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镖他以下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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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岑乔有个贴身保镖,是他十八岁那年父亲送给他的“成年礼物”。

当然,保镖是个大活人,却被人轻飘飘一句话,便送来送去的,不太好。

岑乔望着沉默地站在他面前的高大男子,叹了口气,对他说了自见面以来的第一句话,

“那个,我父亲他说话就那样,你别放在心上,现在咱们是堂堂正正签了劳务合同的关系,我会对你好的。”

保镖抬了抬眼,看着岑乔。

他长的真好看,就是眼神太凶了,岑乔心想。

那种样子像是在火光里淬炼过的剑,又染过血,开了刃,光是那么静静地站着,便令人心生畏惧。

可岑乔并不怕他,他对保镖有着一种莫名的信任感,

就好像,今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保镖都会陪在他身边保护他的。

“我叫岑乔,我父亲你应该之前见过吧,他就是那个有名的秦老板。”

“哎,你怎么都不问我,为什么我姓岑啊?”

岑乔坐在床边,晃着腿,用脚尖轻轻碰了碰保镖,

“你都不说话,光我一个人说,多没意思啊。既然以后你每天都要跟我在一起,那趁现在多增进一下彼此之间的了解呀。”

保镖双手环在胸前,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他目光滑过搭在他膝盖上的那只脚。脚背又白又软,圆润的指甲透出健康的淡粉色,一看便是娇气矜贵的小少爷。

“岑乔。”保镖低声念了一遍小少爷的名字,他轻轻勾了勾唇角,“我从不关心雇主家事,你的名字很好听,这就够了。”

岑乔愣了一下,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点不太礼貌,于是迅速把脚收回来,踩在床沿上,双手抱住了膝盖。

“你真的是第一个夸我名字好听的人,我身边所有人,包括之前家里打扫卫生的保姆,她们似乎从小到大,都在因为我不能姓秦而可怜我。”

保镖动了动唇,却又什么都没说。

“哎,不说这个了,怪没劲的。你资料上写的是英文名,我想知道,你中文名叫什么呀?”

“不方便说就算了,我就是这么一问。”岑乔又立刻补充道。

“没什么不方便的,英文只是写习惯了。我叫傅千霆,雷霆的霆。”

“你这是,怎么了?”岑乔小心翼翼地伸手碰了碰傅千霆大臂上一块明显的伤疤,问道。

“以前受过伤。”提起这个,傅千霆眼底神色一暗,但很快便恢复了平日里的淡然。

“噢。”岑乔似乎知道自己问到了什么不该问的事情,很乖巧地坐回自己位子上。

两人之间沉默了几秒,傅千霆似乎微微叹了一口气,

“在部队的时候,一次实战演习,被人算计了,空包弹换了真弹,直接打穿了这里。”傅千霆冲着他比了个动作,“之后就不能拿枪了,手总是抖。”

“啊。”岑乔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对方所讲的事情,都是他从未接触过的。

那些枪林弹雨,硝烟纵横的世界似乎都离他太远太远了,他自出生以来唯一能做的,便是住在华美的牢笼中,被迫扮演着一只欢唱的金丝雀。

“你别难过。”想了又想,岑乔开口道,“除了不能拿枪,你还有其他很多种选择啊,人生的路还长着呢,你以后一定还会遇到自己喜爱的事情的。你看我,从一生下来,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都被人安排好了,想改变都难。这不也一样开开心心的活着吗,对自己好一点,很多事情就不会那么在意了。”

“不在意吗?”傅千霆看着他说。

岑乔笑得有几分无奈,“我曾经,连保住我在意的东西都要费很大力气,大概是,不敢在意了吧。”

傅千霆知道秦家的情况复杂,他来这里做保镖本是奔着雇主开出的高额工资来的,打算干上一段时间,赚够钱就离开,不多管闲事,也不掺杂任何个人情感进去,因此一直以客气疏远的态度对待岑乔。

但真正相处起来,傅千霆发现岑乔的生活格外简单。

每天三点一线的去学校,回来之后便一个人在房间里写作业。周末偶尔需要送他去秦家,其余时间便都几乎待在屋子里不出门,有时画画,有时读书,安静的令人几乎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一日黄昏,傅千霆从外面回来,经过阳台时,猛然顿住了脚步。

岑乔坐在竹制的藤椅中,将脸埋在膝盖之间,后背微微颤抖,压抑的哭声顺着半开的门传进屋内。

夕阳轻轻落在那个身影上,似乎也不忍惊扰,只为他蒙上了一层柔和的淡金色。

傅千霆就那样看着他,突然觉得心里某个地方一空,有种无处着力的疼痛拉扯着他,不敢走近,也不愿离开。

那一天他始终站在门外,任由脚下的影子一点点拉长而后消散。他似乎沉默地守着什么,一动也不动。

直到夜幕将最后一缕阳光吞噬,空气中染上了令人不适的凉意,傅千霆才走上前去。

“回屋吧,晚上凉,会感冒的。”

从那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明显拉近了。

岑乔的朋友很少,平时能说得上话的人更是屈指可数。

在察觉到傅千霆收起了那层冷漠与疏离之后,岑乔开始拉着他聊天,每天和他分享一些生活中平淡无奇的小事,有时候上学路上看见一家新开的店排了老长的队都能兴致勃勃地说个不停。

傅千霆最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附和,不知从何时开始,慢慢习惯将目光放在岑乔身上了。

于是他看到了他的小少爷身上有着许多不同的侧面。

有活泼的,任性的,乖巧的,也有悲伤的,脆弱的,失落的。

他心中慢慢升起一个隐秘的想法。他想将它们一一收集起来,藏在某个地方,像从不轻易打开的魔盒,只将最纯粹的快乐留在外面。

那一刻起,傅千霆意识到,有什么东西悄悄的变了。

“傅哥!你快来看!”

