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晨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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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又咬人。

郁铮蹙眉闷哼一声,方不尔难得扳回一局心里顿时舒坦了许多,但是药劲没过此刻挨针的位置又涨又疼,他还是没精打采像一朵枯败的蔫花。

不用想裤子布料底下肯定会多一道深红牙印,郁铮叹道,果然是个咬起人来没轻没重的小狐狸。

摁够了时间,揭开棉团瞟了一眼,针眼处一颗细小的血珠凝固,他指腹打着圈在周围揉了揉,沉声威胁道:“你再咬明天就找人给你定制个嘴套。”

语气里没多少愠怒,方不尔吃准了郁铮最近脾气出奇的好并没有当真,哼了一声撇过脑袋还是不太想搭理他,半晌才不满地嘟囔:“丢死人了。”

脸皮如城墙厚的方不尔居然还会感到羞赧,郁铮感到意外又好笑道:“不听话被打了屁股有什么丢人的?”

方不尔一想到方才章医生看破不说破故作镇定的表情,他就窘迫得耳根一热。

打屁股针当然不丢人,丢人的是他屁股是肿的,还是被面前这个幸灾乐祸的Alpha揍的!

“你真讨厌,郁老板,你以后肯定找不到老婆了,”方不尔闷闷道,“肯定没有别的Omega愿意跟着你的。”

郁铮挑挑眉没接他话茬,将被子拉上来给他捂严实了点,整个人完全是一副迁就他的姿势靠在床背上。

抬手轻轻拍了拍另一半刚刚没遭受摧残的臀瓣,不温不火道:“方不尔,之前我说过什么还记得吗?”

一被喊大名就准没好事,方不尔突然警觉起来,半趴在他怀里,仰起头看着他精致完美的下颌轮廓和温和的目光,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有点印象……”

说完又怕郁铮让他复述一遍,连忙接了一句:“但是现在想不起来了。”

郁铮捏着他腮帮子:“趁我不在家偷偷贪凉,方不尔,你说你是不是欠揍?”

方不尔苦着脸又有点想哭了:“赵伯伯不是我站这边儿的吗,他怎么能背着我跟你告状啊!”

郁铮屈指敲了敲他光洁饱满的额头,道:“是我给工资。”

这会儿顾不着谴责万恶的资本主义,方不尔素来看脸色识时务。

他撑起来讨好地往郁铮身上攀了点,滚烫的手臂圈着他脖子,委屈吸了吸鼻子:“我知道错了郁老板,我都发烧了,你不能对病人这么凶。”

罕见主动对他如此贴近亲昵的方不尔此刻像一个小暖炉,还是个很会撒娇的暖炉,嗅到他身上极淡的青草朝露味信息素,郁铮痛快轻松地应道:“好。”

方不尔闻言眼睛一亮,以为他发了善心,就听郁铮又道:“但你还是需要好好受一顿教育,等感冒好了咱们再算账,乖。”

乖个屁!

他肉眼可见再次蔫巴下来,发烧致使眼尾泛红,两只眼睛蒙着一层水光显得又清又亮,恨恨瞪了郁铮一眼,然后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没人性!”

郁铮忍不住轻笑一声。

方不尔更气了:“你怎么那么烦人呢,这不是教育,是极端式暴力迫使我听话服从,是强权!”

这是郁铮见过发着高烧还能这么生龙活虎的Omega。

揉搓着他气得像河豚的脸,心情抑制不住的好,笑道:“烧退了陪我回老宅吃顿饭,我妈回去之后一直担心,上午给我打电话说非得亲眼看到你才放心。”

方不尔闹脾气本来想一口回绝,听到后半段话勉为其难地点了头,郁夫人是个很好很温柔的阿姨,只是生了个很凶很可恶的儿子。

当然这不是她的问题,都是郁铮的错。

管家轻轻敲了敲门,已经送走了章医生,他手里端着一杯水温适宜的感冒冲剂。

方不尔埋怨地看了一眼笑眯眯的管家,接过仰头一饮而尽,然后将空玻璃杯塞进郁铮怀里自己滚进了被窝中。

把之前挨打管家为他搬来救兵一事抛到脑后,他单方面决定今天不跟这位爱告状的双面间谍说话了。

郁铮往他屁股上拍了一掌:“没礼貌。”

方不尔这才闷闷道:“谢谢赵伯伯。”

管家笑容里透着无奈和宠溺丝毫不见怪,方不尔和他家里的小儿子年龄差不多,就是皮得没边,也就将军能镇得住他。

喝完药浑身上下暖乎乎,退烧针药效很快,没多久温度就降下去不少,额头探着也没那么烫。

郁铮看他睡着就走到阳台给简琮打了一通电话:“我这边有事,要再请几天假。”

这三天两头请假,以前没见郁铮这么顾家,结了婚和没结婚果然不一样,那边简琮简直气笑了:“哪来的小狐狸精让你转了性,郁中将,您的军队纪律呢?”

