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的小狼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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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有人说他是凌恪的走狗,有人说他是凌恪的玩物。

凌存也觉得是这样的。

他是无家可归的私生子,在雪夜被凌恪捡回来。当时他晕倒在雪中几乎被埋住,心跳弱得探听不到,是凌恪救了他、照顾他。他已在家族中除名,不愿再用旧时名姓,凌恪说让他跟着他姓凌,他说好,他以后就叫凌存。

凌恪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算是应许了。

他很欢喜,但不知凌恪有没有懂,名字中那俗气又忠诚的含义。

只为凌恪而存在。

瘦弱的少年飞快长大,开始跟着凌恪做事。他做任务时几乎都是以命换命的狠招子,世人大多惜命,竟是让他用一身伤搏了个凶神的名头。

做打手的时间长了,他也忘记了自己究竟喜不喜欢这些。不过,这样可以留在凌恪身边,那么他大概是喜欢的吧。

他早就喜欢凌恪,那么清俊的一个人,没有人会不喜欢。

凌恪坐惯了一言堂,看着眉眼温柔温和有礼,性子却极冷,他话很少,发布任务和施令时总是含霜带雪,冰得人心颤。

只有凌存敢直直地盯着他看。他喜欢凌恪的眼睛,眸色很浅,望着他的时候寒冰会化掉一点点,带上些似有若无的笑意。

就这一点点,凌存想,就这一点点,就值得他为凌恪拼命了。

他被人灌了大酒,酒醉后偏头痛发作,哭着喊凌恪的名字。凌恪刚洗过澡,下楼看他时发丝还滴着水。他疼得几近昏迷,觉得自己似乎快要死了,不知哪里来的力气,颤巍巍扯着凌恪的领口,亲上了他的嘴唇。

和想象中一样的柔软。

凌恪没有躲开,他想。死了也值了。

他当然没有死,家庭医生给他开了针安定。

第二天他醒来,获得了凌恪的第二个亲吻。

于是就这样不清不楚地过下去了。凌存从没想过恋人的身份,破碎的家庭早就教会了他不要奢求。

他仍然是凌恪最得力的打手。在床上凌恪依着他,这是他少有的放纵。他有时叫凌恪哥哥,凌恪竟也迷离着双眼答应,白皙的手在他肩头留下通红的印子。

他又觉得自己随时可以含笑去死。

可后来,凌恪开始冷着他了。

他再不带凌存去那些生杀场,却独独安排他去那些富家子女云集的酒会。灯红酒绿之下,莺莺燕燕身影袅袅,他却如同老僧入定,只想着赶紧结束,回家去向那人讨一碗醒酒汤。

凌恪总是长身玉立,站在三楼的窗口望着他。每次看着凌存进屋便走,像是释然又像是叹息。

他觉得凌恪的身影寂寞,觉得他应该很冷,很想抱一抱他。可凌恪却躲开了。

是的,凌恪现在连一个拥抱都不愿给他了。

又是一次酒会,他双眼放空,只想着凌恪。为什么凌恪最近不带着他,那么乱的地方,凌恪会不会受伤?他知道凌恪的身手其实很好,甚至在他之上,手下又护得铁桶一般,却还是忍不住失落又担心。想来想去,第一百次回到了他最难过又最费解的问题。凌恪为什么不愿意他碰他了?

