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07-29 来源:寒武纪年 分类:现代 作者:甜滋滋的草莓酱 主角:白落言 方棠
回去时,方棠靠在车上,整个人像瘫了一般,也许是伤口疼,他双眼无神,声音有些哑地喃喃着:“你们这些土匪强盗,谁他妈要你们多管闲事,你们这是欺压底层人民,你们这是威胁,是逼迫……”
他此刻坐着豪车,肚子里装满了食物,这些于他,本可能是一辈子也遇不到的天大的好事,但方棠现在的表情,活像有人拿了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到了土砖砌起的小破屋,白落言随方棠走了进去,屋子很小,进去就看到一张窄床,被子长了霉,散发着怪味,看不出用了多少年,方棠看白落言锁起了眉,笑着解释说:“被子我常洗,就是家里太潮了,前段时间下雨,怎么都晾不干。”
白落言朝四周看了圈,家里没有厨房,离床不远就是个砖块搭起的小灶台,周围放着一些红薯,看起来还是新鲜的。方棠进了自己屋,他的小屋没有床,用几张凳子撑起了张破凉席,再搭个薄被单,就算是张“床”。
他在小屋里找来找去,找到个破铁盒子,盒子上都是红色的锈迹,他却像宝贝似的,捧在手里看了又看,又吹吹上面的灰,白落言问他:“你一直在这里生活?”
“不然呢?”方棠说,“这是我家。”
白落言看眼他的床:“冬天不冷吗?”
“这有什么冷的,有吃有睡有住,冬天挡风夏不漏雨,还指望啥?”
白落言到他身边,按着他的肩,“你让奶奶继续留在这,哪天你上班去了,奶奶死了,臭了,你可能都不知道。”
方棠炸了:“你他妈诅咒谁呢?你才死了臭了!”
说完,方棠又像脱力似的,软坐在了凳子上,他白着脸,眼眶里又有了泪水,他低声说:“你让我再想想,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找我。”
白落言凑到他耳边,“我说了,我喜欢你。”
方棠无言以对。
坐了一会儿,他忽然又站了起来,说:“等着。”
他到一个小柜子前,找了半天找出一个小纸袋,打开来,里面全是些皱巴巴的钞票,最小的一块,最大的二十,他数来数去,数了有几百,咬咬牙,全部递给了白落言:“你拿着吧,看看够不?”
白落言觉得他实在可爱:“怎么可能够,你就这么点钱,还想和我撇清关系?”
方棠急了:“本来不止这些,但是我的工资被人偷了,就是我被打那天……算了,说也没用了,钱不够,你先拿着吧,剩下的,我以后再还你。”
方棠大概这辈子没遇过这么难堪的事,受人恩惠,却还不上人情,他的脸一半红,一半白,先前的那点嚣张劲儿再也没有了,眼珠含着泪,死死地忍着,连人都不敢看,拿钱的手颤抖着,好似拿着他最后的一点尊严,白落言把钱接了过来,方棠才松了口气,转过身去把泪擦了,满屋子学猫叫,把狗蛋引了出来。
这猫瘦得跟耗子一样,也是一身的小排骨,方棠在上车之前就说要给猫咪带个罐头,白落言答应了,现在狗蛋吃上了肉,仿佛走上了喵生巅峰,哪里还管方棠,一边吃,一边发出满足的咕噜声。
见着了狗蛋,方棠一颗心也放下了,他最近两边跑,一会儿在家,一会儿在医院看奶奶,白落言就和盯上了他似的,反正不管方棠去哪儿,他都一定要跟着,方棠一开始还会骂,后来就随他去了。
这两天,方棠总是被豪车接送的事在街上传得沸沸扬扬,有人说,方棠这是傍上厉害的金主了,要飞上枝头当凤凰了,追过方棠的男人气得啐口唾沫,直骂方棠这个小垃圾果然不是个啥好东西,除了那张脸根本一无是处,当初拒绝人多么干脆高洁,没想到一遇上有钱人,还不是上赶着卖屁股。
