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07-04 来源:长佩 分类:古代 作者:六九名为 主角:卫凌 呼延云烈
是夜,太医院灯火通明。
李太医被叫往地牢时,心中多少有些不情愿。毕竟轮的上让他看病的,大小都得是个皇亲贵胄,这给个囚犯看病,犯得着让他大老远跑一趟吗?奈何王上有命,不得不从,匆匆拿起药箱,便随着人往地牢去。
当他看见那仰面躺在地上的人时,步子不由的一顿。饶是他见多了各种狰狞可怖的伤口,可眼前这人浑身上下的鞭伤、棍伤......还是让人心惊。
医者仁心啊,李太医自是知道地牢里那些叫人生不如死的手段,只是既然都把人往死了整了,现如今又何必大费周章的救回来?还不如给人个痛快来得慈悲,毕竟只看面色,也知道这人伤得极重,即便能救回一条命,也得落下终身的病根。
李太医走近卫凌,刚摸上那人的脉就感觉到了不对,这样的奇特的脉象他只见过一次,便是......卫凌!
用湿帕子抹干净那昏迷之人脸上的血迹,应证了自己的猜测。李太医拿号脉的手不禁颤了颤。
这死心眼的孩子,又不知为了什么将自己作贱成这副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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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太医给卫凌号脉看病的半个时辰里,呼延云烈一直抱臂在边上看着,眉间微微皱起,看着不大爽快的模样。
呼延浔在边上看了会,待见到李太医将卫凌身上被鞭子抽碎的布料,一点点地挑出外翻的皮肉,引得鲜血往外冒时,忍不住走出牢房,在外边踱步。
隆子云站在离卫凌最近的地方,俯视着地上的人,嘴抿成一条线。
“妈的,不早点告诉老子!”呼延浔一拳垂在石墙上愤愤道,“老子可不想白白背上一条人命。”
“呵,卫凌贱命一条,哪轮得上堂堂呼延王顾及。”许明山状似回应着呼延浔的话,目光却投在呼延云烈处。
“妈的你还敢说?”呼延浔正愁一肚子闷火没地方发,三步并作两步跨到许明山面前,揪着他的前襟道:“都是你搞的鬼,就是你让他带的信!”
呼延浔已经将事情原委告知了呼延云烈,还把早晨卫凌给他的信笺一同交给了他。呼延云烈只看了信笺一眼,就将它扔在在了地上,显而易见的,他这次是确确实实被许明山摆了一道。
这一招调虎离山之计着实高明,之前呼延云烈还不能确定齐国玉印到底在许明山还是在许青宴身上,如今却是明了。
许明山用玉印调动了巫士队伍在城中作乱,以此分散他的精力,又以卫凌为诱饵,制造他与许青宴勾结的假象,将他的注意力引向许青宴......想必现在玉印已经被许明山乘乱送出了宫。
许明山勾了勾嘴角,“是我又怎样?但凡有人起了一丝疑心,我此计都不见得能成,奈何......”许明山斜眼看着呼延云烈,“有人就是宁愿错杀,也不肯放过。”
呼延云烈对上许明山的视线,往常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涌上一股烧得正旺的明火,他与许明山对视良久,却忽地笑了笑。
“玉印交出来,我饶他不死。”呼延云烈指着卫凌道。
许明山一愣,随即发出一阵嗤笑,好一会儿才止住。
“呼延云烈,你疯了吧?你竟然觉得我会用齐国玉印换一个小小侍卫的命?”
电石火光之间,呼延云烈拔出隆子云的佩剑,擦着李太医的侧脸,直击卫凌的心口,十成十的力道,没有一点含糊。
“噔”的一声,一颗铁弹打开了呼延云烈的剑锋,于是剑头偏了几度,朝着卫凌的左肩狠狠地刺了下去。
呼延云烈似乎也没想到这一下,下意识地将剑拔出。
顷刻之间,血如泉涌,李太医离得近,热血喷洒在他的脸上,惊得他一愣,待回过神来,立刻从药箱中拿出白布扎在伤口上方,又用力压住伤口,才将将止住血。
卫凌感觉自己在一片黑暗的虚空中漫行,周边只有无尽的虚无,他想走出去,想告诉主子他不是叛徒…想告诉主子,若是厌弃他、嫌他碍眼,他可以躲得远远的,但他…还是想求主子将他赶走,他还有些用,多少…有些用的。
但他太累了,累到想在这虚无之中睡去。直到一阵痛楚将他从黑暗之中扯了出来。他恍惚着睁眼,循着痛楚看见了左肩的伤处,下意识抬眸,对上了主子的双眸。
呼延云烈看见卫凌的嘴唇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刚睁开的眼复又无力地合上,再次陷入了昏迷之中。
“你就非要他死?”许明山指尖夹着刚刚飞出的铁弹,眼中隐现杀机。
呼延云烈背对着许明山,神情复杂地看着卫凌,他方才分明看见那人眼中已然了无生趣。
他折磨过很多人,也在战场上斩杀过很多人,人临死前的眼神不尽相同,却从没有一人同眼前这人一般......平和,就好像死在他的剑下,也是一种归宿。
呼延云烈闭了闭眼,将胸口中的情绪压下,从容地对许明山道:“你很在意他。”
他便走近许明山边道:“你本可以自行离去,却偏要在此守着,我本以为你是打算谋划些什么,但方才你与呼延浔争执我才意识到,原来你在意的,是他。索性一试,没想到你这么沉不住气”停在许明山面前,他冷笑道:“齐国龙阳之风盛行,你该不会看上他了吧?”