郁铮隔着玻璃看着方不尔熟睡的眉眼,压低嗓音:“我妻子生病了,离不开人照顾。”

“你住那么大个别墅还不能请人照顾?”

郁铮脸不红心不跳:“当兵的哪来什么钱请护工。”

听着名下资产十个指头都数不下的郁铮哭穷,简琮差点丢了涵养对他破口大骂。

但考虑到郁铮以前基本上没怎么休假,这回又事出有因,简琮哑然:“行,那你好好陪着,这边我先帮你顶一顶,不过要尽快,我们快要找到那个组织的大概位置了。”

“嗯,多谢。”

翌日一醒,扎一针果然很管用,方不尔发烧基本上褪了,整个人又变得神采奕奕,就是针眼一圈因为他挣扎不出意料有些青肿,手指轻轻一碰就酸疼涨麻。

他百般不乐意被郁铮抱到卫生间洗漱,感冒导致他容易犯困嗜睡,去老宅的路上甚至枕在郁铮腿上小憩了一会。

虽然两天前他还出去了一趟,但这一生病竟仿佛过了很久,再加上身后的伤行动不便,方不尔觉得自己快要憋坏了。

好不容易出来透气,尽管身边有个坏家伙陪同,他也感到心情舒畅。

老宅还是那个恢宏大气的建筑,郁夫人还是那个温柔漂亮的郁夫人,郁先生也还是那个儒雅随和的郁先生,只是一旁多了个方不尔不认识的男人。

郁夫人主动介绍他叫叶弈,是世家好友的儿子。

方不尔一见到他莫名觉得有一丝眼熟,但又想不起在哪见过,而且叶弈身上属于Alpha的龙舌兰酒味信息素,透出一股辛辣苦凉的刺激。

大脑飞速运转分析出这是一种不太友善的信号。

方不尔朝他点了点头,叶弈目光冷然地在他和郁铮身上梭巡了一圈,后者却浑然不觉,全然一副噙着淡笑的表情。

郁铮抬手拍了拍他脑袋,对郁夫人笑道:“妈,我把他完好无损给您送来了。”

听着话里的揶揄,方不尔差点忍不住当场翻白眼,睁着眼睛说瞎话,他屁股还肿着哪里就完好无损了。

郁夫人稀罕地握住方不尔的手,嗔怪地看了一眼郁铮:“不尔,他没欺负你吧?”

方不尔摇头:“没有,放心吧阿姨。”欺负得可多了,但他不敢说。

厨房已经做好了饭菜,郁夫人牵着方不尔的手进了屋。

饭后,方不尔陪着郁先生和郁夫人坐在沙发上说话,再一转头,他不期然发现郁铮和叶弈都不见了。

方不尔仔细琢磨了一下,回想叶弈刚刚看郁铮时明显压抑着复杂的情绪,两人肯定有不足为外人道的情况。

他突然觉得自己头上好像多了片大草原。

郁夫人捕捉到他脸上转瞬即逝的一丝迷惑,善解人意地莞尔道:“不尔,你熟悉一下家里自己去后院逛逛吧,阿姨上楼换件衣服。”

方不尔乖巧地嗯了一声,反正婆婆妈妈管东管西的老郁头这会儿不在,他站起来先去冰箱拿了根冰棍,边舔边慢慢溜达到后院。

穿过一条驳岸突出的长廊亭榭,前面是葳蕤葱茏的庭院,郁家老宅景致极其讲究,午间蝉鸣阵阵,阳光温煦,但坐落在钟灵毓秀的山脚下,又树木苍翠茂盛,这里温度比外头凉了不少。

他再一次感叹郁家实在是太有钱,老宅看起来低调古朴并不奢华,实则内里建材昂贵,设计也是让人惊叹的精妙绝伦。

郁衡书夫妻这么多年也只有郁铮这一个儿子,身份地位还有长相都是Alpha里的顶级配置,又到了适婚年纪,平日里有不少远近亲戚巴巴登门拜访想介绍自家适合的Omega给他认识,多少藏点想和郁家攀附交好的心思。