方棠懒得理那些人,可一日回家,他居然在门口看到了一直等他的田氏。
田氏是他之前的养母,一直在街上卖菜,靠微薄收入养着一个家,因为压力大,只能将方棠送了出去,在她身边,还有个十岁出头的小男孩,那是方棠曾经的弟弟。
田氏看到方棠,立刻上前来,热切地看他:“小棠,你最近怎样,妈妈有事想要请你帮忙。”
方棠:“阿姨,你有事直说。”
一声阿姨,让田氏有些下不了台,但她还是硬着头皮说了:“是这样的,你弟弟他,前两天和班里同学打架,把人脑袋打破了,现在别人家长要赔偿,我没办法了,想说咱们以前也一起生活过,小棠,你看能不能……”
“不能。”方棠直接回绝,“阿姨,我都过成这样了,没钱给你。”
这时,白落言的迈巴赫缓缓停在了街边,田氏看到,眼睛都亮了,她看到白落言走出来,一直走到方棠身边,更放低了姿态:“小棠,好歹我也养育你一场,没有我们,你哪有今天啊,你爸身体不好,为了这事已经病倒了,你总不至于看我们被人告上法庭吧,那我们全家都完了呀!”
她把小男孩推到方棠面前,“快,小风,喊哥哥呀,你以前不是最喜欢哥哥了吗,小棠,小风还是个孩子,打人也不是故意的,你就帮帮我们吧。”
白落言看着他们,像看到什么有趣的事,他望向方棠,方棠仍是一脸淡漠:“打了人,就自己处理,别人帮了他,他下次就敢杀人,阿姨,你走吧,我真的没法帮他。”
“小棠!”田氏急了,去拉方棠的手,声泪俱下,“你帮帮你弟吧,我知道你有能力,你有钱,你不能看着别人告我们,你的心太狠了,你连我们都不管了!”
突然,方棠受了刺激,厉声吼了起来:“老子凭什么帮你们!老子穷得饭都吃不上的时候,你们躲我跟躲瘟疫一样!现在看我傍上金主了是不是,少他妈装可怜了!这小子不是我弟弟!你们把他惯得无法无天,他往老子身上泼开水你们也当没看见,凭什么现在要我帮他,说啊!凭什么!”
白落言听到了稀奇事,问他:“这小子向你泼开水?”
小男孩一脸不服,田氏却慌了神,把小男孩拉到了身后边,说:“小风不是故意的,只是跟你闹着玩,你帮我们这一次,我们全家都感激你的恩情,难道你真要逼我去卖血吗?”
方棠掏掏口袋,掏出了五十块钱,他拿给田氏,说:“就这些,拿去吧。”
“你……”
小男孩忍不住了,嚷嚷起来:“妈,管他要钱干嘛,他身上那些钱早被我……他没钱,也根本没良心,要不是咱家养他,他哪有攀高枝的机会。”
小男孩看着白落言,说:“他脏得要命,还爱偷东西,你跟他混在一起,不会有好下场的。”
白落言笑了:“果然是惯得无法无天的小子。”
身后几个保镖走了过来,二话不说就将小男孩举了起来。
小男孩哇哇乱叫:“干嘛,放开我!”
田氏吓得脸都白了:“放下小风!他还是个孩子啊,有什么冲我来啊!”
田氏痛心疾首,扑到方棠身边扯他袖子,先前还一口一个小棠,现在变了脸,眼中恨意十足,“你凭什么让人抓小风,我们养你这么多年,他说你几句怎么了,你为什么不能忍忍委屈呢,都是因为你小风才这么叛逆的,泼了你开水,不是也给你道了歉了吗,你还要怎么样,你还想怎么样啊你……”
田氏哭得大声,恨不得把周围的人都喊过来,让他们看看方棠这个没良心的,方棠不为所动,手里捏着那皱皱的五十块钱,“你要就要,不要就走,我没让人抓他,你要哭也不该对着我哭。”
田氏卖力地哭着:“你没良心啊,没良心啊,我不该来找你,你现在不认我们了,你爹妈都不要了,你要遭天打雷劈的,如果你爸有个三长两短,我不会放过你的……”
白落言看着田氏,说:“你儿子泼人开水,打破别人脑袋,疑似偷人钱财,我得把他送到警察局去教育几天。”
“什么,什么警察局,你凭什么送我儿子去警察局?”田氏大惊失色,想扑去抓白落言,却被保镖拦着了,她泼妇似的骂:“你是谁啊,你敢送我儿子去警察局,你敢!”
