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08-08 来源:常读非 分类:现代 作者:果酱丸子 主角:路星河 沈晏遂
路星河又梦见沈晏遂杀人了。
梦里,少年已然褪去青涩的模样。
气质诡谲又森然。
看人的眼神更是好似古井深潭,死气沉沉的。
也不等路星河多想,就和之前的梦一样。
随着沈晏遂面无表情地挥刀,殷红的颜色喷溅而出。
好似一朵朵妖冶又残冷的玫瑰花在冷白的肌肤上绽放。
少年就这么仿若从地狱爬出的恶鬼修罗。
任凭眼前三人如何哭喊求饶,都无动于衷。
沈晏遂就这么一刀一刀的把眼前的人间烟火生生拽进阿鼻地狱。
路星河浑身僵硬地站在一旁。
哪怕眼前的场景,他已经反反复复梦到了无数次。
但每一次都还是会忍不住从心底升起一股寒意。
路星河听不到梦里三人每次歇斯底里哭喊的是什么。
却能清晰地看到,沈晏遂在做什么。
每一个画面,每一个动作都那么清晰又真实。
就好像他的灵魂穿越到了未来时空的某个节点,看到了沈晏遂行凶的这一刻。
他根本无法阻止。
甚至他想飘出凶案现场都不行!
更绝望的是,他连晕都晕不了。
每次做梦,他都只能被迫看着沈晏遂的凶案全过程!
这次的梦也一样。
沈晏遂一如既往的在犯案后,点燃了一把火。
这把火会把一切罪恶,连同沈晏遂一起焚烧成灰。
每次火焰燃烧的最后,就是他梦醒的时候。
路星河对这个梦已经无比熟悉,看着迅速升腾起的火舌,他已经可做到不闪不避。
安安静静地站在沈晏遂的对面等着自己梦醒。
只是这次和以往不同。
站在房间中央像是无知无觉的沈晏遂,忽地目光径直朝着他的方向看了过来。
仿若漩涡般的幽暗黑眸,像是穿越了岁月星河,牢牢锁定在他身上。
哪怕路星河明知道自己在这个梦里没有实体,什么东西都伤不了他,也还是被沈晏遂的眼神吓了一跳。
心脏像是蓦地被人一把掌控。
路星河震惊又迷茫地开口,“你、你能看到我……?”
沈晏遂听到路星河开口,也像是确认了什么一样。
在房屋坍塌,火焰吞没一切的瞬间,开口缓缓吐出了两个字——
“救我。”
路星河“唰”地一下睁开眼睛,猛然从床上坐起身。
整个人如同搁浅在岸边快要窒息的鱼,大口大口地喘息。
即便知道自己已经从梦里醒来,脑中却还是梦里沈晏遂那张俊美邪肆的脸,鬼魅又妖冶。
橘红色的烈焰中,少年那双仿佛永远冷厉凉薄的黑眸都好似升腾起几分温度。
为什么这次梦里沈晏遂会突然看到他,还向自己求救?
先不说这仅仅只是自己的一个梦。
就算这个梦真的就是沈晏遂的未来,又如何?
他能怎么救他?
他根本就不知道沈晏遂在成为梦里那个杀人犯之前,到底经历了什么。
更不知道梦里那三个受害人到底和他有什么纠葛!
而且,就算真知道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又该怎么救啊?
他和沈晏遂虽然是大学室友……
但他们是真不熟啊!
不熟到同住一年,彼此间说话的次数连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倒不是他对沈晏遂有什么意见。
而是沈晏遂这个人和所有人都不合!
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进的孤僻气场。
好像天然的就和大家不在同一个世界,永远那么的格格不入,独来独往。
从来不主动和人接近,也不会让人接近。
阴郁又乖戾。
路星河虽然从小就爱和人交朋友,走到哪里都喜欢热热闹闹的,也招架不住沈晏遂的古怪和邪性。
不议论不传谣,做一个互不打扰的陌生室友,是他和沈晏遂这一年的关系。
路星河很有自知之明的知道,沈晏遂这样的人,不是他能招惹的起的。
所以,救他?
