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旧爱

精彩段落

宁兟提着大包小包回去,进门将各种购物袋往沙发前的地毯上一放,喝口水喘会儿气,寻着饭香味往厨房去,见邹景恒背对他倚在厨房门边,家里加上做饭的阿姨,统共就三人,宁兟没想太多,张口就说:“我花了二十七万。”

邹景恒转过身来,宁兟张开双臂在他面前转了一圈,故意道:“显身材吧,三万块。”还不算鞋子呢,心疼不死你!

“哇哦,好看。”倪卿从邹景恒身后冒出头,问邹景恒,“这谁呀?”

陈墨西也跟着探头,手里拿着颗洋葱,眼睛红红:“老邹,这位是?”

宁兟僵在原地。

出去两个小时才花三十万不到,还好意思炫耀,邹景恒看了宁兟一眼,将人拉过去,捏捏脸:“介绍一下,这是我未婚妻,宁兟。”

宁兟偷偷踩他,邹景恒改口:“未婚夫。”又对宁兟说,“这两位我朋友。”

“初次见面,你好,我叫倪卿。”倪卿朝宁兟伸出手,宁兟同她握手,第一次见邹景恒的朋友,有点小紧张:“你好你好。”

“陈墨西。”陈墨西抱歉地朝宁兟晃了晃手里的洋葱。

宁兟点头:“你好。”

“好乖哦,你多大啦?”倪卿转头看邹景恒,用眼神询问,成年了吗?

宁兟注意到她好像跟自己差不多高,下意识挺直了腰,尴尬道:“我跟邹景恒一样大,我们是同学。”

“同学?”这回轮到陈墨西问,“大学同学?”

见邹景恒没有开口的打算,宁兟只能硬着头皮回答:“高中同学。”

“哦,高中同学。”陈墨西瞄了眼宁兟无名指上的戒指,朝倪卿使眼色,倪卿立马掏出手机,给覃舟发微信。

覃舟收到情报,拽着岑雁峤要下楼,岑雁峤表示还没尽兴,覃舟指指脸上淤青:“差不多行了,我不要面子的吗,说好的不打脸呢?”

岑雁峤按亮下行键,冷冷睨他:“下回记得管好你的爪子。”

“好好好。”覃舟抱着自己的爪子,进电梯,“快快快!”

到一楼,冲出电梯往客厅奔去,看清坐在邹景恒身边的人时,覃舟停住脚步,这人好像有点眼熟。

“哎,这不是停车场里那……”

岑雁峤从身后捂住覃舟的嘴,朝宁兟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宁兟笔直坐着,两手放膝盖上,愣愣盯着岑雁峤。

两人落座,邹景恒用力揽过宁兟的肩:“认识一下,我初恋,宁兟。”

覃舟猛地咳嗽起来,陈墨西好心给他递水。

“我们要结婚了。”

覃舟被水呛住,又咳起来。

宁兟一直盯着岑雁峤看。

“谢谢。”岑雁峤从阿姨手中接过花茶,慢悠悠抿一口,掀起眼皮看宁兟,“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岑雁峤,是你未婚夫的朋友。”

岑雁峤,没错,宁兟看过照片,就是这人,佟辛他大舅子!

覃舟一杯水下去,勉强缓过来,他看向邹景恒:“老邹你这也……太突然了吧。”

“不突然,在一起九年,也是时候定下来了。”邹景恒又将宁兟揽过来,“是不是?”

可不就是九年吗,要连追邹景恒的那一年也算上,那就是十年了。竟然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宁兟恍惚着,忘了接台词,直到邹景恒捏他耳垂,他才回过神来,红着脸点头:“是的。”

九年?九年???这他妈比陈墨西和倪卿那对还多出来三年!

覃舟倒回沙发里,这双眼睛不要也罢,瞎死算了。

这一个个的,都把他当猴耍,他有新男朋友哪次不是先带来给他们看。以后没有朋友了,都他妈绝交!

省份子钱!

覃舟生气了,起身说头疼,要回家睡觉,这时倪卿从厨房出来,朝客厅方向喊:“覃舟快来,你最爱的大闸蟹。”

覃舟拔腿往餐厅跑,再生气也不能跟胃过不去,吃完再绝交!

