧。”

管家看着陆介嘴上说着受之有愧,拿钱的手却无比迅速,嘴角控制不住地抖了抖,“没什么事我就先下去了,二位公子有什么缺的东西尽可吩咐下人。”

管家躬了躬身子,向后退去。

“等一下。”陆介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叫住他,“还有件事要麻烦你。”

见他不是反悔,管家松了一口气,和颜悦色地问:“公子尽管吩咐。”

陆介从衣襟里掏出一个书递过去,“麻烦帮我将这本书带给柳小姐。”

只是一本普通的话本子,管家迟疑了一才就接过去,“这是?”

陆介道:“这是我前几天向柳小姐借来的,既然明天要离开,还是早些归还比较好。”

“原来如此。”管家将书递给身后小厮,“公子放心,我一定交到小姐手上。”

管家带着人一走,小院里顿时松快了不少,陆介转过身,发现白昳还站在先前的位置,疑惑地问:“你没回房?”

白昳暼了他一眼,“你何时拿的书?”

“昨天前天还是大前天,我也忘了。”陆介一幅苦恼的模样。

白昳收回视线,转身要往房间走。

“白昳。”陆介在他身后叫住他,语气相比平日正经了一些,“如果杀错人了怎么办?”

白昳步子停住,却没转头,陆介继续说:“众人皆道恶,此人便一定是坏的吗?”

大概天气太热,白昳发觉自己的嗓子有些发涩,说出话来也发哑,“什么意思?”

陆介的声音又骤然松了下去,“没什么,只是忽然想到了书里的一个故事,有个地方死了人,恰好一人出现在尸体旁边 ,所有人都说他是凶手,没有人相信他,最后竟连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凶手了。”

陆介在说一些废话,白昳应该是不想听的,可他却没再向前迈一步,他听着陆介说完这个故事,然后听见自己问:“如果是你,你会相信那个人吗?”

风拂过,卷起被折下的竹叶,寂静的只有风声,白昳自嘲地勾起嘴角。

“自然……不会。”陆介的语调放缓,宛若在咬文嚼字一般,“他是我何人,我凭什么相信他,就算他是被诬陷的,又与我何干?”

陆介眯起眼睛,目光灼灼地盯着面前瘦削少年的背影,语气调笑:“也不是没有例外,若是我的人我定然会相信,不是我的人……容貌漂亮也可,我一向对美人多些偏爱。”

轻佻又不正经的话。

白昳推门的手却停在半空,心脏肿胀酸涩,让他忍不住颤了颤,旋即又生出一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怔愣片刻,轻轻嗤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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