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曲榛宁，我再问一遍，水上乐园你真的不去？”

手机随意摆放在洗手池台面，亮着的屏幕上沾了几滴水珠，折射出一圈彩虹的光边儿。界面停留在社交软件的语音通话上，水珠旁是“氧子”二字。

陈氧的声音从底端音响公放而出，原本得意洋洋的语气在听到拒绝后变得咬牙切齿起来。

“混球啊！都是你们几个说想去我才弄的票！现在票到手了集体放我鸽子？”

浴室的窗户被打开，水汽随风散去些，一个清亮的男声响起来：“集体？不至于吧，没一个人去啊？”

曲榛宁的语气过于惊讶，听来甚至算浮夸，神色却毫无变化。

他刚洗过澡，此时只穿了条小内，一边跟陈氧通话一边走回镜子前拨弄两下额前的头发。

洗手台只到他小腹位置，镜子表面逐渐清晰，映出少年单薄但不羸弱的上半身躯。

曲榛宁的肤色和肤质都随妈，偏白、细腻，洗过热水澡后身上浮出一层粉嫩的血色，其间隐约蔓延青色血管。肌肉不用劲儿就看不出来，平展的胸前还有几道红色抓痕，是他刚刚挠痒自己抓的。

就这身皮来说，挺像常年家里蹲的网瘾少年，好看是好看，但缺少一些青春活力，让人很难想象他在球场上挥汗如雨的模样。

不过本人也并不向往阳光型男或血气方刚的肌肉猛男，他走的就是弱气小奶狗路线，对眼下的身材十分满意。

欣赏了自己几眼，曲榛宁把重心放到头发上。

而通话那边，陈氧还在喋喋不休：“真的是离大谱，回老家的也就算了，你不是咱们阳城本地人吗，怎么也去不了？而且这套票有时限的，要本月15号之前……”

要弄清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还得回溯到两周前。

那天曲榛宁坐在床上背书，背烦了抱着书发呆，不知想到了什么，问道“谁去过咱这儿新建的水上乐园”。

他们宿舍里没人去过，曲榛宁说“好吧”，等了会把书往被子上一扣，叹气道：“烦，不想学了，想玩。”

当时正值考试月，舍友们都在水深火热地备考，这话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迅速点燃大家对自由的渴望，你一言我一语聊起假期的种种安排。

说到最后，也不知道哪几个人敲定的水上乐园之行，说考完试就去，还顺手在日历上画了个日期。

而订票的事由陈氧一人包揽了，原因无他，他自告奋勇有门路，堂哥跟这个项目的投资商合作，弄几张票易如反掌。

到这里，一切似乎还在正轨。

可令人没想到的是，当时说的如何如何好，这假期才刚开始，那些美好的畅想便被抛之脑后。除了负责门票的陈氧把这当回事，其他人仿佛就是考前压力太大过了个嘴瘾。

现在票到手了，再一个个问过去，当初兴致勃勃的室友们个个不做人，什么“跟女朋友约会撞了去不了”、“带补习呢没时间”、“在外地旅行回不来”、“回老家了帮我姐带孩子走不开”……借口一个比一个花哨。

陈氧觉得自己脆弱的小心灵受到了大大的伤害，跟曲榛宁絮絮叨叨好久，一直从曲榛宁洗完澡到吹好发型，并化了个工序复杂的伪素颜妆，说了近一个小时。

曲榛宁却是左耳进右耳出，把陈氧当背景音了。

他回房间配了几身衣服，比划半天最终选定了一套潮牌休闲装，小心翼翼地避开发型和底妆换上。

宽大的蓝白拼接衬衫松垮垮搭在身上，熨得平整的短袖袖口翘起两个角，下面是卡其色工装短裤，整个人看上去又奶又懒。

对着镜子转了几个角度，曲榛宁发觉左边那撮头发捏久了不够蓬松，便又淋了点水，用吹风机极具技巧性地吹了几下，让头发如愿支棱起来。

而到此时，陈氧的吐槽也没有结束，依旧愤然。

“现在是几个人啊？”

“我，林子，林子他女朋友，三个，”陈氧补充道，“他刚刚给我发消息说来。”

“你们几号去？”