他真的没办法啊!
沈晏遂未来的人生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关他路星河什么事?
*
一小时后,在家下楼莫名一脚踩空,直接把腿摔骨折,麻溜被亲爹架去医院打石膏,疼得龇牙咧嘴,生无可恋的路星河:“……”
从他反复做沈晏遂杀人的梦开始,他每天都会倒霉受伤。
打个球被砸脑袋,走个路能平地摔,就连喝口水都呛得差点背过气。
短短一个暑假还没过去三分之一,路星河已经饱经风霜,伤痕累累。
而今天踩空摔下楼的那一瞬间,路星河脑子里忽然就那般毫无预兆,毫无逻辑,却无比清晰地出现一条信息。
去救沈晏遂!
不然,沈晏遂未来到底会不会成为梦里那样的杀人犯还不一定。
但他自己多半是活不到能亲眼见证的那一天了!QAQ
所以,沈晏遂,他必须得救!
他一定不会让沈晏遂成为梦里的那个杀人犯!
他得努力让沈晏遂成为一个正直、阳光、善良的,新社会好少年!
让他成为国之栋梁,为祖国的建设添砖又加瓦!(* ̄︶ ̄)
*
一个月后,暑假末期,路星河脚上的石膏终于拆了下来。
石膏一拆,哪怕路星河的脚还没完全活动自如,他就迫不及待地去找沈晏遂。
毕竟,路星河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直觉,石膏一拆他要是再没什么实际行动,他会再次走霉运受伤。
这次骨折已经让他长够教训,再受伤他怕比这次还严重!
城郊,终于到了地方。
路星河下了车,好说歹说把自家司机哄得离开。
一回头,就有点懵逼地环顾四周。
路星河在这座城市活了十九年,愣是都不知道繁华的都城还有这么一片鸟不拉屎的地方。
又偏又荒。
和路星河以往生活的地方像是两个世界。
来之前他的确是已经让人调查好了沈晏遂的住所,但是真到了地方,他发现这里巷子还挺复杂。
根本不知道往哪儿走。
路星河打开地图,开始跟着导航慢慢找。
一边找,其实心里也还忍不住犯怵。
虽说他心里知道他非救沈晏遂不可,可真找到沈晏遂之后,具体要怎么做,他自己都没想好。
毕竟未来之所以是未来,就是一切都还没发生。
他总不能说,“嗨,亲爱的室友,我是被迫要用阳光和爱来感化你,让你不要误入歧途成为杀人犯的倒霉蛋”……吧?
路星河不由沉默:“……”
正想着,前方巷子里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搏斗声,路星河毫不犹豫地——
路星河毫不犹豫地转身就打算换个方向走,远离这个是非地。
他一点好奇心都没有。
更没打算热心肠地过去看看。
最多就是走远了报个警。
当然,他必须要强调一下,他不是怂。
他只是珍爱生命。
然而,路星河只恨自己耳力太好。
刚转身还没走两步,就巷子里传来一阵怒斥声。
每个字都该死的异常清晰地传进他的耳朵里。
“操,沈晏遂,小贱种,WCNM!还敢反抗?给我我按住他,往死里打!别打死就行,残了无所谓!”
沈、晏、遂!
