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为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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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林风眠成功的留在了军中。

与前世不同,这一回赵思卓主动请旨随军出现,为右先锋。

前世里林风眠与这两位皇子接触并不多,赵思卓行六,为人端庄温雅,赵思贤行九,是皇‖‖帝最小的儿子,性情要乖戾一些。

两人同为贤妃所出,可赵思贤出生时贤妃因难产去世,两个孩子便养在了无所出的商禹的姑姑膝下,三人也算一同长大的,比旁的皇子亲厚些。

前世,赵思卓亲手了结了商禹。

“我听说小九在姑姑那里撒泼打滚,临行前还闹呢。”

“随他去,等他将母妃闹烦了,有他好果子吃。”赵思卓狡黠一笑,“来时母妃已经同我说了,要是他再烦人,就给他找个厉害媳妇儿,好好管管他!”

商禹连连大笑,好,真好!

林风眠不知这个赵思卓搞的什么鬼,前世分明没有他什么事,这次却要掺和到一起。

他不喜欢赵思卓,比起肆意妄为随意打骂的赵思贤,他更讨厌一副圣人模样看似无欲无求的赵思卓,他尤其讨厌那人看向商禹的眼神,讨厌他们前世那样的默契。

一路往边境,赵思卓虽难说话,但林风眠恪尽礼数,并没有被人多为难,只是有赵思卓在,他与商禹相处的时间便少了许多,令他格外烦闷。

临近边境,一路过来云低星沉,四野寂静,仿佛大雨将下,队伍不由加快了行进。

多年战场直觉让林风眠感到不对劲,果然快要出峡谷时两队南疆人蹿出,林风眠振臂,后面的队伍迅速分散阵型迎敌。

南疆人来的快,林风眠不知道他们是听到什么风声赶来的,怕是这笔账又要算在他的头上。

或许是因为要深入中原,南疆来的人并不多,但个个精锐,灵活善变,林风眠指挥着阵型变化,忍不住去寻商禹的身影。

商禹紧跟在赵思卓身边,六皇子虽然并未露怯,但毕竟是第一次亲历战争,商禹怕他受伤,很是紧张他。

尽管他们相隔甚远,可林风眠还是能感觉到商禹对赵思卓强烈的保护欲,他的目光始终落在赵思卓身上,看到赵思卓身边有人偷袭会皱眉,看到赵思卓躲开敌人会松口气。

那样细微的变化,可林风眠就能感觉到,曾几何时,这样的目光是属于他的,他在战场上时刻都能感觉到商禹落在他身上的目光,看到他为自己斩杀敌军露出的笑。

一时不察,林风眠手臂上被砍了一道,南疆人见一击不中,不再纠缠迅速撤退。

林风眠收回目光,见状领了一小队精锐追赶上前,他不允许属于他的目光投向别人,他要那目光一直追随他。

“穷寇莫追,保护粮草。思卓,没受伤吧?”

“我没事。阿禹,会是他吗?”

商禹暗暗摇头,“不是,他还没这么蠢,也没这个必要。”

赵思卓此次会跟来,是因为那日在宫中,他已向人交了底,这世上若他还能信谁,便只有父亲和赵思卓了。

商禹举目四顾,忽觉心头一紧,“混账!”

见人翻身上马,赵思卓紧跟两步,“去哪儿?”

“你在此整军,我去去就回!”商禹领了一小队人朝着南疆人撤退方向赶去,心头火起,林风眠想干什么!

林风眠只领一小队前去追人,寒风呼喝着,吹凉单薄的身躯,他只身入敌队,弯刀如月,渐渐染上甩不干净的血迹。

听到身后由远及近的马蹄声,林风眠心里痛快了些,他果然还是来了,如前世那次,被困西峡谷,雨浇的人眼睛都睁不开,他也来了,那样漫天的雨,只有他来找自己,无论南疆还是中原,也只有他会在乎自己。

背上刺痛,林风眠没有躲闪,被人拎上马背时雷声响起,他困在商禹怀里与人一同沐浴暴雨中,将通身的血迹味都冲淡了,“少将军怎么来了?我有分寸的,已经准备回头了。”

“林风眠!本将说了穷寇莫追,谁准你擅离职守!”

