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06-04 来源:寒武纪年 分类:现代 作者:森归 主角:楚砚之 傅璟
嘉和公主美目怒睁,她没想到楚砚之敢这样拂她的面子。她接着赌气扭头就走,眸光满是怨怒。
弗恃也尽职地跟了上去。
民众亲眼目睹了一场公主与名士的情事纠葛,内心深觉惶恐,片刻也不敢待下去了,三两地自发散去,倒是为楚砚之留下了一片清净。
月色彻底冷寂下来,衬得那满街辉煌的灯火形同荒野中漂浮的森森幽火。
楚砚之专注地去看那小孩子,目色平和了下来,像是打量着什么稀罕东西。
那小孩子与楚砚之对视着,身体不再发抖,眼神也逐渐平静下来。他伸出一截腥红的舌尖,试探地注意着楚砚之的反应。
楚砚之只是好声地劝阻道:“不行。”
小孩子又贴近楚砚之的腕间皮肤嗅了嗅,一副难以餍足的模样。
楚砚之好笑道:“真的有这么好闻吗?”
小孩子没有回答,只是将唇瓣凑了上去,急躁地碾磨。
小孩子抬眼看他,忽然嘴角咧开一个阴诡的笑容,接着狠狠地朝楚砚之的手臂上咬去。
楚砚之嘶了一声,再去看那小孩子已经是昏睡过去了,不知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怎的。
他吸了口气,抽回自己依旧被攥的很紧的手臂,按着伤口止了止血,用吴语低声笑骂了一声。
苍白的月光照射在他肮脏不堪的小脸上,看着莫名可怖,楚砚之却像寻到了什么美景绝迹一样,神色温柔纵容,哑声轻语道:“咬了我,可就得是我的了。”
“公子不该拂了皇家的面子。”细瘦高挑的侍卫弗居靠近过来,掏出瓷瓶倒出些粉末,作势要给他止血。
“那要我如何?”楚砚之回头,摆手制止了弗居贴近的动作,“才熏了药,怕是会冲。”
弗居的动作凛然一滞,收好药瓶后恭敬地后退了一步,才道:“圣上是想您能与公主结亲的。”
“嘉和公主向来娇纵,她认准了您……”
楚砚之的长眉挑起浓重的阴影,只是盯着弗居轻笑了笑,“她认准了我,我就应该娶她吗?”
“她前月生生打死的那位官家小姐,尸骨还未寒吧,”楚砚之抬眼淡声道,“听说昨日又因为有宫女藏了我的字,生将那女子的眼剜了去。”
弗居自知失言,遂又问道:“公子这就要将此子买了去吗?”
楚砚之嗯了一声,抬头望了望夜色。
“可弗居听闻,为了使斗兽场面更吸引人,这斗兽馆的奴隶都是饲喂了大量的南疆情.粉的,性情大都嗜血暴躁,不能当正常人看待。”
楚砚之点点头,神情浑不在意道:“那你待会儿买下给钟先生送去吧,他也是南边来的,又通药理,应该能降得住。”
“他院中就一个老婆子,听闻嫂夫人不日即将抵京,未免太寒酸了些。这样,你再顺带买一些干净的丫鬟小厮一道送去。”楚砚之边想边安排道,“他近日身体抱恙,想也没心思操持这些。”
说完,楚砚之不等弗居回话,就兀自从他手中取了伞,撑开在手中:“我就先回府了,你脚上快些,当心被雨淋。”
弗居幽幽叹道:“公子与傅先生不愧是有‘南屏晚钟’之美谈的。”
楚砚之悠悠踱步而去,声音清冷:“知我二人美谈在外,还不将这美差做好,替你主子落实到位了。”
这哪是美差,弗居厌恶地望着笼中昏睡的小孩子,心想道,明明是罚他说错了话,故意折腾他呢。
果不其然,等弗居完成了楚砚之给的差事,天际轰隆隆传来雷声,大雨接着就砸了下来。
弗居淋了一道,等他回到楚府的时候,雨竟又停了。
慎独院里,十五六岁的男孩子弗去倚在门廊下,见弗居湿淋淋地回来了,笑嘻嘻地打趣道:“你又说什么话惹公子不快啦?挨了这么多年的雨啊雪啊的,怎么就不能长点记性呢?”
