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07-04 来源:长佩 分类:现代 作者:连城 主角:剑斩温风 柳青城
柳公子安安静静地坐在我床边,双手捧着杯子。他的皮肤颜色是一种生生的冷白,手指细长,但是因为骨节清晰却不显得太过秀气;可能是因为刚到室内气温上升,他指节处泛起点血色,看起来很好看。
他低头看着茶杯,热茶蒸腾起的水汽雾蒙蒙的,模糊了他的脸。他低头喝了口茶,然后像是被烫到了,小声抽了口气,我连忙去看,就看到他泛着水光的嘴唇,被烫得有点发红。
厉害了,这个水汽像个美颜滤镜一样。
“和你说了小心点了。没事吧?”我问。
柳公子委屈道:“有点冷。”
“啊。”我愣了一下,然后假装去衣柜翻衣服,掏出一件厚厚的带毛领的时装要给他披上。这件时装我很喜欢,暗红的面料精致带暗纹,上面有大片的刺绣和金饰,带着黑色的长毛毛领。可惜乾坤派的弟子都嫌这件衣服太过俗气,而我也渐渐因为不想打架的时候弄脏,于是很少穿了。
柳公子看着手里的衣服,愣了一下。我这才想起以他的性格,可能也要嫌这衣服俗气,于是道:“要是不喜欢我给你换一件?”
“没有。”他摇了摇头,“精致贵气,很好看。只是我外袍有灰尘,怕弄脏你的衣服。”
“还是你有眼光。”我很高兴,然后看着他一尘不染的外袍有些疑惑:“没脏啊?”
“在外面奔波了几天,即使看不出来,也不太干净了。”柳公子解下外袍放在柜子上,只穿着月白的亵衣,然后披上了我的时装。他平时都穿得很雅致,今天猛然穿成这样,暗金色的眼眸配上华丽的金饰,格外好看。
“对了,你晚上住哪?”和柳公子聊了一会,期间我已经把自制暖气搬了过来,让他把鞋袜什么的都脱了,坐在床上披着我的被子。其实我也不知道他冷不冷,但是我看他脸白白的,裹着一圈毛领又显得特别小,看上去就很需要照顾。
“这么晚了就别下山了吧?”我看了眼天色,道。
柳公子抬头看我,暗金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芒。我猜他估计也不想这么晚下去了,光冷不说,乾坤派山崖料峭,还不安全。我继续道:“我一会去问问管事的,有没有客房给你安排一间。”
“不用麻烦了。”柳公子道,“天色已晚,要你再帮我打扰人家,我心中也过意不去。更何况乾坤派是大宗派,门规森严,我本就不请自来,怎么好得寸进尺。”
柳公子真善良啊,他知道我与乾坤派里的人关系大多都淡淡的,也不愿意让我欠人家人情。我犹豫了一下,说:“要不然你住我这?”
“那就麻烦你了。”柳公子一愣,然后从善如流。
我挺高兴,我以为以柳公子的性格,还要推辞一下,没想到他直接就答应了,也不和我客气,应该是真把我当亲近的朋友了。
我们坐在床上聊了一会,也渐渐有点困了。窗外夜色浓郁,屋内晕黄烛光映在他侧脸如画一般,气氛沉静安宁。我打了个哈欠,正要说话,忽然听到房门被轻轻叩了两下。这节奏和声音我都很熟悉,是掌门。
掌门有时也会夜里来找我,可能是白天有门派里的要事需要处理,晚上才忙完。如果是平时我当然就去给他开门了,可今天柳公子在……这该怎么办。
“是……岐山君?”柳公子有些疑惑地看着我,小声问道:“他这么晚来找你做什么?”
