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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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元丰十年,北凉泉都被大赢军队攻破,大赢主帅沈霄柏携副帅蒙珧兵分两路,三日之内一路北上,攻破夏城、肃州、九嵌,最后直捣黄龙,拿下北凉都城大邑。

大赢军一把火烧了大邑皇宫,将北凉皇室屠了个干净,只有调兵驻守在西南的太子燕云炽幸免于难。

自那以后,整个北凉归入大赢,燕皇室也逐渐被人们淡忘了。

沈霄柏一战成名,被大赢帝元君彦封为武安侯。

可惜好景不长,年过半百的武安侯还没享受几日就战死在了塞北。他十七岁的小儿子本就体弱多病,闻此噩耗也跟着去了。

不过这件事只有几个人知晓,世人不知那“逃离在外”的北凉太子被大赢太子元琅一招狸猫换太子带回了京城,顶替了那尸骨未寒的武安侯世子。

元君彦这一生贤明持重,为大赢开疆拓境,被誉为一代贤帝。可惜他活了几十年,竟不知道自己生出了个痴情种,还是个断袖。

武安侯大抵也没想到,从前和自己水火不容的燕云炽如今竟然顶着他儿子的名号活着。

这太荒谬了,其实元琅让燕云炽顶替沈宜年只不过是一场自欺欺人的骗局,毕竟他和沈宜年比起来可恶得多,他可没有大赢人那么温婉的性子,还处处跟元琅对着干。

他当初为了一己私欲救下自己就是个错误,燕云炽是一匹收了利爪的狼,不是家养的小白兔。

元琅这般大费周章让自己活下来,就算瞒过他父皇也要冒这个风险,也不知道是图些什么。

而且元琅……从来没有碰过自己。

难不成他和沈宜年也是清清白白的?他不信。

燕云炽望着铜镜里的那张脸,想起沈宜年卧房中挂的那副自画像。

不说一模一样,七八分总是有的。

莫非是他实在太难以下咽了?元琅宁愿干瞪着自己这张脸也下不去手?

燕云炽掀开了自己的前襟,看着纵横在胸口上的疤,不由得自嘲一笑。这是他驰骋沙场留下来的痕迹,在女人那当是一种谈资,但是在断袖那就只是丑陋无比的疤痕。

还是有区别的,沈宜年的身子应该比他的干净得多。

这两年来燕云炽已经给够了元琅机会了,是他自己不想要,日后可别怪他反咬一口。

他不可能龟缩在仇敌的侯府一辈子,元琅也没有困住他的本事。斩草不除根是大忌,为了报答他的不杀之恩,燕云炽只能亲自给他上一课,什么叫做帝王之术。

二人这辈子的仇是过不去了,凭这人透着自己的脸想另一个人就够燕云炽恶心一辈子的。他对着铜镜中的自己冷笑了一声,想起自从那日元琅派人把自己从松竹馆请去了东宫,二人就没有再联络过。

每次找他都不是什么大事,无非是让自己别糟践了沈宜年的名声。

自从他替了沈宜年后,“沈宜年”的身子就不弱了,认识了京中那几个不着调的公子哥儿,整日浪迹在烟花柳巷,日子过得好快活。

有人说武安侯一去,将自己儿子身上的病祟也一并带走了,燕云炽听着乐坏了。

燕云炽的身子自然是不弱的,今儿这就又打算出去吃花酒了。但是他收拾齐后一只脚都迈出了侯府,迎面却碰上了来传口谕的太监。

“世子爷,陛下有请。”皇帝身边的老太监油光满面的,笑得一脸馋滑,做了个伸手的动作。“陛下有要事和世子爷相商。”

看这一脸狗腿样,燕云炽暗自嘲讽,周围这些人整日跟自己打交道,从来没人怀疑过自己是个假货。还好沈宜年从前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主,才没让他这两年来被揭穿身份。

燕云炽最烦应付元君彦,他俩之间隔着血海深仇,若不是时机不对,他就该把扑上去将这人掐死。

原本想要听听小曲摸摸美人的打算就这么落空了,燕云炽笑得收敛,“公公前面走。”

