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05-17 来源:LOFTER 分类:现代 作者:凌凌子 主角:李玉 简隋英
李玉面若寒霜,薄润的嘴唇抿的很紧,漆黑的虹膜上压着一层暗火,像是薄薄冰层下不断涌动的岩浆。
秘书吓得根本不敢说话,感觉下一秒对方就要大发雷霆。
可是李玉只是从她手里拿过车钥匙,语气生硬地说了一句“知道了”,然后转身就走。
还没来得及下班的员工一个个噤若寒蝉,探出半个脑袋跟简隋英的秘书对视了两眼,又悄悄地缩回工位,心里默默盘算之后几天日子估计不会太好过,一时间整个公司都有点儿愁云惨淡。
李玉却没心思理会这些,他现在又憋气又窝火,阴着脸,上车的时候恨不能把油门儿踩到底。
如果不是有北京城每晚固定节目似的晚高峰拦着,他这一脚下去怎么也得八十迈起步。
李玉深吸了一口气,沉下心来,随着走走停停的车流慢慢往前挪。
简隋英发完最后一条消息之后就再没了动静,也不知道是跟谁、在哪儿逍遥自在。
李玉两分钟看一眼手机,一个不注意差点跟前面的人追尾。
可惜就算他快把手机屏幕给瞪穿了,那头的简隋英也什么都不知道。在车后第三次响起来催促的喇叭声后,李玉冷着脸把手机直接扔到了后排座位上,连带着把简隋英也抛到脑后,踩着闪烁起来的绿灯开过马路。
等他到家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李玉带着一身室外肃杀的寒气和无法消解的烦闷打开家门,屋里随处可见的温馨像是排着队来跟他添堵似的,目之所及全部都是简隋英的痕迹,让他更加不痛快。
家里灯火通明,可是这会儿却连个人气儿都没有。李玉扯开领带进屋去洗了把脸,一抬眼看见洗手台子上放着简隋英的牙刷,他恶从胆边生,没好气地连牙刷带水杯一起扔进了垃圾桶里。
晚饭吃的要多凑合有多凑合,李玉感觉自己完全没有胃口。
气都让简隋英气饱了,还吃什么饭。
他闷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机干瞪眼。
一开始的时候,电视上播放着的综艺节目还能搅和一下屋里沉闷的气氛,可是等到后来,李玉就只觉得那声音十分吵闹,尤其是当他连发了三条消息给简隋英,而对方却一条都没有回的时候,他更是连坐都要坐不住了。
于是,时隔三年之后的简隋英,再一次接到了来自李玉的‘爱的呼唤’,时间甚至还比之前提前了半个小时。
“喂?”
“你在哪儿呢。”
“外面吃饭呢,怎么了?”
电话那头乱糟糟的,简隋英的声音却很清晰。李玉拿着手机,等了好半天才硬邦邦地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回来。”
简隋英在那头一下就笑了,“怎么,导航不好用吗?没找到家门儿?”
“简、隋、英!”
“喊那么大声干吗,我又不聋。”简隋英好像是站起来换了个地儿,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不少,“李二公子这么闲的吗,没事儿干还喜欢管普通朋友几点回家?”
李玉让简隋英挤兑得脸都气红了,他感觉自己额角青筋一蹦一蹦地往外冒,血液直涌上头,那一层封着滚烫岩浆的冰层眼看就要碎裂。
“你……”
“XX饭店。”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出声,李玉愣了一下,听见简隋英的话,立马闭上了嘴。
“我这儿快结束了,你过来接我。这群人真是吵死了,喝的我头疼。”
简隋英的声音放低了一些,带着些许埋怨。那种无意间流露出的亲昵听得李玉耳根一痒,堆积了一整晚的烦闷像是被阳光加热过后的水蒸气,瞬间就散了。
“你……”李玉舌根僵了一下,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谁让你非得出去的。”