白落言淡淡地对保镖说:“带走吧。”
“我不去,我不去!”
小男孩拼命地叫,却挣脱不开保镖的手,田氏看事情搞严重了,这才求饶,边哭边求,狼狈极了,可是没有人理她,母子俩就这样被强行带到了警察局。
保镖走后,方棠不解,问他:“你觉得,我的钱是被他偷了?”
白落言说:“不是他自己说的吗,你没印象?”
方棠想了想,说:“我在路上碰到了他,他和我打了个招呼就走了,他以前就不喜欢我,现在居然还学会了偷钱。”
白落言笑了笑,说:“小孩子才是最恶的,我不会让他轻易出来。”
小风母子进了警察局,警察调出了监控,钱果然是小风偷的,小风才十岁,一般来说,这种事不会引起警方的重视,顶多教育教育,把钱赔了,写个检讨也就让人回去了,偏偏这次不同,警方扣留了小风,称要进行半个月的思想改造,田氏哭干了喉咙也没能把人带走,最后,只能憔悴地回家。
医院里,白落言静静看着病床上方棠的奶奶,老人家经过了治疗,现在面色好多了,红润红润的,虽然一只眼睛看不见,但随时都笑,很慈祥。老人家不懂什么买与卖,以为白落言是方棠哪里认识的好心朋友,有时也会和白落言聊聊天,一口一个小言地叫着,白落言都会应,老张看着,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秋意渐浓,窗外落叶成片,有人给白落言打电话来,问那小孩是不是还要继续关着。
“他怎么样了。”白落言问。
“挺惨就是了,那地方,不把他性子磨平,是不会放他出来的,开水,烟蒂,鞭子……现在他吃饭听到开门声都会吓得跪下来,我想,他一个十岁的小孩,这样是不是也够了。”
“你觉得十岁很小吗?”白落言走出了病房,点了根烟,他温温柔柔的面孔,藏了双深深的眼眸,声音浅淡,“十岁,已经会偷东西,会朝人泼开水,会打破别人的头,放过他,就是放走了一个恶魔。”
可惜,这个世界上,恶魔是层出不穷的。
“那,二少的意思是……”对方小心翼翼地揣摩。
“只是烫伤,有点便宜了他。”白落言微笑,说:“你看着办吧。”
“还有。”白落言又补充了句,“那家副食店,也关门好了。”
这下,那些人永远也忘不了,被人伤害有多痛了。
不管是泼开水,还是用鸡毛掸子打人,都永远不会了。
奶奶的身体渐渐恢复,在白落言的软磨硬泡下,他终于把方棠带回了白家庄园。
方棠其实犹豫了很久,但奶奶是白落言手里最强有力的筹码,方棠就算有一身的倔骨头,最后也只能屈服于自己贫穷的命运。
他还记得,他第一次进白家庄园,那种震撼有多大。
那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高贵奢华,像座后世纪的城堡,阶梯是大理石铺成,喷泉壮阔,两旁的树木高大茂盛,落影斑驳,往前走,是一望无际的花园,弥漫着浓郁的玫瑰花香。
方棠想,能在这里生活的人一定是活在童话故事里的人,他们不用吃饭,只需要住着金碧辉煌的宫殿,每天参加宴会,和相爱的人共舞,而他此刻跟在白落言身边,是故事里的人善心大发,捡了街边一条流浪狗,那狗浑身泥巴,又脏又臭,和这个宫殿是那样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