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色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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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慈宁宫灯火通明。

宫女们噤若寒蝉。

梅花纹琉璃香炉燃着清淡的熏香,燕太后斜倚在软榻上,贴身女官沐雪正轻手轻脚的揉着女人的太阳穴。

燕暮羽缓步上前,从容跪下:“姑母,珩之有负所托。”

虽然表面说着请罪的话,但是心里却无比轻松。

这回,再也不会形容狼狈的逃离皇宫,再也不会被迫困居一个不爱自己的人的后宫,度日如年。

只需熬过这一晚,便可以回家了。

燕太后睁开眼,坐直身子,示意沐雪:“还不快扶世子起来。”

燕暮羽摆摆手,拒绝了沐雪的搀扶,利落的站起身,顺着燕太后的意思,坐到软榻上。

“好孩子。”燕太后看着稚气未脱的脸上惶惶不安的神色,便握住了燕暮羽的手安抚着,“这不是你的错,姑母不怪你。”

只是隐忍着怒气,“谢容卉那个女人,向来喜欢和哀家作对,仗着对陛下的那点子恩情,便想凌驾哀家之上,简直是痴心妄想……”

“姑母息怒。”

燕暮羽轻轻拍着太后的后背。

姑母的身体不太好,一旦动怒容易引发旧疾。

燕太后咳嗽几声,平稳气息后,轻轻开口:“幸得你行事机敏,未被谢容卉撞破,只是,可惜了这次绝佳机会。”

燕暮羽垂眸,欲语还休。

燕太后看着自家侄子一脸苍白,也不过多追问霜儿为何没来送汤,便放人离开了:“你先回去歇着罢。”

这时,桂嬷嬷走了进来,一脸怆然。

“主子,憩云阁传来消息,侍候的宫女都被锦衣卫带走投入慎刑司,安达禄公公被罚了三十大板,太医院院正及一众太医各有处罚……主子,咱们的暗线都被拔出来了……”

燕太后身子一晃,直挺挺倒了下去。

这下把这个大殿的人都吓坏了,赶紧去请太医。

等到燕太后睡下后,已经过了子时。

燕暮羽回到暖阁,一身疲惫。

燕楚早就备好了热水准备侍候。

燕暮羽屏退了一切侍奉,坐在浴桶里看着自己纤瘦如竹的身材,不由得悲从中来。

众人皆知,新帝喜爱的是神似女子的柔美男子,于是,有很多家世不显的男子纷纷投其所好,还在举止、衣着上约束自己。

至于自己……

出身军功世家,一品燕王府,靠军功获封世子,何来神似女子?何来柔美的相貌?

现在,再不用管那个人喜欢什么了。

……

水雾氤氲,或浅或深的红蕊花瓣落在雪肌上,衬得沾着水珠的清隽容貌愈发妖魅。

茫茫雾气之中,依稀有铃铛声响起。

忽而缓而绵长,忽而悠而婉转,忽而快而紧致……

燕暮羽猛然睁开眼睛,双眉紧蹙。

怎么又梦到了前世?

露出水面的脚踝上空无一物。

还好,还好。

还没有被萧若翎掌控在掌心,印上红色指印,戴上惩戒的银铃铛和银锁链。

燕暮羽紧紧抱住自己。

不想再被那样对待了呜呜呜。

……

旭日初升,燕暮羽便起身收拾准备入宫了。

这回,穿的是玄紫鎏金五蟒锦袍。

什么柔美,都见鬼去吧。

大殿门口无人阻拦。

守在寝殿门口的沐雪倒是拦了拦:“太后娘娘还没醒,世子怎么来的这么早?”