一瞬间我头都大了。门外掌门还在不急不缓地敲着,有些疑惑地扬声唤我的名字;而屋里的柳公子只穿着亵衣,裹着被子半支着坐起身来。
我只觉得前有狼后有虎,就离谱,为什么这种事情会发生在我身上。
但是让柳公子现在藏起来也来不及了……如果我再不开门,掌门可能担心我出事了。我的目光飞快地瞟了一眼我的衣柜,又想起里面空荡荡的,我的时装都在游戏里,让柳公子躲进去他可能会看出哪里不对。我心一横,干脆把柳公子按到了床上让他躺平,接着在他有些疑惑的目光里飞快地掀起被子把他从头到脚盖了个严实。
不知为什么,我不是很想让掌门看到柳公子深夜还在我床上。他不是个特别较真的人,应该可以蒙混过关吧。
我跳下床去开门,掌门看到我后有些疑惑地道:“你已经睡了?”
“对对对,睡到一半了。”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睡衣,觉得这个借口完美无缺。掌门这么体贴,肯定不会打扰我睡觉。
“那就明天再……”掌门说到一半,忽然顿住了,目光越过我有些疑惑地投向床上:“你又把衣服乱扔?”
“我没有啊。”我迷茫道,然后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头皮瞬间一炸。估计是刚刚我盖住柳公子的时候太匆忙,他的衣角从被子下面露了出来。
我试图蒙混过关:“哦我忘了……”我试图用身体挡住掌门的视线,同时在心里祈祷柳公子能明白我的暗示。我的余光瞟到他非常有灵性地悄悄把那一截衣角扯回了被子里,全程没有一点声音,但是掌门比我高,再加上他并没有被我的话转移注意力,把这一幕看得一清二楚。
“你床上有人?”掌门问道。
完了,被现场抓获。
我和掌门沉默地面面相觑了两秒,柳公子估计也是知道没法再抵赖了,干脆坦荡地推开被子从床上坐起,徐徐然拍了拍衣角——还是刚刚露出来的那一截衣角——然后客气地冲掌门拱手道:“岐山君,久仰。”
可是即使他的动作再从容不迫,他的头发也依旧有些散乱,脸上带着些因为刚刚闷在被子里导致的潮红,领口也有些凌乱,露出小半边锁骨,白得耀眼。
我实在看不下去,走上前顺手替他理了理。
掌门皱着眉,显然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但是还是很敷衍地也打了声招呼:“柳公子。”随即他就凝声问:“为何你在这里?”
糟了,我心想,果然掌门不高兴了。不过要是我是掌门,我也不乐意别人随便进出我的地盘。
我正想上去打圆场,就看到柳公子闻言微微一怔,笑道:“叨扰岐山君,实在抱歉。我只是路过此处,一时想起温风倍感思念,难以自制,故才有了如此举动。”
柳公子的声音清朗,像三月溪水泠泠,碎玉与石壁相击,带着些仲春的暖意,听起来流畅清晰,很是悦耳。他继续道:“我本不愿打扰其他人,让温风为难,只想着与他同睡一晚便是,没想到岐山君还是来了。”
这样应该就解释清楚了,还是柳公子会说话。我想着,却发现掌门脸色依旧不太好。
怎么办怎么办难道掌门也有他自己的小脾气吗?掌门平时脾气挺好的,我该怎么劝?我转开眼乱七八糟地想着对策,没一会又偷眼再看掌门,却发现他也看着我,微微抿着唇,脸上的表情不悦中好像还有点委屈。
我正思索着要不要说话,就听到柳公子又开口了:“是我与温风相谈甚欢,这才误了下山时间。”他顿了顿,又道:“……责任全在我。岐山君不必教训弟子,若有什么不满,我愿一力承担。”
啊?掌门应该不会教训我吧?我有点疑惑地想,然后抬头看向掌门。
掌门沉默了一下,缓缓吐出四个字:“并无不满。”然后他看了看床上,没再说什么,只是传令唤来今晚值夜的弟子,叫他领柳公子去客房。
柳公子是个细致的人,收拾自己东西收拾得一丝不苟,连袍角都要仔仔细细抚平。掌门转身时他偷偷看我,我注意到他视线后,冲他点了点头,竖起大拇指表示肯定。
柳公子有地方住了,我还不用去找人给他安排房间,好,皆大欢喜。
柳公子走后掌门并没出去,而是立在门边不动,久久沉默着。他侧脸的银白的长发映着烛光的晕黄,正微微跳动。
“掌门,怎么了?”这么多天下来,我和掌门也混熟了,知道他不是教主那种容易生气的性格,于是挺亲近地拍拍他,给他递了块他喜欢的小点心。
掌门拿在手里,却并没吃,反而蹙起眉,欲言又止:“你……”
“我怎么了?”我疑惑道。
“那柳公子分明喜欢你,为何你却对他这般?”掌门低声问道。不似外貌那般萧肃落拓,他其实心思细致入微,虽然不像绝一教教主那般敏锐,能听出柳公子的言外之意,但也能觉察到柳公子对温风的感情。
“我不喜欢柳公子那种类型啊。”我随口答道,然后看到掌门在我对面沉默不语。
接着我回忆了一下他刚刚说的话,忽然发现问题:“等等,他喜欢我?我怎么不知道?”