弗居翻了他个白眼:“我实话实说罢了。”
“啧啧啧啧,”弗去磕着一把瓜子,“你还是多淋几场吧,吃亏是福。”
弗居打了个喷嚏:“你在这儿闲着,还不如扫扫庭院,整天的劳累我!”
跟着楚砚之住在这慎独院里的,就只有三个侍卫,还是当年楚砚之回京师圣上亲赐的。
楚砚之不是楚家嫡子,原也不是叫作这个名字。他是打南方来的,生母是临安那一带有名的才女南槿初,家族落魄后偶然与彼时南下经商的楚二公子楚鸣相识,一夜忘情便有了楚砚之。楚鸣那时已经有了家室,南槿初不愿做小,独自留在了临安,十月后在南屏山上生下了楚砚之。于是为他起名为南屏。
南屏生来极聪慧,七岁吟诗,八岁作赋,小小年纪饱读圣贤书,出口成章且皆有理可辩,不多久名声就传到了京城来。
当今圣上听闻后责令楚鸣接回小才子南屏与其母南槿初,只是那时南槿初已嫁做他人妇,楚鸣负荆请罪而来,只接回了自己九岁的儿子。
圣上与之见了一面,龙颜大悦,夸赞楚鸣为黎朝生了个好儿子,重赏楚家,又亲自为小南屏改名为“楚砚之”,还赏赐了他三个能力出挑的侍卫。
这三人就是他们三个,本来也是有别的威风凛凛的名字的,可能是楚砚之喜欢将快乐同别人共享,神色认真地说他们的名字无异于“李大柱”“王大虎”之类的,不好听,当天就分别给改成了“弗恃”“弗居”“弗去”。
弗恃武艺高强,负责他的安危;弗居做事严谨,负责他的起居;弗去……弗去当年要说倒也是个才情聪敏的孩子来着,本来是给楚砚之当伴读的,可惜后来太用功学傻了脑子,也不爱圣贤书了,天天抱着瓜子磕,走哪儿磕哪儿,楚砚之烦不烦他的不知道,弗居是真的烦他给自己制造了额外的活计。
楚砚之听到了动静,自堂中问道:“弗居回了?”
弗居瞪了弗去一眼,应了声公子,快步向楚砚之走去。而后者一脸无辜地……继续倚在门边嗑瓜子。
楚砚之扫了他一眼,喝了口热茶,貌似关心道:“被雨淋了?”
弗居心想这不废话吗?你就打着让我淋一场的念头我敢不淋一遭吗?
但面上还是恭顺地回了句:“谢公子关心,弗居无碍。”
楚砚之嗯了一声,接着就没音了。
弗居一看他这副样子就觉得他又要折腾他,心想难道他刚才对着弗去泄愤的那句话又惹他不快了?
得,伴君八载,活得还不如个傻子。
弗居开口解释道:“弗居适才的话并没有对公子不满的意思。”
楚砚之呷了口热茶,缓缓咽下,目光虽未改变,但弗居却看出了他“我本来倒也没这么想,你这么一说我反倒觉得你的确有那意思了”的意思。
弗居自认倒霉,叹了口气:“公子还有何吩咐?能否容弗居先去换身衣裳?”
“替我剪些夹竹桃来吧,只要叶子就好了。我该熏药了。”楚砚之放下茶杯,瓷托相碰发出一声悦耳清响,“稍后再帮我煮一壶热茶吧,我煮的总是比不上你。”
弗居没想到楚砚之这么轻易地就放过了他,却也不敢真的放松下来,但还是忍不住道:“公子素有心疾,何况天色已晚,还是少饮些茶的好。”
楚砚之嗯了一声,只道:“你还是快些去吧,小心再被雨淋。”
弗居脊背一寒,道了声是,连忙又往外赶去了。
此时弗恃也回来了,不过身上干干净净的,一点雨水都没沾。弗去快乐地大喊:“人都回了,关门喽!”