陈墨西和岑雁峤紧随其后,宁兟跟在邹景恒身边慢慢走,望着他们几个远去的背影,说:“你们几个关系很好吧?”

“嗯,从小一起长大。”邹景恒突然想起来什么,侧头看宁兟,“记住,以后别说你和我一样大。”

“为什么?我们本来就一样大。”

“你再说一遍,一样大吗?”

“是一……”宁兟对上邹景恒戏谑的眼神,领略过来话中含义,耳根连着脖子那片皮肤刷一下红了,“你不要脸!”

邹景恒语中含笑:“收一收,等下人家还以为我怎么你了呢。”

宁兟双手捂脸,揉两下,想起刚才在厨房门口,又恼:“家里有客人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我都不知道,刚才还说那种话……人家会怎么看我!”

“有什么关系,反正只是演戏。”

是这样没错,但,但也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啊。演戏就要演全套,效果才会好!

“你那什么表情,我说得不对?”

“豪门规矩,不能顶嘴,您说得对。”宁兟趁邹景恒不注意踢他一脚,跑前面去,“你没说不能踢你。”

邹景恒停下脚步,眯起眼看着宁兟的背影消失在餐厅门外,这小骗子,入戏太深了吧,怕不是忘了自己真正的身份。

.

用餐中途,宁兟的电话响了,他拿出手机看一眼,脸色微变。邹景恒坐他边上,一眼扫过去,看见来显,江纯。

宁兟站起身:“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你们慢用。”

宁兟一走,覃舟终于有机会说话,他指着邹景恒手上的戒指:“老邹,你来真的啊?”

“嗯。”邹景恒放下筷子,拿支烟咬嘴里。

覃舟丢下螃蟹壳,拿热毛巾擦手,刚放下,边上阿姨给他换了张新的,覃舟随口说声谢谢,又问邹景恒:“真喜欢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邹景恒咬着烟,漫不经心的模样:“挺喜欢的。”

“不喜欢结婚干什么,还有人能逼他不成。”倪卿往覃舟碗里丢个大蟹腿,“吃你的。”

肯定有别的原因,不然不会这么突然,在邹景恒的车被踹之前,他们压根不知道有宁兟这么个人。藏得那么深,突然冒出来,突然要结婚,明显有问题。更有问题的是,邹景恒竟然同意,甚至连戒指都买了。

这个宁兟,不简单。

覃舟拿过烟盒,刚抽出一支来,就听邹景恒说:“不许抽烟。”

覃舟抬眼看过去:“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规矩了?”

邹景恒拿下咬在嘴里一直没点的香烟,丢桌上:“从现在开始。”

宁兟走到客厅,这房子太大了,让人很没有安全感,他捏着手机往楼上去,进入卧室,关上门,深深吸一口气,接起江纯再次打来的电话。

“姐。”

“你退租了?”

“是。”宁兟拿过遥控器合上窗帘,他走过去,面朝落地窗坐在床边,“姐,我搬到邹景恒这里了。”

“你说什么?”

宁兟盯着窗帘底布上华丽的金线刺绣,对江纯说:“我要和他结婚。”

电话那头静了一会,江纯问:“宁兟,是他逼你吗?”

“不是,是我自愿的。”

“宁兟,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宁兟揪住床单:“我知道。”

“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

听出江纯话里浓浓的失望,宁兟红了眼眶,但他已经无路可退。

三十岁前,就让他任性这最后一次。

“我当初就不该带你去俱乐部,更不该帮你追他。”江纯最后说,“是我的错。”

“姐!”宁兟冲过斑马线,跑到江纯身边,“我作业忘带了又回学校拿,这才晚了。”

“别找借口,你就是腿短走路慢。”

“我腿不短!”宁兟背着书包蹦两下,“我还会长高!”

江纯拿出一张纸条,上头写着一串号码,宁兟眼睛发亮,急着要抢,江纯将手一收:“短不短?”