听到这三个字,就算再不情愿,路星河也不得不停下脚步。
深吸一口气,认命地转回身,朝着巷子深处跑了过去。
当然,路星河也没莽到不管不顾直接冲进去。
而是跑进巷子,躲在了垃圾桶后面,探头去看里面的情况。
就看到巷尾处,十来个社会人站在那里,围堵着一个少年人。
这帮人每一个看起来都又高又壮,很能打的样子。
沈晏遂明显双拳难敌四手,已被几人踩着后背按在地上。
即便是身处这样狼狈不堪的境地,少年脸上依旧看不到丝毫惧怕的颜色。
尤其那双点漆的墨眸,不同于梦里那般死气沉沉。
尽管依旧狠戾却还透着几分少年人独有的生命力。
可能是最近这段时间,梦里沈晏遂近乎疯魔的形象实在是太过令人印象深刻。
现在再看到还带着点少年气的沈晏遂,路星河竟然觉得对方还有那么一点亲和了……
只是,现在被他看作有点亲和的少年,正满脸血污的被人踩在脚下。
不等路星河反应,其中一个额头还淌着血的男人手里掂着酒瓶,忽地狞笑一声。
抬手就把酒瓶就朝着沈晏遂砸了过去。
只是他应该脑袋很晕,扔酒瓶的力量用的过大,整个人一个踉跄,啤酒瓶就没砸准。
而是堪堪砸在沈晏遂身前。
不过虽然没砸中沈晏遂的后脑勺,飞溅而起的酒瓶碎片也还是擦过少年轮廓分明的脸。
正在少年右边眉毛的眉尾处剐过一道深深的伤痕。
鲜血顺着眉尾划过眼角,滴落在地面。
路星河忽然想起来,梦里的沈晏遂右边眉尾的确是有这一道疤痕,正好断了右边眉毛的眉尾。
梦里的一点细节,没想到这么快就在现实里得到了印证。
路星河都还没来得及情绪消化,就看到一酒瓶没砸准的男人愈发恼怒。
招呼着其他人直接对着沈晏遂一阵拳打脚踢。
“敬酒不吃吃罚酒,非他妈给老子找事!来,让他赶紧把这个名签了,手印按上!”
为首男人忽然从兜里掏出一张纸。
远远的,路星河看了一眼,没看到上面有什么字。
就看到男人把纸展开,拿出一支笔和一盒印泥,几个人攥着少年的手,也不管力道近乎能捏断少年的手臂,只强行要让他在纸上签上名字。
路星河眉头紧皱,被按在地上的少年,倒像是突然感应到了什么似的。
漆黑锐利的眼眸忽地朝路星河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
晨光熹微,脏乱破旧的巷子中,少年被人狼狈地按在地上,半张脸贴在坚硬的地面上。
唯有一双古井深潭般的眼睛,迎空撞上路星河那双澄澈琉璃般干净的眼睛。
四目相对,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一瞬。
路星河心尖一颤,根本来不及多想,直接转身跑出巷子口,掏出手机。
把声音开到最大,然后开始播放警铃声。
一边播放,一边喊了一声,“警察来了!”
巷子里那帮人听到警铃声响,顿时作鸟兽散。
不到五秒的功夫,就全部消失在巷子里。
路星河藏在巷口的一角,继续放了一会儿警铃声,确认那帮人真的逃得一干二净,没人留下。
这才把铃声关掉,朝着巷子深处走去。
只是意外的,不仅那些社会人不在了,沈晏遂也看不见了!
路星河愣了一下,赶忙加快脚步跑了过去,左右看了看。
沈晏遂呢?
路星河瞬间有点慌。
沈晏遂明显被那帮人打得不轻,他能去哪儿?
总不会那帮人逃跑的时候还不忘把他也一起带上吧?
路星河心底不免有点担心,没管沈晏遂之前,虽然就已经知道他家里条件不好,但也不知道他过的是这样的日子。
现在知道了,路星河也很难心里毫无波动。
“沈、沈晏遂?”路星河试探性地喊了一声,转身打算继续找一找。
结果一回头,正撞上一道结实坚硬的胸膛。
路星河被撞得蒙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一道不可抗拒的力量狠狠抵在了身后的墙壁上。
喉咙被人紧紧地钳着,少年这么抵着他,眼底还透着点狼崽子般的凶狠和戏谑。
“这么点大的胆子,还敢冒头假装报警?”
路星河终于惊醒过来,慌张把人推开。
“你、你干什么?”
差点以为自己要被他给掐死!
像个鬼一样忽然冲出来,不知道人吓人能吓死人吗?
沈晏遂好像就是为了故意吓唬他一下似的,眸中凶狠褪去又恢复了以往的沉寂冷岑。
语调透着几分不近人情的刻薄,“这话应该我问你,你忽然来这么偏僻的地方干什么,小少爷?”