他知道情意不会长久,他母亲用短暂的一生将这个道理说给他听。可他们只在一起了三个月。

是不是他太无趣了?帮里的人说他像个只会打打杀杀的机器。他一向话少,不在凌恪身边时,时常一整日不开口。凌恪是嫌他闷了吗,还是只是烦了。

会是烦了吗。

凌恪不愿意再想,他又开始头疼,总是这样。

面前递过来一杯酒,他头都没抬地接过来喝了下去。眼前变得影影绰绰,只看到一个穿着长裙的女人。他将自己的手掐得出血,血浸湿了袖管也抵挡不住意识的远去。

他想起今天临走时回头望,凌恪竟没有出门,伫立在楼上看着他,不知道看了多久。

接下来像是一场噩梦。

他醒来时在那个女人床上,衣服都很齐整。可那个女人告诉凌恪,说他们有了实情。

凌恪让他跟那个女人走,给了他许多钱,足可以让他一辈子生活富足无忧。

“小存,我放你走。”凌恪这样说,甚至对他笑了笑。

什么叫放我走,他再蠢也想明白了其中关窍。

是你不要我了。

他茫然地跟着那个女人走。

女人年纪不大,应该比凌恪略小些。她很健谈,一路上都在说她是如何认识的凌存,如何看中了他,如何去求凌恪,如何想带他走。

凌恪那个生意做不长的呀,女人嘻嘻笑着说。说不定哪天就出事了,你在那里多危险啊,现在你自由了,以后想做什么做什么。

他浑身都疼,根本听不清女人在说什么,只听到她说起凌恪,说凌恪做的事情很危险。

那又怎么样呢,他想。有我护着他,他一定不会有事。

我的命都可以不要,我只想要凌恪。

可他不要我了。

女人领着他去了家西餐厅,有舒缓的音乐和精贵的食物。他终于抬头看了一眼女人,女人受宠若惊,媚眼如丝地和她对望。

他突兀地开口。

“我没有碰你,对吗?”他看着女人的脸,认真地问。

“重要吗?”女人用湿巾仔细擦拭着口红,血一样的颜色。“凌恪之前还让我滚呢,这不又亲自找上我了。”

“上了别人的床,凌恪不会再要了。我反正......我不在乎。他不要你了,我要你。”

他耳边杂音乱响,眼前渐渐不能视物。头疼卷土重来,像是针刺一般,惹得他几乎想要呕吐,人也开始难耐地发晃。

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他不知道该问些什么,只一味地重复着刚才的问题,没有什么气力,声音很低,最后像是在喃喃自语。女人似是觉得烦了,也不再理他,自顾自地吃着盘里的菜。

眼前的景物像是沾染了水波,女人的身影变得朦胧又虚幻。他在晕沉中好像看到了凌恪坐在他对面,慢条斯理地切牛排给他吃。

他儿时险些被父亲用餐刀割破喉管,凌恪问过他脖颈上的伤疤,从此在西餐厅不准他动手,给他围了儿童才用的餐巾,自己细细切好了,像哄孩子一样一点点喂给他。他曾经以为自己从此会讨厌一切西式的食物,可凌恪喂了,他便一口接一口地吃,甚至觉得美味。

“你怎么不吃,凌恪应该带你来过这地方吧?他那种假正经的人,最喜欢这些洋餐......”

凌恪消散了,对面女人的身影又变得清晰。她似乎是吃好了,又开始不停地讲话。

他突然在疼痛里感受到恨意,恨女人突然开口断开了他和凌恪的连接。他太想念凌恪了,一分钟也不想再忍耐。

桌子上的菜被掀翻,他猛地站起来,死死攥住女人的手臂。女人吓得叫了一声,周围的食客都看过来,他浑然不觉,只盯着女人的眼睛。

“你可不可以说实话,我没有碰你,我没有碰你......”

又是一阵难捱的头痛,他手上不觉加了力气,像是要捏碎女人的腕骨。女人疼得大叫,生理性的泪水流下来,店老板跑过去,又迫于他凶恶的模样不敢上前。

“你快说,我没有......”他不顾女人的挣扎,只茫然地重复着这句话。心脏怦怦乱跳,头炸裂一般地疼,像是脑浆都沸腾了。

“你啊......”

冷冽而熟悉的薄荷香气笼罩住了他。是凌恪从身后将他抱住,带着凉意的手握住了他的。他以为又是幻觉,惊疑不定地颤抖。凌恪几乎是叹息着在他耳边说,宝宝,松手。

“哥......我没有碰过她,你听她说,我没有,我没有......”他放开手,好像卸去了所有气力,软软地向后栽倒,被凌恪一把抱在怀里。

他眼神空茫茫的没有焦距,嘴唇惨白地发着抖,胸口剧烈起伏,像暴躁又委屈的小兽。

“好了,好了,你没有,我知道你没有。”凌恪不管旁人的眼神,一遍遍亲吻他的脸。

“自己能不能走?我抱不动你。”

