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06-10 来源：耽行道 分类：现代 作者：楼夜卿 主角：温晚照 秦玖池
今年海市的秋天似乎比往常来得早一些。
秦玖池穿着一件白衬衫，西装随意搭在臂弯当中，刀削斧刻的脸上尽是冷漠，垂坠感甚好的西装裤包裹着两条长得过分的双腿，穿过人流，大跨步地往前走着。
他是一个令人一眼就忘不掉的男人，不仅是因为他的容貌，更是因为他是一个气场十分强大的Alpha。
他身后的Beta助理叫苦不迭，却又不敢开口让他慢一些，只能面无表情地加快步伐，努力跟上老板的脚步。
冷不丁的，一个粉嫩的糯米团子撞上了秦玖池。
秦玖池微微蹙起眉头，低头轻蔑地打量着这个孩子，冷硬的唇瓣抿成一条直线：是个弱小的Omega男孩儿。
那小男孩儿撞得有些发懵，后知后觉地揉了揉被撞红的鼻子着嘴，瘪着嘴委委屈屈地抬头去看自己撞到的人。
秦玖池却在看到孩子的容貌时，呼吸一滞，那孩子的脸竟是和他每晚梦中人的脸重合起来，就连那孩子通红的鼻尖，也与那人哭泣时一样！等他再要看清楚些，倒是听到不远处有人喊了一声，随后眼前的小糯米团子犹如一只小炮弹一般往回跑。
他紧跟着挪了半步，却又生生顿住，转而抬头看向那小炮弹奔向的人，又在看清那人之后，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不是他梦里的那个人。
他又蹙起眉尖，仔细看了一眼那中年女Beta，回头等着助理气喘吁吁地跟上来，抬腿继续往外走。
海市那么大，哪有那样巧，回来第一天就遇上那个自己避之不及、或者说避自己不及的人？
而机场的另一头，温晚照推着行李箱，苦笑着望着眼前的陆晨曦。他万万没想到，律所会让跟他一直不对付的小师妹来接他——虽然他们是同系师兄妹，却因了那人的关系，她一直对他抱有敌意。
——即使他们现在已经分手三年了。
陆晨曦显然是没想到在这里会遇上温晚照，慌张地僵直了身子：“你怎么在这里！”
温晚照愣了愣，歪了歪头，惊讶地微微张了张嘴，心中寻思着难道不是老板让她来接自己的，就见着对方挥手不耐烦地说道：“我现在没有心思跟你说这事儿！”她不断砸吧着嘴，似乎十分不耐烦，“你不要以为自己出去学习一趟就能怎么样了，还不是个哑巴，上不了庭审？”
温晚照的眼神暗了暗，拉着行李箱的手指紧了紧，却也没有放在心上：这种话他听过很多次，比这个恶毒的他也都听过，说来说去，无非是他一个哑巴不配当律师一类，可是他从来没有放弃过自己。
“再说了，也不知道老板怎么会让你去……”原本陆晨曦这种话只敢私下里跟人吐槽，可是现在一见到一向软绵绵的温晚照，愈发控制不住自己恶毒的言辞，嘴里嘀嘀咕咕的，后半句淹没在唇齿之间，温晚照什么都没听清。
周围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这两人却像是按了静音键一般的沉默。温晚照的轻薄的T恤被风轻轻撩起，又轻轻放下。
就在陆晨曦挥手打算让温晚照赶紧走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男声：“晨曦。”
温晚照的身形顿了顿，随后才像是生了锈的机器一般，缓缓转头看向声音来源。
秦玖池也没想到，方才自己还感慨海市那么大，不会遇上，现在就见着了能够让自己的回忆翻江倒海的那个人。他又瘦了许多，原本就单薄的身体，现在像是风吹一吹就能够起飞一般——他的Alpha难道没有好好照顾他吗？
只是那双笑眼，一如当年温润。
陆晨曦立即笑了起来，原本咄咄逼人的气势瞬间收了个干净，又变回那个娇俏爱笑的Omega。她像是蝴蝶一样，蹦跳着跑到秦玖池面前，歪着头笑嘻嘻的模样，不难看出她满心满眼都是他：“玖池哥！”
秦玖池淡淡地应了一声：“嗯。”随后看向了站在一旁的温晚照，那高高在上的姿态，似乎在等着温晚照先开口打招呼一般。
可是温晚照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礼貌地笑着，并没有开口的意思。
秦玖池突然就有些挫败，分明在他面前陆晨曦还能分到一个不太开心的表情，对自己却只剩下礼貌和疏离？他深吸一口气，脸色也逐渐阴沉下来，轻缓开口道：“那我们就先走了。”
