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塔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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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城塔石壁上蔓延着野生蔷薇和藤蔓,细密的藤叶无限攀爬,去往那不知虚丈的高处。

它被野蔷薇紧紧簇拥着。

塔里很奇怪,会下雨。明明看不见天,不见光亮。四季颠倒,所有植物以疯狂骇人的速度生长,踏入其间,仿佛置身原始园林。

它们似乎有痛觉,有意识。隐约透露着危险又迷人的气息。

而对于长期“生活”在此地的“人”来说,早已见怪不怪了。叶枢也很想无视,他很讨厌植物。路过恨不得都垫着脚尖走,碰到一寸绿叶红花都能难受半天。

而这一次,当他路过湿漉的蔷薇藤前,竟奇迹般的停留了一会儿。

叶枢抬起手,鬼使神差的从墙薇繁叶中,托出一朵被雨水摧残狼狈的蔷薇。

轻柔的抚摸了一下。

叶枢体内住着一个人。

准确来说,那并不是个人,而是个怪物。

这怪物长期附在他身上,不出声也不作响,毫无存在感,跟死了似的。即便如此,叶枢还是被人们安上了“邪神”的头衔。

“邪神不该存在于这世上,对于这纯洁至善的人间,是玷污。”

这是教堂的人们对他说话。

叶枢不懂,明明是他们,一步步将自己变成怪物的。

到底谁是怪物……

但少年瘦弱的身躯之上,永远无法磨灭的伤疤,似乎成了这个称谓的见证。

他无可辩驳。

讲真,人们决定将叶枢送来这座尘封已久的高塔历程可谓是一波三折。本想当机立断,请来牧师在教堂了结,但那位黑衣先生都嘴巴秃噜掉层皮。叶枢权当睡前故事听,无济于事。叶枢一开始认为他们是杞人忧天,没有任何意义。

直到曾经让他驻足停留片刻的教堂被烧毁。烈火焚身之人绝命的哀求,叶枢才意识到,或许自己本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上。

他妥协了,不再挣扎。

介于叶枢把十字架当床睡的经历,其他招式根本就是以卵击石。近乎疯狂的人们终于想到了个一石二鸟的办法。

在鄂温克蒂斯庄园尽头,有一座幽古的高塔。

无人知道它的历史,那里昼夜不分,四季颠倒。生者与死人共存,隐藏着无穷无尽的未知和恐惧。

那里能收拢世间的一切邪恶。

但无人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塔外寸草不生,枯骨遍地。但凡踏进一步,不论是神是邪,都将封禁永生。

如此两全其美,鄂温克蒂斯庄园不会落下狠毒的名声,人们能永保太平。

少年看着恍若深渊的世界,伸手不见五指。

他看不见光。

一切的元凶,还是他体内那只被人给予厚望,高估了的懦弱怪物。

叶枢从小不受人待见,那时人们对他的不待见还没有那么明显强烈,但孩子心性敏感长期耳濡目染,难免是个孤僻的怪胎了。

体内怪物的存在不会让叶枢的生物钟紊乱,从某种意义上来看,他倒是真有些神似怪物了。

叶枢并不厌恶害怕这个怪物,反倒有些感激,怪物让他远离了人事的曹杂险恶。到塔里“养老”。

而这是叶枢第一次真切感受到体内那个东西的存在。

怪物控制着他的身体,让自己抬起手来,触摸了墙边湿冷的野蔷薇。头一次碰花令叶枢头皮发麻。

“你不喜欢花吗?”

这是第一次,那怪物开口了。

嗓音与叶枢完全不同,乍一听无任何悲喜,话语轻轻的,甚为动听。

“不喜欢。”

叶枢直白回答。

对方半晌没了声息,片刻后,他操纵着叶枢探花的手,收了回来。

怪物居然喜欢花儿?

叶枢面无表情的想。

对方似乎察觉他所想,冷不丁开口。

“你是不是骂我呢。”

“没有。”

怪物能洞察他的一切思想,自然知道叶枢是在放屁。但也无暇顾及,只是透过叶枢的眼睛,兀自欣赏被雨露打湿的野蔷薇。

叶枢可没这么多耐心和雅兴,只觉得自己现在肯定万分诡异,正欲离开,却在垂眸的一瞬间,隐约看到了那人。

不似画本上青面獠牙的相貌,怪物有一头乌木黑的头发,肤白皙如琼玉。碧色的眼眸浩蓝如海,似能容纳万物。气质愈发清冷,叶枢感觉这东西像是从冰山雕琢出的一尊神像。而这些只是一闪而过,甚至是模糊和隐约中的,显现出一股朦胧的美。

叶枢也没料到心绪能这么信马由缰,放荡不羁肖想至此。他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但那副模样如同烧红了的铁烙,深沉而剧烈的烙印在他心口。

忘不了。

叶枢脸色更瘫,也不管对方欣赏没欣赏够,转身离去。

身后像是有什么追着他似的,叶枢步伐愈快,没料脚下湿地,冷不防地打滑,却奇迹般的没摔个狗啃屎。

他被控制着,稳稳立定在雨地之中。

“慢点。”

那怪物说。

叶枢不应,继续固执的走。谁道刚“大步流星”迈出去的一只脚,硬生生退回来半截,身形并没有因为缓冲而不稳。那怪物控制着他,让叶枢沉稳又优雅地慢步,活脱来了个雨中散步。

叶枢:“……”

有毛病吗?