我差点吓得跳起来。这游戏怎么回事啊?我先是莫名其妙和教主滚了两轮床单现在柳公子又喜欢我?这游戏有问题吧是不是要倒闭了?
“掌门你是不是猜错了。”我有点不敢相信。不像教主那样天天和各种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掌门看着未经世故的,是不是一时想多了。
“或许?”掌门缓缓道,他话中也带着些不确信,“只是猜测罢了……”
“希望是吧。”我说。
今夜的乾坤派,少不了人辗转反侧。
岐山君难以成寐,半梦半醒中总是想着平日里与剑斩温风相处时的一举一动,床褥都被他翻来覆去弄出不少褶皱来。若是温风根本没有觉察柳公子的心意,那是否……他也没觉察到自己的?
岐山君觉得自己养气功夫极好,很能掩盖自己心绪,应当不会露馅。
那温风是否心悦自己?
他睡不着,干脆又起身把剑斩温风塞给他那块小点心慢慢一口一口吃了。是块小玫瑰内馅酥皮饼,唇齿间都是花瓣的香气,甜得很。岐山君一边吃一边想:……万一呢?
我临睡前忽然想起柳公子的那句话有点耳熟,想了半天,好像是穿越前不记得听谁总结过的标准绿茶发言。其中有一句是:你不要对他发火,都是我的错,你要骂就骂我好了。
哈哈哈,我忽然被自己的脑洞逗笑了。不过怎么感觉柳公子这么说话有点婊里婊气……还怪有意思的。
柳青城站在屋檐下的阴影中,只露出半个衣袖。白露似的月光冷而亮,照在他身上清凌凌的。
他连头都没抬,看似认真地听着屋里的说话声。只是他好像一句话都没听进去,仿佛灵魂已经跑到了万丈之外,只留下个麻木的躯壳。
今晚值夜的弟子把柳青城引到客房后便离开了,于是他又偷偷跑出来,想去找剑斩温风。他看岐山君还在屋里,于是只是隐藏了气息等着,然后……听到自己格外关心的话题,忍不住想听。
接着他就听到温风格外自然地,一丝犹豫都没有地回答道:“我不喜欢柳公子那种类型啊。”他的语气毫无波动,仿佛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原来如此。柳青城盯着惨白月光下自己的手掌看得格外入神,仿佛上面长出来花了似的,让人完全移不开眼。
我气他是个不解风情的呆子,气他对我的一切明示暗示都熟视无睹,气他太傻,总是错失良机,阴差阳错,搞得我们像是没有缘分一样……柳青城喃喃自语。
只是没想到,他哪里傻?他再聪明不过了,连自己都骗了过去,还让自己以为他的种种皆是无心之举。
屋内温风和岐山君的交谈声还在响起,但是一字一句落在柳青城耳中皆化作了毫无意义的响声,只在耳畔回荡,根本无法思考。柳青城感觉自己的脚像是在地上生了根,沉重得一丝都无法挪动,整个人定在原地,只是怔怔地想着:他这么聪明……
他这么聪明。
那他看自己对他百般示好,为他争风吃醋,他一定也知道。
他又在想什么呢?
