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了一只小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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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顾宁之的小房子在一片老旧小区的角落里,非常不起眼。小区到处都画着“拆”字,但是那些“拆”字已经掉色,笔画不全了,这里曾经作为过拆迁区,但是不知何故,后来被放弃了。

道路两旁的垃圾桶垃圾满溢,蝇虫滋生。楼道口的老人拉扯着家长里短。

顾宁之的房子门口也是垃圾堆,这些画面在炙热的阳光中发酵,膨胀,直胀得顾宁之心口酸涩,堵得慌,低着头慌乱说到:“别,别看了,叶先生,太脏了。”

叶景行捏着顾宁之的下巴,抬起来,顾宁之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一颗颗无声无息砸了下来,就在这样的环境中,叶景行低下头,轻轻吮吸着顾宁之脸颊上的泪珠,又亲亲眼睛:“哭什么,先生在你身后,不怕,去开门。”

顾宁之觉得今天的阳光有些毒辣,晒得人头晕,晕晕乎乎摸到窗边,摸出一节铁丝,在锁芯里轻巧的活动两下,便打开了门锁。叶景行对这种回家的方式感到十分新鲜。

“我钥匙丢了,配不了,就一直这样了。”顾宁之有些窘迫。

“有创意。”叶景行点点头。

随顾宁之走进屋内,一股霉味混着海鲜的腥臭扑鼻而来,叶景行毫无反应,打量着屋内的摆设。这里只有一个人的生活痕迹,一张木板床,床尾用木头搭了一个衣架,衣架下方是空的,下面空着的地面却铺的厚实绵软,干干净净,还放着一张毯子。衣架上方只一件长袖长裤,看似毫无章法的堆了些纸箱子,却巧妙的遮挡住了下方的空地,床尾比较高,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房间不大,一扇小窗也用纸板糊了起来,只留了一丝缝隙。屋内没有灯,床边的小柜子上就一个碗一双筷子,还有一个铁锅。如此破败的地方,但被少年收拾的干干净净。

门锁生锈,不像有人常住的样子;垃圾堆在门口,很巧妙的挡住了房门;窗户封闭,阻断了外面的角度,床板布满灰尘,小窝隐藏在床脚,不易发现,看来还是个十分聪慧的孩子,竟能摸索出适合自己的生存之道,倒是个可塑之才。有床不睡,自己打造了一个隐蔽的小窝,看来十分缺乏安全感。房子破败,内里却干净,这说明主人极其爱护这里。叶景行边打量边在心里评价。

顾宁之看了看屋内,没什么东西,但这个小小房子是他十几年来的容身之地,给他遮风挡雨,是他的避难所,疗伤地。顾宁之饿昏过去的时候,被打伤的时候,半夜被暴风雨惊醒的时候,午夜莫名感到孤独的时候,只有这些简陋的,没有生命的东西陪伴着他。

顾宁之曾经想过,如果有一天自己出了意外,就央求人把自己送回来,爬到他的小窝里,就当睡着了,这样就不用害怕了。

但是顾宁之从没设想过,有一天会和他的小屋告别,他摸摸床板,又摸摸小窝里的毛毯。不知不觉中,已经泪流满面。这种情绪让他感觉到陌生,十几年来他害怕过哭过喊过,但是从没有这样过,胸口像是有东西堵着,使他呼吸困难。他用力捶打着心口,想要把心口堵着的气打开。

“唉。”叶景行轻叹一声,把人揽进怀里,宽大的手掌扶在后背,一下一下拍抚着,“哭吧,哭出声来,先生在这儿呢,不怕。哭出来就好了。”

顾宁之泪流满面,却一声不响,浑身战栗。叶景行生怕他憋在心里憋出病来,一声一声轻哄着,直到顾宁之放开声,嚎啕大哭,仿佛是将这十几年的委屈,十几年受的苦,十几年的彷徨与不安都要哭尽。

叶景行听得心里也不是滋味,他见过因公司破产不得不出入夜店的落魄公子,见过为救患病父母爬床卖身的失足少女,见过跪在他脚下苦苦哀求想要一条生路的丧家犬,见过帮派之争散落一地的零零碎碎,他见过这人间地狱,但他高高在上,看着地狱里深水火热,哭嚎连天,不曾动容过分毫。

如今,不过是一个捡破烂的小可怜,要告别过去,跟他通往那泼天富贵,却哭得他心里五味杂陈,恨不能把人放在手心,将那一众过往挥散开去。

“好了,小家伙,哭一会儿就行了,再哭就伤身子了啊。嗯?宝宝,听见了吗?不哭了。”叶景行使劲浑身解数,哄着怀里泪流不止的孩子。

唉,他让人哭的法子有千万种,但是不让人哭,还不能勒令禁止,这可难为景爷了。

好在顾宁之听话,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叶景行湿透的衣襟:“我,我,我不知道,怎么了,就,就觉得,心里难受,喘不上来气。”说话间还抽抽噎噎。

“现在好些了吗?先生抱着还难受吗?”