林风眠无视了商禹的怒火,他上挑的眉眼如弯月,双眸迎击着雨水,也更清澈,“我喜欢你这样看着我。”

商禹又惊又怒,他知道林风眠为什么要追出来了,疯子,眼前的人,就是个疯子。

商禹把林风眠拎回营,扒了衣服检查伤口,他左小臂和左肩后方各有一处伤口,伤口不算深,但不好上药。

“少将军,你既知穷寇莫追,便不该追去找我的。”

“你很想我现在就跟你算账吗?”

看透了林风眠的所做所想,商禹现在只觉心头无名火起,他知林风眠性格偏执,却不想他至此。

“你要同我算账?”

林风眠似乎没有被商禹的冷脸吓到,他反而有些兴奋地披衣起身,半跪在床边贴近商禹。

“你要怎么同我算账?你想怎么罚我?会把我吊在外面暴晒或雨淋吗?一天一夜都不给我水喝。把我关在笼子里,不给我饭吃,直到我认错,求你。”

商禹皱紧了眉,这些事,这些他前世在自己身上一一实践过的事,现在的林风眠怎会知晓?

“你...”商禹掐住了林风眠的下颚,“从离京开始你就不对劲,风眠,你怎么了?”

林风眠久久不语,直到感觉商禹的手将要收回去时才一把抓住,“我好害怕,商禹哥哥...”

“自从你落水后醒来,我觉得你不一样了,待我不一样。为什么,明明你我才许下...”

“这里是军中,我忧心父亲,”商禹打断了他的话,“带前方战事稳定,再谈你我的事,好吗?”

商禹不愿回忆他许下的那些海誓山盟,不愿回忆他藏在书房的合婚庚帖,不愿回忆那时愚蠢的自己,等着战事结束,要三书六礼将人娶进门的自己。

“我错了,我同你认错,你不要生我气了。”

林风眠凑近商禹,在他唇边落下一个柔柔的吻,“商禹哥哥,别看别人,只要你看着我,什么事我都愿意为你做。”

商禹僵硬得身体渐渐柔软下来,他拢紧了林风眠的外袍,“你还伤着,先休息。”

商禹出了营帐,赵思卓在门口等着,见他出来,陪他走了一阵。

“心软了吗?”

“没有。”商禹蹙了蹙眉,他不得不承认,他的心跳仍会随着林风眠的靠近而加速,可他却能冷漠地旁观了,仿佛他被拆成了两个个体,一个为林风眠心动,一个清醒而坚韧。

“心痛吗?”

“已经不痛了。”曾经是痛的,无数个被林风眠囚禁的深夜里,他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这种背叛,被背叛的痛苦伴随着愧疚缠裹着他,让他在这世上的每一刻都痛苦万分。

“不必试探我了。”

赵思卓叹了口气,“这不是试探,阿禹,我是真的担心你。除了我,没人懂你了。”

修整一日后,他们拔营继续出发,越往边关,气候越是怪异,几场雨过后,接连的都是旱天。

“以前总以为南疆是弹丸小国,可这些年一直久攻不下,才发现小国也有他们的生存之道。”

商禹听了赵思卓的感慨,把目光投向林风眠,他是在场唯一的南疆人。

“南疆地小,但地势纷繁复杂,气候多变,若非久居此地,很难适应。南疆矿多,但粮食匮乏,也是他们常年对外征讨的原因。”

“南疆多桐油。”

“对,南疆人善桐油驭火之术,油能使藤条变韧,可那些以藤条护甲着身之人,往往是队伍中的死士,桐油一燃,难以以水扑灭,死士入敌军袭击,以一伤百。”

“父亲十年间,已破了此计。”

“除了桐油,南疆人亦以驭毒为一绝,蛊虫之术,缘起南疆,传闻可活死人肉白骨,可控制活人,可保存尸身万年不腐,可逆转阴阳,甚至,有蛊虫能使男子受孕。”

商禹又露出了厌恶的表情,这些年他与父亲来往书信中,常提到虫蛊一事,前世林风眠也曾驭蛊虫伤敌数万。

“林副将,会驭蛊吗?”