“无妨,我去看看姑母。”燕暮羽把手中的燕窝粥递给沐雪,“粥点都先温和着。”

沐雪表示明白。

燕暮羽走进寝殿,药味非常浓郁,闻着就觉得舌尖泛苦。

看着姑母的病容,燕暮羽只觉得心酸。

本来,姑母不应该是皇后的。

只因有了一个天生凤命的命格,便硬生生的被先祖赐给先帝做正妃。

那时候,燕王府只是一个王府,在开国几大王府里面并不出色,而先帝,也有了心心相印的女子。

先祖一道旨意,毁了先帝全部希望。

先帝恨,为什么要强塞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进太子府,还是太子妃的尊位。

表面上还是相敬如宾。

这个恨意,持续到先祖驾崩,先帝登基。

先帝遵照遗诏,册封燕氏为皇后,紧接着,便不顾一切的册封心上人做宸妃,又加了贵妃尊号。

自此以后,宸贵妃专宠,中宫常年冷遇。

燕太后熬了这么多年,怎么会不知道,帝王眷顾,如飞花流水,朝不保夕。

奈何身体不好,已经保不了燕氏一族太长时间了,只能送一个家族之女进宫,继续这份事业。

故而才会昏招频出。

最后,不但未能如愿以偿,而且还惹得新帝不满。

就算把自己这个没出息的侄子塞进新帝后宫又怎样,燕氏还不是一样覆灭了?

姑母,咱们不强求不该有的,换个法子好不好?

……

慈宁宫陆续来了几位听闻太后病笃的太妃,都是曾经替先帝孕育过子嗣的有头有脸的妃嫔。

故而,不得不开门待客。

娴太妃领着安康公主和谢晴珊也过来了。

早些到的太妃,纷纷起身见礼。

娴太妃只高傲的抬了抬手,便由身边服侍的嬷嬷伺候着就座。

燕暮羽带着桂嬷嬷来到大殿的时候,伺候的宫女刚给各位太妃上好茶水。

“各位太妃娘娘、公主殿下安。”燕暮羽不卑不亢开口,“太后娘娘需要静养,各位娘娘和公主稍坐一会便可以回去了。”

“怎么?”娴太妃伸手拨了拨茶盖,笑意浅浅,“太后娘娘不能出来见客,我们讨杯茶水也要被嫌弃?”

桂嬷嬷立马皱了皱眉。

这话来者不善。

燕暮羽:“不敢。”

娴太妃抬了抬眼,似笑非笑:“哀家看燕世子的胆子着实不小呢。”

“娘娘说笑了。”

几番机锋推诿扯皮下来,娴太妃也累了,眼瞅着陛下没有来探病的打算,便匆匆告辞了。

哪里是真心去探病的?

燕翩翩这个女人,早死早超生。

不过是想替珊儿创造一点和陛下偶遇的机会,反倒是叫燕暮羽那个家伙给好生羞辱了一番。

可气!可恨!

娴太妃只得安慰谢晴珊:“珊儿,你只管安心。”

谢晴珊欲言又止:“燕世子有封号……”

“燕暮羽拿什么跟你争皇后之位?”娴太妃打断谢晴珊,“你出身谢国公府,父亲叔伯都是要职,岂是燕王府比得上的?燕王府根基在军队中,君主本来就忌讳军权过盛,又岂会娶燕王府的子女?更何况,虽然本朝并不忌讳男妻,但是男后毕竟少有,陛下岂会顶着巨大压力册立燕世子为后?”

谢晴珊嗫嚅:“燕世子还有一个嫡出妹妹……”

“燕晨霜更加不足为惧!”娴太妃微微一笑,“朝露郡主太年幼,不在选妃行列。”

“对了,万寿节时间不多了,好好准备。”

“是,请姑母放心。”

娴太妃遥望着慈宁宫的方向,压下心中的不甘。

当年大选,明明是谢氏女最有可能做皇后!

