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患纠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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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身体不允许我睡多长时间,睡梦中发了低烧。

头疼,像密密麻麻的针扎进我的大脑。

我感受到我的呼吸困难,胸口仿佛压着一摊恶臭的沼泽。

恍惚间有人在喊我。

我想,我疼出幻觉了吗。

很快有人扶住我的后颈,我感受到对方的手心很烫。

“陆年,醒醒。”

我有心应他一声,但剧痛中我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想吐。

“什么?”

“想吐。”

我艰难的发出声音。

随后我感受到自己被人抱了起来,对方手臂有力地把我托到马桶边。

医生说:“吐吧。”

呕吐物顺着食道反涌上来。

太恶心了,我自我厌恶到了极点。

好恶心。

我感觉我的胃烧了起来。

胃酸好像都吐了出来。

操。

我的嗓子眼都是火辣辣的疼。

啊操,好恶心。

模糊中我想,看来我是真的快死了。

随后我被医生捞起来,温水递到我唇边。

“漱漱口。”

医生身上总是有好闻的味儿。

说不上来,但是好闻。

或许是消毒水?

操,那我也太变态了,我居然喜欢消毒水味儿。

医生把我放到床上,自己在阳台吸烟。

他关着阳台的门,我没闻到烟味儿。

火星在黑暗中很显眼。

我说:“医生还抽烟啊?”

很快那点火星被掐灭,医生还在外面。

搁着一道门医生的声音有点闷。

“我还能抽你。”

我笑了起来。

医生在外面待了半个小时才进来,身上的烟味儿都散了个干净。

医生看着我,半晌,他说:“去医院吧。”

我垂着眼皮,没吭声。

沉默代表了一切,就像是我们中间本就应该存在的一条鸿沟。

医生应该会离开了。

我漠然地想,就像是在给心脏找一点自虐后的快感,“走吧。”

就如我预料之中。

房门被推开的声音很明显,接着是医生踩在木制地板上的脚步声。

一下,两下…

我在一片黑暗中什么都看不到,默默听着脚步声,房门的隔音很好。

能听到的就那么几步,出了大门我就听不到了。

从卧室到大门的距离是25步。

想去看海。

20岁的时候总想着去看。

结果一次都没有去过。

阳台的小橘子树每年四月份左右的时候才会开花。

我算了算日子。

太好了,我应该还能看一次这小东西开花。

房门打开的声音突然响起。

医生推门进来,手里端着杯子,“糖水,在你贫瘠的冰箱里我就找到半袋没过期的白糖。”

我抿嘴不吭声。

单身老爷们儿谁没事在家屯粮。

医生把杯子递给我。

我犹豫一下,还是喝了。

有点烫。

半杯糖水顺着食道一路暖下去,舒坦地我呼了一口气。

后半夜医生躺在床的另一边。

我没有睡,医生也没有。

我感受到他在黑暗中烦躁地翻身。

很久后,我说:“睡吧。”

我还是决定去看海。

死前还是不想留下什么遗憾。

给自己买了车票,可惜猫太小,我没办法带走。

于是我把它寄养到店里。

就这样我买了票,上了车,出发去看海。

不是旺季的海滩上没有多少人,只有漫天飞舞的海鸥。

我赤着脚在沙滩上捡贝壳。

脑子里在想自己二十岁为什么会想要来看海。

我开始觉得有点无聊了。

海鸥日复一日的盘踞在天空,海水年复一年的拍打礁石。

瞧,他们都有事可做,世上只剩我这么一个无所事事的人。

捡了好多贝壳,还捡到一枚海星。

海星很漂亮,但是很难闻,海风也是咸的。

我一个人也玩得很开心。

这下我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身后传来一声口哨。

“接着。”

我接住丢过来的瓶子,是啤酒。

医生说:“来海边不喝酒?”

我没回答,抬头问他:“你怎么来了?”

经过那天晚上,我以为医生不会来了。

医生耸耸肩,仰头灌下一口啤酒,“来陪你。”

我看着手里的瓶子,走过去,递给他。

医生:“不喝?”

我说:“帮我打开。”

医生嘴角上扬,好看的眉形弯起,说:“娇气。”

医生真的好神奇。

不管我在哪里他都能找到我。

四下无人,我拽住他亚麻背心的领口,迫使他弯下腰。

在海风中,留下一个浅吻。

我和他鼻尖贴着鼻尖,心跳的声音几乎引起共鸣,我问:“来吗?”

医生用一个热烈的吻回应了我。

我们用做/爱互相交流。

情难自禁的时候,医生正在一点一点啄我发红的眼角。

他摁压在我肚子上的某个地方,低声说:“我在这里。”

我好像哭了。

大颗的泪珠涌出眼眶,最后全部蹭在医生的肩窝里。

医生哑着嗓音问:“怎么了?难受吗?”