这么说着，转身自顾自地往前走，丝毫不顾在他身后追得吃力的陆晨曦。
温晚照看着那人伟岸的背影，心中的酸涩像是柠檬汽水一般，汩汩涌出。那天仿佛也是这样，他不管不顾地往前走，徒留自己一个人在原地。
机场的穿堂风突然猛烈了起来，将他空落落的胸口刮得生疼。
“爸爸！”
小糯米团子穿过人群，径直向他扑来，大概是因为跑得急，额头上渗出些许汗珠，亮晶晶的，小炮弹似的扑进蹲下身张开双臂等着他撞进来的温晚照的怀里。
温晚照结结实实地把小团子接了个满怀，顿时觉得胸口也不疼了，胸口冒酸水的洞被怀里这个温热的身躯堵了个透彻。他抬头看向眼前温柔笑着的保姆，鞠躬致谢。
那中年女Beta保姆连连摆手，虚扶了他一把，笑着开口道：“阮阮很乖的，我也不是很辛苦。”
温晚照听了，在温阮额头上亲了亲，又亲昵地蹭了蹭他的鼻子，刚要再鞠躬，倒是突然听道有人叫他和阮阮的名字。
“晚照！阮阮！”
秦玖池不知为何，陆晨曦在自己身边聒噪地说着三年来的种种时，他满脑子都是方才温晚照单薄瘦削的模样。今年海市的秋季来得早，今天风也有些大，那个人似乎就穿了一件T恤。
——他是一个脆弱的Omega，之前在一起的时候，吹一会儿风就要娇气地往他外套里钻。
至少，至少他得穿件外套。
他攥着西装的手紧了紧，随后撂下刚坐进车里的司机、助理和陆晨曦就往回走。
可是他看到的，却是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画面：先前撞到他的那个小团子，被另一个平平无奇的Beta抱在怀里亲了又亲，那小团子笑得见牙不见眼，而劳他记挂的Omega，正披着一件大概是由Beta带来的外套，手中的行李箱都被那Beta接手。
秦玖池捏着西装的手关节泛白，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关心有些多余：分开的三年，那人倒是有了美满的家庭，而自己竟然还陷在之前的回忆当中不可自拔。
“呵！”他自嘲地扬了扬唇角，“真是犯贱。”
温晚照自从那天在机场遇上了秦玖池之后，着实忐忑了一阵子。他也不能够确定自己是在想什么。
那人出国三年，中途连春节都不曾回来，可为什么现在突然回来？怪不得当时在机场陆晨曦会那么慌张，原来是怕他和自己遇上。
温晚照坐在咨询台后，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食指的指关节，手心的笔啪嗒一声掉落在桌面上。他正愣愣地盯着笔出神，耳边响起软软的声音。
“这位律师，我、我有点事情想要咨询来着……”
与声音一同传来的，还有那如同乳酪一般的甜香。
温晚照急忙站起身来，带着笑容打量着眼前娇小的男孩子。他应该是个Omega，似乎尚未成年。但是他也不敢怠慢，微微俯下身，仔细听着他想要咨询的问题。
可他还没等到Omega开口，桌上就被拍了一份文件夹，“啪”的一声，径直将桌面上的笔推得掉下桌子，咕噜噜地滚出去老远。
温晚照蹙起眉头，偏头去看来人。
陆晨曦冷哼一声：“还是我来吧，问你的话，得到什么时候？”她扯了扯身上的西装，将额前的发撩到耳后，双手撑在咨询台上，十分心机地将温晚照赶出咨询台，居高临下地看着小Omega，“你想要问什么问题？我来回答。”
那软软的Omega看了看这个盛气凌人的女Omega，又看着那个满眼温柔的男Omega，抿了抿唇角，似乎还是倾向于向这个好说话的人提问。
陆晨曦也看出来了，轻蔑地看了一眼温晚照，开口道：“哦，问他也可以，但是他是个哑巴，跟你交流起来，可能会很费劲。”
那小小的Omega有些惊讶，盯着温晚照盯了半晌，将那疑问都写在了圆瞪的眼睛中：原来哑巴也可以当律师的吗——或者，他只是个前台？
陆晨曦用眼角看到了温晚照暗淡的神色，冷笑一声，看向现在肯正眼看自己的小Omega，问道：“现在你能说说，你有什么问题吗？”
温晚照看了一眼那开始咨询的小Omega，又抬头看了一眼时钟，刚好到了去接阮阮的时候。他慢慢走出前台，向老板报备了一声，便拿起外套，往门口走去。
秋日的阳光依然绚烂。