方才那一幕如一簇小小的火苗,燎到原料细小的一端,火势蔓延,从此越烧越旺,灼心挠肺。叶枢无故心烦意乱。

自己是没见过人吗?这么没出息。叶枢面无表情的想,懒得像个傻子一样去追究脚步问题,顺着那怪物的意愿。

叶枢还不知道怪物能洞察他的一切思想,方才他的那些法和思绪被怪物一览无余,怪物只是微愣,没什么反应。直至看到对方心脏狂跳,觉得有点吵,便又用他那动听宜人的嗓音说:

“看来我很好看。”

叶枢:“……”

很好,这一声提壶灌顶,给那位心头的无名之火彻彻底底浇了下去。

叶枢面色阴沉,被自己这一些奇奇怪怪的反应搞得晕头转向,瞬间怀念起以往教堂里念诵的教经。

塔大得怪异,纤细的外表下像是隐藏了一个压缩版的空间。叶枢不知道这塔到底是有多高,不过用肉眼肯定是看不出来了。他只知道这东西分层,许是每一层都分“房间”——更像牢笼的地方。托了这怪物的福,叶枢从小夜视力便很好,能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活动自若。

嗯,又多了一分怪物的属性。

叶枢照旧回到了他原本歇脚的地方,是一滩泛着荧光的小池旁。那幽幽几寸,也是叶枢在漆黑塔中唯一看见过的光亮。

身后有一面墙,由于不明原因常年湿润,被不少藤叶覆盖。叶枢靠着坐下,又站起来。

“……”

叶枢:“你干嘛?”

“脏”对方惜字如金。

矫情……

叶枢忍着烦躁:“那你想怎样?”

怪物脾气似乎非常好,面对叶枢一系列的不友好始终心平气和,无心跟他闹还是怎么。他慢吞吞的走向那潭池水,找了旁边一块没被青苔占领的岩石靠坐。

叶枢被他操控着身体,行不由心。不挣扎还好,挣扎意识的无力感使他浑身难受。怪物察觉到这一点,坐下的一瞬间就释放了束缚。

叶枢合上眼,准备继续睡觉。

“你叫什么名字?”

叶枢:“……”

困意好不容易卷土重来,又被这一声打了回去。

“叶枢”

叶枢本想敷衍完继续睡,没想跟他聊下去。但被怪物的话头引起了好奇。

他有名字吗。

想着,便脱口道:“那你叫什么?”

对方那安静了一会儿。就在叶枢认为他不想回答之时,怪物开口了:

“叶德。”

跟自己一个姓?叶枢认为可能是自己多想,他觉得这个名字是对方信口编的。与此同时,怪物点破了他心里的猜疑:

“我因你而生,当然跟你一个姓了。”

叶枢没来得及品出话中分量,就猛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怪物是在回答他,而不是顺嘴的解释。叶枢只是心里想想,并没有问出来。

那怪物能自如操纵自己的身体,那……

叶枢:“你……”

与此同时,对方恰到好处的“关机”了

“……”

还叫叶德呢,这不缺德吗?

湿冷的雨夜,叶德做了个梦。

怪物会做梦,这是个很荒谬的事情。起初叶德也这么认为,但长此以往,他渐渐习惯了。

不就是类似于人类的幻想么,现实生活中得不到的,就在梦中自我安慰,填充心里的缺口。

叶德又一次梦到了那片花园。

他不明原因,梦中的花园里绿藤盘绕, 从那几乎参天的绿荫射下细碎光斑。很多不属于这个季节的花朵同时绽放,神秘又奇幻。还有许多叶德叫不出名字的,他所认知的花草树木,都是透过叶枢了解到的。只得大致辨认外形,气味,更深层的他理解不了。

但最多的,还是蔷薇。

那鲜红色的,卧于墙边,充斥着野性的气息被烈阳抚慰。

少年置身于花海之中,只一伸手,无数鲜花好似受到了某种召唤,齐聚一堂,献祭般躺着在他手掌。

彼时阳光正好恰落到他眉梢,树荫为少年洁白的衬衫缀上斑驳纹样

这一刻,他被繁花围绕,绿叶簇拥。界万物好似以他为中心,激情向说着希望

好美。

这是他唯一能发出的,似人类一般的感叹。

“美”一词,是用在这里的吗?

叶德曾听到叶枢看到自己的容貌后,心底油然产生的一句“好美”。

叶枢死不承认。

但那时候的感叹,和自己一样。

那么自己,也同这些花儿一样吗?

