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07-15 来源：废文 分类：现代 作者：春心如酒 主角：李泊盈 梁识清
电话打进来的时候，李泊盈正僵在床上，尝试着移动腿脚。酸痛顺着神经窜进大脑，大脑说：我不。于是四肢一动不动。
“英子，我动不了，今天不去图书馆了。”帘子的声音从听筒传来。
“我也动、嘶动不了了。就这样吧，说话肚子疼，拜拜。”几根手指一拨，手机近近地扔在一旁。李泊盈闭上眼，昨天训练的画面渐渐浮现，那个站在弘育队伍C位的白色身影一刻不停地跃动。他看不清它的细节，只觉得自己离它很远，离每一个影子都很远。它们站着、跳着、跑着，而自己坐在场外动弹不得，一道汗渍指向它们。
李泊盈心里有个声音，有点嫉妒地说：他们只是习惯了而已，多几次，多几次我也会变成他们。有种奇怪的渴望，使他拿起手机，点开了梁识清的对话框。那里还停留在昨天，梁识清说他往校门口走了，李泊盈回复“好的，谢谢，一会儿见”。
他想看到聊天新增一条，来自对方的，问他今天感觉怎么样。这样他就能自然地抱怨浑身酸疼，然后看到梁识清说“刚开始就是这样的，我们那时候也爬不起来”。
这么想着，手机真的震了起来。李泊盈浑身一绷，却没在打开的聊天界面中看到新信息。震动来自汪裕的消息：爬不起来，下周再战图书馆。
李泊盈又一次把手机扔了出去。
周末拖着“残躯”在家学习，周一周二腿脚略有不灵便地上课。到周三时，一中篮球队全员满血复活，个顶个的精神。和梁识清的对话框仍像被卡住的打印机，迟迟打不出新东西。李泊盈像个不敢擅自开盖修理的实习生，在一端无望而焦急地等待。
周四，重新组织的篮球赛抽签结果公布。往年，李泊盈从不关注私立学校的那张分组表。在他心里——或者说在所有公立学校人心里，私立学校是一种茶杯把手般的东西，有或者没有都不影响生活。李泊盈能说出首都星一大半公立高中的名称，却只知道弘育这一所私高。他扫视表格，找到弘育的名字，毫不犹豫地截图保存，纠结了一节课的时间后，终于还是发给了梁识清。
李泊盈飞速打字发送：你看到新分组结果了吗？然后锁屏，把手机扔进书包内袋，捡起笔继续读题。一行字读了三遍不入脑，没过十秒，又弯腰把手机掏出来，摁亮屏幕，琢磨刚才发的消息是不是有点太“关你屁事”了。
新消息：看到了，还可以。
李泊盈放松下来，赶紧回复：新荣尚水平怎么样？你们和他们打过吗？
这是弘育小组赛第一轮的对手，其实他也不认识那些私高，只是没话找话而已。
新消息：不清楚。
新消息：新荣尚是今年刚搬到首都星的私高，这边没人和他们比过。
新消息：你们抽到什么？
李泊盈：三个都是老对手，赢面很大。再加上高教练的训练，应该没问题！
新消息：那提前恭喜了。说到训练，我这周不在首都星，明天周玉麒会替我接待你们。
彻底放下手机时，李泊盈想，到底什么时候，他和梁识清的聊天，才能不以自己充满感激的“好的”，“谢谢”，“麻烦你了”为结尾呢？
这个问题像赶不走的认错妈鸭仔，随之衍生出来的一系列问题，更加像是一群小鸭子团结起来，赖在李泊盈脑子里“嘎嘎”乱叫。回家路上响、刷牙的时候响、开着灯响、关了灯还响。李泊盈让它们烦得睡不着觉，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闭着眼把小鸭子扽到颅内思考区对线。
第一只小鸭子说：“梁识清这个周都不在首都星，你周四才知道。”
另一只跟着叫：“你今天如果没主动和他聊天，说不定这件事，是周五从周玉麒嘴里说出来的。”
其他鸭子七嘴八舌地附和，李泊盈心平气和反驳道：“梁识清没义务和我汇报动向。再说我干嘛要和周玉麒比，我和梁识清才认识几天？”
小鸭子安静片刻，又叫：“那你心烦什么？”
李泊盈咬牙：“我不心烦，我烦你们，滚。”
小鸭子们“哼唧”一声，扭着黄屁股尖尖，暂时散了场。
第二天傍晚，等在弘育门口的果然是周玉麒。梁识清聊天时没提自己去做什么，李泊盈也识趣地不问，反倒是帘子顺嘴问了一下。周玉麒毫不隐瞒，耸耸肩：“他带队去远郊星做慈善。你们要是好奇的话，过几天看看新闻就知道了。”
一中平民篮球队爆发出“梁神——”一呼。
说起做慈善，李泊盈依稀记得，他在查梁识清名字的时候，的确见到过这两个名词一同出现。只是他对这种文字通稿没什么兴趣，光顾着看梁识清的影音“黑历史”去了。如果他读过那些通稿，就会知道梁识清是梁氏集团的接班人。而一个形象积极的接班人，对于企业的正面影响是巨大的。每年这个时候，梁识清会带着集团里的几个高管，飞往最偏远落后的远郊星，雷打不动。
众人在篮球场上训练时，梁识清正穿着防护服，在荒凉的远郊星废土上捡垃圾。这里的气温常年高达五十摄氏度以上，遍地是新人类的工业杰作碎片。梁识清捡得很认真，面罩上薄薄地起了一层雾，后背也湿透了。记者在不远处为他拍照，这些照片会在梁氏集团的挑选后，配上文字稿，发布在周一新闻，一个既不太显眼，又绝非犄角旮旯的地方。如此，人们不会觉得过于刻意，却也能在一年年的重复中，潜意识里为梁氏集团的企业社会责任感打出高分。
梁识清捡起收队前的最后一块垃圾，直起腰，仰头望向辽远的天穹。漆黑的空中遍布星星，那是漂浮在太空中，无情反射着太阳光芒的金属碎片。身后传来呼喊他的声音，他转身，向结束拍照工作，熄灭了的闪光灯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