凌恪不许别人碰他,几个手下只得在一旁干巴巴走着。凌恪好几次差点被他压得摔倒,却还紧紧护着他的头,语气四平八稳,让他慢慢走。

两个人歪歪斜斜挪到车旁,打开车门就摔了进去。凌恪让他躺在自己腿上,他意识早就不清醒了,身子紧紧蜷着,却也还听凌恪的话,摸索着去寻。

触到带着凉意的布料,是凌恪常穿的风衣一角。

他好像突然清明了些,那块布料被他死死攥在手心,弄出了难看的褶皱。脑内突然砸进许多东西,从离开到刚才的亲吻。他的眼泪砸下来,脸上湿漉漉一片,心口突然开始疼,像脖颈被人攥紧,无法吸进空气。他捂着胸口急促地喘息,却又因哭泣接不上气力,感觉四肢都渐渐麻木,眼睛不觉翻出一丝眼白。

“小存,小存......”

他似乎听到凌恪在呼喊他的名字,他们明明离得那么近,凌恪却喊得很大声。

他很少见凌恪有这样急迫的语气。凌恪永远是不疾不徐的、游刃有余的。

绵软的身体被扶起来倚靠在凌恪身上,薄荷香气冲进他的鼻腔。

“冷静下来,跟着我喘气,你过呼吸了。”凌恪的手拍抚着他的背,他感到久违的温暖,呼吸渐渐平静,他抬手推了推凌恪的肩。

他想看一看凌恪,他好想他。

眼皮很沉,他勉力睁开一点,又睁开一点。凌恪的脸渐渐清晰了。

他尝试着松开衣角,凌恪还在。这次是真的凌恪,是可以触碰到的凌恪,不是幻觉。

他颤颤抬起手,想去触碰凌恪的脸。凌恪不仅没躲开,还轻柔地握着他的手,引着他拨开细碎的头发。一枚耳钉在左耳闪着幽幽的光泽。

“......耳钉。”

是他送的。他认出来了,有些惊喜,开口时才觉得自己的声音哑得不像话,含了沙子一样。他又有些难过,惴惴地不讲了,担心粗粝的声音扰了凌恪的耳朵。

凌恪给他倒了杯水,送到他嘴边,他习惯性地张嘴喝下去,甜甜的,是蜂蜜水。凌恪不喜欢甜食,这水是专门给他准备的。他几分钟内情绪千回百转,心里也抿出一丝甜味,定定看着凌恪的脸。

眼睛里有血丝,憔悴了好多。只有薄荷香,没有血腥气,应该没有涉险。

凌恪带着他回了家,把他安顿在床上。然后起身离开了,不知去做什么。他没有问,他很累,觉得很困,就那样倚在沙发上晕沉沉地睡着了。

醒来时他打着吊针。外面已经暗下来,凌恪端了把椅子坐在他面前,见他醒了,问他好受些了吗。

他有些受宠若惊,哑声回答说休息好了。

凌恪又俯身靠近了些,手贴了贴他的额头。

凌恪的手好凉,他想。

“小存,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凌恪嗓音也有些哑,但还是很低沉温柔。

他认真想了想,还真的有几个问题。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还有,你嗓子哑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凌恪的眼睛微微瞪大了一些,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个。

“没有,我很好,不要担心。倒是你,刚才晕倒了。现在还头晕吗?”

凌恪说了好长一句话,他很稀奇地想。

“我不晕了,我只是睡着了。”

其实还是很难受,心口闷闷的,说话还是有些喘不上气。不知道打的什么针剂,他的胃有些疼。但他没觉得需要和凌恪讲。

“还有吗?”

“你今天有没有受伤?”他还是想确认一下。

“没有。”凌恪深深叹了一口气,像在忍耐什么。

“小存,你不想问一点别的吗,关于你的。”

他的手不自觉地蜷缩起来,抓住身下柔软的被单。

“别乱动,该滚针了。”

“你......你会再让我走吗?”他很艰难地问。

“不会了。”

“没有了,我没有想问的了。”他竟是长舒一口气,觉得床都变得软绵绵的,他躺在上面好像要陷下去。

只要凌恪还要他。那别的都不重要了。

“你不想知道原因吗?”凌恪好像很疲惫。

他摇了摇头。说不想。

原因不重要,何况凌恪有任何权利处置他。他这样想也这样说了。

凌恪好像听到了一个笑话,笑得很难看,他看得想皱眉。

不开心就别笑了,他想对凌恪说,又咽了回去。

“是我让你为难了吗。”