我第二天醒来一出门,就看到柳公子在院门口等我。“你怎么在这?”我问。
柳公子笑笑,眉舒目朗,气质濯然:“想着下山前同你说一声。”
“这多不好意思……你是不是等了挺久的。”我摸了摸头。
“无妨。”他笑道。
我和他慢慢往山下走。我们本来可以御风,但是我看他好像想和我聊天的样子,索性就当散步了。乾坤派居于山顶,山高而陡峭,下去的路边就是断崖,望出去有未散尽的薄薄的白色雾霭在林海上空漂浮。
我们正闲聊,柳公子忽然感叹了一句:“希望日后还能与你一同走这路。”
“为什么不能?”我以为他又多愁善感了,很疑惑地问。
“你愿意就好。”他笑了笑,然后忽然很随意地道:“你会不会有一日离开我?”
我估计他只是突发奇想这么问,按常理我糊弄一下也就过去了。但是我又觉得这样不太好,于是站住脚步郑重其事地和他说:“这事我也说不准。”
“哦?为何这么说?”柳公子转过来,嘴角还微微翘着,但是明显已经不高兴了,我看到他眼底一丝笑意都没有。
有了来自教主的经验,此时我已经学会了精准判断别人是否生气。但是我也不能为了让柳公子不生气就骗他,毕竟我天天去找他只是因为他是个隐藏任务NPC,等什么时候好感刷到了任务触发了,我肯定就不会天天去了。
虽然我还是把他当朋友,也会再去看他,但是这事一码归一码。
“首先要看你怎么定义这个‘离开’。”我认真道。“如果我不每天都去找你就算离开,那这一天肯定是迟早的事。但是如果我永远不去找你才算离开,那肯定不可能……不对。”我忽然想起我是穿越到游戏里的,于是改口道:“只能说不一定,毕竟万一哪天我死了之类的,那肯定我也离开了。”
柳公子盯着我没说话,浅金的眼睛颜色转深,变得像浓郁的蜜。我估计他对我这个说了半天也没个肯定答案的答复有些不满,但也没办法,我总不能做出什么我肯定达不到的承诺。
“你别生气啊,吃点好吃的。”我塞了块桂花糕给他。他盯了我半晌,最终还是拿起点心放到嘴边缓慢地咬了一口,然后好像强忍住了皱眉的冲动。
“不好吃吗?”我疑惑地问,然后猛然想起这糕点是掌门昨天给的,很甜;而柳公子一向口味清淡,怕是不爱吃这种。
“还好。”柳公子并没直说太腻,反而强掩着为难道。
“不想吃就别吃了。”我说。
“未免太过浪费。”柳公子摇头道。
我干脆从他手里拿过糕点自己吃了:“没事,不要勉强。”吃完这块糕点我也感觉饿了,毕竟睡醒后还没吃饭。正好也已经把柳公子送到了山脚,我干脆道:“那就送你到这,我饿了,先去吃个早饭。”
柳公子静静点头。
等到周围再无人影,他才叹息似的笑了一声:“正午都过了一个时辰,吃什么早饭……不过就是想摆脱我找的借口罢了。”
天气逐渐转冷,绝一教那边最近事情也少了,而教主好像又开始闭关,我干脆就在乾坤派里窝着。
闲的没事的时候掌门就教我点东西。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明明是长老的弟子,但是感觉长老好像比掌门还忙,经常看不到人影,平时都是掌门带我。他教我的招式都是游戏技能里面没有的,但是只要他朝我体内输入灵力给我演示一遍,那个招式就会直接变成技能进入技能栏。估计就因为这个,掌门以为我是天纵奇才,特别喜欢来教我东西。
掌门对于我的学习进度非常满意,只是在我御风的时候会微微蹙着眉看我。我问掌门为什么,他犹豫了一下,才很疑惑地问我为什么要在御风过程中用灵力做出那么多华而不实的光效和图案,而且明明直线就可以到的距离,我一定要左右迂回一下再过去,或者飞高再降落。
这个问题我其实也很想知道,但是我觉得掌门该去问游戏策划。
不过这话我肯定不能和掌门说,于是我就说,那我试试。
然后我按着掌门的描述试着御风,居然真的如我想的那样直线飞到了落点,不用再像游戏设定一样必须飞固定的轨迹;只是御风时的光效还在,这说明了我可能不是乾坤派最强的,但是我一定是乾坤派最花里胡哨的。
