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父
小编推荐: 《永宁十五年》 《千年狐妖只宠他》 《妖王少年》

精彩段落

程越到叶家的那一天,没有人对他的到来表示欢迎。

程家的公司垮了,讨债的员工从公司堵到家门口。程父捂着脑袋,头发凌乱不复整洁,中年发福的身体堆在沙发一角,像垮掉的山。

程越从楼上下来,他很难把眼前这个颓丧失败的人跟十多年前顶着压力带他回到程家的人联系起来。

那时他一身得体西装,锃亮皮鞋踏足阴暗小巷。小程越刚刚失去母亲,他宛若天神般降临,给了他期盼已久的父亲。

这个人是他的父亲,而他是一切狗血小说里必备的那个要素,私生子。

他名义上的母亲方裴,这个骄傲了一辈子的女人,也一同垮掉了。程越对她的眼泪没有多少触动,既没有先天的血缘亲近,也没有后天的母子情深。

这些年,程越在这个家活的透明。

程鑫抬起头,狠狠抹了一把脸,眼球上的血丝像攀爬的经络,红得吓人。他深深看了一眼程越,这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如此认真的打量自己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小儿子。

“小越,你大哥跑了。”程鑫移开视线,面色难堪,寄予重望的大儿子在危急关头抛下父母的难堪被他一句话代过,而后直奔主题,“你爷爷在世时跟叶家老爷子有些交情,算起来他们家还欠我们家一份恩情。我给叶家打过电话,打算…让你跟叶家二小姐叶潇潇联姻,你去收拾东西,明天…就让张贵送你去叶家。要是叶潇潇看上了你,你就不用跟着我们吃苦,要是她没看上你……”

要是她没看上,会怎样?

被赶出来,羞辱一顿,流落街头?

良久的沉默,程鑫心里在打鼓,他没有关心过自己的小儿子,现在却要他牺牲自己来拯救程家,他也没有从程越的脸上看出半分情愿或者不情愿。他不了解他。

程越点点头,动作很轻,却让心提到嗓子眼的程鑫和一旁敛气屏神的方裴松了一口气。

程越身材清瘦,即使长在富庶人家,也像是没被好好养大的孩子,纯白短袖穿在身上能空出半截。轻微的点头动作,和他淡然的表情,让他看起来像风中的独木,小风小雨就能催折。

程鑫几度抬头,欲言又止,终究没有说出那句对不住他。

他红着眼眶看程越上楼的背影,挺直消瘦,突然之间热流涌出,此刻他多么希望程越能再高再壮一点,这样或许他就能在未来几可预见的困难中坚持的久一点。

同时,也有羞愧。老几辈的交情早就散了,程氏负债累累,谁都不敢轻易接手这个烫手山芋。联姻,说的好听,他们已经失去了跟叶氏平等交易的资格。

程越长得好,就算叶潇潇不喜欢他,但凡叶家有人看上他,这层关系就算搭上了,也就不再担心叶家随时反悔。

几套衣服,一点日用品,将将装满一个行李箱。

然后洗澡,上床睡觉。

程越习惯了逆来顺受。

第二天醒来时已经八点,头隐隐作痛,昨晚一整夜程越都在与噩梦做斗争,将近十个小时的睡眠反而让他手脚酸麻、头昏脑涨。

程越睁着眼睛在被子里磨了一会儿才起床。洗漱完成后下楼,程家虽然人少,但平时这个时间正是早餐后的读报时间,尤其是这几日,上门要账的员工早就闹了起来,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安静。

正巧做饭的张姨从厨房出来,“小越起了,吃早餐吧。”她面目慈和,眼角布着密密的皱纹,动作娴熟地解着围裙,“做完这顿我也该走了。”

她是这个家里除了程父以外唯一一个会亲切的喊程越小名的人,程越听出她话语里的酸涩,他原以为自己不会难过,可心里酸酸胀胀的像浸了柠檬水,程越眼眶泛红,手指在楼梯扶手上微微用力,不甚高明地转移了话题,“其他人呢?”

张姨折围裙的手一顿,喉间打了一个结才缓缓道出,“老爷和夫人…已经走了,去了国外。”

至于哪个国家,她就不知道了。

尽管早就失望,但程越还是心神恍惚了一会儿,他回过神来,匆忙回避掉张姨充满怜悯的视线。

“刚拿到录取通知书,700分呢,多么优秀的孩子。”张姨走近,带着薄茧的手指划过程越的额线,怜爱而温柔的眼神让程越鼻间的酸涩越来越重,“去了那边,如果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完成学业,不要放弃,都会好的。”

