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将军快些吧，宴会就要开始了。”

门外传来焦急的催促声，莫双揉着胀痛的头从桌上爬起来。连日的战斗让本就未愈的身体雪上加霜。

竟然就这样睡着了？莫双自责的摇摇头，警惕性太差，在战场上岂不是要出大事。

“将军，您好了吗？”

催促声再起，莫双连忙一边穿上正装，一边连声应道：“这就来。”

手忙脚乱的打开门，负责带路的宫人一脸讽刺地说道：“将军好大的架子，只是偶尔也想想我们这些下人，您迟到了，被罚的可是我们。”

宫里的人都不喜欢他，莫双心知肚明，他这个平民窟里出来的将军，贵族百般看不起，连带着下人一样看不起他，莫双从未计较却也会难过。

“抱歉。”

宫人一路冷眼地把他带到宴会，莫双做到席上，看着宫人远去，觉得轻松不少。

大臣们陆陆续续落座，只剩下两个最尊贵的席位。

“君上驾到。”

“颜国二殿下驾到。”

二殿下？听到这个称呼大臣都变了脸色，两国交战，今日议和莫国出席的是莫国君上，颜国却只派二殿下前来，未免有轻视之嫌。

莫双明白颜国的底气在哪里，身为将军，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战况，看似平分秋色，实则莫军颓势已露，久战难以支撑，这一点两国君上同样心下明了。

“颜国使者叶凌寒参见君上。”

站在君上面前的人身材高挑，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任谁见了都要感叹一句：“好一个翩翩君子。”

莫双也有些好奇，这就是那个把排兵布阵运用的出神入化的二殿下？以前交战只远远的打过照面，根本看不清容貌，如今一见倒是与想象中凶神恶煞的模样天差地别。

“二殿下不必多礼，入座吧。”

宴会这才正式开始。莫双本来还想好好观察叶凌寒，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可惜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一道道美食吸引了，军粮欠缺，他和展文将军常常为军粮发愁，吃饱都不易，谁还会在意好不好吃。

更别提莫双本来就对甜食情有独钟，此刻面前摆了多种精致的糕点，他简直两眼发光。

另一边的展文将军同样盯着美食，展文虽是贵族出身，这些年行军打仗也没机会吃到山珍海味。看到君上动筷，立刻开始享用，不过到底是贵族出身，哪怕再迫不及待，吃相仍是斯文。

相比之下莫双就没形象很多，他品尝着嘴里的香甜，只觉伤口的疼痛都减轻许多。小将军爱甜食，爱闪闪发光的小物件，说到底还是孩子心性。

“二殿下对此次议和有何想法？”虚与委蛇许久，终于进入正题，宴会一下寂静无声。莫双也默默放下点心，看向叶凌寒。

那位二殿下不慌不忙，示意手下呈上一张地图，他举起地图朝向君上，比划示意：“这块土地划归颜国。”

众臣一片哗然。“欺人太甚。”“这绝对不可能。”“绝不让土地。”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君上身上，果然君上回道：“不可能。”

叶凌寒也不恼，他提出第二个要求“那么莫国每年给颜国缴纳岁贡。”

君上沉默片刻，又道：“这也不可能。”

叶凌寒神色没有半分变化，他像是早就料到般回道：“没关系，还有最后一条路，如果君上再拒绝就只能宣告谈判破裂。”

莫双正紧紧盯着叶凌寒，却见他突然转头望过来，两人目光相对。莫双一个激灵，立刻挪开视线。

叶凌寒轻笑一声，朝向君上道：“我要莫将军嫁给我，结为两国和亲。”

一旁的展文拍案而起，怒道：“一派胡言，你们都是乾元，如何和亲？”

“展将军，”君上声音好似放松了很多，“不可对二殿下无礼。”

“是。”展文瞪叶凌寒一眼，愤愤坐下。

君上听着众人的窃窃私语，笑着站起来。

莫双顿感不妙。

果不其然，只听君上道：“这个条件倒是可以答应，因为——我们的莫将军是坤泽。”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莫双是如假包换的乾元，这并不是莫双故意隐瞒，只是从军三年，从名不见经传的普通士兵到家喻户晓的大将军，莫双在战场上不要命的冲劲儿创造了不少传奇。

第一次回京述职，众人看到那个名声在外的“杀神”有一张可爱的圆脸，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孩子气时，皆目瞪口呆，却也没人想到他是坤泽。

莫双在一片议论声中站起，他直视叶凌寒，沉声问道：“我嫁给你，颜国就同意议和？”

“没错。”

“你能代表颜国吗？”

叶凌寒打量他片刻，回道：“如果不能，今天我不会来。”

莫双点头，走到君上面前行礼道：“臣愿嫁。”

“且慢——”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叶凌寒手下出声道：“君上，听闻莫将军是平民出身，我家殿下贵为皇子，若莫将军为正妃大有不妥。”

这是发难，莫国君上膝下无子，莫双虽没有皇室血脉，却背有国姓，又是坤泽，是眼下最适合和亲的人选。颜国此时提出身份不匹配，目的不外乎用“莫国平民嫁做二殿下正妃”的名头为颜国谋取其他利益。