弗恃向楚砚之远远行礼,楚砚之摆摆手,“都去歇息吧。”
等三人都没了影,楚砚之才慢慢从堂中走出来,借着又缓缓泄露下来的月光,踱步到院子一角的竹林处。
他背过身去,清瘦的身形全部没.入竹林的浓重阴影中。
沙沙的碎响从背后的竹林中传出,如风扫过。楚砚之只觉腕间一凉,一条通体墨绿的大蛇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边,直立起身攀着他的手臂就缠上来了。
森凉湿冷的细密鳞片贴着他的肌肤滑上,几息之间,蛇头就已伏在楚砚之的肩头,黄金色的竖瞳幽冷地贴近楚砚之的侧脸,猩红的信子咝咝地吐进吐出,似乎是想要触碰他。
“别闹,安安,”楚砚之偏了偏头,轻声制止,“我怕冷。”
被叫做安安的大蛇似乎听懂了他的意思,游走到了他的另一个肩头,顺势将自己粗壮的身躯抽离出来,又隔着衣物紧紧缠住了楚砚之的手臂,尾尖还在他手里甩了甩,似乎在表达些微的不满或是惬意。
“我今日见到了一个孩子,他如你一般,”楚砚之眼中微微有些雀跃,“但又似乎是不同的。”
楚砚之细细思忖,严谨地得出结论,眼中是期待的:“我可以教他更多东西。”
安安湿凉的骇人面首在他颈窝处轻贴了贴,似乎是在回应。
楚砚之接着道:“不急,你过阵子就能见到他了。”
“不过,”楚砚之举起手摸了摸它滑腻的脑袋,“你现下得帮我个忙了。”
安安在他腕间吐了吐信子,接着,如来时那般,又悄无声息地滑走了。
第二日,宫里有消息传来,说是嘉和公主昨夜薨了,无端暴毙而亡。
楚砚之听到这消息时,伸手接了接从檐沿滴落的水珠,用手指捻了捻,才道:“这秋日的雨水可真是寒凉。”
楚砚之抬眼望向那悠悠晴空,金乌初起,云绵万里。雨后万间的颜色总是那么清丽悦人,携带着洗净污浊的纯挚宁和。
他喝了口温粥,接着叹道:“公主终是福薄啊。”
弗居目不斜视道:“听闻嘉和公主脚踝间有创口,像是暗器所为,又像是毒蛇咬的。”
楚砚之喝完了粥,才回应道:“公主都薨了,谁知道呢?”
弗居又道:“您似乎毫不伤心,公主一直待您不差。”
是不差,楚砚之心想道,不过是半年来打死了他十个女学生,又两次派人想强捉他入宫、演公主救美的戏码。
嗯,还因自己拒绝的举动,威胁他父亲,让他跪了两天的祠堂。
其他什么灌酒、硬扑等生猛事件,样样不差。
楚砚之偏过头去看他,浅浅地勾着唇,反问道:“你是我么?”
弗居迅速低下头,道:“弗居不敢!”
楚砚之收回目光,放下瓷碗,道:“闲着没事,就去折枝夹竹桃给傅晚钟送去吧,替我向他问好。”
弗居一听他连“钟先生”都懒得喊了,深知自己又说错了话,连忙应声脚下蹿风地就去了。
弗居赶到傅家的时候,傅晚钟刚喝完药,正迷瞪瞪地躺在摇椅上晒太阳。
他本来就年近五十了,人又长得是骨瘦如柴的那种样式,再一病,眼皮就乌黑地耷拉着,整个人看着更是穷酸老气。
弗居是不太喜欢傅晚钟的,因为实打实地来讲,这人也真的不值得人喜欢。
傅晚钟就是个打南方来的文官混子,在京穷苦了大半辈子,不得发迹。可他偏偏走运遇上了同是南方来的少年才子楚砚之。
志趣相不相投的弗居不知道,反正两人成了忘年好友。临安有个景迹,叫做南屏晚钟,其音悠远清扬,盛誉在世。坊间民众取了个巧,以“南屏晚钟”赞两人友情。
只是传着传着,“南屏晚钟”变了味,由赞颂友情变为了并称品行才情,其间有谁在添油加醋不言而喻。没什么大才与大德的傅晚钟由此升官发财,没多久就买上了大房子,最近还要接他老家的妻儿来京生活呢。
想想就气,弗居将夹竹桃的枝子往丫鬟手里一递,行了礼就想走。
傅晚钟却哎了声叫住他:“昨晚上,南屏给我送来的那小奴隶是还有什么打算吗?”