后背轻抚的手温柔却充满力量,程越把眼泪留在这个跟她没有血缘关系的人肩头,他哭的无声无息,像这些年在程家的生活。

原来还有人知道他高考考了700分。三天前收到了无数人梦寐以求的高等学府寄来的录取通知书,他好高兴,把通知书跟妈妈的照片放在一处,说了很久很久的话。

程越把通知书一起带走了,放在行李箱里,和妈妈的照片一起。

人去楼空的别墅即将迎来被拍卖的命运,程越作为这个家最不受宠的人,却做了一回它最后的守护者。

七月的天气怎么都说不上冷,免了许多天气加持的离愁别绪,而且,程越的离开是在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

张贵把车开到门口,程越拒绝了他要帮忙提行李箱的动作。

箱子并不重,程越把它放到后备箱,然后坐进车里。

发动车子的间隙,张贵嘴唇翕动几次,似乎有话要说,但当他看到后座上脸色苍白、神色恹恹的人,又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最终还是程越率先开口,“张叔,开车吧。”

张贵“哎”了一声,转动起方向盘。

程越闭上眼睛,鸦黑的两排睫羽脆弱轻颤。

白皙的皮肤、挺拔而秀气的鼻子、悄生生的鼻尖小痣、流畅的脸部轮廓组合成一张灵秀的脸,如同一笔挥就的墨画,带着纯欲的天然之气。

程越的性格像母亲,模样也继承了她。

车子一停下,程越就睁开了眼睛。

这次张贵没有征求他的意见就下车替他把行李箱拿了下来。

叶家的别墅很大,比程家的大很多,程越站在铁门前,感觉呼吸有些不顺。

张贵把行李箱提到他脚边,“小少爷,要我陪你进去吗?”

程越像是没听到一样,只呆呆看着前面,张贵也不催他,静静等着他的回答。

“不用了,谢谢张叔,你回去吧。”程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

张贵在程家呆了许多年,甚至比眼前这个小少爷来的还早,负责一家人的出行,当然也接送过程越。除了上下学,程越几乎没有用到过他的地方,没有其他豪门子弟呼朋唤友的社交和享乐。安静去学校,安静回家,每次都要留下一句谢谢,如此长到十八岁。

再坚持下去也没有意义,家破人亡时应当给人留下一些尊贵的体面,哪怕面前的人是一个没有办过成人礼的十八岁的孩子。

张贵默默叹了口气,转身回了车里。

车子发动的声音在身后渐渐远去。

待到身后安静,再也没有别的声音,程越忽然垮下了肩膀,背上像有千斤的重量压着,他垂下眼眸,掩去所有忽然涌出的情绪。

心像突然空了,他成了一片无根的云、一株随时要被风吹散的蒲公英、一片不知什么时候落到水面的叶子。

生命的两头若没有东西牵着,灵魂就会变得轻飘飘。

推开这扇雕花大铁门,笔直车道把绿色草坪隔开,尽头处就是叶家别墅。

大理石铺成的平整路面,行李箱车轮滚过,发出一阵噪音,程越怕惊了什么,干脆直接提起来。

比起叶家列队欢迎,他更愿意一个人默默到来。幸好,实际情况跟他预想的一样,没有哪一个人愿意接受一个破产家庭丢出来的私生子。他知道,他来到叶家就是一场交易,让他爸不用被那些举着还我血汗钱的员工逼得跳楼的交易。

直白地说,他是叶家用钱买来的。

程越在大开的门前停了下来,他又恢复了先前的样子,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太阳紧着晒,他是被移栽的苗,没人管他,便缺了水,怏怏的,不知活多久。

所以当篮球蹦到它的脚边多时,他都未曾发觉。

“喂。”

谁在说话?

程越抬头,被一束阳光刺了眼睛,他抬起右手来挡,突然发现脚边圆滚滚的球。

“喂!”

又叫了一声。

程越左右看了看,右边的草坪上站着一个小孩,一身蓝白运动服,双手抱胸,瞪着眼睛看他,凶的很。

“你在叫我吗?”程越指了指自己。

凶小孩朝前走了几步,运动过后的头发像毛刺一样竖着,一开口又冷又酷,“这里只有你一个人,我不叫你叫谁?”

程越下意识反思自己,“哦哦,对不起,我没听到,你叫我做什么?”

他这样温顺的态度反而让气哄哄的小孩不好再朝他生气,转而气起地上绿油油的草晃了他的眼睛来。

程越没等到回答,只看到远处的小孩在原地跺了两下草地,然后跑过来,捡起他脚边的球。

原来是要他帮忙捡球,程越暗想自己有些愚钝,一个小孩,一个落在脚边的球,他却还傻乎乎问叫他干什么。

没等他说话,小孩把球夹在腋下,带点不屑的眼神轻飘飘落在程越银色的行李箱上,然后恶劣地伸出脚尖抵了一下,“这什么颜色的行李箱,好丑!”

轮子灵活,不大的力气就让它自行滚了出去,程越连忙拉住拉竿。

同时腹诽,现在的小孩都这么没有礼貌吗?

热门章节

相关好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