君上嗤笑一声，并不接招。他道：“既如此，就让莫双以侍妾的身份嫁给二殿下吧。”

侍妾！？怎么说都是为莫国浴血战斗过的大将军，莫国便如此冷漠。

环顾四周，众臣皆是一副“本该如此”的表情。

听到出乎意料的答语，颜国侍从有些不知所措。叶凌寒皱眉，看着低头不语的莫双，不由生出几分心疼，碍于颜国脸面又确实不能纳他为正妃。他挥手示意侍从退下，上前道：“莫将军骁勇善战，立下赫赫战功，做侍妾太委屈他，叶凌寒愿纳他为侧妃。”

议和事宜已定，颜国使臣没有多留，莫双本想捧一捧故乡的土，刚弯下腰就被制止。

叶凌寒捉住他的手，笑的很温和：“小将军，这可没必要，以后还有机会回来。”

莫双于是作罢。转而打量起叶凌寒，这位二殿下此时和在朝堂上高深莫测的样子完全不同，对待下属俏皮又温柔全然没有贵族架子，倒像普通人家的小公子。

由于着急归国的缘故，婚礼十分潦草，两人只是换了新衣服，请随从大吃一顿，名为结亲实则更像借着婚宴的名义犒劳将士。

莫双是新娘不方便见人，从宴席上拿了几块糕点，几杯甜酒，一个人窝进叶凌寒的马车里。

待到晚上，叶凌寒微醺，拉开马车厚厚的棉帘，看到腮帮鼓鼓的莫双愣了一下。

莫双同样愣住，只觉十分丢人，赶忙放下点心擦擦嘴，红着脸叫了声“二殿下。”

叶凌寒失笑，小将军未免可爱过头了。他摆摆手道：“你吃，不用管我。”

“这样潦草的婚宴，委屈你了，不过小将军本来也不想嫁给我吧。”

叶凌寒正色道：“不管你心里怎么想，在外人面前装也要装作夫妻和睦，这是我对你唯一的要求。”

“一定不让殿下失望。”

听到保证，叶凌寒又换回俏皮公子的模样，调笑道：“那么以后请多指教了，小夫人。”

“殿下，到了。”

莫双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只觉头晕脑胀，在战场上受的伤还未来得及休养又连日奔波，着实有些吃不消。

下车时碰到了伤口莫双没忍住闷哼一声，叶凌寒担忧的扶他一把，问道：“你不舒服吗？生病了？”

正值冬季，莫双又畏寒，他小小的贪恋一下那双手的温暖，看着马车周围的将士，想到了叶凌寒在马车里说的话，虽觉难以启齿，还是咬咬牙回道：“我没事，夫君费心了。”

这话一出，周围将士的目光都变得揶揄起来。

叶凌寒也是没想到，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难道还不够亲密？莫双看叶凌寒不回应，有些心慌，深吸一口气，猛地扑进叶凌寒怀里，整张脸都看不见了。

叶凌寒这才反应过来，看着小将军露在外面的耳朵红的要滴血，起了坏心。他笑了几声，一把抱起莫双，大步离去。

侍从在后面问道：“殿下这是要去哪？”

“你们自己安置，我带小夫人圆房去了。”

莫双往叶凌寒怀里钻的更深。叶凌寒怕他闷着，一回到住处就立刻把他放了下来。

小将军脸上的红霞还未散去，看着像个红透的苹果。

“刚才不是还对我投怀送抱吗？这会儿怎么不说话了？”

“殿下……”

心知不能逗的太过，叶凌寒见好就收。转移话题道：“我一会儿叫秦风过来给你看看伤，他是我府上最好的的医师。”

莫双一脸的错愕，“殿下怎么知道我受伤？”

“我在军中这么多年，没少见过受了伤还有逞强的将士，你刚才那样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叶凌寒冲他笑笑，“别想骗你二殿下。”

“我有些事要去处理，你可以在府里转转，想出去了跟我说，不许一声不吭的出门。”

叶凌寒离去不过片刻，便传来敲门声。

“夫人，我是盛平，带医师给你看看伤。”

莫双开门迎他们进来，其中一个医师打扮，应该是叶凌寒口中的秦风。

但真正吸引莫双目光的是自称盛平的人，他就是几日前朝堂上阻止莫双做正妻的侍从。

许是心虚，盛平头快低到了地上。

“夫人，前几日在朝堂上，我……”

莫双打断他：“不是你的错，莫国君上不在意我罢了，更何况我确实是平民出身，你也没说错。”

秦风敲了一下盛平的头，“听到没有，夫人大度，以后你要好好伺候。”

“啊！”

盛平不满的冲着秦风道：“你怎么学殿下？殿下敲我头就算了，你也敲！”

莫双看着闹作一团的两人，嘴角也带了笑意。

二殿下身边都是些可爱的人呢。

“夫人见笑了。”秦风不好意思地冲着莫双笑笑，写下一张药方。

“一天一碗，夫人要按时喝。我这就去给夫人熬药，晚饭后就可以喝了。”

