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05-29 来源：书耽 分类：现代 作者：虽有佳肴 主角：何鹿 秦肃
冬季，大雪纷飞，这会儿已经是晚上八点，漆黑无星的夜空又为寒冬平添了几分凄冷的意味。
位于半山腰的《皇权》剧组并没有因为天气严寒而停止拍摄，他们正趁着落雪赶拍一场重要的戏份。
秦肃站在休息棚门口，还没卸妆换下戏服，月白的衣衫将他挺拔的身姿完美地勾勒了出来，再配上他那张英隽得人神共愤的脸，恍惚间真的像是漫画里的人物走出来了一样。
旁边的很多工作人员都在小声讨论秦肃，可他本人却像是什么都没听见，视线一直落在前方正在拍戏的何鹿身上，眼底闪过或心疼或担忧的神情，只因为这已经是导演第六次喊“咔”了。
这会儿气温很低，何鹿在雪地里滚了好几个来回，眼眶因为哭了太多次而变得微肿，裸露在外的皮肤全被冻得通红，像只受了伤的小鹿，看起来格外可怜。
导演并没有因为他的狼狈而放软态度，只是将他叫了过去，神情严肃地跟他讲戏，而何鹿也在认真地聆听。
钱龙导演向来严苛，而且《皇权》是他筹备了五年的作品，本就是冲着拿奖去的，因此容不得有半分的错处。
何鹿才十九岁，初涉演艺圈就碰上了钱龙，也不知该说幸还是不幸。
不过如果这部影片真能拿奖，饰演了电影里重要角色的何鹿也能凭此在这个圈子暂时站稳脚跟，这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因此秦肃就算再心疼也不能插手，只能安慰自己就当何鹿是在免费接受演技培训了。
钱导给何鹿讲完戏后又迅速补妆整理戏服，随着副导演的一声“开始”，何鹿又奔进了纷飞的大雪里。
在何鹿滚进雪堆里的时候，秦肃的助理走过来，把手机递给他：“秦哥，你电话响了。”
秦肃接过手机，瞟了一眼来电人的名字，又转头看向正努力拍戏的何鹿，然后快步走进休息室，并且关上了门。
“何叔，怎么了？”秦肃语气谦和，因为电话对面是何鹿的父亲，知名编剧何鹰。
“小肃啊，你们还没下戏吗？宝宝闹着要跟你和小鹿视频通话呢。”
何鹰焦灼的语气伴随着孩子的啼哭声传进秦肃耳朵里，他道：“本来七点就能下戏的，但有场戏钱导不满意，从七点拍到现在，不知道还有多久才能拍完。”
他跟何鹿和宝宝约定好的视频时间是八点，这会儿已经迟到了，他刚才只顾着看何鹿忘记通知何父那边，宝宝肯定已经急坏了。
何鹰叹气道：“宝宝这两天有点小感冒，我跟他说晚上能跟爹爹和爸爸视频他才乖乖吃药的，不能对孩子言而无信啊。”
秦肃想了想，说：“何叔，你把电话给宝宝，我跟他说。”
何鹰答应了一声，几秒后，电话那边传来一道带着哭腔的小奶音，“爹爹，爸爸呢？宝宝想你们了。”
秦肃放软了声音哄道：“宝宝乖，爹爹在这里跟你说声对不起，今天爹爹很忙，爸爸要帮爹爹，所以今晚爹爹和爸爸不能跟宝宝视频了，我们重新约定一个时间可以吗？”
宝宝吸了吸鼻子，嗓音软绵绵地问：“爹爹是在赚钱钱给宝宝买棒棒糖吗？”
“对呀。”秦肃语气温柔，“爹爹要赚很多很多的钱钱给爸爸和宝宝买糖吃，所以宝宝可以原谅爹爹今晚不能跟你打视频吗？”
“嗯嗯，宝宝懂的。”宝宝点了点头，奶呼呼地说，“外公说了，小朋友们和大人们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爸爸妈妈和小朋友都要爱对方，爹爹，宝宝很爱很爱你和爸爸哦。”
秦肃笑道：“谢谢宝宝，爹爹和爸爸也爱你。”