小少爷。
路星河平日里吃穿用度,一看就是出身优渥。
同寝的其他两个室友,偶尔开玩笑时会这么喊他。
沈晏遂从来没参与过,毕竟他们也没怎么说过话,没想到他会这么叫。
路星河眼神闪烁了一下,任凭脑子再怎么疯狂运转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干脆破罐子破摔道,“我……我来找你啊!”
沈晏遂有些意外,似乎没料到路星河会说的这么直白。
“我倒是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他眸光深深看了路星河一眼,顿了顿,眼底带着几分戾气。
“而且,我似乎没和你说过我住哪儿。”
路星河被沈晏遂犹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吓了一跳。
身子本能地往后瑟缩,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像张纸一样贴在墙面。
“我……我也不是故意要查你住哪儿的,毕竟我要是不知道你住哪儿我怎么找你?”
路星河眼神有多无辜,话有多理直气壮,语气就有多怂。
巷子里寂静无声。
路星河话一说完,就感觉整个世界仿佛都定了格。
安静到窒息。
沈晏遂望过来的视线,像是要把他洞穿一样,狠厉又探究。
路星河被这侵略性十足的眼神看得背脊发凉,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现在你找到了。”
终于,在路星河被看得头皮都发麻的时候,沈晏遂终于不疾不徐开口。
路星河:“?”
沈晏遂:“小少爷,你这么大费周章地来找我,到底要干什么?”
少年的眼神像是还透着野性的兽,危险又幽沉。
从小到大,现实无数次告诉他,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别人好。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而他,又穷酸又阴郁,看起来就像是常年泡在阴沟里的毒蛇。
没有人会喜欢。
没有人想亲近。
有什么好值得这个富家少爷图谋的?
他忽然过来找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
路星河:“……”
这人眼神能不能不要这么凶?
路星河心底叹气。
实话自然是不能说的。
只好胡说八道,“我们好歹是室友,我就是忽然觉得我们应该搞好关系,毕竟还要同住三年,所以就过来找你玩!”
沈晏遂沉默:“……”
路星河倒是自我洗脑似的,觉得这个理由其实还蛮有道理,令人信服。
“室友,我说的都是真的,虽然之前我们很陌生,但从今往后,我会努力和你交朋友的,以后请多指教啊!”
路星河心里紧张,却还是鼓足了勇气对着沈晏遂扬唇笑了笑。
干净纯粹的琥珀色眼睛,好像比天边金色的太阳还要耀眼几分。
沈晏遂沉默:“……”
这个小少爷,好像忽然得了失心疯。
“我从来不交朋友。”
沈晏遂深深看了路星河一眼,也懒得再去探究他到底过来找自己是为了什么。
只转身就要走。
管这个小少爷是忽然闲的吃饱了撑的,还是要做什么,他没功夫和他玩什么室友交友游戏。
“还有,我劝你趁早离开,保不准那帮人什么时候就会返回,到时候要是撞个正着,小少爷,小心被抢。”
这里可没什么监控,就小少爷这一身名牌,简直就是送上门的肥羊。
路星河没想到沈晏遂会这么无情。
一点面子都不给,说走就走。
慌忙追上去,下意识拽住了沈晏遂的T恤,“哎,沈晏遂,你等等!”
只是,也不知道情急之下是路星河太过用力,还是沈晏遂的T恤太过脆弱。
只听“嘶啦”一声。
沈晏遂的领口应声裂开,露出少年大半个冷白肩头,和精致的锁骨。
路星河:“!!!”
触电似的,连忙松开手。
如同犯罪被警察逮住一样,还下意识高举双手,无辜又慌乱地解释,“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没用力,是你衣服它自己裂的!”
天知道,他真的真的没用力啊!
分明就是沈晏遂自己衣服质量太差,竟然一拽就开!
只是,解释的话在沈晏遂黑沉沉的目光里,不自觉地声音越来越小。
路星河QAQ:“……”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哇!
他不会被打吧?