弗居心里恼火地想道,叫什么南屏,就显得你特殊是吧,非得时时刻刻扒着南屏薅,当心南屏哪天恼了动动手指搞得你家破人亡!
心里厌恶归是心里厌恶,弗居面子上还是很得体的,他不卑不亢道:“公子的意思是希望傅中正能救助一下那孩子。”
傅晚钟抬了抬眉毛,噢了一声,道:“看来是不打算要回去了。”
弗居应道:“应当是的。”
弗居心里忽然生出一丝怜悯。楚砚之昨天为了那孩子跟嘉和公主都闹翻了脸,想来是真的很怜惜他的。可惜了,再是怜惜,楚砚之也没办法将其带在身边。
有着万众瞩目,他步步行走的都须得清贵高洁,备受约束。
弗居告了别,就听得身后傅晚钟悠哉哉对下人吩咐道:“既不打算要回去了,我还费那力气作甚,南屏老弟会谅解我的……”
弗居一时替那孩子感到怨愤,心里啐了傅晚钟一声。
光占人便宜,也不怕天打雷劈!
事实证明,占人便宜,的确会遭天打雷劈。
半月后,傅晚钟的乡下夫人沈如鹃带着他儿子来到了京城门口。沈如鹃盼着自己的老男人出头盼了十几年,如今生活的奔头乍一得到了实现,她这一路上是激动万分,不住地对自己儿子说着“你爹有本事了,往后咱娘俩能过上好日子了”。
眼见马上就进城,沈如鹃坐在马车上一个闲着没事就掀开了帘子想看看外面的世界,结果她一见那宝马雕车、华衣云鬓,再又见那富丽堂皇的大红门,直接就咧着嘴歪倒下去……然后一倒不复起。
可怜的傅家小公子跟他娘凉透的尸体一起进了家门,而傅晚钟一听自己的小娇妻竟然就这么去了,病体未愈的伤心人一个悲痛欲绝没喘过气来,也跟着去了。
可怜的傅家小公子一天之内就从兴致冲冲变成了孤苦伶仃。
可事实还证明,就占便宜这点来说,傅晚钟做到了极致。
他估计是怕自己哪天老死病死走路摔死,剩下妻儿无人照料,早早地写好遗书,内容大体是:南屏老弟,我想托孤,望成全。
楚砚之放下那遗书,轻轻笑了笑:“钟先生真是命软。”
桌案上的香炉还在淡淡飘着轻烟,他瞥一眼所剩无几的火星,向门外道:“请父亲进来吧,我熏完药了。”
一个体格健壮的中年男子,气势逼人地走了进来,他的眉眼周正深邃,细看下是刻板阴狠。
楚鸣将长袍一甩,一言不发地坐了下来。他系着的革带上缀着一块价值不菲的玉玦,侧边带扣鎏金镶玉。所佩戴的笼冠也是纯银制的,乌黑油亮的漆纱帽面上勾连着七颗莹亮的珠玉,连成了北斗之势。
楚鸣上下扫了楚砚之一眼,见他未束发未佩玉未习经书,甚至身上也只松垮地着一麻衫浅袍,拧眉斥道:“混账!怎么这幅德行!”
楚砚之掀起眼皮,平淡地望了他一眼,才道:“痛失挚友,无心以容。”
楚鸣这才从气恼中想起自己来这的目的,又冷哼道:“平日里我见那傅中正也是高风亮节之人,如今怎么会办出这糊涂事!”
楚砚之捻了捻信纸,问道:“父亲不想我受此托付?”
楚鸣直接了当地讲:“你无妻无妾的,又不及弱冠,难道要认一个九岁大的孩子为子?”
“你本就心疾在身,志不在朝廷,可也总不能浪费了这大好的声名,公主你总要娶回一个来吧?若你真为傅家养孤子,叫皇家如何情愿?”