“短短短,我是小短腿。”拿人手短,腿也短,宁兟挽住江纯手臂,讨好地叫,“姐,肤白貌美大长腿的纯姐姐,我求你啦~”

江纯笑着捏捏他脸,这才把纸条给他,宁兟把号码存手机里,然后将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小心折好放进口袋,满心雀跃对着江纯:“谢谢姐。”

“别高兴太早,人家还不知道是直是弯呢。”

宁兟再次挽住江纯:“不管他,追了再说。”

“追不上可别哭鼻子啊。”

“才不会呢,我是男孩子,不哭。”

说完不哭,才过三天,宁兟就跑来找江纯,小脸儿委屈,眼眶红红:“姐,他不理我。”

江纯见他那样儿,乐得笑出声来:“你怎么做的?说来我听听。”

“我加他微信,他没通过,我就在校门口等他,我说‘你好,我叫宁兟,我们在拳击俱乐部见过’,他看我一眼,一句话没说,走了。第二天我又等他,问他为什么不通过我的好友申请,他还是没理我。第三天我改变策略,来硬的,威胁他说再不理我就把他号码发校内论坛上。”宁兟垂下脑袋,“还是没用,前两天还会看我一眼,昨天连看都没看。”

江纯听完直摇头:“不理你那都是客气的,人家没揍你就不错了。”

宁兟情绪低落:“姐,我感觉他应该是直的。”

“我也觉得是直的。”江纯故意说,“要不,算了吧。”

“不要!这才三天呢,我再试试!”见江纯笑着望过来,宁兟红了脸,低下头去,摸摸耳朵,“要是能和他一个班就好了,近水楼台,说话的机会比较多。”

“帮你打听了,他应该会选理科,好好学习吧,争取高二和他分到一个班。”江纯将运动背包往肩上一甩,搭住宁兟的肩,“走,买菜去,咱爸说今晚给我们露一手。”

宁兟皱了皱鼻子,小声说:“可是他做的菜一点味道都没有。”

“谁说没味道,我觉得好吃极了,是你口味重,得改。”

“好吧。”

“姐,你说我要不要换身衣服啊?每次见他都穿校服,他会不会是因为我太丑了才懒得理我。”

“哪里丑了,我们先先最好看。”

“那他为什么不看我?”

“一般长得像他那样的眼神都不太好,你给人点时间。”

“也是哦,姐,他真的好帅好酷啊,我一定要追到他。”

“小小年纪这么花痴,以后可怎么办,酷吗?哭鼻子的时候怎么不说人家酷,光说人家不理你。”

“我没哭,我那是眼睛进沙子了。姐,你可千万帮我保密啊,咱爸不让早恋,这事要让他知道了,他保准打断我腿!”

“行了你,瞎操什么心,还远着呢,你先恋上再说。万一哪天真被发现了,有我在呢,我勉强能扛几分钟,够你跑的了。”

“姐你对我真好。”

“那明天陪我晨跑吧。”

“不要。”

姐弟俩并肩往菜市场方向去,夕阳余晖温柔笼罩着少年人青葱鲜嫩的背影和酸甜微苦的小心事。

.

高一上学期,宁兟只干两件事,学习,追邹景恒。到下学期,多了一件,晨跑。

宁兟打小身体不好,又有遗传哮喘,小时候被他爸硬逼着锻炼,边哭边跑,发病好几回,有一回半路把药弄丢,差点出大事,那时他妈妈还在,听到消息后当场就晕了,母子俩一同住院。他爸非常自责,从那以后再没逼过宁兟,倒是江纯主动站出来,说她想学拳击,长大后可以保护妈妈和弟弟。

因为从小缺乏锻炼,宁兟八百米要花六分钟——这也是她想方设法要让宁兟爱上运动的原因。医生明确讲过,运动能增强体质,提高肺活量改善肺内血液循环,有利于提高肺部对哮喘的耐受能力,锻炼对哮喘患者非常重要,应长期坚持。

虽然是江纯建议以这种方式接近邹景恒,但她起初并没抱太多希望。在江纯印象里,她这个弟弟不仅爱哭,还娇气,吃不了苦,原以为最多也就两三天,哪里想到宁兟竟咬牙坚持了一整个学期,连下雪天都能早早从温暖的被窝里钻出来。江纯听见动静,跟着起床,穿着珊瑚绒睡衣倚在洗手间门边:“外面下雪,地滑,今天别跑了。”

“我要跑。”宁兟嘴里含着牙膏沫,从镜子里看江纯,笑眼弯弯,“万一今天他也来,我没去多可惜,这可是今年的初雪,多浪漫。”

浪漫个头,人家理过你吗。江纯皱眉,替宁兟感到不值,正要开口劝他放弃,宁兟却在这时候对她说:“姐,告诉你个秘密,我和邹景恒的关系终于往前迈了一步。”

江纯有些意外:“他和你说话了?”