宝宝听见这句话后咯咯咯地开心笑了起来，等他笑完了秦肃才嘱咐他要乖乖吃药，一大一小又聊了一会儿，直到宝宝打哈欠了，秦肃跟他说过晚安以后何鹰才把手机拿了回去。
何鹰道：“小肃啊，小鹿第一次进组，要麻烦你帮忙多看着点儿了。”
其实何鹰跟钱龙关系不错，两人有过好几次合作，算是老朋友了，但何鹿是他的亲儿子，还是得避嫌，所以只能拜托秦肃多照顾一下何鹿了。
秦肃道：“何叔放心，小鹿在剧组挺好的，连钱导都夸过他勤奋呢。”
何鹰放松道：“那就好，等他下戏，让他抽空给宝宝留条语音吧，宝宝想他想得紧。”
秦肃点头：“好，我记下了。”
这场戏最终还是折腾到了十一点多才算完成，何鹿听见导演说“行了”以后直接脱力倒在了雪地里，仰头看着满天雪花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绯红的眼角还有几滴清泪滑落。
秦肃越过众人，第一时间上去将人扶了起来，何鹿身体脱力，头抵着秦肃的肩膀瘫软在了他怀里。
何鹿的戏服是黑色的，他的身型又比秦肃小了一圈，靠在身着白色衣衫的秦肃怀中，倒是莫名有种小鸟依人的感觉。
雪还在下，不到一分钟秦肃的黑发上就留下了薄薄的一层白，何鹿的助理小远拿来了何鹿的厚外套，秦肃接过裹在了何鹿身上。
小远发现秦肃也只穿了戏服，于是贴心地说：“秦影帝，我来扶鹿哥吧，您穿得薄，淋了雪容易感冒。”
秦肃正想说没事，但他怀里的何鹿在听见小远喊他“秦影帝”的时候就挣扎着从他怀里起来，顺势被小远扶了过去。
何鹿这会儿有点尴尬，他刚才太累了，根本就没注意到扶自己起来的人是秦肃，如果早知道是他，何鹿宁愿躺在冰冷的雪地里也不会愿意被他抱着。
“谢谢秦肃哥。”尽管心情复杂，但何鹿还是及时道了感谢。
秦肃看着对自己避之不及的何鹿，眼底闪烁着谁都看不懂的情绪，“不客气。”
两人之间流转着奇怪的氛围，一时间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刚好这时钱导过来说今天辛苦何鹿了，明天给他放一天假，何鹿便趁机跟大家道别，由小远扶着离开了。
秦肃的视线追随着何鹿的身影，直到身旁的钱导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今天的戏份不是早拍完了吗？怎么还在这儿？”钱龙和秦肃有过两次合作，对彼此都比较熟悉了，两人更像是惺惺相惜的朋友。
秦肃将视线从何鹿身上收了回来，说：“闲着没事儿，来看看你是怎么折磨新人的。”
附近都是忙碌的工作人员，没人注意到他们俩的谈话，钱龙笑了一下，压低声音道：“心疼小鹿了？还是何鹰那老头叫你来说情的？”
秦肃拿影帝的那部影片，编剧是何鹿爸爸，秦何两家关系一直不错，这在圈里也不是什么秘密，进组以后秦肃对何鹿明里暗里也多有照顾，这些钱龙都看在了眼里。
不过他以为秦肃只是看在何鹰的面子上才照顾的何鹿，根本想不到他们真正的关系，也猜不到其实两人是同一个孩子的父亲。
秦肃没回答钱龙的问题，反而问了一句，“我明早是不是有一场打戏？”
钱龙也没纠结前一个问题，顺着他的话头回答道：“对啊，记得起早点，你迟到了我也照骂。”
秦肃看着钱龙笑得意味深长：“我会按时到的。”
钱龙：“……”一股莫名的不安涌上心头。
因为是在山里，招待所的房间并不宽裕，所以大家都是挤在一起住的，何鹿的房间就在秦肃隔壁。
何鹿正是年轻有活力的时候，回到自己房间休息一会儿之后就恢复了体力，他去浴室洗了个热水澡，刚准备吹头发，房门就被人敲响了。
以为是助理小远，何鹿穿着浴袍，顶着一头湿发就走了过去，谁知道打开门看见的却是秦肃。