也罢,这皇宫也好久没去了,总归是自己的仇人,若是一直避着,怕是要在声色犬马中忘记北凉和元君彦的深仇大恨了。

大赢皇宫,檐牙高啄、错落有致。朱红墙和金黄顶,前朝后寝五门三朝,处处都安排得恰如其分,处处肃穆庄严,让人看着郁闷。

燕云炽扇着那柄象牙扇,雍容雅步地埋进了辰心殿。

“臣叩见陛下。”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案上燃着龙涎香,丝缕熏香环绕,不见其人,只闻其声。

“世子请起,赐座。”元君彦召他的时候从不以正脸示人,这声音清润如灵籁,潺潺如溪泉,燕云炽只听讲话声还以为这人比自己大不了多少。

“谢陛下。”燕云炽也算规矩,“不知今日陛下召见微臣有何事?”

元君彦久久才出声:

“宜年十九了吧?”

燕云炽恍惚了一阵,才想起来这个身份的年龄。沈宜年是十九没错,燕云炽却已然二十一了。

他微微颔首:“正是。”

“你父亲是个有功的,你该承袭武安侯位。”原来是为了承袭的事情。

燕云炽心下了然,“陛下安排就是。”

“就在你生辰过后吧,让礼部也准备提前候着。你闲暇之余也多去看望看望你父亲,再过两个月便是你父亲的忌日,你为人子,也该去他墓前尽一尽孝道,可别忘记了。”

是啊,再过两个月就是武安侯的忌日,再过一个月就是北凉皇室的忌日。

燕云炽捏紧了拳头,掷地有声道:“微臣不敢忘。”

“你年纪也不小了,在京中可有相中的姑娘?”元君彦的话语一顿,“也该成家收心了。”

这是暗指他不该在外寻欢作乐不务正业呢?

也难怪,这两年他把沈宜年的名声糟蹋得太难听了,谁还不知道沈世子现在是个什么人呢?

燕云炽轻笑道:“微臣不急,太子都还未选妃呢。”他没记错的话,元琅也已经二十一了。

不提元琅还好,一提他儿子,元君彦似乎被点醒了似的。

“确实该选太子妃了。”

这件事不了了之,元君彦久久不出声,燕云炽坐了半炷香的功夫就退安了。

他从皇宫出来没多久就收到了宫中传来的消息——陛下不日将在宫中办宫宴,点名道姓地让太子和武安侯世子出席,并且给官臣世家的夫人女儿都送去了请帖。

合着是要借这个机会选世子妃和太子妃呢。

燕云炽也没当回事,左不过是沈宜年选妃,不过真是可怜了那位嫁入侯府的姑娘了。

他不禁想到——元琅会应允吗?

应允他顶着沈宜年的名儿娶别的女人?元琅还不得怄死?

燕云炽如是这么想着,回到侯府就见到了熟悉的阴沉脸。

元琅正端坐在正厅,一脸阴翳地望向归来的人。

“你想选妃?”

他轻蔑不屑的目光让燕云炽知道自己的的确确恶心到对方了。他耸耸肩,一脸无辜:“陛下提的。”

“燕云炽,孤不想看着你兴风作浪,你知道孤捏死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燕云炽闲适地坐了下来,不慌不忙的给自己斟满一杯茶,抿了两口才回答道:“我也没说不简单呢。”

“不过太子殿下好奇怪,弄死我可比让我活着简单多了,为什么殿下还做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呢?”

元琅深吸一口气,似是将自己斟酌许久的事情终于宣之于口:“燕云炽,孤要你的兵。”

茶水差点溅到了他的身上,燕云炽的手微微颤着,向元琅身上射向探究的目光:“太子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你与北凉旧部一直暗中有联系吧?”元琅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在桌上,“孤要你的势力,扶持孤上位。”

后来燕云炽回想起今日,大概终于能找到自己和沈宜年有什么不同了。

元琅想要的大业,不能倚靠一个药罐子世子实现。

但是北凉太子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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