楚砚之淡声提醒道:“如今待嫁的公主只剩一位了,才有七岁大。”
楚鸣瞪他:“那你不能等上几年?再说了,不是还有个宜玟公主,我听闻她近来与驸马不合,她左不过是育有一子,比你也年长不了几岁。”
楚砚之静静地看着他,楚鸣也自知失言,咳了咳又怒声道:“难道你想我楚家累世高官就断送在你这里?你四弟、五弟还未入仕呢!”
楚砚之没生气,弗居倒是又觉得生气了。扒着庶子养嫡子,还这么理直气壮!
就当弗居以为楚砚之又要如往常般从善如流地忍过去了时,楚砚之蓦然开口了。
楚砚之将手指拢上香炉,指尖轻轻扣在炉壁上,发出细微的嗡鸣。少年干净的嗓音伴着苍哑铜鸣,有些幽色深远的意味:“父亲都说了,是你楚家。非我之家,高官与否,与我何干?”
“楚副相既容不下我,无妨,我携养子回临安便是。久不归家,南屏也甚是思念江野故里。”
“混账东西!我还说你不得了!你学的礼义廉耻都学到哪里去了?”楚鸣猛地拍桌,接着甩手掴来,“翅膀硬了是吧?竟敢罔顾人伦孝道!”
楚砚之抬腕接住了楚鸣的巴掌,一向病弱的身体却扼得楚鸣抽不回手来,而楚砚之的目光……楚鸣看着他明明无甚变化的目光,竟陡然生出一种自己要被清置的诡异感觉。
楚鸣被这渗人的目光激出了一脊背的冷汗,直至今日他才隐隐觉得楚砚之根本不似一直看到的这般随和无争。
只是楚砚之又忽然轻轻地笑了,他道:“楚副相是欲与我争论一番吗?”
他松开了手,两手又环上了香炉,浓郁的冷香腾绕在他的掌腕间。
“先说这礼——”楚砚之语无波澜,“南屏暂为国子学授课已有两年之久,不说那些贵门子弟,就是圣上也未挑出失礼之处。楚副相识人阅事之力是远胜天子了?”
楚鸣一时气得大喝:“荒谬之论!”
“那南屏再与您道一道这义,”楚砚之唇角微勾,“我随父回京是遂母意,为楚家谋高官、兴产业也是顺母教诲,此为信义。而钟先生为我至交,他托孤于我,我遂其遗愿,也是信义。我所选择,皆是为义,副相凭何贬我不义?”
“至于那廉耻,我一不贪恋权势,二不慕幼女人妇,就此看来,南屏至少是懂得基本的廉耻的。”
楚鸣的脸色骤然阴沉下去,手指捏得咔咔作响:“好一个顺母教诲遂母意!不要忘了是谁给了你这条命!当心我家法处置你这不肖子!”
“您倒真会避重就轻,”楚砚之见楚鸣的脸色更加不好,这才又漫不经心道,“楚副相官场沉浮了这么久,应当知道,楚家能有今日,全是因为有我。”
此言一出,楚鸣脸色一僵,迅疾更大的怒色浮现出来。
“您要拿家法处置我?”楚砚之却视而不见继续淡声道,“我素有心疾,体弱多病,圣上整月灌水般地往我院里送养药,重话都不曾斥一句,更是开恩允我不必入仕而可议国事,中书省往后十年都留有我的位置。”
“圣上这般看重我,您敢动我?”
楚砚之放下手中的香炉,发出一声轻响,却令楚鸣的神色狠狠地颤了颤。但他还是恼怒且不甘,毕竟楚砚之一直任由他揉捏,他也理所应当地认为楚砚之就该对他恭敬顺从,就该为他、为楚家殚精竭虑地付出一切。
“你就是这般态度对你父亲的?叫那些追随你的知道了,不知会不会失望!”楚鸣咬牙切齿道。
“您看,本是与您实事讲是地浅论一番,竟还恼羞成怒地威胁上我了,”楚砚之眉峰一压,气势冷冽淡漠,“楚副相,依仗人就要有个依仗人的样子。没我名声在外,能有你富贵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