路星河心虚又害怕地看着沈晏遂。
像是被狼崽子欺负的小羊羔,可怜巴巴的。
沈晏遂垂眸看了看自己摇摇欲坠的T恤,又看了看一脸慌乱无措的路星河,不禁眉心一跳。
好像、也许、大概、差点被扒了衣服的人是自己吧?
他一副被人欺负的模样在搞什么?
“再有下次,手给你拧断。”
看了一眼明显害怕得打颤的路星河,沈晏遂忽地恶劣又凶狠地开口。
吓唬小少爷。
胆子明明这么小,怕他怕的要死,还说什么要和他搞好关系,交朋友。
呵!
沈晏遂没管自己破碎的衣领,直接往巷外走去。
路星河见沈晏遂虽然嘴里说的凶,但人却直接往外走,不由松口气。
不得不说,沈晏遂果然不好招惹。
明明大家都是同龄人,可他浑身野性难驯的桀骜邪气,实在和活在象牙塔里的大家有着天然的壁垒。
看着就很不一样。
路星河站在原地,看着少年渐行渐远清瘦又单薄的背影,静默良久。
倏地,咬了咬牙鼓足勇气追了上去。
他,他不能不管他,要不然自己会倒霉的!
而且……沈晏遂身上到处都是伤,尤其是半边衣领敞开,露出大片胸膛。
一眼就能看到上面青青紫紫的伤痕。
他显然被那帮人打的不轻!
没看到也就算了,既然看到了,路星河也做不到放任不管。
路星河加快脚步,努力追上沈晏遂。
却没想到他还没开口把人叫住,前面一直往前走的少年却蓦地停下脚步。
“嘭!”
路星河躲闪不及,鼻尖直接撞上沈晏遂的后脑勺。
路星河“哎哟”一声,捂住鼻子。
只觉鼻尖一酸,生理性眼泪立刻盈满眼眶,一双眼眸愈发湿漉漉的。
沈晏遂冷漠回头,目光凉凉地看着他,“不要跟着我,我没兴趣跟你交朋友,小少爷。”
他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交个屁的朋友。
也没有谁会真的喜欢和他交朋友。
“不要叫我小少爷,我又不是没有名字。”
路星河却像是没看到沈晏遂眼底的凌厉警告,捂着鼻子瓮声瓮气地说道。
沈晏遂轻嗤一声,“不喜欢听?那就别来烦我,小少爷。”
少年态度冷漠又刻薄。
像是个刺猬似的,把所有试图靠近他的人隔绝在外。
“行吧,朋友之间应该互相包容,随你怎么叫好了……”
路星河只能大度地说道。
沈晏遂:“……”
依旧目光冷淡地睨了一眼路星河。
沈晏遂干脆继续往前走,不再理会路星河。
随便这个小少爷发疯好了,懒得理他。
路星河见沈晏遂又不理自己了,连忙继续跟上。
只不过,碍于少年浑身散发而出的狠厉气场,路星河没敢跟太近。
始终维持着半米的距离,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沈晏遂的身后。
沈晏遂没再回头,像是完全无视了身后的这条小尾巴。
只等他自己跟累了,自行离开。
谁曾想,沈晏遂这次算错了。
身后这条小尾巴也不知道到底忽然脑子抽了什么风,愣是一直在后面跟了他一个小时。
沈晏遂明显能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拖拖拉拉。
往日出门都车接车送的小少爷,显然很久没这样压过马路。
不过才一个小时,就气喘吁吁,腿脚不利索起来。
路星河内心很崩溃。
他其实有料想过,拯救沈晏遂的道路肯定不会一帆风顺。
毕竟这家伙性格有多恶劣,到底同寝一年,多多少少有所了解。
只是,他没想到最先难倒他的,不是热脸贴冷屁股,而是,体力有点受不住……
累啊!
热啊啊!!!
光秃秃没点树遮阴的大马路上,顶着炎炎烈日走了一小时。
先不说刚刚拆了石膏的腿有点难受,就这种烤死人的温度,路星河感觉自己要中暑了。
嘴唇都开始觉得格外干裂,有种脱水的感觉。
浑身的汗像是水一样不停地往下淌,浑身都已经黏糊糊的被汗打湿了。
晃晃脑袋,头发都能甩出汗珠。
路星河抬眸,汗水迷了眼睛,眼睛感觉有些涩然刺痛。
忍不住狠狠地眯了一下,前面一直头也不回的清瘦背影似乎都变得影影绰绰,摇摇摆摆起来。
路星河忍不住地在心底里暗骂。
冷血!
