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君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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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梁景澜听得周围轰乱声一片,有人高声呐喊着暴君终于命绝云云;有人应是冲在前头的铁骑,摔了手中沉重的兵器,发出“哐当”的沉闷响声;有人低声攀谈着,大致也不离他的一剑穿喉。

原书是本海棠文学,主角受是一位绝色美人,几个男配终其一生围着主角受转。不巧,他也是其中之一。他把美人纳进后宫,花尽心思只求春宵一刻,但美人最恨以色侍人,始终不待见他。其他男配见主角受恹恹不乐,合谋救出主角受,覆灭他的大梁王朝。

可以说,无人不爱主角受。

想到此处,他不由轻声嗤笑,他这半生只占十分之一不到的笔墨,正因什么事都要去争上一争,落了圈套,被亲信之人背叛,最后五马分尸,死相凄惨。

梁景澜恢复意识时,眼前的景象焕然一新,目光凝聚在横梁上一点,熟悉的雕纹,上好的蜀锦绸缎,他的确重生了。

重生到他登临帝位的第一年,好像一切来得及,重活一世,以前未能看开的人与物,如今在他眼里,都不甚重要。若他有罪,他已还清。至于记忆回溯中的那些人,爱怎么闹就怎么闹,只要不倾覆他的王朝,不叫他再受一剑穿喉的痛楚便好。

龙涎香一缕缕攀上房梁,绕着圈从窗棂探出,正对那扇窗户的门敞开,人未至声先到。

“陛下,您不能死啊!呜呜呜!您死了,奴才到了阴曹地府可怎么跟太后娘娘交差啊!陛下!”

嗓音清脆,腿还没迈进寝殿,泪水像要淹没这偌大的皇宫似的,“咚”一声,皮肉磕碰到坚硬的门槛,来人拖着长长的尾音戛然而止,复响彻在更大的哭声中。

“陛下!奴才遭报应了,没有看顾好您,就一盏茶的功夫,竟生出变故。您死了,奴才怎么活啊,太后娘娘一定骂死奴才了!!哇——”

梁景澜索性坐起身,双手撑在床畔堪堪有余力抬起眼皮,他扫了一眼察看自己的伤势。

今日秋猎,他本没有别的心思,谁料摄政王轻飘飘一句“帝王逐鹿,天下富庶”,他久不动弹的身子强拉弓弦,牵动了内里隐疾。

一箭破空而出,压着空气里的尾音,直指林间疾走的麋鹿。麋鹿应声而倒,死前悲鸣惊动他身下的汗血宝马,宝马受惊之后,他凭借本能翻滚,保住一命。

十几名宫女来回更换热水,一盆一盆的血水令他皱起眉头。他神色忽变,所有人皆惊惧不已,一名宫女失手打翻了盆子,立马跪在地上,颤抖着瘦弱的身子小声哭泣,等候发落。

连哭泣都微不可闻,他究竟是地府里什么样的凶神恶煞?

“陛下——您醒了!太好了!太医马上就到!”王公公喜极而泣,一甩衣袖就叫人把那名犯事的宫女拖下去,生怕污了圣上的眼。

“慢着。”梁景澜声音嘶哑,半截身子无骨似的倚靠在床头,稍微缓了语气,说道:“宫中刑罚甚严,那是平定叛乱时定下的规矩,如今太平盛世,用不上。”

王公公还想说什么,无意间对上梁景澜的双眸,陷入长久的怔愣。这双眼睛的主人半刻钟前头疼欲裂,大发火气摔了一地珍贵的瓷器玉石,他踩着碎片才在殿前失仪。醒来后,陛下不嚷嚷着要杀摄政王,反而饶了宫女的命。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陛下找了什么新奇玩法?

梁景澜轻咳几声,几下咳出血来,苍白的唇染上血色。王公公瞪圆了眼,尖着嗓子催促快传太医。一时之间,众人手忙脚乱,龙榻上那人好整以暇的瞧着,忍不住笑出了声。

活着真好,能再见到吵吵嚷嚷的王公公真好。

跪在地上的宫女颤颤巍巍的瞄了眼龙榻上的年轻帝王,或许天下人都蒙在鼓里,暴君有长得如此好看的人么?

梁景澜一手支着头,被刚才弓着脊背咳嗽的几声逼出一点绯色,恰到好处的停滞在略显苍白的面容上,一双桃花眼潋滟非常,眼中起了水雾,叫人看不真切,泛着细碎光亮的笑意,透过层层薄纱床帐直直与人对望。

看得人脸红心跳,她恍然发觉,陛下的美丝毫不逊容颜冠绝天下的贵妃,可能更胜一筹。

太医诊治后,说了病根,开了几服药,又被匆匆绑上马送出皇宫。

梁景澜深知,他的旧伤非是几日可以治好的,需慢慢调养,猎场上受的伤没什么大碍,除开洗浴时麻烦了点,其他的依旧麻利,愈发不像受了重伤从马背上掉下来的模样。

过两天,便是各个附属国朝拜的日子,上一世,他深陷情爱里,对那名苗疆美人爱而不得,大梁王朝因他一意孤行而覆灭,淹没在时间长河中,后来的青史也未曾留名。究其原因,八成在己,两成在那美人身上。

即便将死之时,他也不愿怀疑是他伙同他人,置他死地。

生死之间挣扎一辈子就已经足够了,何苦搭上这一辈子。往日种种,随风而散,天高地阔,何处去不得?

梁景澜只觉身心从未这般舒坦过,他半阖着眼,趴在榻上。清风擦过衣袂,室内的熏香淡了少许,视线昏蒙之际,听见不远处愈来愈近的脚步声。

先前出了一身热汗,王公公给他换过药,夜很深了,他轻声道:“王旭冬,刚换过药了,若没什么事别来打扰朕……”

“本王可不是王旭冬。”

来人脚步声比王公公轻,想是不愿让人瞧见他夜半溜进帝王的寝宫,嗓音冷厉,混杂浓茶深沉的意味,声音很熟悉,又带着悠扬绵长的回忆翻涌而至。

自称本王,又敢对他行大逆不道之事的人,全天下没有第二人有这般的胆子,换作别的人,他早就诛人九族了。

很可惜,来人九族里有他的名字,暂时还动不了他。

梁景澜眼也不抬,自顾自调整舒适的姿势,长期维持趴着的动作,他的腰有些酸了。

“摄政王,深夜来朕寝殿,有何事?”梁景澜睁眼对上那双翡色与蓝色的异瞳。

世间异瞳者无不是一方能者,由于异瞳者少之又少,仅在古书中有记载,长此以往,被人误解成灾祸煞星的存在。

摄政王古井无波的面孔难得露出笑,带着侵略性的眼神描摹梁景澜的眉眼、鼻梁、薄唇,蜿蜒至塌下的腰身,以及床褥未遮盖住的一双粉嫩玉足,他笑道:

“小十,叫我一声皇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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