偏巧太皇太后信了大师批言,硬要燕氏女做皇后,让好好的公府千金屈居伯府女之下。

幸得燕氏做了皇后,却一直无宠无嗣,还一直病殃殃的……

就算顺利做了太后又怎样,新帝终究不是燕氏亲生的。

不比自己,自己好歹靠着谢氏还照顾了新帝生母一段时间。

这后福,合该由谢氏来享。

“哀家替皇帝选了好些贵戚府中适龄的嫡子和嫡女,都被拒绝了,哀家想着可能皇帝自己心里有主意,便作罢了。”

用过午膳后,燕太后的精神好多了,便靠在软枕上,跟燕暮羽絮叨着新帝的事。

“先帝在若翎十六岁时,定下一门亲事,只是那家的姑娘福薄,还未彻底定下名分便去了……后来,若翎去云州待了几年,偶尔被召回来几次,哀家和若翎都没说过什么话。”

“现在,若翎登上大位,朝中世家们都心里没底,毕竟都没能想到,最后会是一个远在边关的皇子继承大统……京城中多传若翎在边关跟外族人打仗,斩杀了敌军两万余人,还带兵平定了七王之乱,朝中大臣自然会担心新君性子是否残暴,是否容人,心思不安定,立场自然会摇摆。”

“不过,若翎倒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燕太后歇了一会,“不但性子温润儒雅,宽和对待这些老臣,处事也是难得的公正严明,不因皇室宗亲而徇私……这样对大梁是好事。”

燕暮羽适时给太后喂了些水,静静倾听。

姑母口中的新帝事迹,前世自己就已经耳熟能详了。

幼时的自己被还是三皇子的新帝解围过,就一直记在心里,任由小树苗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

可是,入宫后三年……

所认识的新帝,所经历的……跟姑母口中那个宽和温润的君王,简直是判若两人。

燕太后见燕暮羽有点失神,便握住自家侄子的手:“若翎的皇后这个位子,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我们燕王府在那些皇亲贵胄眼中完全不够看,也就哀家撑在这里才能有几分胜算。”

“若是昨日抓住那个机会成了事,便能说陛下酒后失德动了你,依着若翎的性子会对你有几分愧疚,哀家再劝说一二,皇后的位子就稳了……可惜……可惜……咳咳咳……”

燕暮羽连忙把玉碗又递了过去。

心下有点苦涩。

就算成了事,萧若翎也不会有愧疚的。

燕王府的子女,从未在萧若翎的皇后大选名单上。

姑母的心思是白费了。

当下,燕暮羽只能劝慰:“姑母,仔细身子。”

燕太后顺了会气:“过些天就是万寿节,你的礼都备好了?”

燕暮羽一怔,差点把这个事给忘了。

太后疑惑:“暮羽?”

燕暮羽回过神,略微有点踟蹰:“只是……只是不知道陛下是否喜欢。”

“别担心,心意到了便好。”燕太后思忖,“哀家估摸着,万寿节后朝臣会再上奏折让陛下充裕后宫,若是能在万寿节上大放异彩,一个妃位是肯定稳妥的。”

燕暮羽意外。

姑母不是一心想要燕氏女做皇后吗?

“做皇后自然是最好的,奈何实在猜不透陛下所思所想……憩云阁之事已是冒险,不可再行第二次,只能想法子徐徐图之。”

听这个意思,燕氏女总归都是要入宫的。

姑母还病着,不好在这个时候告诉姑母不想进宫的事情,怕是会刺激病情。

等姑母的病好了,再找个机会禀明罢。

……

燕太后喝完药后,燕暮羽便一直守在床边。

待燕太后睡着,才从寝殿出来,又闻到了微风中飘来的桂花香。

燕暮羽问清了桂花树的所在。

沐雪劝谏:“世子,不若让下边人摘点回来?”

“无妨,本世子想去看看。”

沐雪只好指着一个宫女带燕暮羽过去。

那一处的草地上掉落了不少被风吹落的桂花,满地金黄。

燕暮羽轻轻一跃,去攀折高处更新鲜的花枝。

秋风随意轻轻一扬,衣摆似蝴蝶般飞舞。

风吹得桂花簌簌下落,树上人仿若月宫仙子,翩若惊鸿。

不远处的小路上,有一行人匆匆走了过来。

前头的男人停下脚步,朝小坡上看了一眼。

后头的内侍纷纷止步。

安达禄公公的干儿子成喜瞧了一眼,便垂下眼:这个心思真妙!莫不是早早就等在这里了!