林风眠迎着赵思卓的目光,“不会,但我可以学,只要能帮到少将军,我都可以学。”

“希望你真的是‘帮’你的少将军。”

“我自当拼命。”

只有他能帮商禹,只有他能改变前世,只有他。

接下来的一路他们再没遇见南疆人奇袭,直到抵达边关,商老将军亲自迎接。

林风眠八岁被商老将军所救,半年后养好了伤被送回将军府,之后便与这位传奇将军见面甚少。

前世他来到边关时,商老将军早已被奸细所下毒药毒入脏腑,林风眠只得将计就计害他身亡,今生,他不会再重蹈覆辙。

“属下拜见将军!”

商禹单膝跪地行了个军礼,林风眠等家将跟在后面跪拜。

老将军的伤许是没好,话语不如以前有力,拍拍商禹让他起来,满意地看了看,又看着林风眠,“小风眠如今这么大了,都能上阵杀敌了,好,你们好啊。”

印象里,老将军是个十足的武将,嗓门儿比锣还大,一到家就要试儿子的功夫,是个很疼爱儿子的父亲。

将军夫人早逝,老将军终身不娶,是个很爱妻子的丈夫。

可林风眠今日再一见,他似乎,也是个很惜才的将军。

这样的英雄,上一世却死在自己手里,林风眠头一次生出那样陌生的情愫,他理不清,便也不再多想。

林风眠去安置大军,商禹扶老将军回营帐。

甫一进营帐,商禹便“扑通”一声,双膝跪地,狠狠地磕了两个响头。

老将军上来扶,商禹一把抱住父亲的腰,忍了一路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他从没想过,也从不敢想,还能再见父亲一面。

自他醒来,来这边关的一路上都既欣喜又害怕,他一路患得患失,怕再见面只是一场梦。

如今他真切的感受到了父亲的存在,他终于明白,一切真的还有挽回的机会。

“好了,怎么许久不见,越长越回去了?跟谁学的撒娇?”商老将军的声音不似在外,没了半点虚弱。

商禹不肯起,老将军“砰砰”几下咂在他的后背,半分力气没留。

“爹——”商禹泣不成声,他多希望父亲能再多教训自己几句,多揍他几拳。

商老将军等着商禹发泄完情绪,自己从地上起来,看他还挺不好意思地抹去满脸的眼泪鼻涕。

“在外面吃苦头了?”

“想您了。”

“只是想你老子,就想成这样?”

商禹想起自己方才的失态,有些涨红了脸,“儿子不孝,不辩身边人,还要累父亲陪儿子演戏。”

商老将军看着自己面前这个已然比自己高大的儿子,他常年不在府,不能亲自教导儿子,可这个孩子依然挺如松柏,他不知道儿子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他相信自己的儿子。

老将军拍了拍商禹的臂膀,“你是我儿子,老子不陪你演戏,哪个陪你演戏。禹儿,你记着,你爹还活着,外面的风雨,还能为你再挡几年。”

商禹摇摇头,甩去泪水,“儿子长大了,父亲,儿子会担起将军府的职责,也会担起自己的职责。”

“好,不愧是我商嵘的儿子。”

父子俩坐了下来,老将军从被窝里掏出个酒葫芦扔过去,“这段时间可憋死老子了,还不容易攒点酒,拿去吧,便宜你小子了。”

商禹灌了两大口,辣得过瘾。

“我今日见他,也无怪你被骗,小子那双眼啊,都能把我骗过去了。”老将军摸了摸商禹耷拉下的脑袋,他虽少回府,可两个年轻人之间的情谊,他是见过的,“难为你了,小子。情关难过啊。”

“我知道我的责任,难过的时候,已经熬过去了。”

林风眠布置好商禹的床铺,许久才见人回来。

“你喝酒了?”一走近林风眠就闻到了商禹身上的酒味,抬手摸了摸他略肿的双眼,“哭过了?老将军...老将军的伤很严重吗?”