我跟着掌门很努力地学习了几天,导致掌门都有点疑惑我最近为何如此勤奋,毕竟我在他心里留下的印象还是抄功法只抄封面的乾坤派偷工减料第一人。但是我也不能和掌门说实话——虽然掌门一直尽心尽力地教我,我瞒着他还挺愧疚的——可我总不能直接告诉掌门我前段时间因为打游戏太菜又死了一次,这样岂不是要被当成妖怪抓起来。
前段时间去做绝一教的日常任务,路上遇到一大波拦路的匪徒。我打着打着有点上头,追着残血的头目跑远了,没注意到他的好几个护卫也跟着撤退了,被抓了一波,只反杀了两个,最后还被送回了复活点。
唉,丢人。还好那个时候跑得远,没人看见我追人却被反秀,也没人看到我死。
……除了对面那几个匪徒。
不过还好他们下手准,我死得也快。当时只感觉一剑穿胸冰冰凉凉的,有点疼,但是也不至于无法忍受。
但是真的太丢人了,我忧伤叹气,决定发愤图强。
教主出关的时候已经快过年了,他听我在乾坤派,说也要来热闹热闹。我听了这话顿时觉得他脑子有问题,他想热闹去哪都行,但是在乾坤派这种人均性冷淡的地方,他们怕是除夕当晚都在研究怎么外放灵力包饺子才能增长修为,哪来的过年的气氛。
但是教主显然是个不走寻常路的人,他不仅来了,他还带了十八担东西,都是沉甸甸的木质箱子,朱漆鎏金,溢彩流光。绝一教的人排着队从山脚背上来,我站在半山腰往下看,整条路浩浩汤汤,都红通通的。
我沉默了一下,然后转头和教主说:“还挺喜庆的。”
教主愣了一下,原本神色冷冽的脸忽然莫名其妙地泛上点红晕,他恼羞成怒似的道:“你乱说什么?”
“我乱说什么了。”我无辜地道:“我就觉得大过年的,张灯结彩,又弄这么多红的,挺好看的。”
教主沉默了一下,我转头看他,但是只能看到他带着面具的半张脸,冰冰冷冷的,看不出表情。半晌他才嗤笑了一声,道:“……什么过年的红?这是我绝一教的红,你懂不懂,多亏你还是左护法。”
我:对不起,是我对绝一教感情不够深刻。
绝一教的人把东西都挑上来,然后放在大殿前一字摆开,一个个往外抬。我这才发现这些箱子居然都是空间法器,里面装的东西拿出来后都堆成了小山。
没想到教主看着阴阳怪气不近人情,其实还挺客气的,上门拜访带了这么多礼物。
我好奇地走过去看,发现里面有好几箱灵石,一堆材质坚韧的大红绸缎,估计是万年冰蚕丝;有造型精致灵力波动强烈的法器,有玉有瓷的,还有二十柄金丝玉如意。这还算比较正常的,我又继续往后看,发现两对鸡,两头猪,一箱瓷瓶酿酒,还有什么冰糖柿饼芝麻红枣龙眼桂圆花生瓜子饮料矿泉水……呸。
看来教主是真的来过年的,年货都自己备上了,显然是听了我的话,知道乾坤派过年气氛不足,有备无患。
等我看完那些箱子,一回头就看到教主已经去找掌门聊天了。我走近一点,听到教主朗笑着对掌门道:“还要多谢您悉心栽培出如此优秀的弟子,我日后定会好好照顾我的左护法,您放心。”
掌门缓慢地眨了眨眼,睫毛如霜雪一般。他神色没什么变化,只是淡淡吐出一句:“不必。”
教主一愣,然后道:“怎么不必?温风劳苦功高,为绝一教立下的丰功伟绩值得我一直如此。”
我听了很感动,看来教主是决定开始实施我之前和他说的养老退休金了。
但是掌门应该不知道这个,我看他一头雾水,已经开始求救似的朝我投来疑惑的目光。我看掌门确实不擅长和教主这样的人说话,于是赶紧上去找个借口把教主拉走了。
晚上掌门塞给我个小布袋,白色的,上面绣着乾坤派的标识。里面不知道装了什么,摸着鼓鼓囊囊的。
我捏了捏,有点好奇地刚想拆开看看,被掌门制止了。他轻咳一下,烛光在他脸上映出些血色:“这护身符里有我灵力刻下的一道禁制,切记随身携带,可护你无恙。”
我脑海里一下冒出来一堆修真小说里大佬送给主角的法器,兴致勃勃地问道:“是什么?是你能发出的最强的一道攻击,可以开天辟地那种,让我不到要紧关头千万不能使用?”