可是……

既然等在这里了,就转过身来呗?

干爹刚挨了三十大板起不来,自己第一次紧随龙驾,不得不小心翼翼跟在主子身边,揣测主子的心思。

正犹豫要不要喊那个人过来请安。

只见主子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去。

……

燕暮羽把折下来的花枝放入篮中,瞧着差不多够了,便准备回去。

这时,沐雪气喘吁吁跑过来:“世子,您快些回去,陛下来了。”

燕暮羽脸上的笑意尽褪,下意识往后挪了一步。

沐雪急不可耐接过了燕暮羽手中的花篮:“太后娘娘让世子赶快去上茶。”

去寝殿的路漫长又短暂。

燕暮羽一路挣扎,也知道逃不过要与陛下相见,只能无奈迈步,进了寝殿。

隔着屏风隐约看着床边坐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南边来了急报,突降大雨下了三天三夜,决堤了……朕与内阁、工部、户部大臣商议了派遣人选、拨款赈灾,耽搁了些时辰,才能过来探望母后……”

声音清越,似玉石之声;语调温和,似细细暖风。

“不打紧不打紧,哀家这是老毛病了。”太后的语气明显精神了很多,“陛下爱民如子,是社稷之福。”

燕暮羽端着茶盏绕过屏风,低下头行礼:“陛下万福金安。”

“不必多礼。”

本来春风沐雨般的声音,竟然让燕暮羽后背泛起了层层冷汗。

曾几何时,这个声音用冷漠语调命令:“全部脱了。”

任是怎么哭求,想要一份体面,那个人却无动于衷。

那一个个难捱的深夜……

“暮羽,发什么呆,还不把茶呈给陛下。”

燕暮羽瞬间回过神来,上前一步,把茶盏递过去:“陛下……请用茶。”

近身的一刹那,仿佛拂过淡淡的桂花香。

萧若翎的身子微微前倾,抬手接过茶杯。

触及纤细指尖的一刹那,就能感觉到对方猛地一缩。

若非已经接住了茶盏,定然会摔碎在地上。

萧若翎薄唇边噙着笑意,拨了拨碗盖,慢慢喝了一口:“好茶。”

“陛下喜欢就好。”太后顿时欣喜万分,觉得这是陛下给自己的脸面,“这是江南去岁上贡的碧螺春,哀家这边还剩余了一点,便让暮羽找出来给陛下带回去。”

难得的,萧若翎并未推辞:“多谢母后。”

太后见陛下肯收下,心中很是快慰。

燕暮羽得了太后的吩咐,恨不得马上退下去找茶叶。

不想,刚刚移动脚步,便听到男人开口:“珩之留步。”

“陛下有何吩咐?”

萧若翎慢腾腾开口:“珩之,你这是着急去哪儿?”

燕暮羽深吸一口气,转身禀告:“回陛下,臣替陛下去取茶叶。”

“慈宁宫的宫女这么多,哪里需要你去取?”萧若翎黑中带紫的眼睛仿佛含着重重冰霜,再无前世往日的一丝丝暖意,仿佛宫殿外面漫山遍野的冰寒之气全部凝于那双极其妖异妩媚的凤眼之中,“珩之,坐到朕身边来,不要让朕说第二遍。”

这时,太后也察觉到了一丝端倪,出言打圆场:“沐雪,你替世子去取茶叶,让世子陪陛下坐一会。”

沐雪领命而去。

太后看着身边两个年轻人,不由得揉了揉眉头,借口身体不舒坦躲去了内殿。

陛下对暮羽,好像有点不一样……

留在慈宁宫正殿的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没有一点想要妥协的意思。

最后还是萧若翎打破了沉默。

只见男人起身,玄黑绣金腾龙锦袍微动,转眼之间,已经到了燕暮羽身边。

骨节分明的大手握住了燕暮羽的手腕,不容拒绝的带着人走向座位,而后,把人按坐在座位上。

妖异绝美的脸庞微垂,气息吞吐在燕暮羽脸上:“为什么要躲着朕?”