“时间还没定，先把人凑出来。”

“嗯也是，那再找几个别的朋友呢？”曲榛宁记得陈氧也是本地的，提议道，“中学同学呢？”

陈氧说，“那也不够啊，八张票呢。”

“你弄那么多门票干嘛？咱宿舍一共才六个人。”

“这不考虑到你跟林子有对象嘛，万一人家想一起去没票不尴尬了？”

“喔对，也是。”

曲榛宁往身上喷了点香水，果味儿的，泛着一股沁人心脾的清甜香气。

“所以说，作为这件事起头的人，榛子，你是不是得做出点行动！”

水上乐园这个话头确实是曲榛宁挑起的，但后面的对话他基本没参与，转头就去找男友聊天了。

男友蒋尚戎说他不会游泳，去水上乐园也太小孩子气，且七月有可能公司外派出差，不一定在本市，曲榛宁就立马排除了水上乐园。

“你要是早几天说我肯定会跟你一起去的，但是现在肯定不行。”

曲榛宁说自己怎么可能不乐意跟陈氧出去玩啊，但巧就巧在他才订了后天去外省的机票，打算陪蒋尚戎出差，一去就是一周多，必然是赶不及十五号门票过期前回来了。

曲榛宁说明了原委，陈氧也没话了。

这事儿换成曲榛宁，或许不会有这么在意，早就把票放网上卖了，但搁陈氧这儿不行。

一个是放鸽子问题，定好的事不去了真的非常扫兴，再一个是面子问题，陈氧觉得大家不把他当回事儿，心里也不舒坦。

只是考试前全宿舍都忙，没沟通清楚才搞出了这种乌龙，怪谁也不是。而曲榛宁也确实岔不开时间，实在爱莫能助。

他安慰了陈氧一阵，说从外省回来请他吃顿好的，陈氧才叹了口气说好吧。

结束跟陈氧的通话，曲榛宁在家里转了一圈，把弄脏弄乱的地方都整理了一遍这才出门。

他上车后给蒋尚戎打电话，连打了两个都没接，过了十来分钟也没回过来，只好改发消息。

榛子巧克力：还在忙吗？

榛子巧克力：我等下出门了嗷。

榛子巧克力：啊，就是问问，不是催你，你先忙，不着急的。

榛子巧克力：我也没到呢，你慢慢来。

最后一条消息发送出去没多久，车就停在了路边。

他们约了十点整在商场正门口见面，曲榛宁下车后就直奔广场正中的红色雕塑。

他本就长得好看，又特意打扮了一番，站在显眼的地方自然吸引了不少目光。

曲榛宁本人却毫无所觉，专心地在往来人群中寻找蒋尚戎。只不过十分钟过去，等的人不仅没出现，也没回他消息。

近来入了夏，烈阳刺得人睁不开眼，顶着一头黑发的脑勺发热，没一会额角就挂上了汗珠。

担心出汗多了妆花了，曲榛宁干脆把手机音量开大揣进兜里，去商场一层的店铺里溜达吹空调。

他跟蒋尚戎是年初假期登山时认识的，相识的时间算不上久，交往至今也还不到两个月。

受考试月和年中工作安排的影响，他们近来很少见面，约会更是屈指可数，更别提正常情侣交往蜜里调油那种状态，完全是八字没一撇，没进展到那一步。

蒋尚戎在本市某私企做产品经理，不知具体负责什么工作，反正听描述是要996的，清闲日子很少，忙得脚不沾地。

曲榛宁跟他出来吃过几次饭，每回蒋尚戎的电话都一个接一个，看起来确实很辛苦。现在好不容易熬过了年中，过两天还要出差。

而曲榛宁是大一学生，家里条件不错吃穿不愁，每月都有足够多的钱自动打入账户，考完试就是闲人一个，时间一抓一大把。

两人年龄差好几岁，学生和社会人更是各方面都天差地别。蒋尚戎没办法给曲榛宁同龄人那样的恋爱体验也很正常。

自认是善解人意的恋人，曲榛宁自己早中晚消息窗口按时打卡，却从不要求蒋尚戎消息秒回电话秒接。

今天蒋尚戎迟到大概也是有事，没接电话应该是没注意到手机。反正约好的事情，说不定两三分钟后人就来了，等着就等着呗。

曲榛宁不缠人也不烦人，向来很好说话的。

只不过这一个两三分钟过去，两个两三分钟过去，一连十来二十个两三分钟过去，蒋尚戎好像人间蒸发似的，一点消息都没有。

曲榛宁耐心等了快两个小时，终于是不耐烦了。

他也不管蒋尚戎那边是在干什么，直接打了电话过去，谁知刚响一声，对方就把电话挂了。

“……”