“并非。”掌门摇摇头,侧脸被烛火光影勾上一道晕黄的边,“你天赋异禀,是不世之材,我的一道攻击与你并无太大用处。假以时日,所谓开天辟地之能对你来说也是轻而易举。”
我听得喜滋滋的,但是又有点心虚。
我哪里是什么别人眼中特立独行的旷世奇才,我只不过是个随身携带游戏系统和技能的普通玩家罢了。
然后我又听到掌门沉吟片刻,道:“不知为何,我见你总与往日不同。思来想去,还是将我的灵力用阵法刻于其中,当你性命受到威胁时会自动激发防御阵法,灵力耗尽前你不会受到任何伤害。我不知这对你是否有用,但求心安。”
我听了这话,头皮忽然一麻。
我们这个宗派名字叫乾坤,暗喻天地日月阴阳盈虚,反正听起来就玄乎又牛批。但我当时选这个职业只是因为我玩什么游戏都玩法师,乾坤是个伤害巨高的脆皮法师设定,再加上用扇子非常帅气,我就直接选了,并没注意背景设定。但现在回想一下,我好像经常听过什么顺五兆定六气布八门之类的东西……
意思是我们乾坤派原来可以算命吗?这不是什么终极boss的设定吗?
我一边在心里吐槽着,一边想到掌门刚刚说的话,止不住地心慌。掌门在乾坤派里修为最高,算命肯定也有一手,他说我与往日不同,那他看我……
因为我前些天又死了一次?他总不会算到我是穿越来的吧?还是会发现我是那种看不透命格的主角设定?
这就有点复杂了。
我低头不语,心里飞快想着该怎么过这一关,却感觉到掌门的手轻轻落在我的头上,带着些他袖间白霜似的气息:“你我同为修者,我无法勘破你的命格,只能观出你一生多有磨难,却总能绝处逢生。纵使你身怀异象,天赋极佳,未来必将有所成就,但我只希望……”
掌门顿了顿,声音变轻了些:“你能平安无事。”
我长出了一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掌门要算出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原来只是我会死几次。
命运多舛然后绝处逢生,不就是我死了之后回复活点吗,有理有据。
只是……区区回复活点这种我根本不关心的事,掌门却郑重其事地和我讲,还亲手为我做护身符,想想还挺感动的。
“你对每个弟子都这样吗?”我随口问。
掌门摇摇头,浅灰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讶异:“怎会。你分明知道我只亲自教导过你。”
“也是。”我说。不过我猜游戏里每一个加入乾坤派并且把掌门好感刷高的玩家,应该都有这种待遇。
教主送完东西之后就问我怎么这么久不回绝一教。我看了看他刚刚送来的东西,想难道这就是修真世界的精神资本家,刚送来年终奖就不忘压榨我继续干活,是不是有点过分。
不过倒也不是不行,我最近和掌门学了不少新技能,非常膨胀,跃跃欲试想去打架。教主听到后欲言又止,好像是想支使我干别的什么,还好我反应快立刻拒绝了他,毕竟打架对我来说是娱乐,别的我都懒得干。
我回绝一教刚落地,兄弟们都热情地围上来喊我左护法。我非常高兴,一拍大腿决定带兄弟们出去打架,顺便把东西运回来。
灵石和各种灵兽材料装了好几个大车,都是空间法器,在地上压出深深的车辙,而且因为法器限制也没法带着飞。我们用灵石驱动让车自己跑,然后御风在旁边晃悠悠地跟着,过一会就来了批打劫的。