商禹的清明都掩在那双醉眼后,他深深地望着林风眠,“我很担心父亲,我...”

“老将军一向身体健壮,如果只是受伤,应当不会有大碍。如今你来了,前方战事有你协助,老将军便有更多时间养伤了。”

林风眠上前抱住商禹,“商禹,别怕,他一定不会有事。”

“风眠,他是我,唯一的亲人...”

照顾商禹睡下后,林风眠出了趟门,他记得前世老将军所中是何毒药,后来的几年里,也知道这种毒如何解。

他偷溜进煎药的营帐,引开看守,找到老将军的药炉,将解药撒进去。

林风眠回营帐后,那碗药被如数地泼在了黄土地上。

林风眠到了边关后,南疆那边的人与他联系更密切了些。

他负责商禹的情报工作,又有自己的运信通道,前世,他便是凭借此将军中信息一一传送。

今生,他依旧如此,只是他不会再做不利于商禹的事。

阿鲁图是南疆有名的战将,他座下有一军师叫森泰,当年林风眠在都城联系上的便是此人,也是他大胆将林风眠安插进都城。

几月前一战,阿鲁图凭借林风眠的情报重伤商老将军,森泰替他来信夸赞林风眠,信中提及,只要此战得胜,必定风风光光迎林风眠回王庭。

信纸很快便燃成灰,前世他做那些事,是要利用他们将自己送回王庭,如今,他不需要了。

南疆的王庭他要,只不过,他会亲自捧到商禹的面前,讨商禹的欢心。

林风眠给森泰去信一封,将今日他们在营帐讨论的战术改了几处送去。

外面月明星稀,是都城难有的好景色,可这世间所有的美好,似乎都不在林风眠眼中。

他自幼与母亲一起艰难地讨生活,那时只想着如何填饱肚子,后来得知自己的真实身世,被赶出王庭时他便开始忿忿不平,誓要让王庭的人将他请回去。

如今,他的心里眼里都只有商禹了,人好奇怪,似乎只在乎自己竭尽全力而不可得的。

“少将军,灰鸽已经放出去了。”

商禹坐在桌前,似乎松了口气,“让人注意动向,务必让它去到它该去的地方。”

小六子退下,烛火“哔啵”作响,商禹靠回椅背,自嘲一笑。

出征前林风眠替商禹穿戴战甲,“此一去是为探南疆虚实,少将军切记不可贪功冒进,哪怕是小小的败了,也比因冒进而招致损失来的好。”

“你在担心什么?”

商禹穿上盔甲后更显魁梧,如山一般立在林风眠面前,林风眠抬头看着,只觉他那眼神似乎早已在战场上厮杀多回。

“风眠,走神了。”

林风眠回过神,将盔甲帽给商禹戴上,看见商禹略略低头,他忍不住往前凑了两步,以一个极其近的姿势同人站着,“我怕你为老将军报仇心切,一时冲动。”

“我不会,咱们俩,你才是冲动的那个,忘了吗?”

商禹淡然一笑,明明他说的是来的路上那次南疆奇袭,可林风眠却下意识觉得他指的是前世西峡谷一战。

前世,也是这次,在南疆数次挑衅,商老将军歇战不出后,南疆人再次来叫阵。

商讨后,由商禹领小队人马先行试探南疆的实力。

在那一次中,由于林风眠泄露军情,阿鲁图带兵想围剿商禹,被商禹发觉立刻领兵撤退。

可林风眠没有退,他试图杀入阿鲁图的大军,斩杀阿鲁图。

这自然是没有胜算的,亦或是,林风眠没有让它有胜算。

等商禹发现林风眠被困后,他不顾父亲反对,调集兵马前来相救。

那夜的雨很大,林风眠身边的士兵已经没几个还站着了。

阿鲁图是南疆大将,身材高大,执一柄七尺大刀,一刀下来有劈山破海之力。

正当林风眠思考要如何回去还能瞒过商禹他真正意图时,在那瓢泼大雨之中,有一人朝他扑来,翻滚着将他带离刀下。

商禹还是来了,在漫天大雨中找到了他要护着的那个人。

温热地血浸透了林风眠的身体,很快他们又被大雨浇得冰冷,他们狼狈极了。

“回去我定好好收拾你!”