“没……没有啊。”燕暮羽脸色有点慌张,“臣怎么会躲着陛下……”

“啧。”萧若翎一手握住燕暮羽的下巴微微抬起,语气戏谑,“珩之的嘴,怎么就这么硬呢……”

燕暮羽挥手想要打掉自己下巴上的大手,不想,却反被制住了,整个人缩在蒲团上,而萧若翎,整个人居高临下笼罩在燕暮羽头顶上,压迫感十足。

“珩之,别反抗。”萧若翎的声音带着意味不明的味道,“你反抗不过朕。”

朕的武功比你好。

这句话不消出口,二人都心知肚明。

这回,燕暮羽的眼眶红了:“陛下为什么要这般羞辱臣?”

“朕待你如珠如宝,怎么会羞辱你呢?”萧若翎终于慌了,“珩之,朕只是……”

不知该拿你如何是好了……

“如珠如宝?!”

燕暮羽的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却迟迟不肯落下来,红着眼睛质问,“你所谓的如珠如宝,就是把我强留在慈宁宫,锁在你怀里,囚在你的领地里吗?!”

“朕没有……”萧若翎慌忙解释,“朕只是想和你……”

好好谈谈……

话未说完,一巴掌拍上了萧若翎的脸庞。

萧若翎妖异的凤眼里映出了燕暮羽恨绝的双眼,仿佛一瞬间和什么重合了。

燕暮羽看了看燕太后硬塞过来的箱笼,踟蹰了片刻,揉了揉眉心,才走到养心殿门口。

守门的安达禄公公赶紧小跑过来迎接:“燕世子?”

“这是太后命本世子送给陛下的藕粉桂花糖糕,麻烦公公替本世子送进去。”

说着,燕暮羽递过去一小袋银锞子,“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安达禄怎么敢要燕世子的银锞子,急忙推脱:“杂家替世子做事乃是本分,不敢索要报酬。”

说罢,便目送燕暮羽离开,而后才把箱笼拿进去。

萧若翎眼尖,瞧见了箱笼便询问:“这是谁送来的东西?”

“回陛下,是燕世子送来的藕粉桂花糖糕。”

“藕粉桂花糖糕?”萧若翎挑挑眉,明显有了一点兴趣,“拿到朕的桌案上来。”

安达禄应了一声,便小心翼翼把托盘拿了出来。

萧若翎拈起一块糕点放入口中,细细品尝,一股藕粉的清凉和桂花的甜蜜,瞬间捕获了全部心神。

“味道不错。”萧若翎点点头,漫不经心吩咐,“安达禄,去把去岁南蛮送过来进贡的莲瓣荷鼎送去慈宁宫,就说是赠予燕世子的回礼。”

安达禄应了一声,赶紧去办。

萧若翎坐在养心殿偷偷拈起剩下的糕点,吃的不亦乐乎。

*

永和宫偏殿传来袅袅琴声,却带着一丝丝躁意。

终于,琴弦承受不住主人的心思,崩裂开来,发出刺耳的声音。

上首的女人端起茶盏悠悠抿了一口,示意旁边的侍女:“青黛,去给小姐看茶。”

侍女端着茶壶走近,却被女孩一把挥退,只能恭恭敬敬侍立在一旁等候吩咐。

上首女人看着女孩还想起手继续弹奏,便出言阻止:“珊儿,你的心不静,再怎么弹奏也达不到想要的水准。”

正是娴太妃谢氏。

谢晴珊顿时下手不知轻重,又拨断了一根琴弦。

这回子倒也不急着练习了,只是非常颓废的开口:“姑母,陛下都命令最信任的安达禄公公去慈宁宫给燕世子送莲瓣荷鼎了,您怎么还这般不紧不慢的?”