变态!
走这么久都不累吗?
而且……他是没有痛觉吗?
沈晏遂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很多地方都还在渗血!
虽然看着都是些皮外伤的样子,但有些伤口看着就很痛。
想到之前那帮社会人的狠辣,肆无忌惮,很难说清沈晏遂到底被那帮人打成了什么样。
有没有内伤都很难说!
路星河这么想着,就想张口让沈晏遂去医院做一下检查。
但话才刚说出口,他忽然就感觉到一阵眩晕般的恶心。
晕车的那种感觉似的。
沈晏遂听到身后的动静,回眸看了一眼,正看到路星河摇摇晃晃地就要直挺挺地上倒去。
眉头一皱,一个闪身就冲了上去,牢牢扣住对方的肩膀,把人扶住。
路星河应该就是中暑,眩晕了那一下。
被沈晏遂这么一扶,摇摇欲坠的身子倒是扶住了。
但那种恶心想吐的感觉,扶是抑制不住的。
路星河小脸惨白,嘴巴紧抿,眉头死拧,瞪着面前的沈晏遂。
沈晏遂其实很不想管眼前少年的死活,正考虑着这人是不是故意碰瓷。
下一秒,眼前的少年忽地张口——
“哇——”的一声。
吐了他满怀。
沈晏遂:“(?`?Д?′)!!!”
整个人瞬间像块石雕一样,石化在原地。
看着自己身上的污秽物,沈晏遂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哪怕是刚才被众人群殴都比不上这一刻的头皮发麻!
窒、息!
沈晏遂眸底暗芒翻涌,额前青筋似乎都绷紧了直突突。
刚要说话,眼前吐完了的少年,一脸歉意地看着他,似乎自己也很尴尬。
但话还没张口说出来,人就白眼一翻,又倒了下去。
这次沈晏遂果断的没伸手去接。
任由少年自己倒在了地上。
倒也听清了,少年晕倒时,极力从齿缝间挤出的一句话,“对不起,不是故意的……还有,那个……你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沈晏遂看着晕倒在地的路星河,一时间只觉得又好气又荒唐。
他真的很想问一下路星河,他们以前只是不熟,没有仇吧?
没有吧?!
所以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报复他?!
沈晏遂深吸一口气,忍着自己给地上少年一脚的冲动。
目光冷冷地看了紧闭着眼眸的少年一眼,果断转身就走!
他晕倒了,是他自己作死。
小少爷身体虚,关他屁事!
他的死活与他无关。
沈晏遂大踏步子,忍着身上的恶心,头也不回地往前冲,只想离身后那个晕死过去的疯少爷远一点!
*
一小时后。
路星河从门诊的病床上幽幽醒了过来。
刚睁开眼,整个人还有点迷茫。
愣怔了好半天,才想起来自己是中暑晕倒了。
晕倒之前,好像还、还……吐了沈晏遂一身。
路星河悚然一惊:“……”
一抬眸正对上迎面走来的沈晏遂。
四目相对,空气都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之中。
长这么大,路星河都没像现在这么尴尬过。
他最初过来的目的好像是要拯救这位少年,结果……反倒是直接吐了人家一身。
想带人去医院,结果自己先晕了。
路星河目光下移,看向门诊的水泥地板。
他现在趁沈晏遂揍自己之前,先凿个洞钻进去还来得及吗?
总感觉沈晏遂要揍他了。
眼神是真的凶。
路星河开始疯狂在脑子里回忆小学时学习的跆拳道。
不知道一会儿打起来的时候,他能想起几招?
路星河想了想,还是果断选择了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沈晏遂目光凉凉地看着他,“你应该庆幸你不是故意的,不然你现在就不会醒过来。”
路星河:“……”
感谢宁的慈悲。
仔细想想,对方未来可是个货真价实的杀人犯!