我胡乱摇着头。

我们把酒店的浴缸用医生买的玫瑰花撒满,医生抱着我扑向那片玫瑰海,我和他的嘴里全都是花瓣。

我想,我愿意溺死在这片充满爱情和欲望的玫瑰海中,最后躯体腐蚀溃烂,让小美人鱼捡走我的骨头打磨成一颗漂亮的珍珠。

无限放纵后的代价很严重。

我趴在床上,看着窗外的马上消散的夕阳。

我们居然从白天做到了晚上。

医生坐在床边,手指粗糙摩擦着我的耳垂。

我仰着脑袋和他接吻。

接吻的闲暇中,我说:“我想出去。”

医生问:“不累?”

“累。”

医生没再说话,他把死鱼一样的我抱起来,腹部的肌肉绷出一条完美的线。

“那就穿衣服。”

医生说。

说实话俩老爷们儿压马路有点傻\逼。

医生放弃了他敞篷的豪车,开着我从路边扫出来的共享电车。

我坐在后面笑。

医生下颚线紧绷,咬牙切齿又无奈道:“小王八蛋。”

于是我双手搂住他的脖子,鼻尖贴着他的脖子,在他的后颈留下一个吻。

他又在前面骂了句脏话。

我们沿着海边的马路,一路开着。

海鸥大片大片的聚在一起,深蓝的大海和天空同为一色,海风在我们耳边呼啸。

我迎着风,嘴里哼着不知名的调子。

医生也跟着哼。

他没我哼的好听。

不过我不嫌弃,我紧紧搂住他,像附在柏木上的丑恶蛆虫。

但是我仍旧像穷困潦倒的守财奴,紧紧攥着手里唯一的金币。

医生的心跳和我一样快。

“宝贝儿,松开点,勒得慌。”

我松了力道,把手从他脖子上挪开。

“诶。”

医生说:“继续搂着。”

我又开心起来。

然后我把脑袋埋进他的肩窝,呼出的热气打在他的脖颈。

我说:“我去治病。”

医生说:“我爱你。”

我感受到我的眼眶湿润起来,咽喉哽着,心脏跳的飞快。

我的眼泪把医生的衬衫打湿一大片,呼吸都不属于自己。

于是我只能断断续续地埋怨他为什么这时候爱我。

治疗那么疼。

医生没有回头,保留了我唯一的尊严。

他慵懒粘稠的嗓音又传过来:“我爱你。”

妈的。

我的泪腺失控了。

我好讨厌医生。

医生最近沉迷摄影。

“宝宝,看镜头。”

我抬头,医生架好相机,双眼弯弯的向我走来。

我问:“你在干什么?”

医生的手掌抚过我的脑袋,把我的头发揉成一个乱糟糟的鸟窝。

他说:“我在记录。”

医生的眼皮薄薄的一片,眼睑上羽毛似的睫毛又黑又长。

如果医生是个女人,那他一定是最蛊惑人的狐妖。

现在这只狐妖诱惑我对镜头说话。

“今天吃药了吗。”

“吃了。”

“真乖。”

医生在我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他像个情犊初开的小男生。

然后他摊开手掌,手心里放着枚吊坠。

红绳和…大金锁。

真的很大。

看起来有点土。

我问:“这是什么?”

医生笑道:“是礼物。”

他把吊坠挂我脖颈上,嘴里哼道:“年年会永远快乐平安。”

好恶心。

他居然叫我年年。

呕。

我有些宝贝的摸了摸下面那个吊坠。

“喜不喜欢?”

“不喜欢。”

医生脸垮了下来,“还我。”

“你已经送我了。”

我看着他说:“现在是我的了。”

然后医生漂亮的眼睛弯起,露出像狐狸一样的笑容。

我反应过来我被耍了,一脚蹬过去。

医生被我踹翻在地,我居高临下,右脚踩在他的胸口,高傲道:“叫老公。”

医生被我踩着,衬衣的领口开着,隐约露出的胸肌线条非常漂亮,他毫不反抗,甚至对我比了个wink。

这只狡诈的狐狸笑眼弯弯,尾音甜甜的,“老公…”

我的心口仿佛被挠了一下

操。

医生上辈子一定是妲己转世过来祸害人间的。

家里的瓶瓶罐罐很多。

新的,旧的,被医生擦干净摆在桌面上。

他给这些大小不一的罐子外面套上了彩色的卡片,剪成一个又一个的小动物。

因为我的记性很差。

所以医生每次都会提醒我:“兔子先生的耳朵有两只,所以一天要打开他两次。”

然后我就会想起来我今天只吃了一次。

医生用兔子,老虎,长颈鹿代替药品的名称。

可能爱情的滤镜太重,我觉得他非常可爱。

吃完药后医生总会过来例行给我一个吻。

“好乖。”

他把我当小孩儿。

现在我的脖子上仍旧挂着那块又土又贵的金锁,我想让他在我脖子上留下个记号。

我说:“你给我吸个草莓。”

医生把药瓶放到桌上,低笑一声:“你是初中生吗?”