林风眠忘了他们是怎么逃出来的了,只记得回来的一路,雨水冲淡了血迹,可仍能嗅到浓厚的血腥味。

商禹将林风眠拎进营帐,擒住他的下颚,低头咬了上去。

林风眠感觉到了口腔中的血腥味,他冰冷地身体开始颤抖,冻僵的手指攥住了商禹的衣摆。

许久,商禹才放开了他的嘴唇,拇指擦过唇上的伤口,林风眠从没听过商禹用那样害怕的语气同自己说话。

“你不怕死是吗?你有没有想过,你死了,我会怎样?”

一直以来,他都是被人丢下。怎么会,怎么会有人愿意回头找他?

林风眠一言不发地搂住商禹,垫脚吻了上去,外面大雨倾盆,可他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

他们二人是如何赤裸相见,如何在床榻上缠绵,林风眠只记得第二日醒来,他身上有些酸痛。

商禹趴在他身边,背上一片狼藉,是老将军罚了六十军杖。

“又走神,你这样真的要同我一起去吗?”

商禹正好衣冠,戴上佩剑,头也不回地走出帐去。

“要去,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林风眠给森泰的信里交代了商禹今日会领队前去刺探,只是他在信中将时间向后挪了两个时辰,这样商禹便有足够的时间摸清阿鲁图的军队。

“我们不能停留太久,如果让他们发现,我们现在的人手根本不是对手。”

林风眠再次提醒商禹,前世的事他不想再发生了。

“你今日怎么了?几句话翻来覆去的叮嘱。”

他们领队到了西峡谷,商禹准备分头行动,听到林风眠再三重复的话,他不免奇怪,前世之事他从未忘怀,若一切如旧,今日贪功冒进地该是林风眠才是。

“没有,我...”

“风眠,只要你听话就够了,不必担心我。”

几队人马分头行动,林风眠巡视西面布兵,暂时与商禹分开。

其实阿鲁图的排兵布阵没人比他更清楚,如果商禹需要,他可以将所有兵力布置都画出来,可是他不能,他无法告诉商禹他的真实身份。

他没办法站在商禹面前,告诉他曾经发生了什么,告诉他自己如今是真的想帮他。

商禹自醒来以后就变得很奇怪,林风眠比谁都清楚这点。

以前的商禹直率爽朗,有什么便说什么,从不会对他说些似是而非的话; 他双眸清明通透,一思一念都尽在其中。

可如今的商禹眸中深沉,连林风眠也难以读懂。

这几个月来的相处,林风眠并非没有产生过怀疑,他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一个他并不想相信的念头。

如果通过巫术回到现世的他,还保留着前世的记忆,那么商禹呢?

商禹会不会,也记得曾经发生的所有事。

可他不懂,如果商禹记得所有的事,为什么醒来后没有一剑杀了他?

留着他这条命,想做什么呢?不舍吗?还是另有所图。

林风眠只盼是自己想多了,前世的商禹最烦与人虚与委蛇,向来一颗真心待人,从不作假,应当也不会...不会骗他。

西面部署核查后,林风眠领队回营。

“少将军还没回来?”

林风眠抬头望天,离他告诉森泰的时辰没有多久了,商禹呢,他怎么还不回来。

不能再等了。

“将军,让风眠带人去找少将军吧!”