“非是哀家不紧不慢,”娴太妃轻笑,“实在是没什么好急的。”

谢晴珊顿时一头雾水、不知所云。

娴太妃慢悠悠开口:“陛下不是无缘无故送给燕世子莲瓣荷鼎的,而是收了燕世子送的藕粉桂花糖糕,不得不回礼罢了。”

看着谢晴珊依然懵懂,娴太妃索性挑明:“哀家在慈宁宫的线人来永和宫报信,说是燕世子抱着一个箱笼,步履匆匆、形迹可疑的去了养心殿,再回来的时候,箱笼已经没有了,明显是陛下收下了吃食。”

谢晴珊一惊,紧接着咬牙切齿,“又让燕氏占了先机!”

“不急。”娴太妃一派安然自若,“燕世子坏就坏在,生了个男儿身!”

说罢,唤来眉黛,“去信谢氏,让父亲联合咱家党羽,抵制男后入宫。”

谢晴珊皱皱眉:“姑母,男人在生子药的作用下亦能生儿育女,他们恐怕……不会过于帮助咱们吧……”

“珊儿,你太天真了。”娴太妃冷冷一笑,“若是男后入宫,便是开了陛下一朝先例,此后女子入宫便难如登天……若是女子入宫,各府勋贵女儿都可以再另谋时机入宫。”

“他们便是不替我们谢氏做事,也要考虑自己家族的利益,损了我们谢氏的荣光,于他们又有何益处?”

“放心,若是陛下执意迎娶燕世子,他们定然会拼命阻拦,不为别人,只为自己。”

娴太妃如是说。

*

燕暮羽回到慈宁宫,太后翘首以盼:“暮羽……”

燕暮羽无奈回答:“姑母,陛下没让我进去,我便托了安公公送了进去。”

“可能保证陛下用了那些糕点?”

“侄儿已经打点了安公公,安公公必然会竭尽全力。”

“竭尽全力……”燕太后有点失望,却还是强颜欢笑哄着燕暮羽,“放心,哀家必定会让你如愿以偿。”

燕暮羽只能点点头,便退下了。

“暮羽……”

燕暮羽回头看向太后。

太后眸中蕴着一点不明意味的晶莹:“尽力准备陛下万寿节……即使陛下看不上你,姑母也不怪你……”

“……是。”

*

整座燕王府笼罩在完全的黑暗之中,一颗颗参天古木犹如洞天之剑直指苍穹,黑黢黢的,静默无声。

一个玄黑衣袍似是要和夜色融为一体的人影轻盈落地,身后跟着一众黑衣人,着暗卫打扮。

定睛一看,领头人不正是萧若翎吗?

萧若翎摆摆手,示意暗卫都退下,然后自己走近世子院,看着榻上睡得极不安稳的男子。

燕暮羽在睡梦中浮浮沉沉,总有一个人掌箍着自己的腰肢,带着自己醉生梦死。

铃铛声悠悠,彻夜不息……

虽然贴身的寝衣已经衣不蔽体,但是还是要强忍着羞辱,跪在地上求一个体面。

就因为,赐予这份羞辱的人,是大梁说一不二的皇帝。

……

右脚上迤逦而行的银锁链拖了很远,钉死在龙榻后面的暗室开关旁边,距离恰恰能够让萧若翎抱着人走进密室去快活。

生了一副妖异如仙似妖脸庞的男人,实际上便似魔鬼一般,只见薄唇轻启:“全部脱了。”

躺在榻上汗如雨下的男人虚弱至极,浑身只着一袭白色寝衣,没有力气再动弹了。

坐在一旁肌肉张驰有力的男人自然是萧若翎。

只见男人手上缠着两条精致华美的银链子,又缓缓给榻上不能动弹的男人系了上去,附耳低语,气息暖意融融:“珩之,怎么样?喜欢我的东西吗?”

没有得到回答。

“那必然是喜欢的。”男人又开始自言自语,“既然喜欢,就再来一回好了。”

说罢,便把银链调整好了长度,长臂稍一用力,便把那个虚弱的男人翻了个身,以背对的姿势伏在榻上……

“啊!”