只是可惜郁铮到头来一个也瞧不中,常年和简琮待在军营里完全没有成家的想法,本来不想干预他婚姻的郁夫人也开始着急了。

方不尔其实也挺理解郁铮,他十八年犹如一根浮萍在汹涌人潮中摸爬滚打,从来不喜欢被人左右想法。

但是他也有点不理解郁铮,明明按照他的性格和脾气,只要他坚持,自然是谁也不能对他指手画脚和强迫他做任何事情,完全没必要和他领证形婚。

可能还是太烦了吧。

方不尔也不得不承认,心底最开始想要趁其不备找机会跑路的心思,随着郁铮越来越做人开始逐渐消淡,但是郁铮暂时还没有亲口给他一个理由让他说服自己心甘情愿地永远留下来。

哼,这个讨厌的Alpha真是太过分了。

方不尔这样想着,将冰棍闷闷咬下一块角,卷在舌头和内侧颊肉的柔暖里融化,激得他打了个冷颤。

微凉的风拂来前方窸窣交谈人声,他揉着脸走近,穿过枝繁叶茂他看到郁铮和叶弈站在短桥上。

郁铮正背对着他这边,慵懒地靠在一根粗壮的汉白玉望柱上,对面的叶弈的表情愤怒中透着难过,难过中透着忧伤,忧伤里又透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执拗和痴狂。

方不尔小心扒拉开遮眼的树叶准备听墙角,见叶弈冷笑:“郁铮,你一直不愿意接受我,我知道就因为我是Alpha和你一样,不被世俗接受也生不出孩子,这些我都能够理解。”

“但是你真没必要为了让我死心随便找个不知道从哪来的Omega和他结婚。”

卧槽,这信息量有点大。

方不尔只恨这会儿手里没拿块西瓜,他啃了一口冰棍,又被冰得一激灵吐着舌头直往外哈气,脸都僵麻了。

郁铮回应的语气极为冷淡:“你想多了。”

他一腔爱意被这种疏离态度瞬间浇灭,叶弈俊逸的脸变得难看起来:“你不要告诉我你真的喜欢上他了,我查过他的身份背景,无父无母从小就是个孤儿,之前还被拍卖过一次,谁知道被人怎么……”

他抬眸对上郁铮冷然的目光,陡然顿住了话语,眼瞳睁大,话锋一转:“难道、买走他的人是你?”十分震惊和不敢置信。

郁铮站直身体显得腰背高大又挺拔,他道:“叶弈,你在说这些话之前,你得记住他是我的妻子。”

“妻子”一词从他嘴里出来,低沉的嗓音里带着一丝缱绻的温柔,方不尔模糊听到心像是被羽毛轻轻挠了一下,但落在叶弈耳里只觉得刺耳得不行,面色唰地变得苍白,毫无血色。

捏紧拳头,叶弈冷笑:“郁铮,你以为他真的那么简单,你知道他是什么……”

话还没说完,方不尔冷不丁打了个响亮的喷嚏,郁铮回头淡淡看了他这边一眼。

叶弈沉着脸呵斥:“滚出来!”

走也不好,若无其事继续躲着也不行,听人墙角被发现他并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倒是善解人意地认为叶弈估计会很尴尬。

左右为难之际,方不尔揉了揉鼻子,拿着半根冰棍走出去,手指上还沾着融化滴落的牛乳,讪笑地跟两人招了招手:“嗨,我只是路过。”

他本就长着一副人畜无害的脸,旁人要是看了会下意识不假思索地相信这句说辞,郁铮却深知这只Omega最擅长骗人,牵起唇角淡淡一笑:“过来。”

“哦,”方不尔刚走过去,手里的冰棍就被郁铮夺去了。

“又想发烧了?”

他恼怒地瞪着郁铮强盗行为,嘴唇嗫嚅两下却不敢有异议,只能鼻子里哼一声,腹诽着冰箱里那么多冰棍,非要抢他手里的。

郁老板真是压榨他习惯了,净不干人事!

