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07-28 来源：书耽 分类：现代 作者：三千孟 主角：沈益 萧俨
沈益是慌张的。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身边竟然躺着一个男人。
他揉了揉脑袋，看着自己一身的痕迹，努力回想发生了什么事。
可他只能想起来他到梅苑里寻母亲，一位姑娘却说那个人早就死了，留下一个女儿，在梅苑里做丫鬟，于是他被请到了一间雅室，等待妹妹。
然而妹妹还没来，却跑进来一个鬼鬼祟祟的男人，接下来……记不起来了。
沈益转头看了看这个人。
他闭着眼睛，均匀呼吸，光溜溜的手臂随意地搭在了自己的腰上。
明明长着一张正气凛然的脸，却跑到这里鬼混，做这种事，真是人面兽心，放荡不羁。
沈益的心中莫名上涨了一分怒气。
他缓缓坐起了身，在床边杂乱的衣物里寻找自己穿的那身，却无意间看到了一块腰牌，应该是这个男人的。
沈益眯了眯眼睛，扫着上面笔劲粗健的四个大字：“军北统令”。
他回过了神，原来是辽东兵，没想到这个人年纪轻轻已经是副将以上的职位。
沈益没打算等这个人醒了再论个是非，他轻手轻脚地收拾好了自己，转身离开。
他本来就是偷偷溜出来的，不能让朝廷里的人知道他来这里，亦不能让人察觉到他的身份。
转眼两年过去，沈益都已经记不清那个人的模样，却没想到过，他会再一次遇到这个和他睡了糊涂觉的人。
也没想到那个人已经成为了众所周知的大奸臣摄政王。
沈益现在在太医院当值，师从御医程锦，这几天刚入秋，皇帝感染了风寒吃不下任何东西，药水也全吐了。
大家都手足无措的时候，沈益想了个法子，将药粉揉进木薯粉里边做成了软嫩有嚼劲的圆子给皇帝吃，皇帝吃了得力，今个便又明他准备些药膳送去寝殿。
程锦先一步前去，给皇帝做日常的问诊。
宣宁殿外站着一排老臣，一个个垂头丧气，面面相觑，见程锦来后皆不再吭声。
这派景象，程锦也知道里边是谁来了，匆匆作揖过后便随侍者入了殿。
慵懒的阳光透过鎏金宣窗洒进阴冷的走廊，五彩的光在地面上留下了斑斑驳驳的痕迹。程锦抹了抹鬓边的薄汗，连走路都比平时轻了一些。
“陛下，您明知自己体寒，为何还要贪凉吃这些生食。”
沉闷的嗓音从纱帘后传了出来，男人腰板挺拔，身子却有些微微侧偏，他眼眸阴郁，明明是关切之话，在旁人听来，却带着压迫与责怪。
“咳咳，昨日还未有这般凉。”允景帝轻咳了两声，惨白的脸上泛起了几丝红晕又在顷刻间消散，他掖了掖被子，朝着门口望了望，“程太医，你来了。”
刘公公掀了帘子让程锦进去，他低头向萧俨作了揖后便跪在了皇帝床边。
“恩？程太医，怎么是你一个人来的？朕不是吩咐了让那位做药膳的小太医一起来吗？”
允景帝一边伸手，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哦！小徒听还在御膳房做些点心，等会就会来。”
“陛下才因误食肠胃不计，理当禁食才对。”一旁的萧俨闻言面不改色地说道：“别是有人居心叵测，往陛下的膳食里再加点不该加的东西。”
“啊！”听萧俨这么一讽，程锦瞬间慌张失色，大声辩驳道：“君子之身，孰敢犯之！老臣不敢！小徒更不敢！摄政王可不能欲加莫须有的罪！”
“哼。”萧俨冷哼了一声，扭头瞥向了一边。
程锦在担惊受怕中号完了脉，又嘱咐了几句，可沈益还没有到，皇帝也没让他走，萧俨不吭声地站着，好像也还有什么事要跟皇帝商量，三人尴尬地僵持在原地，好一会，才听到了外头有人进来的声音。
那人的脚步不轻不慢，像是小鹿惬意地寻着青草，却未发现自己早已迈入灰狼的领地。
终于，他在门口宫女紧张的神色中察觉到了一丝异样，才立刻夹紧了小尾巴，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捧着食盒，跪在了纱帘之外。
“太医院沈益参见陛下。”
一个陌生的名字……萧俨皱了皱眉，寻声望去……虽说隔了帘子，但看清脸以后，回忆一下子涌了上来。
是他。
两年前，萧俨追着一个无间阁的刺客进了梅苑，却不曾想那人将苑里的香情粉撒到了他脸上。
浑沌和潮热袭来，他无力再去追击，只能冒冒失失闯进了一间空的雅室，却发现里边坐着一位小官。
那个小官好像在等客人，见他突然进来愣了一下。
无奈这药粉实在强悍，萧俨眼底里都是火，而这个小官长相倒是清纯可人，眼下便只能先得罪了，他放下了一锭金子，匆匆揽住小官的腰亲了起来。