出什么事了？真忙还是怎么了？

可今天难道不是周天？老早就约好的日子，能有什么急事？再说有事不能提前讲一声，一句话的功夫都没有吗，这是在干嘛？

曲榛宁有点懵，说生气倒也没有怎么怒火中烧，反倒是满头问号，无语的比重更大一些。

既然电话被挂断了，那就说明有在看手机，之前没注意也行，曲榛宁再发总要回的吧。

于是他再次给蒋尚戎发消息，询问他的情况。

但谁想到这次更离谱，消息发出的同时就弹出了红色感叹号——“对方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的朋友……”

曲榛宁沉默地看着那个红色小圆圈。

两秒后，等他终于反应过来，火“噌”的一下上来了！

"草，兄弟们，我好像被人骗了。"

榛子巧克力一句话，沉默了两天的"逢考必过学术交流群"转眼间沸腾了起来。

南子气概：？

南子气概：被骗了？什么情况？

林大鸟有：？？榛子吗？挺稀奇。我还以为咱们宿舍里就氧子好骗【耳朵】

您的怨种养子：？你找揍？

林大鸟有：哈哈不敢不敢，爱你呦【比心】

您的怨种氧子：……

远子高飞：早兄弟们！

南子气概：早啊远哥

林大鸟有：早

您的怨种养子：早

男仙の进化论：早啊弟弟们

男仙の进化论：喔草，榛子被骗了？

男仙の进化论：刚上完课，晚来几秒还能吃上热乎瓜吗？

林大鸟有：能

南子气概：能

您的怨种养子：能

远子高飞：@榛子 榛子你说怎么了，有事哥几个随叫随到。

南子气概：不愧是远哥！一些男子气概！

远子高飞：【小猫叼心心.jpg】

男仙の进化论：榛子人呢？

男仙の进化论：@榛子 骗财还是骗色，等不及了速速道来！

林大鸟有：@榛子 骗财还是骗色，等不及了速速道来！

您的怨种养子：@榛子 骗财还是骗色，等不及了速速道来！

南子气概：@榛子 骗财还是骗色，等不及了速速道来！

远子高飞：@榛子 骗财还是骗色，等不及了速速道来！

曲榛宁："……"