“临行前定好回程,禹儿迟迟未归怕是另有打算,咳咳...我们还未摸清敌方虚实,怎可冒然出动。若是调虎离山之计该如何?禹儿未必有事,你休要再提。”

林风眠见求商老将军无用,再去寻了赵思卓,若非他实在没有办法,无论如何他也不会愿意在赵思卓面前低头。

“我如今只是元帅手下的将领,军令不可违,恕我无能为力。”

“既是如此,风眠愿独往。”夜风袭人,林风眠只身离营,前方或许是一场局,一个陷阱,只是他不敢赌。

商禹伏在草丛间,四处布局他早已打探好,原本此时林风眠该假装被困了,只是不知为何,迟迟没有消息传来。

或许历经两世,未必事事一致。

商禹见时辰不早,他想了解的都已到手,正欲离开,却遇上南疆狼铣卫队。

狼铣卫队是南疆王有股神秘的卫队,数量不过数百人,但个个武器身手皆诡谲古怪。

前世大胤便在此卫队上吃过不少亏,林风眠囚禁商禹后,从不让他看卫队操练,去真正的战场,如果破狼铣卫队也是他的一块心病。

如今,只见一队人马以鬼面遮脸,手持一竹柄铁器,手柄尽头顶着不规则分叉的铁毛刷子,马刷子头上有尖刺一根,可横扫穿刺

卫队似乎人数未其,看起来约五十余人,商禹这边的一丁点动静被他们很快捕捉到。

只见他们迅速成阵,阵型如野蜂飞舞,速度之快让人无处可避,他们以攻击者为中心,错位挺进,八面见刺,无处躲藏。

商禹所带虽是精锐,可比之不及。

林风眠记得商禹一行队伍的行进路线,若没有大的偏差,被伏也是在离那处不远,他一路马不停蹄,果见人之所在。

狼铣卫队善近战,以其身手矫捷著称,适合围困,但只要破坏其阵型,无法合成围攻,破解也不难。

林风眠的出现正是从外破了狼铣的阵型,他无心恋战,只想救出商禹。

从外围突近,林风眠仗着胯下宝马的彪悍强行闯入,伸手与人,“上马!”

马蹄带着背上的两人狂奔,来的路上林风眠并不是没有怀疑过,如果商禹一切都想起来了,如果这是一场想生擒他的局,就像前世他骗商禹被擒一样,可他还是来了,他不愿承担一丝商禹真的落入险境的风险。

幸好他来了。

一路赶回军营,林风眠已是筋疲力尽,可他还没倒下,背上的那人却先他一步摔下马背。

“商禹!”林风眠下马扶人,沾上衣服的手掌却满是鲜血,他立马将人扶上背,“还不快去叫军医!”

愤恨席卷着林风眠的内心,所有伤商禹之人,他必要其以血偿还。

“风眠...”

商禹醒来时时身处营帐,他被绑在木柱上,双臂双腿被捆,稍稍一动便听见了铁链的声音,琵琶骨巨痛,他浑身使不出一丝力气。

他最后的记忆是在百里坡,他们将南疆部队驱赶至百里坡,本想来个瓮中捉鳖,却不想黄雀在后。

他想,他是被俘虏了。

有人进来了,商禹虚弱地看向来人,他的眼睛忽地一亮。

“风眠!你没事吧?现在还是白天,你怎么敢这个时候闯进来!”

怕林风眠被外面的南疆人发现,商禹顾不上与人说多余的话,着急劝他离开,“你现在在这里太危险了,你赶紧离开,我琵琶骨被锁,以你一人之力我们无法离开这里,若要救我,也得徐徐图之。”

“风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商禹觉得眼前的人从未有过的陌生,他的眼睛看起来依然无辜,神情却截然不同。

为什么阿鲁图会知道他们的计谋,提前分兵;为什么商禹身为主帅被擒,林风眠却毫发无伤,甚至能够闲庭信步般地走进营帐。

“风眠...”

林风眠走近,青白的手擦过商禹干枯的唇,继而抚过腕粗的铁链,铁链牵动了商禹的伤口,他闷哼了一声。

“很疼吧?”林风眠的声音不似以前那般楚楚可怜,充满了上位者的怜悯和恩赐,“商禹,我不想你死,你听话,我就放你下来,好不好?”