莫双：“……好。”

要不是顾及叶凌寒夫人的身份，他真想把秦风叫回来，处理过伤口就好了，不要喝药啊啊啊。

郁闷的莫双正大口吃着点心泄愤，突然听到外面十分嘈杂。本来不想惹麻烦，想到叶凌寒不在，他如今就是府里管事的，又不得不出去。

声音是从前厅传出的，莫双才刚走到门口，“砰”一声，一个茶杯碎在莫双脚边。

“岂有此理，叶凌寒是死了吗？让本王等这么久”一个穿戴华丽的男子指着盛平鼻子骂道。

莫双心知这不是自己能惹的人，并未贸然出现，小声询问身边的下人道：“他是谁？”

那人也小声回道：“那是大殿下，平日里没少找我们殿下的麻烦，”话里带着点咬牙切齿的味道。“君上才下了圣旨，还没封王，这就自称本王了。”

盛平本来低眉顺眼，一听大殿下这话，头发都快立起来了，阴阳怪气道：“大殿下最会交际，今日在这里等了半个时辰不知道让大殿下少笼络了多少臣子。”

“你竟敢污蔑我。”大殿下拍案而起，揪住盛平的领口“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叶凌寒的一条狗，也敢跟本王叫嚣。”

眼看盛平就要被处决，莫双心提到了嗓子眼，刚想出声阻止，就听熟悉的声音从屋外传来，此刻在莫双耳中宛如天籁。

“大哥息怒。”

千钧一发啊，二殿下。

叶凌寒上前缓缓掰开大殿下的手，“二弟管教不严，还望大哥息怒。”

大殿下后退两步重新坐下，再开口时语气平和许多。

“你这个手下胆大包天，竟敢污蔑本王，本王这才想略施小惩，怎么，二弟要包庇吗？”

“大哥多虑了，既然冒犯大哥自是该罚，只是不必脏了大哥的手。”叶凌寒看向盛平，“来人，拖下去杖责三十。”

叶凌寒换上笑容朝向大殿下“大哥可还满意？”

“二弟果然治下有方，看来我这个做哥哥的平日里也不必再过多替你操心。”

叶凌寒行礼道：“哪敢让大哥操心。大哥日理万机，今日来此不知有何要事。”

大殿下上前拉着叶凌寒一同坐下，“听说镇林军丢失了一批军饷，将士挨饿受冻，为兄心里很是难过。只是竟然有传闻称是本王截下了军饷，散播这种谣言的人定是想要挑拨咱们兄弟，真是其心可诛。”

大殿下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叶凌寒的神色，并无异样，接着道：“镇林军目前归二弟管辖，还望二弟千万不可轻信此等荒谬之言。”

“大哥的品行凌寒自然知晓，断不会冤枉了大哥。”

说来说去都是些冠冕堂皇，互相奉承的话。莫双听得无聊又有些担心盛平，默默离开去看盛平的情况。

盛平年纪也不大，挨打的时候却嘟着嘴一声不吭，上药时倒是一个没忍住哼唧了几声。

莫双看他这样想到了从前的自己，被打了也是一样抿着嘴忍痛，忍不住了委屈地叫两声。莫双看着盛平好笑又心疼，默默在心里给大殿下记了一笔。

“哎呦，秦风，你能不能轻点儿。”盛平捂着自己的眼睛痛呼道，好像看不到就不会痛。

秦风看了他一眼手上的动作没停，“你还知道疼？大殿下刚封了王风头正盛，咱们殿下都要避其锋芒，你没事招惹他干嘛。”

“他咒咱们殿下死。”

“刺喇——”秦风手里用来包扎的细布被撕成两半。

盛平抬头看他：“你也觉得大殿下该骂吧。”

秦风深以为然，点头道：“骂的好”

莫双：“……”

“大哥慢走。”叶凌寒行礼送大殿下出了门。

目送大殿下离开，莫双都觉得放松许多。叶凌寒神情终于带了点嘲讽：“真是不打自招。”

“秦风，治的差不多了就让他出来。”

盛平一个激灵，求助地看向秦风，秦风无奈得拍了拍盛平的头：“你自求多福吧。”

片刻，盛平一瘸一拐的走到叶凌寒面前，小声道：“殿下。”

“这是第几次了？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不要去顶撞权贵，你哪次听进去了！”

盛平吓得浑身一抖跪在了地上，“殿下，不会再有下次了。”

“你就跪在这里，跪到午饭结束。”

“是……”

莫双身在军营多年自然知道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规矩，盛平口不择言的确该罚，但想到盛平的犯错也只是为了给叶凌寒出头，却挨了板子还不给饭吃，心里多少有些恼怒。

盛平垂头丧气地跪在那里，自言自语道：“我真是没用，总给殿下惹麻烦”

莫双蹲在他面前，轻声安慰：“没有，不是你的错。”

盛平一惊，无精打采地叫了声：“夫人。”

低下头难过道：“我又惹殿下生气。”

“我真没用。”

莫双摸了摸他的头，“你已经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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