何鹿的瞳孔瑟缩了一下，心脏也忍不住跟着紧张起来，他很害怕秦肃，从两人第一次见面起就怕，这是一种天生的畏惧感，就像羊遇见了狼，求生的本能在驱使他远离秦肃。
可这种感觉说出来别人也不会相信，秦肃相貌英俊性格稳重谦和，所有人都喜欢他，何鹿作为一个异类，只能默默隐藏起自己的恐惧，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他本以为只要躲着秦肃就万事大吉了，可谁知突然出现一个跟两人都有着血缘关系的孩子，将他硬生生拖回了有秦肃在的圈子里。
何鹿很抗拒，但无济于事。
秦肃提着宵夜，见何鹿看见自己以后就一直在发呆，连发梢上的水珠滴落进脖子里了也没察觉，他笑了笑，出声叫醒何鹿，“小鹿，可以让我进去吗？”
“啊？当然可以。”何鹿醒过神来，红着脸让到一边，给秦肃留足了空间进来，生怕他碰到自己。
秦肃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不过没说出来，他将夜宵放到桌上，转头看向何鹿，笑道：“你没吃晚饭又拍了这么久的戏，这是我让助理开车下山去买的夜宵，有你喜欢的炒面和炸串，填饱肚子再休息吧。”
何鹿扯了扯唇角，笑得很勉强，“谢谢秦肃哥。”
“不客气。”秦肃的目光落在何鹿身上，他浴袍没裹严实，半片白皙的胸膛露了出来，腰肢细窄，两条长腿笔直，衣料没遮住的小腿肌肉线条匀称，漂亮得不像样，不愧是正值青春的少年。
见秦肃盯着自己看，何鹿也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瞟了一眼，反应过来的他一把揪紧衣领，匆忙地喊了一声“我去吹头发”就火急火燎地跑进了浴室，还将门“砰”一声关上了。
秦肃唇角扬了扬，似乎心情非常愉悦，低头将口袋里的饭盒拿了出来。
浴室里，何鹿吹着头发，在吹风机嗡嗡嗡的声响中回想起了方才秦肃看自己的目光，怎么说呢，很像一把温柔的钩子，一点点地将自己的衣服从身上剥下来了一样。
何鹿咬了咬牙，心想秦肃肯定是故意的，别人都说他是谦谦君子，但只有何鹿知道，他其实是个非常善于掩饰自己本性的恶劣家伙。
一想到未来可能会跟秦肃纠缠不休，何鹿就觉得有点心梗。
何鹿吹干头发又换了睡衣睡裤才出去，秦肃坐在沙发上，何鹿就自己搬个椅子坐到旁边，坚决不跟他靠得太近。
再次说过谢谢以后，何鹿开始埋头吃炒面，他的脸蛋因为用热风吹头发而变得红扑扑的，吃东西时脸颊微微鼓起，还一动一动的，看起来特别可爱。
秦肃全程就注视着他，眼眸深邃，唇角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
他的视线这么直白，何鹿当然感受到了，不过他还是佯装不知，只是加快了进食的速度。
吃完以后，何鹿擦了擦嘴，道：“秦肃哥你问问小张花了多少钱，我明天转给他吧。”小张是秦肃的生活助理。
秦肃道：“不用，我已经给他了。”
“那我直接给你吧。”何鹿说着就要去拿手机。
“没多少钱，就当是我请你吃的。”秦肃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蹙，即使认识这么多年了，何鹿还是跟他这么生分。
何鹿敏锐地感受到了他的不愉快，只能放弃还钱，道：“那等拍完戏了，我请你吃饭。”
秦肃闻言又恢复了脸上的笑容，点了点头说好。
看见何鹿拿着手机，秦肃想起了何鹰的嘱咐，于是道：“何叔说让你下戏了给宝宝发条语音，今晚没能跟我们视频，宝宝有点失落，你多说几句好话安慰他一下。”