许明山捏着铁弹的手紧了松,松了紧。空气有些焦灼,呼延浔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许明山,像是看着什么怪物。
“他配吗?”许明山道,“长得平平无奇,身上也没什么肉,皮肤不仅不白皙,还被打得坑坑洼洼,换成呼延王,难道能睡得下去?”
许明山的话落到呼延云烈耳中显得格外刺耳,纵然知道他说得都是事实,但卫凌是好是坏,哪里轮得到他来指摘。
没等呼延云烈开口许明山又道:“今日这局到此,我已然没翻盘的机会了,卫凌不能死,齐国玉印你要便拿去把。”
“呵。”呼延云烈冷笑一声,“一个我不要的玩意儿竟能引得你如此痴迷,真叫让我大开眼界。你将玉印交出来,他不仅可以活着,就是送你又何妨?左右都是我不要的东西,你要捡便拿去。”
“人我不要。”许明山回道,“但你得要。你不仅要让他活着,还要将他时时带在身边。”
“我不管你将他当做什么,又要如何对带他,只有一条,他的命得留着。”
许明山走动两步来到卫凌身边,李太医用帕子擦干净了这人的一脸污秽,便更显得一张脸如纸色般苍白,草席子一卷,就可扔到后山的乱葬岗去了。
这世上没有人不爱惜自己的性命,除非遇见了豁出性命也要保护的人。从前他不明白,为何这个和他素不相识的人会为了救他而豁出性命,后来他却明白了。
“早些年许青宴下毒,是他替我抵了一条命,我许明山不愿欠旁人的,如今让他跟着你,也是如了他的愿。”
天下哪有豺狼怜悯羊羔的道理。呼延云烈在心中嗤笑,笑许明山竟然把宝压在卫凌身上。
“好,我便与你作这桩交易。”
他当然知晓,许明山此举断然不会安什么好心,但不管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小小卫凌,不会对他构成任何威胁,而齐国玉印,他非拿到不可。
许明山冷哼一声。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倒要看看,这盘大棋,到底是他这个旁观者看的清,还是呼延云烈那个当局者看得更明白些。
“既然呼延王答应得这么爽快,玉印明日我便会派人送上,先前的承诺自然也会履行,若呼延王准许,我愿明日启程。”
齐国气运已尽,许明山几年前就已将局面看清,不是呼延王,也会是其他王。况且他与许青宴也争耗太久了,那般僵持不下的局面只有让外人入局才能打破,所以他与呼延云烈做了约定。
保他许明山和身边人的性命,他便甘愿做呼延王的臣属,倾其所有,将齐国的农耕之技传到关外去。
许明山是关内出了名的才子,上能治国理政,下能体察民情,文武双全,满腹经纶,天下可运于掌中。若非老皇帝有意打压,而母家又无势,凭许明山的手段,齐国也不至于走到如今这一步。
呼延云烈绕了个圈子围攻齐国,诸多考虑之中,不乏有将许明山早些纳入麾下的打算。
关外沃土千里,水草丰茂,却因为百姓不懂农耕之技而饥民成灾,而农耕之技恰好就是齐国的立国之本,许明山则是这国本的传人。
如今这样的局面再好不过,呼延云烈清楚,许明山这样野心勃勃的人或许会愿意蛰伏,但绝不会甘愿屈居人下。
什么“不愿欠旁人的”,什么“如了他的愿”都是缓兵之计罢了,能把算盘打到卫凌头上,可见其自作聪明的很,与传言中的“经世之才”还差的远。不惜交出玉印都要把卫凌安插在他身侧,这是吃准了卫凌对他许明山忠心耿耿?还是笃定他呼延云烈舍不得杀了这个曾经的“故人”
“你想在我身边安插内应,大可换个更靠得住的人,他”呼延云烈指着卫凌道,“不过是个见风使舵的小人,把宝压在他身上,你必输无疑。”
“那便请呼延王信诺言,在下恭祝呼延王纵横四海,毕生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