“不,不难受了,对不起,我,我把叶先生的衣服弄脏了。”顾宁之拿手要去揉眼睛。被叶景行挡住了,“别揉,刚摸屋里一遍,就去揉眼睛,不怕揉坏了。”叶景行低头冲着红肿的眼睛吹了吹:“唉,把先生的心都要哭碎了。”

最后是怎么离开小屋的,顾宁之到底都没想起来,他只记得靠在叶景行怀里,心脏砰砰直跳,他用手捂着,怕它跳出来。

抵达东城时已到傍晚,平日里这个时间,海城除了度假区,其他地方都已经安静下来,路上行人也都各自归家。

顾宁之看着车窗外的车水马龙,热闹非凡,才真实地感觉到这里距离海城已经十万八千里了。

“东城热闹,等你适应几天,先生带你去熟悉熟悉。”叶景行温热的手掌扶在顾宁之的背上,他把顾宁之这一路的不安与惶恐都尽收眼底,但却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既然选择了进入自己的世界,就要做好直面未来的准备,而这一路的所见所闻,连开胃菜都算不上。

从机场刚刚出来的时候,数十辆黑色轿车蛰伏在黑暗中,几十个黑衣人列队等候。顾宁之抓紧了叶景行的手,略有些不安,叶景行将人牵在身边,安抚的拍了拍手背。是安抚,也是声明地位。数十人齐刷刷鞠躬,将顾宁之纳入了他们的保护圈。

一行车队在夜色行驶了许久,穿过灯红酒绿的繁华地带,穿过了建筑和树木的光影交错,最后进入了一片别墅区,在一处最隐蔽的别墅前停下来。

安如山没有料到景爷竟然将人带到了云山别墅,景爷房产众多,原以为随便将人安置在哪处房产,有兴趣了就去瞧瞧,却没料到……安如山默默地将顾宁之的地位又提高一些,打算一会儿再敲打敲打手下,免得冲撞了顾宁之,惹怒景爷。

管家接到消息,早已把顾宁之的房间一切打理妥当。别墅里人不多,但做起事来井井有条,效率极高。

顾宁之随着叶景行被迎进屋来,只见有人上前,他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叶景行在背后轻轻扶住他,往前送了送。他像只提线木偶,抬手,抬脚,等坐到沙发上是,一脸的茫然和不知所措。

“小家伙,欢迎来到我的世界!”叶景行扶着顾宁之的肩膀,将人掰过来,看着自己,郑重说道。

只见顾宁之耳朵尖瞬间爆红,但是身子也没有那么紧绷了,放松下来。

对,这里是叶先生的世界,是他豁出一条命争取来的机会。有叶先生在,他什么都不用怕。

思及此,顾宁之冲着叶景行甜甜的笑了:“叶先生,你知道我的,要是,要是我哪里做错了,做得不好,你就罚我吧,我不怕。”

叶景行听完,一笑了之,没有说话。

一旁的管家暗暗思索,这小少年非池中物啊,一般人面对景爷早就吓得说不成话了,哪还能这般镇定自若。

“孟伯,以后我不在,这小家伙就交给你看管了,不懂的规矩你尽管教,倒也不用拘着,看着别让人伤着了就行,”

孟管家听到连忙弯腰示意:“是,景爷,我记下了。”明白这意思是要由着人闹腾了,底线就是不能受伤。至于规矩,有景爷在呢,哪里轮得到他来教,这不过是在告诉他人生地不熟,得教着引着适应这里的生活。

不愧是跟着景爷的老人了。

“小家伙叫人。”叶景行拍拍顾宁之后背。

“孟爷爷好,我叫顾宁之。”顾宁之站起来大方喊道。他知道这些人都是叶先生的人,不会伤害他为难他。

“顾少爷叫我孟伯就行,平日里有景爷在,倒也用不着我,如果有什么孟伯能做的,你尽管吩咐。”孟伯不敢应,景爷称自己孟伯,顾宁之叫自己爷爷,这不行,这差辈了。

“听孟伯的,叫孟伯就行。孟伯是这里的管家,衣食住行都归他管,你哪里不动不知就问他,不用怕。孟伯叫他名字就行,还是个孩子,称不上少爷。”叶景行也觉得“爷爷”这个称呼不妥,这四舍五入自己不也成爷爷了。

”景爷,晚餐都备好了,你们休息会儿,我去吩咐布菜。“孟管家识相的退了下去。

是夜,顾宁之照例在叶景行的照看下喝了碗白粥。被带到了自己的房间,和叶景行一样都在三楼,斜对着隔着两间房。

孟管家选这间房,主要是因为景爷喜静,一般不喜人干扰,带回来的又是个小孩儿,万一认性闹腾,怕景爷一气之下把人扔出去。但这又是景爷第一次带人回来,不能不重视。这房子在走廊尽头,是个小套间,外面还有个小小的露天阳台,视野好,距离不远不近,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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