简隋英哼了一声,像是在嘲笑李玉的口是心非,然后毫不在意地甩给他一句“赶紧的”,就挂断了电话。
李玉胸腔一阵气血翻涌,瞪着已经被挂断了的电话,根本想不通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只是有一点他非常清楚,那些在他心里盘桓了整整一晚上的烦闷和怒意,都在简隋英的几句话之间被消化了个一干二净,他像是一个被放了气的气球,上一秒都快要被怒气撑爆了,这一秒却无比放松。
李玉站在客厅里自我挣扎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遵从了心底的本能,换了衣服拿着车钥匙出了门。
九点多的大路上已经不太堵了,可是他从家里开车过去仍旧用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
这两天降温一到夜里冷的厉害,李玉出门儿的时候专门多带了一条围巾。他拿着围巾急匆匆走进饭店大厅,一抬头就看见简隋英跟一个男人搂搂抱抱着往外走。
两个人贴的很近,似乎都喝了不少酒,说不清到底是谁搀扶着谁,但是动作之间亲密的很。
李玉一看到这个画面当时就懵了,他感觉自己心脏像是被一只又冷又重的手狠狠攥住,连呼吸都是颤抖的。
那两个人没注意到他,一边走一边还在说着什么。
李玉看见简隋英眉心皱起,脸上表情可以解读成嫌弃,可是手上却稳稳地扶着那人的后背,显然怕他走不好摔了。
从饭店大门外扑进来的寒气让李玉如至冰窟,有那么一瞬间,他体内的血液都好像被冻住了,粘稠而冰冷。
李玉眼眶烧得通红,恶狠狠地盯着那两个人,攥着围巾的手紧紧握住,指节青白。他气势汹汹地走过去,一把扯住简隋英怀里的人,像丢垃圾似的,甩手就给扔到了一边儿。
简隋英眼前一花,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李玉一把攥住了领口的衣服。合体的西装衬衣勒住脖子,压的他呼吸不畅,等他再看清楚的时候,那张因愤怒而略微扭曲的俊脸已近在咫尺。
“简、隋、英——!”
酒精的摄入过多让简隋英的大脑有些迟钝。
旁边被李玉甩开的那个男人喝的比简隋英还多,脚下踉跄两步没有站稳,一下摔倒在地上,脑袋“砰”地一声撞在了大厅装饰的大理石柱子上。
一声巨大的闷响给简隋英把酒都吓醒了。
他脸色刷地一变,脱口而出一句“我操”,然后一把推开愤怒的李玉,朝着那人扑了过去。
“李玉你个傻逼,那他妈是白新羽!”
说实话,自打李玉受伤失忆之后,简隋英就对磕到脑袋这事儿有了极大的心理阴影。
家里已经有个脑子不好使的了,这要再磕坏一个,他这日子还怎么过?
简隋英急出一脑门子的汗,赶紧把晕头转向的白新羽扶起来,用手对着他的脸连拍了好几下,说话的时候嘴皮子都有点儿不利索了。
“新羽?新羽?你感觉怎么样?”
白新羽迷迷瞪瞪的睁开眼,可能是因为酒劲儿正上头呢,因此刚才撞得那一下他也没感觉到有多疼。
“唔,哥……”白新羽涣散的眼神飘了半天才落在简隋英的脸上,他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儿,大着舌头磕磕绊绊地说,“你……你,别晃。你,你晃得我眼晕,想吐。”
晃个屁,我他妈压根儿就没动!
简隋英心里咯噔一下,脸上血色都没了。
完了完了,当初李玉磕坏了脑袋之后也是这样,像是没有痛觉似的,结果转脸儿就把他俩好了的事儿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如果白新羽再有个三长两短……
简隋英简直不敢再往下想了。
“去医院,赶紧,去医院!”
他使劲儿架着白新羽踉踉跄跄地站起来,一扭头看见旁边的李玉还愣在那里,气得忍不住骂道,“你他妈还愣什么神儿呢,过来搭把手呀!”