刚开始小官似乎是挣扎的，可后来像是因为沾上了香情粉，逐渐失去了自我意识。
而事后萧俨醒过来时，小官不见了，他命人点了一遍苑里的所有男小官，竟然没一个是他说的那人。
萧俨想，怕是误了一位普通的客人。
没曾想，今天在皇帝的寝宫里看到了他，还是个太医。
“陛下，这就是老臣的那位徒弟。”程锦欢喜道。
“哦？抬起头来。”允景帝吩咐道。
沈益微微抬起了头，眼睛却依然目视着下方。
“呵呵，程太医，没想到你这徒儿不仅做事体贴，长得也很俊俏。”允景帝夸赞着，斜眸瞥向萧俨，见他看到沈益便愣在那里后，勾唇笑道：“把药膳拿进来吧。”
沈益将食盒举高于头，刘公公接过后用银针试了试毒，送到了皇帝面前。
“恩？这是……”
萧俨在微怔中把目光收了回来，盯着看那碗里的东西。
奶白色的小絮堆满了青瓷小碗，看着像冬日的雪花，却又没有丝毫的寒气。
“回陛下，这几日天气闷热，想您会用凉食解暑，可您体质虚寒，不宜贪凉，臣便用椰肉、姜丝、荜澄茄、肉桂等驱寒之药一起蒸熟磨成丝奉于碗中，看上去就和刨冰一样。”
允景帝眼睛一亮，虽说没办法饱口福，但却是能饱了眼福，他用勺子挖了一勺，绵软香甜的椰子味化在了口中，遮盖了不少的药气。
“别出心裁。”允景帝夸道，“舅舅要用些吗？舅舅？”
萧俨似有心事，允景帝喊了两声才反应过来，“谢陛下，臣不用了。”
允景帝笑着再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碗，朝沈益道：“你的手艺很好，不像那些老古董一样不知变通，以后留在朕身边照顾吧。”
“这……”程锦闻言抬头看了看皇帝，又瞥了一眼萧俨，再望向沈益。
沈益也有些吃惊，失焦的目光从地面离开，本想着先看皇帝那边，却被另一个带着莫名其妙，像是杀气又不是杀气的眼神吸引了过去，呆呆地注视着他。
他在看着自己。
“陛下，小徒他尚未学成……”程锦以为皇帝会赏赐什么银两、珠宝，没想到竟是要沈益做近侍。
在皇宫里做近侍的，可都是要过刀子的。
对男人来说，这可真不是什么好事。
“怎么，程太医不肯吗？”允景帝质问道。
“臣……”程锦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皱着眉头干着急，没想到一直未吭声的萧俨却突然说道：
“陛下，宫中近侍向来都是从小就被选入监礼院教导、家世清白的子弟，这位沈太医年纪虽轻，却也过了年纪，若是要留在身边，还须得好好审查家世，派专人教导过后才行。”
沈益疑惑地打量着说话的这个人，他的眼睛冷冰冰的，却又在殿里鹅黄色纱幔的映衬下透着一抹让人无法不注意的柔情。
更奇怪的是，这样的柔情在他看着皇帝和程锦的时候是没有的。
“刘公公，这件事，你去安排吧。”萧俨又说道。
允景帝似笑非笑地朝着刘满点了点头，刘满才掀了帘子把沈益带了下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鬼迷心窍了，沈益在离开时偷偷往里边望了一眼，正巧撞上了同样看着他的目光。
萧俨挑了挑眉转了回来，随后和程锦一同退了出去。
殿外的大臣见人出来便想着再进去请安，却被萧俨用陛下已经就寝的理由打发了回去。他和程锦一前一后走在宫道上，在拐弯处突然停住了脚步。
“程太医，您的这位徒弟是谁家的公子？”
程锦差点撞上去，吓得一个哆嗦。明明就是比自己小了那么多岁数的后生，整个人却散发着是浑然煞气。
他是皇太后唯一的弟弟，也是功高盖主的摄政王，允景帝虽已及冠，却体弱多病，朝中大事皆有萧俨决策。
别说是他自己，就连朝廷上那些老臣都不敢在他面前造次。
“回王爷，小徒是四年前冬日里臣在衢州街头买的卖身葬父的杂役，孩子乖巧懂事，就一直留在身边教导。”
“衢州？”萧俨的语调有些高扬，随后又马上恢复了平静，“程太医为人诚善，不过要放进宫里的人也不可来历不明，他的身世，若太医不知，本王也会帮您好好排查一番。”
“有，有劳了……”程锦讪讪应道。
萧俨走了，四周也静了下来，程锦滞在原地，一时恍惚都忘了回太医院的路该往哪里走。
之后的几天里，各种明察暗访的人接连来往他的府中，他和沈益也没办法正常当值，直到有一天，来的不是问话的人，而是萧俨的贴身近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