郁铮挑眉,避着叶弈的视线在方不尔屁股上拍了拍,其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方不尔蔫巴下来:“我再逛逛,你们接着聊,”被叶弈眼刀刺着,又被郁铮威胁,他只想快点溜之大吉。

“等会。”

郁铮扫了眼手上逐渐融化的冰棍,递到唇边咬了一口,忍不住皱眉,这玩意又甜又腻又齁嗓子,想不明白哪里好吃。

方不尔真是个让他感到稀奇的Omega。

叶弈看了却脸色更加难看,郁铮有洁癖人尽皆知,居然有朝一日主动吃别人剩下的。

方不尔见他一副嫌弃的模样,火气就蹭蹭蹿上头了,伸手要抢过来。

郁铮将他手腕捏住,低头注意到他光洁的手指上沾着牛乳,把人往身前拉近了点,一口吃完剩下的好腾出手,然后掏出口袋里的纸巾给他仔细擦拭干净。

像面对一个易碎珍贵的工艺品。

纸巾也是因为感冒需要时不时擦鼻子给他特意备的。

这两天郁铮就像个管天管地闲不住的老妈子,方不尔已经习惯了,指了指衣角:“这里也有。”

郁铮哑然:“脏不脏,偷吃冰还滴得到处都是。”

方不尔很想说他刚刚一心吃瓜顾不着吃冰棍,但是余光瞥到一旁叶弈阴沉如水的脸上,又打住继续刺激他的想法。

叶弈要是突然想不开当场跳了河,被救上来却受凉感冒了,说是被他给传染的怎么办。

那他可就被冤枉坏了。

郁铮拍了一下他屁股,拉回他胡乱飘飞的思绪,淡道:“去换身衣服。”

“就两滴不说也没人会注意到,不用换吧。”

郁铮索性捏着他的手腕走下短桥,强硬道:“不行。”

方不尔苦着脸:“你咋那么烦人呢!”

穿过来时的水榭长廊,进屋换了一件郁铮的上衣,方不尔虽然长得不矮但骨架偏小,一上身就像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似的,短袖成了中袖,下摆完全遮住了屁股。

不伦不类又显得非常可爱。

郁铮抱着手臂靠在衣柜上,勾着嘴角轻轻笑了一下。

方不尔对自己现在的形象也十分不满,顿时有些恼:“笑什么笑。”

就你事多!

郁铮抬手捏着他腮帮子,敛了笑口气严肃地警告道:“方不尔,感冒好之前再背着我碰冰,你看我揍不揍你。”

方不尔开始怀疑,Alpha的脸是不是比翻书还快。

他两只手臂像滑泥鳅似的穿过郁铮手臂和窄腰之间的方寸,与他贴近几分,仰着头眼睛亮晶晶,他嘿嘿一笑:“不背着你,那抱着你行不行?”

被温软的身体盈个满怀,郁铮心一软将他轻轻搂住,等他意识到这只是方不尔撒娇求饶的小计策,扬起手一巴掌十分顺手地扇在他屁股上。

方不尔惊叫一声:“你打我针眼上了!”推开他一脸埋怨仿佛受了天大委屈,背手小心翼翼揉着身后。

郁铮好笑地挑眉:“有这么严重?”说着长臂一展把人又捞回来,扳过肩胛骨让他侧身,撩起碍眼的上衣下摆,扯开裤腰看了一眼。

果然,屁股上青黄未褪的痕迹里那圈针眼还青着。

行吧,是他低估了方不尔的娇气程度。

郁铮温热的手掌伸进去给他揉了揉,手腕被腰带压着使不上力,几乎是贴在臀面上轻而缓地摩挲。

方不尔两只爪子并在一起抓着他的一条手臂,微微撅着屁股老老实实感受到男人动作的温柔,心情顿时明媚了不少,喉咙里时不时哼唧两下表示他伺候得不错。

臀肉表层肌肤摸起来已经重新变得光洁滑嫩,估摸明天差不多就能恢复如初了。

方不尔不计较那一巴掌,仗着郁铮最近转了性脾气好一改之前便当起了大爷,一会儿命令这边揉一揉,那边揉一揉,郁铮都好耐心地依着他。

见他尾巴要翘到天上,郁铮这才笑了笑低声警告他别太得意,毕竟他屁股还欠着一篓子账。

很显然这种威胁对于怕疼的方不尔来说很管用,他瘪了瘪嘴就没吭声了。

两人前后隔着半步下楼,从楼下郁衡书和郁夫人交谈里才知道叶弈已经不辞而别。

方不尔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并没有什么波动,他能够理解叶弈对他的恶意,当然他也能完全不当回事。