自己现在不仅好端端活着,还被带到了门诊,好像的确得应该好好谢谢大佬的不杀之恩。
路星河抬眸,认真道,“谢谢!”
沈晏遂:“?”
中暑还能影响人的智商?
沈晏遂凝眉,回头就去问门诊大夫,“李叔,他真没什么事儿?”
确定脑子没出问题?
沈晏遂明显和这家小门诊的医生很熟,听到他的问话,中年大叔看了路星河一眼,随意地摆了摆手,“能有什么事?这不是醒过来了?坐一会儿,喝点淡盐水,就行了,屁事没有,就是猛的一下大太阳底下晒的久了。”
现在正是最热的时候,一天最高温都能有四十度。
有个中暑什么的太正常了。
随便在马路上溜几圈,一堆人都能受不了。
路星河也感觉自己现在缓过来了,没有之前的恶心头晕。
再看沈晏遂,尽管看起来依旧凶巴巴又狠厉,像只野性难驯的狼一样,但好像也没有他之前以为的那么冷酷无情。
他晕倒还吐了沈晏遂一身,人家这不是还带他来门诊了?
别管沈晏遂未来到底会不会成为那个杀人犯。
现在的他,应该大抵还算的上是一个……好人吧?
——
叮,宁的“来自路星河的好人卡”一枚,已到货,请签收。
沈晏遂:……
“沈晏遂,我现在真的没事了,你不用担心。”
沈晏遂皱了皱眉,正要开口说他根本不是在担心。
就听到路星河紧跟着就问道,“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你看了吗?”
路星河打量了一下门诊的环境,还是不太放心地说道,“要不,我还是陪你去医院仔细检查一下吧!”
被人群殴,还是需要好好检查一下身体的,要是身体内脏有出血或者损伤,可不是小事。
外在还看不出来!
沈晏遂蹙了蹙眉,漆黑的眸子冷冷地看着路星河。
路星河一下就被这眼神看得背脊一凉,求生本能让他老老实实闭上嘴。
“胆子这么小身体又这么弱,就不要总是想多管闲事。”
他以前怎么不知道,他这个室友竟然还有点唐僧属性。
“我这不是多管闲事。”路星河硬着头皮反驳,“你帮我带到门诊,怎么说也算是我救命恩人了!”
路星河绞尽脑汁地想带沈晏遂去大医院检查一下。
怕他是因为没钱不想去检查,又怕触及少年的自尊心,路星河算是豁出去了。
一咬牙,脱口道,“为了报恩,也为了之前我吐……的补偿,带你去医院,安排你做检查,是我对你应该负的责任!”
“对我负责?”沈晏遂缓缓咀嚼这几个字,似笑非笑看着路星河。
路星河最怕的就是沈晏遂这么看人的眼神。
阴晴不定的,好似下一秒要吃人。
可现在仔细回想下,沈晏遂除了平时气场看着吓人了点,好像也没真的把大家怎么样。
路星河又冷静了一点。
尤其是想到大热天的,浑身是伤的沈晏遂到底是怎么把自己带到门诊的,就不由有那么一点惭愧和羞窘。
倒是把害怕给压下去了。
“是呀,况且,我们怎么说也是朋……”最后那个字还没说完,对上沈晏遂的眼神,路星河果断转两个音,“室友!身为室友,你都没放任我晕倒不管,我怎么能看着你受伤不治呢?”
沈晏遂目光看他,已经像是在看一个小傻子。
路星河却难得没躲闪,而是直视少年的目光。
沈晏遂挑了挑眉,忽地朝着路星河伸出手来。
少年白皙纤细的手掌,骨骼分明,很是好看,路星河以前都没注意到过。
不过现在好像也不是注意这个的时候。
路星河眼底闪过一丝迷茫。
沈晏遂薄唇勾起一抹冷嘲的弧度,理直气壮道,“不是说要负责吗?衣服被你撕坏了,还吐了一身,不能穿了,十块钱,赔一下。”
路星河怔住:“……”
差点反问出口,地摊上竟然只要十块的吗?