看着满屏的"骗财骗色"，曲榛宁忽然觉得蒋尚戎删他好友也不是多么不能忍受的事了，当务之急是把群里这五个不着调的室友拉出来挨个揍一顿。

榛子巧克力：……

榛子巧克力：很严肃好吗？我气厥过去了快。

群里一片关切。

男仙の进化论：这么严重？顺顺气啊

南子气概：冷静宝子，骗子不值得。

远子高飞：冷静宝子，骗子不值得。

您的怨种养子：钱被抢了？

林大鸟有：草，抢多少？谁抢的？

榛子巧克力：不是……

榛子巧克力：就……

榛子巧克力：我对象忽然给我删好友了。

群里大概静了两秒，随后曲榛宁收到整整齐齐五条省略号。

男仙の进化论：害，我当什么呢！

男仙の进化论：弟妹生气了你加回来行不行？

男仙の进化论：是男人就道个歉，多简单的事儿，至于厥过去吗？

林大鸟有：这个我同意。

林大鸟有：榛子，这种时候不能讲道理，先低头认个错，主要是态度问题，态度这关过了咱再看情况和好……不行我给我女朋友打个电话，让她给你支几招？

远子高飞：等下，你对象为什么生气啊？

远子高飞：都到删好友的程度了，事情肯定很严重。这样不清不楚地道歉应该也不太好？显得很敷衍。

林大鸟有：也是，不过得先有个好的态度。

南子气概：要不先听榛子说什么吧。

南子气概：我是觉得能有多大事，咱们榛子不偷不抢不赌不嫖然后他一言不合把咱删了？怎么还得哄着？

林大鸟有：乔哥，您野我爱

男仙の进化论：南子，您野我爱

您的怨种养子：……

您的怨种养子：@榛子 人呢？

榛子巧克力：在，刚取餐去了。

榛子巧克力：简单说一下，就是在我什么也没干的情况下，他电话不接消息不回，我再打过去直接挂断，然后删我好友。

您的怨种养子：……什么鬼？

您的怨种养子：可我记得你们今天不是去约会？

榛子巧克力：差不多，约会。

您的怨种养子：那，再默默问一句……你不是两个半小时之前就出门了？

远子高飞：啊，那你们现在都没碰头？

南子气概：……你不会等了他两个小时吧？

男仙の进化论：也就是说你约会当天她忽然放你鸽子还玩人间蒸发，然后给你删了？

林大鸟有：……

林大鸟有：emmm，这不是态度问题了，代入一下拳头硬了( っ`-´c)ﾏ

南子气概：代入一下拳头硬了( っ`-´c)ﾏ

您的怨种养子：代入一下拳头硬了( っ`-´c)ﾏ

男仙の进化论：代入一下拳头硬了( っ`-´c)ﾏ

远子高飞：榛子你现在在哪？

说约会也不是纯去哪里玩，只是蒋尚戎出差缺点装备，让曲榛宁陪他一起去商场看看。

虽然一起买东西不浪漫也不是什么有意思的事，但在曲榛宁看来，独处是拉近两人关系的契机，无论是采购还是出差，都一样需要被重视。

他没有谈过一段完整恋爱，跟蒋尚戎也是刚开始，肯定需要互相了解和磨合，况且他们差八岁，代沟也必然是有的。

曲榛宁认为人际关系需要用心经营才能长久维持，想给蒋尚戎留下好的印象不能靠等，因此这一次也精心打扮，让自己尽量不出糗、不出错。

只不过没想到，曲榛宁什么错也不出，也会发生这种事。

榛子巧克力：我现在在xx路xx广场，怎么了远哥，你要来吗？

远子高飞：嗯对，你那里离我不远，我换个衣服，大概二十分钟到。

曲榛宁没想到李幸远直接要过来，但也不算太意外，远哥虽不是宿舍里年纪最大的，却是最细心的，暖人他向来冲在第一个。

只不过曲榛宁没想麻烦他跑一趟。

榛子巧克力：我没事啊哥，你忙你的不管我，省的多跑一趟。

远子高飞半天没动静。

南子气概：远哥说动就动，应该换衣服去了。

南子气概：话说你那里离我也不远啊，要不我也去，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您的怨种养子：？乔哥，你不是在外地吗？