这伙人和上次杀了我的那波人衣服有点像,但是我也不是很确定,毕竟这种小怪NPC在我看来都长得一样。我把掌门教我的新技能兴致勃勃地挨个用了一遍,再抬头一看对面已经开始后撤了,丢下了一小半人的尸体。我们一边追一边打,转过一个山崖的拐角,忽然看到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正身陷重围之中。
明明已经下雪了,但是柳公子像是不怕冷似的,还是只穿了他浅绿的薄衫,带着笠帽。他被几个人包围着,显得他身形格外瘦削,薄雪纷纷中仿佛下一秒要被风吹走,让人格外担心。好在他并没受伤,我看到他的时候他正身法敏捷地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躲过了三个人的攻击,雪亮的刀光险险擦着他的鼻尖过去,笠帽的面纱被刀气砍成两段。
接着他一扬手,我远远地也看不清究竟是什么,只见他周身的人均是身体一僵,然后就倒了下去。
我怕他分心导致受伤,看他安全了才出声喊他。他闻声转头,脸上带着笑意,暗金色眼睛中不掩饰的喜悦让我一瞬间莫名地心虚。
他理了理衣服,然后朝我这边走过来。明明中间还有不少人在混战,刀剑无眼,但是他就那么轻轻巧巧地从人群之间穿过,一滴血都沾不上他。我正感叹他身法灵活,忽然就看到他身后有个人反手举刀向他,而他背对着那人,仿佛全然无觉。
“小心——”我一时连呼吸都忘了,下意识地抛出手中的扇子。
扇子飞出,隔着百余尺准确地落在了那把刀上,把他的刀击偏。而柳公子也反应了过来,回身干净利落地把那人解决掉,只是那把刀还是砍在了他腿上。一瞬间鲜血大量涌出,把他的半个裤腿都染成了殷红。我飞奔过去接住他,看到他脸色苍白,身上干净整洁的绿衣仿佛都失了颜色。
“你没事吧?”我知道这点小伤对于修道之人来说算不得什么,再加上柳公子还医术高超,最多一两天便能愈合。但是我想起他总是冰凉的手,心里还是忍不住地担心。
“无妨。”柳公子摇头,只是看着我笑:“温风好厉害,幸好你救了我。”
“哪里哪里。”我有点不好意思,想这些都是技能,要不然就是掌门教的……不对。
无论是游戏自带还是掌门教的,我都没学过这种把武器丢出去的技能啊?
我有点疑惑,想了半天也不知道为什么,低头看柳公子还受着伤,也懒得多想,干脆归为情急之下的超常发挥。
我已经融会贯通会举一反三了,不愧是国服第一乾坤!
我看柳公子已经自己处理好了伤口,正试图起身。我上前伸手虚虚扶住他,看他腿上缠着的厚厚一圈绷带,不由得有些担忧地问道:“你还能走吗?”
柳公子刚站起来身子就一踉跄,还好我眼疾手快又早有准备,一把把他接住,低头一看,他腿上雪白的绷带下面已经又开始渗出些血色来。
“看来是没有办法了。”柳公子靠着我站着,身上除了他惯有的苦涩清香外还多了血腥气,让我有些心情低落。他顿了顿,语气依旧淡然:“不如我再试试?要不然误了你们的事。”
“别试了别试了。”我怕他又把伤口挣开,一把把他按住。柳公子倒也没反抗,就安安静静地靠在我肩上抬头看我。他的腰抱起来挺细的,整个人都靠在我身上也没什么重量。我沉思了一下,灵机一动,终于想出了办法来。
我从背包里掏出游戏之前活动送的趣味坐骑三轮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