之前陶之远就说过,他看着心思活络又善于察言观色,实际上很多人和事压根没放在心里,狡猾得像一只狐狸,缺乏共情能力冷血得很。

坐在沙发上被郁铮投喂完一整碟什锦水果,他突然觉得脑袋有点晕晕乎乎,郁铮手背往他额头上一探,触感发烫。

许是吃了冰又吹了凉风导致低烧反复,郁夫人注意到他神情恹恹,问清原由后一边指责郁铮不懂得照顾人,一边亲自化了一杯感冒冲剂递过去。

方不尔朝她安抚似的甜甜一笑,心里瞬间暖融融的。

叶弈说得对,他自小无父无母,头一回体会到家庭的温暖,虽然更亲昵的称呼暂时羞于启齿,但心底其实已经将郁夫人当做妈妈了。

郁铮把他抱到自己卧室的床上,看他白皙的脖颈和眼尾悄然发红,缩在被子里难受的样子,心想自己本是说一不二的霸道性子但到了他面前就像打在棉花上,确实有点不知道拿方不尔怎么办。

“要不把章医生喊过来再扎一针?”

郁铮是友善提一句建议,方不尔却用被子把自己拢紧,瞪着眼睛反应剧烈,气哼哼驳回:“我不要!”

“那你睡一觉醒来要是烧还没退就必须给我乖乖听话,”郁铮捏了捏他脸蛋。

听着他这不由分说的语气,方不尔翻了个身,闷闷道:“你真讨厌。”

郁铮坐在床沿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接了简琮一个电话,说他们收到一个匿名者发来的线索,看似是一张风景照片,实则里面信息量巨大。

简琮低声:“照片里天气目测云层距离地面较低,再加上植被覆盖率较高,地面潮湿有苔藓,说明空气中含水量高,是沿江或沿海地区,跟我们之前锁定的范围一样。”

郁铮看了眼照片,发现照片里种植刺槐,此植物原产地是M国,简琮又道:“目前北纬25-47度,东经86-122度有栽培,温带树种适应性强,对二氧化硫和氯气化学烟雾有一定抗性,用于矿区、工厂等污染较重的地区绿化。”

郁铮眉头微蹙,听着简琮在电话里继续分析他们的推测结果。

半晌后,简琮说得嗓子干涩快要冒烟,松了口气:“之前找到的线索再加上这张照片信息,我们基本上可以确定那个组织基地的准确位置。”

郁铮靠在阳台的护栏上,笑了笑:“干得不错。”

简琮这段时间忙得焦头烂额,闻言笑骂了一句:“赶紧回来郁将军,机会只有这一次,我们要尽快行动了。”

郁铮挂了电话进屋,发现方不尔已经呼呼睡着,看了眼腕表,距离出发时间还有六个小时,够了。

方不尔捂出一背脊的汗,睡醒之后烧反而不退反增,郁铮不顾他反对又把章医生喊过来在另一半屁股上扎了一针。

方不尔疼得眼泪汪汪,但顾着不在自己家不方便闹脾气,深入臀大肌的注射针头拔出来之后他保持原姿势恹恹地被郁铮拥在怀里揉着。

“尔尔,你发情期什么时候来?”

“好像三天后,”方不尔缓着身后又涨又疼的这股劲,顿了顿补充道,“但是我发情期一直不太规律。”

郁铮算了下时间,目标位置不远,后天下午他差不多就能赶回来,来得及。

发情期会导致腺体分泌信息素调节失控,要么Alpha帮助过渡这段时间从而恢复正常,要么注射抑制剂抑制酶受体强行减缓分泌。

但章医生特地嘱咐,方不尔生病导致免疫系统紊乱需要调养,如果用抑制剂会产生成倍副作用,对Omega的身体影响极大,所以郁铮直接把这个选项排除掉了。

方不尔明白他的意思,心底也没有滋生出排斥的想法,他一直以来都是靠抑制剂独自渡过发情期。

但如果是郁铮的话,好像……也能接受。

他抓着男人的衣服蹭掉眼角疼出来的泪花,嘟囔:“你是有重要的任务吗?”

“嗯,”郁铮笑了笑,“后天就能回来,你就在这陪爸妈吧。”

方不尔点了点头,突然皱着小脸嘶了一声:“你揉错地方了!”