“你是谁?”

林风眠冰凉的手背抚过商禹的脸庞,“林风眠呀。”

又一人进了营帐,是阿鲁图的军师森泰,他进门后便向林风眠行礼。

“三王子。”

商禹难以置信地望向眼前的人,仿佛从没真正认识过他,三王子...

南疆的,三王子。

一切的为什么似乎都有了解释。

为什么林风眠能安然无恙地站在他面前。

为什么到了边关后,商禹感觉自己的每一步计策都在敌人的算计之中。

为什么,他会背叛自己,背叛大胤。

眼前的人似乎根本没有为自己辩解的意思,或许是真相如此,无从辩解。

“林风眠——”

商禹怒喊着林风眠的名字,他的声音痛苦,像极了受伤咆哮的野兽。

百里坡一战,数万将士地死,都是因为眼前人。

商禹挣扎着想要挣开了铁链,鲜血瞬间涌出浸透了后背,商禹在疼痛间喘息着,灭顶的疼痛在告诉他一切都是真的。

“林风眠...”

林风眠将商禹额头上的帕子取下,又从冷水里取了干净的拧干敷上。

商禹在狼铣卫队的夹攻下受了伤,这两天烧得厉害,林风眠一直寸步不离地守着他。

见他眉头紧拧,嘴里似乎还嘟囔着什么,林风眠凑上前去,“什么?”

商禹突然睁眼,摄人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林风眠,他下意识攥住林风眠伸过来的手腕,不过片刻,又昏睡了过去。

林风眠跌坐在椅子上,冷汗沁透了后背,他记得那个眼神。

“禹儿如何了?”

商老将军在赵思卓的陪同下来帐里看看商禹的伤势,他身体似乎比前阵子更沉重些,说话间总夹着咳嗽。

林风眠回过神,起身回礼,“比白天烧得要好些了,军医说,今晚烧如果能降下来,明日便能清醒了。”

商老将军点点头,看林风眠面色发白,“你这几日也辛苦了。”

商老将军走后,林风眠缓缓坐下,目光呆滞地望着商禹,他好像...无法再骗自己了。

那个眼神,即便生生世世,他都无法忘却,在商禹知道一切都是他策划时,便是用那样的眼神望着自己的。

商禹记得,他记得前世的事,记得他们之间的背叛,仇恨,鲜血。

林风眠浑身如沁在寒冰当中,他想尽办法回到过去,回到一切都没发生的时候,他想要重新开始,他用自己生生世世的轮回想换来这一世。

可是一切都没用了,商禹记得前世之事,不会原谅他的,他做什么都没用了...

前世的商禹没有原谅他,今生的,也不会了...

自从林风眠醒来的一切似乎都有迹可循了。

为什么他明明改了给阿鲁图的信,商老将军还是会受伤。

为什么他明明给商老将军的汤药里放了解药,老将军还是日渐衰弱,那些药,怕是连老将军的营帐都进不去。

为什么这次他明明没有诱导商禹,商禹却没有提前回来。

为什么商禹看他的眼神,总是多了一丝防备。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既然想起来了,为什么不把他赶出府,为什么不干脆杀了他,为什么要留着他,对他好,要在他面前演戏。

林风眠几乎是一瞬明白了商禹的用意,是啊,上一世他欺骗他利用他,这一世为什么不能反过来呢。

历经一世,商禹学会了防他,骗他,用他。

天色渐明,林风眠独坐一夜,他不是没想过与商禹坦白前事,可他了解商禹,即使他坦白,即使他逆转时空让一切都回到没发生的时候,他能得到的最好结局,也不过是一别两宽。

他也想过要好好助他,可商禹不会再信他了,或许不会杀了他,但也决不会留下他在身边。

这二者都不是林风眠想要的,他不是可以各安天涯的人,他的爱与恨都格外浓烈,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他都不是可以轻易放弃的人,他做不到各自安好,他做不到看着商禹放下他。

爱也好恨也好,他都要在商禹心里留下最重的一道,他要那个人永远也忘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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