“是的。”凌恪说。

他立刻想逃掉。原来凌恪赶走他不需要那么多步骤,一句话就可以让他立刻远远离开。

“是我爱上了你,想让你一直在我身边,可又觉得是害了你。”

他愣住了。

“我在一个雪天捡到你,身上有很多伤。我觉得你从前过得不好,希望你可以过得好起来。”

凌恪不再笑了,眉头紧蹙着,他看得心疼,想立刻替他揉开。

“你跟着我,那么能干。帮里很多老人也都服你,我很骄傲。

你吻了我,我欣喜若狂。那天晚上我彻夜睡不着,想着把我有的一切都与你分享。

我本以为我对你很好了。”

吊针打完了,凌恪替他按着手背。

“我从来不知道,你会弹钢琴。

那天季云曦来找我,带了很多照片。我看到了你从前的样子,在台上弹莫扎特。你应该是喜欢弹琴的对不对?眼睛里亮闪闪的,真好看。我看得也跟着笑了,后来就笑不出了。

她说你拿了很多奖,本来是要出国读书的。

我从出生就在这里,我父亲死了我就接着他的活计,我习以为常,让你和我过一样的生活,还害你受了这么多伤,是我错了。

这本应该是拿笔的手,是弹琴的手。你跟了我,沾了血,再没法活在聚光灯下了。

我在折辱你,这不是你本该拥有的人生,是我让你变成这个样子......对不起。

我觉得,我不该把你束在我身边了。季云曦她不会动你,她只是需要一个名义上的男友。你和她走会很安全,以后天高海阔,你可以去做你最喜欢的事情。

可我,可我......我舍不得。我的心都要碎掉了,我又把你抢回来,想把你绑在身边,不放你走了,对不起,对不起......”

凌恪好像很痛苦,说到最后腰几乎折了下去,脸埋在他的被子里。

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把凌恪从被子里挖出来,直视着他的眼睛,气得有些发抖了。

“你以为你在放我走?是你不要我了,是你不要我了。”

“弹那个破琴算什么本事?我那时只有弹琴的时候不想去死,后来我以为我有你了。”

凌恪握着他的手紧了紧。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苦,可凌恪说爱他。他终于敢放声大哭,一开始几乎是嚎叫着,汹涌的委屈和爱意变成了嘶哑的吼。心脏跳得像是要蹦出胸膛,他却不想管了,喘着粗气对凌恪喊。凌恪吓得直起身,顺着他的背,让他别着急,慢慢说。

怎么能不着急呢,他看到凌恪通红的眼眶,觉得自己要说很多话,要说很大声,才能把凌恪骂醒。

“你凭什么丢掉我,我不爱你吗,我爱你只会更多。

他们都说我是你的狗,我以为扔掉狗只会因为不喜欢了。你还喜欢我,你为什么不要我。”

刚才还说自己没有立场的他,现在哭喊着想一点点讨要回来。

“你以为我离开你就会好过吗,离开你我就不想活了。”

凌恪说你别胡言乱语。他更来了劲头,说你知不知道,没有你我就会死掉。

凌恪看着他的眼睛,又扭过了头。他看到有水滴落下来,很快,一滴又一滴。

他抱住凌恪的腰,把人牢牢扣在怀里,以一个充满占有和保护的姿势。

“你道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歉?你唯一做错的就是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我是为了你而存在的。凌恪,你到底懂不懂。”

他终于把咀嚼了几年的话说出了口。

凌恪依顺地被他抱着,头抵在他的颈窝。凌恪还是那么安静,但他感觉到胸前也一点点被濡湿了。

过了很久很久,他以为怀里的人不会再说话了,凌恪却突然出了声,混着鼻音。

“你不是狗,你是我的宝贝。

对不起,我爱你,我也爱你。”

他终于笑了,凌恪也跟着笑,眼眶里充盈的水光溢出来。

窗外有蝉鸣,屋里亮着暖色的灯,两个人交换了一个缱绻而咸涩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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