何鹿愣了愣，眼眸一睁，忽然想起来他们和宝宝约好了今晚要打视频的，自己居然现在才想起来！
不过这会儿都快凌晨一点了，宝宝九点就要睡觉，现在打过去也来不及了。
秦肃看着何鹿焦急的表情，柔声安抚道：“小鹿你别担心，我八点过的时候已经跟宝宝通过电话了，宝宝原谅我们的失约了，我跟他约好了明天打视频，刚好明天我们都有空。”
何鹿并没有因为秦肃的解释而放轻松，他眼眸低垂，愧疚道：“都是我的错……”
如果他演技出色，就不会重来那么多次，不仅浪费了剧组的时间，还耽误了跟宝宝视频。
经过今晚的多次NG，何鹿都有些动摇了，是不是自己当初就不该来面试阮连这个角色？说不定有比自己更适合演绎他的演员，却因为自己的到来而错失了机会。
眼看何鹿眼里的愧疚和失落越来越浓，秦肃及时出声打断了他的思考，问：“小鹿，你觉得钱导是个什么样的导演？”
何鹿想起这些日子以来跟钱龙相处的时光，眼里迸发出了光芒，“钱导有才华有想法，敢于实践，认真负责，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导演。”
秦肃又问：“你觉得今晚他让你重演那么多遍，是在故意折磨你吗？”
“当然不是。”何鹿摇了摇头，今晚第一次正面对上了秦肃的视线，他道：“钱导是个追求完美的人，他对每处细节都要求严格，这不仅是对他自己的作品负责，也是在对我们这些演员负责。”
秦肃眼里浮现出笑意，看着何鹿的眼睛道：“所以你认为这样严谨负责的钱导，会随随便便让一个自己不满意的演员来出演自己笔下的角色吗？”
何鹿先是怔住，然后脸皮爆红，迅速低下头去，原来秦肃看穿他刚才的想法了。
秦肃轻笑道：“小鹿，不用怀疑自己的实力，你要是不适合出演阮连，钱导早就把你换了，相信自己，你做得很好，钱导要求反复重演也是为了捕捉到最完美的一个画面，连我都很少能在他手下一遍过，这是你的第一部戏，能做到这样已经很棒了。”
即便畏惧秦肃，何鹿对他的这番安慰也心存感激，他看向秦肃，认真道：“秦肃哥，谢谢。”
秦肃笑了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而后站了起来，说：“你能解开心结就好，今天你已经够累了，给宝宝留完语音后早点睡吧，明天下午我再来找你。”
“嗯。”何鹿还是很怕秦肃，瑟缩着点了点头，然后看着秦肃离开了他的房间。
房门关上，何鹿快速地抚平被秦肃揉乱的头发，盯着面前的塑料饭盒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虽然这样说很没良心，但没有秦肃存在的空间，仿佛连空气的流通都顺畅了许多呢。
半小时后，何鹿已经洗漱完躺在床上了，他点开微信，找到宝宝的账号，发了好几条语音过去跟他说对不起，解释自己今晚为什么会失约，并且许诺回去的时候会给他带礼物。
做完这一切，累了一天的何鹿倒头就睡了过去。
这时，隔壁房间的秦肃正在接电话，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虚拟号码，来电人的声音也经过特殊处理，听起来像机械的女声。
“抱歉秦先生，在孩子出现在何家之前，我们查询不到任何他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的痕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