燕暮羽猛然惊醒,摸了摸身边冰凉的床榻,才知晓自己已经重生了,睡在自己的世子院,而不是被囚禁在萧若翎的紫宸宫。

那个萧若翎为了囚禁自己专门修造的豪华宫殿。

……

这时,萧若翎已经站在了世子院的窗户外面。

借着极高强、精纯的内力,能够清楚看到,原本躺在榻上睡得安稳的男人,突然惊坐了起来,脸色煞白,口中不断念着“陛下”、“萧敬渊”之类的字眼。

萧若翎的脸色出现了瞬间皲裂。

这一世,还未来得及告诉过珩之,自己的表字是“敬渊”,珩之,怎么知道的?

难不成……梦到了前世?

思及此,萧若翎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了。

当即就向随身暗卫索要了一支利于睡眠的迷香。

今夜,必须试探出一个结果!

*

温泉水漾起了阵阵波纹,其中似还混杂着些许不明物体。

身娇体软的美人儿在温泉水中似出水芙蓉一般,惹得萧若翎心头火起,只能紧紧搂住美人儿,生怕美人儿跑了一般。

“啊……”

燕暮羽伸直脖子,发出了自己都不忍去听的声音。

温暖濡湿的触感让燕暮羽感到目眩神迷,熟悉的快感席卷而来。

瞬间眼神失焦,仿佛置身云端之上,身体的感官也被放大数倍。

……

萧若翎直接抱起燕暮羽,抵在温泉池池壁上。

燕暮羽忍不住绷直了腰,身上起了一层薄汗。

“怎么,还想?”

萧若翎抬起头,精致的凤眼里全是戏谑。

“我……没有……”

……

萧若翎蹙眉,揉捏的手发泄般加大了力度。

“啊!”

那个事物从正上方垂直而下,寝殿内霎时充满了晦涩难言的味道。

*

燕暮羽再次猛然惊醒,发现自己的被褥竟然湿了。

难道自己对萧敬渊还是念念不忘吗?

对此,燕暮羽感到非常悲哀。

前世用了一辈子的时光都没能让萧敬渊爱上自己,好不容易上天垂怜,得以重来一次,难道还要重蹈覆辙不成?

站在阴影处的萧若翎看着珩之痛苦难言的面容,被黑暗遮挡的凤眼里亦充满了痛苦。

不是对珩之没感情,只是……

有时候,无情无义更能保心上人安稳无虞。

前世种种暂且不论,总之,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燕暮羽坐在榻上,不自觉的抚摸着自己的后背。

那里,曾经是萧敬渊最喜欢的地方之一,前世被刺上了一朵傲雪寒梅。

刺字,这般屈辱的东西,萧敬渊就这样轻轻巧巧的弄到了自己身上,丝毫不管自己的所思所想。

还有手腕……

那是一个绝望的夜晚,血丝迤逦,就这样一笔一笔,刻上了萧敬渊的名字。

唾骂、反抗都没有用。

后宫封妃者,都会有自己独有的宫殿,唯有自己,甫一进宫,便被安达禄带到了帝王独属的养心殿囚着。

等到斥资千万的紫宸宫建成,自己又被带到紫宸宫锁着,再无重见天日之期。

这样还不算。

不晓得过了多久,一个男人突然出现在守备森严的紫宸宫,带来了一个惊天霹雳。

燕王府造反,今上判全族流放,不想,半路上出了意外,无一男丁生还,唯一存活下来的朝露郡主燕晨霜受了重伤,得知这个噩耗,已经昏迷不醒。

燕暮羽被锁数年,身体早就虚弱至极,当即就吐出一口鲜血,脸色迅速苍白下去。

男人好似看着可怜一般,施舍一般开口:“你想怎么走?”

燕暮羽闭闭眼,睁开眼时,毅然吐出两个字:“鸩酒。”

这个男人来了这么多次,要说没有萧敬渊的授意,绝对不可能。

这么说,就是萧敬渊想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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