叶德垂下眼帘,墨黑的长发随微醺的暖风拂起。

他感觉自己要溺死在这一片花海之中了。

这场用来填充求而不得的美好、欲望和温暖的梦,永远不要醒。

但叶德的嘴像开过光,说什么来什么。

叶枢浑身如坠冰窟,从头到脚冷了个彻底。对于熟睡中的人,这类刺激太大了。

哦,他还真坠“冰窟”里了。

“你做什么…”叶枢用手擦去脸上的水渍,语气带了几分不耐烦。

跟叶德说话的时候,他语气似乎就没好过。叶枢本性不是这样的人,但自从察觉到叶德存在,他就跟个刺猬,碰一下就炸毛。

叶枢撑着从没过小腿的寒池起身,他以前从没碰过这水,谁曾想这么凉。叶德看样子像是愣住了,他还真没料到自己的一时陶醉能使对方滚到池子里去。

洗了个凉爽的全身浴。

叶枢以前睡觉老实的很,跟块儿雕像似的靠在墙边,那架势简直要跟墙融为一体,简直像个精美的艺术品。所以自然而然的认为这是那位“缺德”的杰作。

叶德那边没动静,算是默认了。叶枢甩了甩头上的水,这一下给他整清醒了,然而那位似乎用沉默代替道歉。

叶枢不想重蹈覆辙,于是回到原来的窝——墙角,打算放空享受孤独,打发时间。

一点也没打算理那只怪物。

在这座昼夜颠倒的塔里,似乎没有时间流逝可言。就算有,他也察觉不到。

半晌过后,那位仿佛经历了漫长的思考,终于开了尊口,却不是道歉的。

“我想去看花。”

语气十分平静,于一个浑身带刺儿的人听来,简直就像命令。

叶枢:“……”

烦死了。

他对花有常人罕见的反感,也不知道怎么的,心理洁癖偏偏建立在这玩意之上。叶枢沉默片刻:“不去。”

就算他不讨厌花,也不会为了满足这“人”而迈步。

对方那儿又是好一阵的沉默。

叶德:“为什么。”

叶枢:“没有为什么。”

说完才感觉自己这句就像废话,因为对方能洞察他一切思想。

自己对他的态度,估计那怪物早已心知肚明了。

谁料叶德问他:

“怎么道歉。”

叶枢:“……?”

叶德从叶枢活跃的心理思想中,捕捉到这个字眼。他不知道生气是什么,但在叶枢没被关进来,待在教堂里时,看到过那儿的使徒脸色通红,看叶枢的目光简直要将他撕碎。

旁人劝他不要生气。

不过叶枢好像跟他们不太一样。

他表情没有太大的波动,反观而之,好像更瘫了。

对于这怪物这么“敏而好学”,叶枢也没料到叶德会这么直白的问他,一时竟不知作何回答。

“我没生气。”

好半晌,他才硬邦邦的道。

叶德不懂人类复杂的心思,更没什么烟火气儿,不知进退的又说:

“你生气了。”

“我没有。”

一人一怪幼稚的掐嘴架。

“你说我很烦……”叶德平静的念着叶枢心理思想活动,完全没注意到叶枢脸色的精彩纷呈,读到这儿顿了一下。

“是这样的吗。”

他语气依旧毫无悲喜,只嗓音宜人,让听着潜意识有一种负罪感。

“……”

再联想到那怪物匆匆一眼的惊艳,负罪感更强烈了。自己的想法对方一清二楚,叶枢掩盖心虚地说道:“不是。”

其实叶德完全可以控制着叶枢的身体,自主跑出去看。但以叶枢的性子定会挣扎,到时候可就没那么好受了。所以叶德并没打算这么做。

叶枢最开始认为这怪物是傻,片刻后才意识到,叶德是在为自己着想。

很奇妙。

以往众人都是巴不得他越难受,越痛苦他们才越快活。

但他们是同类。

可笑,第一个给予他关心的,然是一个使他沦落至此的怪物。叶枢看着地上零星几丛杂草,有些发愣。

直至听到耳畔传来淅沥的雨声,才说:“外面在下雨。”

算是隐含着拒绝。

叶德知道了,便不再说话。

第二天。

“我想去看花。”

“雨没停。”

叶枢又一次拒绝,但那雨是真的没停。

第三天:

“我…”

“没停”

“……”

第四天,第五天,亦是如此。叶枢发现这怪物并没有刻意强调自己的存在感,很多时候甚至会让他淡忘有个怪物的存在。叶德静静等待自己愿望达成。除此之外,,不做其他。

但雨一直下。

第七天,叶德终于像是忍不住了。叶枢似乎被他问烦了,终于主动走出他的窝。

很奇怪,以前塔里虽然会下雨,但只是隔三差五。有时甚至不下,这次却多的反常。细雨连绵,下个不停,这吵到了叶枢睡觉。

长路的墙角,细雨的黑暗中,叶枢隐约看到了一团分外娇小的身影,无声的蹲在那儿。

那像是阴雨连绵的森林中,一只独自生长的野蘑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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