怪不得那么好撕。
“那,加、加个微信吧,没带现金。”
路星河早就没有带现金出门的习惯了,只要有手机在,谁出门还用得着装钱?
沈晏遂闻言,倒也干脆利落,直接把手机屏幕转向路星河。
却不是微信添加好友的二维码。
是转账的二维码。
路星河:“……”
太现实了吧!
给钱都不给加个微信的嘛!
路星河堂皇地抬眸,有点惊愕还有点小委屈。
沈晏遂把他眼底的情绪看得一清二楚,难得勾了勾唇,笑了笑。
这笑恶劣又邪气。
却让那张亦正亦邪的面容,终于透出几分少年人这个年纪该有的朝气。
“怎么,不赔了?”
“赔!”
路星河赶忙扫了二维码。
输入金额的时候,倒是犹豫了那么三秒。
最后还是果断输入了十块钱。
不是他不想多给,但是像沈晏遂这样的人,可能自尊心都格外的强。
他要是多给他钱,他会不会觉得他是在瞧不起人?
或者是在同情他?
心思细腻的路星河,为了维护室友柔软脆弱的内心,简直操碎了心。
“叮!”
收到到账通知的沈晏遂,看到金额,却是眸光死死盯着屏幕。
“怎么了吗?”
路星河看着沈晏遂的神情,下意识感觉到,他是不是没做对……
在路星河都以为自己把事情搞砸了,惹怒了对方的时候,沈晏遂却忽地嗤笑了一声,收回了手机。
“衣服钱赔了,那就互不相欠。”
“可是……”
“我带你过来,纯粹是看在你在巷子里帮吓跑那群人的份上,也算是一报还一报。”沈晏遂直接打断了路星河的话,黑眸毫不遮拦,目光直勾勾地看着他。
眸底的黑,是一眼望不见底的深潭。
“而且,你不是也看到了吗?那群人的狠辣。这就是我的生活,而且也不止那些人,我周围总会围满了那些你想都想象不到的垃圾、臭虫,你要是跟我做朋友,一定会被我连累。”
他说的直白。
眼中是满满的冷寂和隐隐的嘲讽。
他像是识破他不过就是一时大发善心,吃饱了撑的来找存在感的小少爷。
不知人间疾苦,自以为自己能帮得了谁,温暖了得谁。
他根本就不需要朋友这种无聊的东西。
“以后,还是像以前一样,和我保持距离,路星河。”
这还是今天,沈晏遂头一次郑重其事地喊他的名字。
少年的声音清冽干净,倒是和他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
路星河愣了一下,沈晏遂却已经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门诊。
路星河赶忙跳下床,穿鞋,等跑到门口,早已看不到少年的身影。
只能放弃,又回到门诊室,去付钱。
却没想到门诊医生大叔却说,“已经付过钱了,沈晏遂给的。”
路星河怔住。
沈晏遂付了他的药费?
他好像很斤斤计较,十块钱的衣服也要让他赔,可却提前不声不响付了他的门诊费。
沈晏遂……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小伙子,你别想太多了,沈晏遂不至于这点门诊费都掏不出来,那小子啊,虽然出身不好,整天形单影只的,但是小子能来事儿也会搞钱,不缺钱,以后迟早也会飞黄腾达的。”
似乎是看出来路星河的疑惑,门诊大叔忽地开口,说道。
“啊?”路星河懵然。
这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他以为,沈晏遂的生活很穷困潦倒。
也不是他非要把他想到这么穷,而是他平时在学校里真的很省吃俭用。
平时吃穿用度上一眼就能看出来,不是家境不好的那种,是家里真的很穷的那种。
但现在明显门诊大叔和沈晏遂很熟,却又这么说。
不过以沈晏遂的学习成绩和能力,等毕业后,他肯定是能找到一份好的工作,挣很多钱的。
这一点,路星河一点都不怀疑。
那么,问题来了。
明明看着有一个光明未来的沈晏遂,到底为什么会走向杀人犯的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