温晚照扬起嘴角，抬手遮挡住从梧桐树缝隙中撒下来的阳光。他很喜欢律所门口的这条梧桐道，尤其是到了这种时候，路两边就会堆满金色梧桐树叶。阮阮来的时候，最喜欢踩着梧桐叶向他奔来，那沙沙声响，似乎昭示着他最开心的时光的到来。
只是他还没走出这条梧桐道，就被一群人拦住了去路。
那群穿着长袖的大爷大妈们面面相觑了半晌，似乎互相商讨了两句，随后将他团团围住：“你就是那个收了脏钱的律所的律师？”
温晚照愣了愣神，似乎在理解他们话中的含义，可没等他反应过来，那些人便开始指着他的鼻子谩骂。
“小伙子还年轻，接什么案子不好，接这种？”
“很缺钱吗？你的Alpha没有养你吗？”
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唾沫星子喷洒在他的胸口，尖利的指尖几乎戳在他的脸上。忽然，也不知道是谁开始带头，用力将他推到一边，撞在另一侧的人身上，又立即被这边的人反击，再次推回去。
若是在三年前且没有人动手的情况下，他一个人能干趴一个辩论组，可是现在他不仅是个哑巴，生下阮阮之后身子也有些亏损，在这样嘈杂、混乱的情况下，竟是开始耳鸣，周遭的声音一概都听不清了。
他晃了晃脑袋，抬手捂了捂额头，紧接着便是一阵天旋地转，禁不住往前扑去——
他想，他应该是昏过去了吧，不然怎么会这群人身上，闻到了熟悉的气息、感受到了后颈的温热？
秦玖池原本是来接陆晨曦下班的，却在门口看到温晚照被围攻的场景——那一瞬间，他几乎将眼前的景象和脑海深处的记忆重合起来：多年前他站在人群中被讨伐时，也能够凭借着巧舌如簧来舌战群儒，那时是何等意气风发？可现在，他却惨白着一张脸，单薄的身子如同纸片一般，仿佛风一吹就要倒下。
眼见着那人摇摇欲坠，他的身体倒是比脑子更快，大跨步上前，揉捏着那人的后颈，将他摁在自己怀里。
淡淡的栀子花香气从每一个舒展开的毛孔当中渗透进来，秦玖池忍不住贪婪地深吸几口气，那味道像是一只看不见的手，抚慰着他原本躁动的心。
他淡淡地扫了周围人一眼，声音低沉无比，却带着令人胆战心惊的冷：“我带他去验伤，要是有什么问题……”他顿了顿，用下巴点了点律所门牌上的摄像头，“在场的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这个Alpha的眼神太过凶悍，身上的气场侵略性太强，再加上这Omega看上去似乎真的不太好，那些人有些后怕，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男人带着Omega大跨步地上了车。
等到车子开出去一段，温晚照脑子的眩晕才告一段落。
——可他宁愿自己还头晕着，这样就能够避免清醒着和秦玖池接触了。
车厢里的气氛如同胶水一般化不开。
温晚照凝视着车窗前不断略过的风景，心中直打鼓：即使他们之间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今天这件事情还是得道谢的吧？可是他又怎么开口？要是不跟他道谢，他是不是会觉得，这么多年来自己这么小气，还记恨着那件事情？跟他道谢的话……又怎么道谢？等着他嘲讽自己吗？
秦玖池表面不动声色，其实一直用眼角瞟着温晚照的情况——那天他没有开口跟自己说话，而现在即使是自己刚救了他的情况下，他依然一言不发。
怎么，还对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可是现在一家三口的是谁？一直单身的又是谁？他凭什么在伤害了自己之后，却还是摆着一副受害人的姿态？
想到这里，秦玖池愈发生气，心中更是唾弃刚才那个心疼这人的自己，抬手狠狠地捶了一把方向盘，又猛打方向，在路边将车辆停下。
温晚照不知道他怎么了，愣在车里不知所措，眼睁睁地看着他下车，又绕到自己这边，解开自己的安全带，掐着自己的胳膊把自己从副驾驶上拽下来。他踉踉跄跄地刚站稳，就看着那人又返回车上，踩下油门，扬长而去。
连一句话都没有。
温晚照抿了抿唇角，默默拿出手机，叫了滴滴。
——是了，秦玖池出国三年，回国也只有陆晨曦来接，他们怕是在一起了吧？而且，这么多年了，他也应该结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