我不理解初中生和草莓有什么关系。

我说:“你把草莓种在这里,这里有你的名字。”

我拉低领口,前不久才做的纹身暴露在医生眼前。

纹身在我的侧颈,样式不大,只有一个“枫”的字样。

我感受到医生的呼吸顿了一下,他手指轻微地摩擦在那个字,用气音颤抖地问:“什么时候做的?”

我垂着眼皮,和他鼻尖贴着,“在我收到大金锁的第二天。”

医生低头衔着我的下唇,没伸舌头,顺着我的嘴唇,下颚,一路亲下去,最后停留在我的侧颈。

他轻轻吻了一下那里。

指尖打着颤,沉默的欣赏了一会,他忽然抱住我,紧紧搂住我的腰,低声道:“我好喜欢。”

医生在字的上方留下一个吻痕。

我照着镜子,看着医生留下的痕迹,“酷!”

我说:“我出门一定是最酷的那个小伙儿。”

医生捧着我的脸揉了揉,嘀咕道:“我也想要。”

于是我在医生的脖子也留下一个。

就像初中生用圆规在自己的胳膊上刻下对方的姓名。

可是伤痕会被治愈,所以我纹起来,这样他就不会消失了。

我摸了摸他的小草莓,命令他:“消失了记得来找我补。”

医生笑着对我说你也一样。

我看着他,想给他买个项圈,困在家里,只能给我看。

最后我没有买项圈,我给他买了一条女士的锁骨链。

上面有二十四颗最大的钻石。

医生看见非常高兴的戴在了脖子上。

项链在他冷白的脖颈上闪闪发光,非常漂亮。

我拿着医生之前买的相机给他拍照。

家里其实贴了很多照片,我的,医生的,更多的是我的两个人的合照。

就像给自己的女朋友买东西上瘾。

我开始想给医生买很多很多东西,把他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就会数他的心跳。

不想睡觉,睡着了会做噩梦。

半夜我被自己的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医生爬起来用面纸帮我一点一点擦干净。

他抱着我,一下又一下拍着我的后背。

“乖宝,没事了,没事了。”

我总是眼角带泪的被他哄睡。

医生买了一种玫瑰花种在家里。

看起来像多肉,叫山地玫瑰。

挺漂亮的。

可惜我现在看不到。

我躺在病床上,身边有好多我不认识的仪器,冷冰冰的。

医生隔着一堵玻璃墙,只留给我一个背影。

他身边站着一堆人,那些人手里拿着我的片子,不知道在说什么。

家里的兔子先生变得越来越多,医生从来不告诉我。

但是我每天都去数。

过了一会儿医生推门进来。

我用被子捂着脑袋。

医生隔着被子抱住我:“闷不闷啊。”

我不吭声。

随即感受到我的胸口一沉。

他把脑袋放在被子里拱来拱去,“我好想你,宝贝儿,出来吧,求求你了…”

他真是一个非常黏人的女朋友。

尽管我们只分开了7239秒。

我心里想。

于是我把被子拉开一点,露出我的乱糟糟的头发,我说:“你好可爱。”

医生凑过了亲了亲我没什么颜色的唇。

我问他:“我会死吗?”

医生隔着被子打在我的屁股,“瞎说什么。”

“我脑子坏了。”

“没有坏。”

“真的坏了。”

“没有。”

“楚枫。”

我第一次这么叫他。

“怎么了?”

我说:“别忘了我。”

“我死了之后你别忘了我,挺早之前我就给自己买了块墓,但我不打算睡那儿了,你给我挑个地方,挑个有很多花的地儿,最好能离你家近点……”

“想什么呢,你人就在我家,你还想去哪儿。”

“我把我的钱都给你,这样你也别做医生了,那些小护士老看你,我不想让她们看你。”

“嗯,等你死了,我就用你的钱找个最漂亮的小护士跟她结婚。”

我眼泪卡在眼眶,瞪大了双眼。

医生接着说:“然后我还要和她生两个孩子。”

我哽着嗓子:“你妈逼那我就去投胎,我做你儿子,每天都气你。”

医生抱着我,手指擦干我眼角的泪,“嗯,那就先喊声爸爸听听。”

我擤了他一手鼻涕,骂他:“狗东西。”

医生低头吻了一下我的眼皮,说:“宝贝儿,不哭了。”

我总在想如果我没有生病就好了。

但是我没有生病就不会碰到医生。

我又后悔生病却又不后悔生病。

可能人就是这么一个矛盾的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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