郁铮垂眸瞟了一眼,赶紧把手指挪正位置,心道,真是个恃宠而骄的小祖宗。

郁铮吃完晚饭就差不多要准备回军营,临走前特地嘱咐他:“这两天你在这乖乖听话,药记得按时喝,冰淇淋你再碰一根回来就把你屁股打烂。”

说完突然想到什么,又添了一句:“还有,爸妈经不起你折腾,给我老实点,听到没有?”

方不尔寻思他这么乖巧怎么给郁铮建立了这么个印象,不满道:“我只折腾你好不好。”

郁铮笑出声:“有事直接找爸妈或者给赵叔发消息,这两天我可能不太方便接收信息。”

这回是秘密行动,为了防止消息遭到泄露,纪律一般是不允许接收短信和电话。

雷厉风行的郁将军自从结婚之后就变得像个爱瞎操心的老妈子,方不尔这几天没少惊奇他的这种转变。

为了让郁铮安心走好,他表情严肃点头:“好,你放心去吧。”

“……”郁铮欲言又止。

“郁老板,陈叔要等急了。”

郁铮见他脸上没多少分别的不舍得,不由无奈一笑,拍了一下他屁股。

“等我回来。”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

这已经是方不尔在床上辗转了不知道第多少圈,中午的烧已经退了,大半夜人却睡不着。

这是自结婚以来这么多天第一次睡觉身边没有郁铮,前几次他总被各种关于方不尔的事情和理由召回,到最后居然一晚也没落下。

几个小时前看着他没入浓重夜色的背影,心底尚没有多大感觉,竟然在万籁俱寂之时慢慢滋生出一丝迟来的空落。

方不尔闷闷地用枕头蒙住自己的脑袋,趴着安静片刻,在空气逐渐稀薄的沉闷里眼睑愈发沉重,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某个男人的脸。

但他才不会承认自己好像有点想郁铮了,在临走的时候这个过分的Alpha还用打屁股来威胁警告他。

这怎么可能嘛……

翌日一早,方不尔被郁夫人亲自喊起来吃早饭,坐在餐桌上他摸了摸自己肚皮,自从接的任务少了以后活动量也少了很多,每天不是吃就是睡,明显感觉自己被郁铮养胖了点。

他目光扫到不远处的体重秤,搁下筷子就噔噔跑过去,踩上去一看,不出意料之外重了五斤。

郁夫人见他瞬间垮了一张小脸就笑着宽慰他:“不尔,还是胖点好,你之前太瘦了。”

这两天生病感冒,结果食欲丝毫没受到影响不减反增,他也开始相信了郁铮开玩笑的说辞——自己是个体质特殊的Omega。

他这种靠长相和身材的职业杀手需要比明星还严格控制身材管理,坐回去看了满桌热气腾腾的早餐,咽了咽口水:“阿姨我吃饱了。”

郁夫人感到无奈又好笑,那张有点孩子气的脸上分明就是想吃又极力忍着,她决定搬出自己凶神恶煞的儿子,“郁铮昨天走之前说了什么来着?”

果然他的警告对于方不尔来说极其奏效,一边埋怨郁铮居然把郁夫人也带坏了,一边又重新执起筷子夹了一个虾饺塞嘴里,重重咀嚼着。

饭后半小时喝完感冒冲剂,虞衡书和郁夫人突然有一个紧急项目需要他们亲自去M国处理,方不尔寻思本来留在这是为了陪他们,这下两人都要出国,自己一个人待在这里不仅没意思也不太方便,还不如回家。

虞衡书就派家里司机送他,方不尔本想回绝好意一个人在外面走一走。

但一想到郁铮的嘱托和自己发情期临近,再加上他察觉到自己腺体分泌信息素调节已经开始有点紊乱,怕出岔子还是由着郁先生安排了。

但他万万没想到在即将到家车辆和人烟都很稀少的绿荫大道上,半路杀出几辆黑色轿车。

按道理,一般看到车上有郁家的标志都不敢擅自阻拦,这些人目标性明确明显是有意而来。

对方不论是气场还是气势都极为强硬,为首的身材魁梧的男人敲了敲车窗示意把窗户放下来。

司机头一回遇到这种情况,努力保持镇静额头滴着豆大的汗准备猛打方向盘快速倒车,结果后路也被一辆黑车怼住。

方不尔沉眸,隐约猜到这些人的目标是自己,他轻道:“高叔,听听他们想干什么。”

“是。”