“说是没说,但我昨天摔倒,他停下来等我了。”

“你确定他是停下来等你,不是有别的什么事?”

“确定,他还回头看我了!”大冬天的,宁兟捧冷水洗脸,笑得很开心,“姐,你这一招真管用,果然只有做他喜欢的事才能吸引一些注意力,我会坚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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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夏天跑到冬天,再到夏天,高二上学期,宁兟终于如愿和邹景恒说上话。

那天,放学回家的路上,他鼓起勇气,在分岔路口叫住邹景恒,问他:“我这么喜欢你,你能不能也试着喜欢一下我?”

邹景恒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宁兟一会,说:“不能。”

“为什么?”

“我喜欢女的。”

“什么?”宁兟想过这个可能,他自然不会说出江纯,随便找个人背锅,“那个谁他他、他骗我!他说你喜欢男的,所以我……”

“那你现在知道了。”

“是,我知道了,那,那我……”

“你什么?”

“那我就是女的!你等着!”宁兟咬牙一跺脚,转身跑了。

第二天周六,宁兟比往常起得更早,洗漱后换上江纯帮他借来的女校制服,跑去敲江纯房间的门。江纯昨天刚打完一场比赛,今天难得休息,被宁兟吵醒,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来开门。

“怎么样?”宁兟红着脸问江纯,“会不会很奇怪?”

“不会。”江纯又将宁兟从上到下打量一遍,点头,“很适合你,不戴假发也行。”

“戴上吧。”宁兟捂住脸,“我怕被人认出来。”

“你长高了吧,腿长了不少。”江纯往他腿上瞄一眼,转身进屋。

“跑步真的有用?”宁兟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腿,跟着进去,“等下给我量一下.身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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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装完毕,宁兟出门,到邹景恒每天晨跑必经的路口等他。邹景恒比往常晚到了四十分钟,还好是来了。

宁兟迎上去叫他。

邹景恒停下脚步,轻喘着气,上下看他,这回眼神倒是挺好,认出宁兟了。他挑了下眉。

宁兟低头捏着百褶裙摆:“这样可以吗?”

邹景恒没出声。

有路人经过,往两人这边看。

宁兟埋着脑袋,缩着肩膀,能明显感觉到他的不自在,邹景恒看够了,终于开口:“不可以,你太矮了。”

出门前量过,宁兟长高了两公分,和邹景恒比起来还是矮了太多,但他坚信自己还会长高。宁兟说:“我可以穿高跟鞋。”

“你穿什么我都不喜欢你。”

宁兟有点想哭,强忍住了:“那……做朋友总可以吧?”

“不可以。”

宁兟哭了。

他觉得丢人,转身要跑,却被邹景恒拉住手。

“老见你哭,你就这么爱哭吗?”邹景恒往他手里塞了张手帕,“擦擦。”

自他开始“跟踪”邹景恒后,宁兟在学校常被使绊子,他受欺负,难过委屈,会哭,但一般都躲在无人处,只有被高年级学长辱骂的时候没忍住在众人面前哭了,就那一次而已,怎么在邹景恒那里就成了“老见你哭”?

宁兟拿帕子擦眼泪,小声为自己辩白:“我没有。”

“看在你牺牲这么多的份上,我答应你了,做朋友。”

又进一步,这些日子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

宁兟又要哭。

“再哭收回刚才的话。”

卧室的门不知何时打开了一条缝,屋里的人哭得稀里哗啦,浑然不觉。

邹景恒没有将门打开,他站在门外,安静听着。时间悄悄溜走,动静比宁兟的哭声小得多。

宁兟不知疲倦地哭,也不知哪来那么多眼泪。这人可能是水做的。

邹景恒听不下去,他用力推开门。

宁兟猛一下从床上跳起,转身瞪他,含泪控诉:“你又不敲门!”

“敲了,你没听见。”邹景恒走到宁兟跟前,递了张帕子给他,“擦擦。”

宁兟盯着那张帕子,整个人愣愣的。

“别哭了。”邹景恒不想再听宁兟哭,心烦,于是哄他,“给你买钻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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