南子气概：？？没啊，在本市啊。

您的怨种养子：？？？？？？

您的怨种养子：那你水上乐园……

南子气概：噢噢，主要你时间没定下来啊，我后天的飞机出发，来不及。

您的怨种养子：……好吧。

曲榛宁的手机震了一下，不过不是这个群里的消息，而是隔壁另一个群，仅有五人的“无氧运动”。

乔绪南：哇，吓死我啦，差点穿帮。

林大鸟有：我也吓死。

林大鸟有：咱们这么对氧子实在是不好啊，心疼我儿一秒钟QAQ

男仙の进化论：得了，过两天就不心疼了，口风都紧点儿，别让氧子发现了。

榛子：OK

再次切换回“逢考必过学术交流群”，李幸远回了新消息。

远子高飞：没事榛子，我闲着，跑一趟也不要紧，就怕你一个人待着心里难受。

曲榛宁想说自己还好，不过李幸远的行动能力也很强，这会都换好衣服准备出门了。

比起一个人在这吃食不知味的快餐，有人陪确实心里会好受一点。

榛子巧克力：那行，哥你没吃午饭吧，想吃啥我请客。

南子气概：我也担心榛子心里难受，我也去行吗？想吃火锅。

林大鸟有：女朋友回家了我现在独守空闺，想蹭饭行吗？火锅我可以。

男仙の进化论：刚下课我饿了，想蹭饭行吗？吃啥都行，不挑。

您的怨种养子：我闲出屁了，想蹭饭行吗？不挑。

榛子巧克力：……

【南子气概 修改群名为“榛子背后的男人们”】

【南子气概 修改群名为“榛子背后蹭饭的男人们”】

这一通聊完，曲榛宁哭笑不得直接下火，蒋尚戎似乎也没什么好气的了。

等这群怨种舍友期间，曲榛宁打包了只吃了两口的快餐，去大家指名的那家火锅店取号排队。

刚坐上桌，曲榛宁的手机震了两下，他以为是蒋尚戎的来电，但拿起手机一看，是他妈妈。

曲榛宁愣了下，接了电话。

“喂，老妈？”

通话另一端背景音嘈杂，也无人回应，曲榛宁拿开手机看了眼确定是他妈打来的，于是又叫了声“老妈”。刚想说怎么没人说话，紧接着听到“哎”的一声。

但那并不是他听了十几年的熟悉女声，而是一个陌生的、稚嫩的，听起来甚至有些软乎乎的童音。

“怎么、怎么不说话了，我是你妈妈呀。”小孩话没说完，已经天真无邪地笑成了一团，似乎这是多好笑的事。

这之后，女人带着笑意的声音才从远一些的地方传了过来：“晨晨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她用那种曲榛宁大概几辈子都没听过了的哄小孩的声音，说着“哎呀，原来妈妈手机有新来电啦，是晨晨看到的呀”，声音由远及近，手机大概都放在耳边了，还在说“谢谢晨晨，晨晨真懂事”。

等跟那个小孩互动完，通话显示“00：24”了，才轮到曲榛宁：“榛榛，妈妈跟你冯叔叔、晨晨弟弟在外面吃饭呢，有什么急事吗？”

说到“冯叔叔”的时候，她的声音稍小了一点。

到这会已经不难看出，女人并没有事要找自己，这只是小孩玩她手机时误打过来的通话。

曲榛宁也听得出他老妈口吻中的不自在，便笑了笑说：“喔没事儿，电话是妈你那边打过来的，应该是弟弟玩手机的时候拨错了。”

女人似乎愣了下，查看了手机，很快声音也提高了些：“我说呢，还以为你有什么事，多让人操心的。”

自父母离婚以来，曲榛宁几乎从不主动给他们打电话，发消息也很少，偶尔一次的来电确实很容易令人误以为他有什么事。

只不过说到操心……曲榛宁撇了下嘴。

“那弟弟没有打扰到你吧，是不是还上课呢？你别怪弟弟，他还小，妈妈给你道歉啊榛榛。”

女人的声音多柔和啊，可是曲榛宁心里五味杂陈。

“嗯没事，不打扰，真上课我也不能接电话啊，”他顿了下，“妈，帮我跟叔叔问个好啊，你们吃吧，我就先挂了。”

“哎等等，榛榛……”

或许是曲榛宁过于疏离，女人有些挂不住了，她叫住曲榛宁，却又说不出曲榛宁想听的话。

“榛榛，过几天放暑假有时间了也跟妈妈见见吧，冯叔叔和弟弟还说想你了，你要是想的话，咱们一家人可以一起旅行……”

“……”

说什么一家人。

曲榛宁拒绝道：“旅行的事再说吧，暑假我安排了好多活动，不一定能去。”

“这么辛苦啊……”

“是啊，”或许是为了让这个借口变得可信，曲榛宁打断她，“小谈叔叔昨天还说让我去他茶馆帮忙，我都没答应。”

“没办法啊，”他故作嬉皮笑脸，调侃自己，“大明星嘛，档期满了排不开。”

至此，女人的声音终于放松了下来。

挂掉电话，曲榛宁挂在唇边的笑容如同快速退去的潮水，转眼间就消失不见。

眼下正是饭点儿，火锅店里热气滚滚，人声鼎沸。唯独他孤零零坐在角落，跟锅里还未融化的红油小熊对视。

明明，明明他很期待的，尽早出门前还特意看过，是个一整天都放晴、诸事顺利的好日子。

可实际上却恰恰相反，没碰到一件好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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