车窗打开,为首的男人看到后座的方不尔,阴沉的面容不易察觉地一动,突然阴鸷笑了笑。

他掏出枪,黑黢黢洞口带着消音器抵在司机的太阳穴处,扣下击锤,手指触到扳机上,冷笑:“出来。”

方不尔被强行控制住,手被链条铐死,他甚至来不及跟管家赵叔或者郁夫人他们发信息,手机就被对方用脚踩烂然后用信号屏蔽袋密封好。

果然是有备而来。

方不尔被他们粗鲁地扔到一辆车的后座,头撞击到车门疼得闷哼一声,胸腔起伏重重地喘息着。

他倒在座椅上看不到行驶路线和窗外风景,只能靠车轮滚动起伏确定路况,坑坑洼洼积着水,车也随着开始剧烈颠簸。

开到后面车外愈发安静,明显已经离开了热闹的市区。

先前为首的魁梧男人正坐在一旁紧步看管他,方不尔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问道:“你们是图钱还是图色啊?”

男人撇头看着他,方不尔扬起唇角讨好一笑,打算充分发挥自己的职业技能说点什么,嘴里就被粗鲁地塞了一团布条。

看他们这架势不像是图色,拍卖会场主办方相比之下温柔太多了。

方不尔后半路脑中高速运转想着对策,甚至猜不出这些人是谁派来的,毕竟他以前得罪过太多人,估计都排队想干掉他。

好不容易答应郁铮准备从此金盆洗手,这回别是小命要丢了吧。

……那他还是宁愿被那个表面很凶很坏实则对他很好的Alpha给揍一顿。

司机也被堵嘴拷手押在另一辆车上,是防止他通风报信。

又行驶了差不多一个小时,车终于停下,一路颠簸差点把方不尔胃里还没消化的食物给颠出来了,排江倒海的不适感汹涌而起,他面色苍白被魁梧男人押着手臂扔进了一间灯光昏暗的地下室。

待了没多久,门突然被打开,锃光瓦亮的皮鞋踩在水泥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方不尔睁大眼,闻到空气里愈来愈近的龙舌兰酒味信息素的辛辣苦凉。

是叶弈。

方不尔瞬间觉得自己多半要凉在这里。

叶弈嘴角勾着笑:“又见面了。”

他目光极冷地在方不尔身上梭巡一圈,扯下地下室内巨型物体上遮盖的红布,里头居然是一个铁质笼子。

叶弈走上前扯出他嘴里的布团,凑近不轻不重拍了拍方不尔的脸,又死死捏着他下颚:“方不尔,说好听点你是拍卖品,说难听点你他妈就是奴隶,奴隶就应该有奴隶的样子,你这张脸能骗得了郁铮,但骗不了我。”

他撇头命令一旁的魁梧男人:“把他衣服扒了,扔进去。”

身上的衣物尽数被撕碎,地下室阴凉的冷空气袭来,方不尔强行忍着颤栗,全程面不改色地被扔进了笼子里。

铁笼的门没被关上,叶弈走进来用脚尖抵着他的背将他身子翻趴下,注意到他臀上未褪的痕迹,表情突然狰狞起来。

他知道郁铮对谁从来都是漠不关心的态度,这个痕迹一看就像是某种爱的教育意味,他又想到昨天在短桥上两人的互动,心里翻腾的嫉妒快要将他整个人吞噬掉。

方不尔额头抵着冰凉坚硬的水泥地面,忍不住呛咳着,突然,后背一阵剧烈灼烧的疼痛席卷全身,他扬着脑袋痛苦地哀嚎一声,隔着水雾余光看到叶弈拿着鞭子神情扭曲地扬起手。

“啪”又是一鞭子甩在他光滑白净的背脊上,叶弈看他蜷缩在地上极其痛苦的模样,喉咙里从昨天到现在郁结的浑浊心气畅快地排遣了一点。

他蹲下身抓着方不尔的头发往后扯:“我问你,你一个间谍,接近郁铮的目的是什么?”

方不尔心底一紧,闻言他蓦然想到了为了获取情报第一次见到郁铮的那个晚宴,叶弈也在那群推杯换盏的人中。

头皮被抓得发紧作痛,方不尔认清局势,这家伙明显为爱发疯了,咬牙:“你想多了,我们只是协议形婚……”

叶弈一愣明显不信,紧接着又是几鞭子甩在他身后,鞭痕瞬间突起深红高肿的棱子,重叠处肌肤薄如蝉翼险些破开渗出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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