“说了几遍了,平时别这么叫我。”

“哎,这不也没别人嘛,保姆都去休息了。”岑乔蜷在松软的座椅里,兴冲冲的把手中的平板递过去,“我终于画完了!累死了。”

傅千霆接过来,低头看去。屏幕上大片晕开的是深浅不一的粉,墨色的几笔勾出摇曳的树枝,枝头缀满了桃花,微风卷起花瓣,星星点点飘落在画面上。

一身黑衣的剑客负手站在树下,目光始终停留在离他几步远的蓝衣少年身上。

少年伸手折了一支桃花,回身递给身后的人,唇边笑意灵动,眼底盛满的是献宝般的喜悦。

傅千霆看了那幅画许久,直到岑乔按捺不住地催促道,“怎么样啊,给个评价,我辛辛苦苦画了好久呢。”

“你在画我?”傅千霆移开目光,挑了挑眉。

“谁画你了?!”岑乔猛地坐直身子,把平板从他手中抢过来,一幅被人戳破心思的恼羞成怒,“是我承认,这个...这个是跟你有点像,可那是因为你天天都在我眼前啊,我基本都见不到别的人,我倒是想画,你给我找个模特来?”

“不用了,以后你要画的时候,我给你当模特。”傅千霆笑了起来,“能把这幅画发给我吗。”

“少爷,该走了,再晚路上会堵车的。”傅千霆推开房门,语气平淡。

“我能不能不去啊...”岑乔无精打采地趴在床上,“我不想去...”

傅千霆只是沉默地望着他,并未接话。

“算了算了,不就是听他们一家人阴阳怪气的说我一顿吗,没什么的,多少回了也该习惯了。”

岑乔爬起身,随便拽了件外套披在身上,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但我就不明白了,他们又不让我姓秦,又要逢年过节要求我一定回去吃饭,装什么父慈子孝啊。最可恨的是,我还得管那个女人叫妈,明明跟我半点关系都没有...”

“小乔。”傅千霆突然出声,为数不多地选择了更为亲近的称呼。“我陪你去。”

“不用了。”岑乔低着头,高他一头的傅千霆很难看清他脸上的表情,“你去了还得站在外面等,那顿饭又不知道得吃到几点。你在家待着吧,我没事的。”

经过门口时,傅千霆突然拉住了他的手。

“如果你知道我在外面等着你,心里会不会觉得舒服一点?”

“怎么了?”

傅千霆正靠在车门上抽烟,见到岑乔出来,猛地扔掉了烟头,大步迎上去。

“回去再说。”

岑乔的声音很低,傅千霆几乎要凑到他耳边,才能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车开到一半,便靠边停了下来。

“等一下。”

傅千霆推开门,走向路旁的店铺,车内的灯逐渐暗了下去,岑乔坐在一片黑暗之中,眼中的光亮一点点被吞噬。

顶灯被啪的一声打开,暖黄色的光立刻充满了整片空间。

傅千霆回来的很快,他托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小碗,手上还拎着一杯饮料。

“喝一口,你脸色太差了。”

岑乔伸手接过,傅千霆却敏锐地发现,他用的是左手,右手则垂在腿侧,有些不自然地放着。

“小乔。”

宽大厚实的手掌伸到他面前,唤他名字的语气郑重而不容拒绝。岑乔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抬起右手,放到了他掌心。

白皙的手背上横贯着一道伤痕,创口贴一看就是草草贴上的,隐隐还有血迹往外渗。

傅千霆一下子沉了脸,声音中带着隐隐怒意,“刚才怎么不说?”

岑乔抿着唇不开口,另一只手紧紧握着饮料杯,香甜的奶茶味道逐渐在车里弥漫开来。

“回家。”傅千霆说。

他一脚踩下油门,车速比方才快了许多,岑乔侧头靠在车窗上,五颜六色的霓虹灯从眼前闪过,又被远远甩在身后,连成了朦胧的虚影。

“傅哥,回家吧。”

岑乔手背上的伤并不算深,傅千霆凭借经验认出,那是被什么尖锐物品划过而留下的痕迹。

“现在能说了吗?”他握着岑乔的手腕,拿了棉签蘸着药一点点往上抹。

岑乔微微动了动手指,傅千霆的动作立马放轻了一些,似乎那一道小小的划伤,比他当年被子弹贯穿的伤口还更要令他感到疼痛。

“我今天跟秦奕说,要考别的大学,他不让,非要我留在本地,念他指定的那所学校。几句话不合就说急了,他拿了个杯子砸我,我拿手挡了。”岑乔似乎很不愿再提起方才的事情,只简略的用几句话概括了整个经过。

“你想考哪里?”傅千霆问。

“B城美术学院。”岑乔垂下眼睛,“我真的很喜欢学画画。”

“以后会的。”

岑乔因为这一句话而笑起来,他抽回被对方攥着的手,站起身来。

他本想说,你不要用这么坚定的语气和我说话,不然我可能真的会当真了。

但他最后说出口的却是,“好啊,那就借你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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