有些恍惚发怔的李玉被喊的倏然惊醒,他皱着眉扶住两个脚底下都走不太稳的人,原本膨胀的怒火被兜头泼了一盆冰水,余温犹在,却没了发泄的点。
“白新羽”这三个字在他脑子里来回转了两圈才跟一个纨绔黄毛的不正经形象对上号,他表情怪异地看着自己眼皮子底下这个跟简隋英一样西装革履、即便是喝了个烂醉也挡不住眉宇间勃发英气的年轻男人,勉强算是从相似的五官中辨识出这货居然就是简隋英那个不成器的表弟。
李玉和简隋英深一脚浅一脚地把说不清是醉死过去还是摔得半晕过去的白新羽塞进车里,简隋英急的嗓子都哑了,指挥着李玉赶紧开车。仨人着急忙慌地赶往医院,路上甚至还闯了两个红灯。
李玉觉得简隋英有点儿太过小题大做了,摔一下而已,能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是这话他没敢说出来,看着简隋英着急上火的模样,他觉得自己如果真开了口,怕不是得让他一脚踹下车。
晚上十一点多的医院急诊室人不多,他们三个风风火火赶过来的时候,还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值班医生见白新羽一身酒气、昏昏沉沉的也没个清醒,还以为他是酒精中毒,差点直接拉进去洗胃。简隋英赶紧把白新羽撞到头的事儿说了,医生一听,这才仔细扒拉了一下白新羽的脑袋。
白新羽磕的地儿在左边额角,紧挨着发际线。撞的确实不轻,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已经肿起了肉眼可见的一个大包,活像是长了个犄角。
医生费劲的把快要打起呼噜来的白新羽叫醒,问了他几个问题,然后又让简隋英跟李玉架着他去拍了个CT。
结果出来之后,医生对这片子跟简隋英解释,白新羽脑子没事儿,连轻微脑震荡都没有,就是皮下软组织损伤,磕肿了。
简隋英拿着护士递来的冰袋,脸上表情仍旧十分担忧,“真的没事儿吗?可是我弟弟刚才说头晕想吐。”
“那我给你们开点儿药吧。”
医生非常负责任地开出了药单,然后递给了三个人里唯一一个保持清醒的李玉。
李玉接过来一看,表情复杂地点点头。
——挺好的,解酒药,还非常体贴地开了双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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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这一通忙活,即便是不用排队等号,也折腾进去了两个多小时。等他们回到家的时候,都已经凌晨两点多了。白新羽一上车就打起了小呼噜,脑袋上顶着个大包,却丝毫不妨碍他睡得香。到地儿的时候简隋英想把他背下来,结果李玉抢先了一步,简隋英也没再争,毕竟他喝了酒,脚下虚浮步子不稳,万一走不好再给白新羽摔了,那估计今天晚上他俩都得医院二进宫。
三个人带着一身疲惫回了家,简隋英指挥着李玉把白新羽送去客房。睡着的白新羽比醒着的时候要老实多了,简隋英懒得给他换衣服,直接将那身压得不成型的西装一脱,给他只剩下条内裤就扔进了被子里。白新羽舒服地蹭了蹭枕头,露出半张天真无邪、毫无顾忌的睡颜。
简隋英看了一会儿,确认白新羽屁事儿没有,这才关上门出去。他累得歪在客厅的沙发上动都不想动,李玉冲了一杯蜂蜜水,让他就着把刚才医生给开的解酒药吃了。
这一晚上他俩谁都没能闲着,这会儿突然放松下来,瞬间就感觉到了涨潮般漫上来的倦意。
简隋英打了个哈欠往卧室走,李玉自然地跟在他身后。
走到门口的时候简隋英回头看了李玉一眼,气儿不顺地哼了一声,语气凉凉地秋后算账道,“你不是不跟我睡一个屋吗,你不是要跟我当普通朋友吗。今天晚上你是干吗去了,接人啊还是捉奸啊?”
李玉眼底微讪,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地说不出是尴尬还是羞恼。
那副吃瘪的模样看得简隋英又想气又想笑。
他翻了个白眼,没再挤兑李玉,进屋拿了件睡衣去浴室,不一会儿就传来了花洒水流的声音。
李玉站在屋里,独自平复着跌宕了一整晚的心情。
他一想起来早上出门儿前,自己笃定地说要跟简隋英做普通朋友就觉得有点儿脸疼,这一天下来,他干的哪件事儿是一个普通朋友该干的?
李玉坐在床边搓了一把脸,脑袋里混混沌沌的神游走思。
不知过了多久浴室里的水声停了,李玉站起来也打算去冲个澡好好睡一觉,结果于是的门一开,简隋英被酒气和热气熏蒸的通红的脸就出现在他眼前。
他一手拿着牙刷,一手拿着牙刷杯,两样东西都快杵到李玉眼皮子底下了。
“你扔的?!”
李玉愣了一下,突然想起来自己之前做了什么,他眼神心虚闪烁,支吾了几声之后脚底抹油,绕过简隋英溜进浴室,还眼疾手快地关上了门。
简隋英气得把手上东西扔进了垃圾桶,忍不住破口大骂,“你给我等着,老子明天就拿你的毛巾擦马桶!”
浴室门外叮呤咣啷一通响,李玉在里面脸颊烧烫不敢开门。等他磨磨蹭蹭地洗漱完终于出来的时候,原本叫嚣着要他好看的简隋英已经歪在床上睡着了。
床头灯的光线柔和,将那张盛气凌人的脸也笼罩在一片温暖的光晕里。一枚新拆封的牙刷斜插在杯子里,湿漉漉地沾着水。简隋英睡得很沉,嘴角还沾着一点没擦干的白色牙膏沫。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猫咪,玩累了才露出一抹罕见的柔软。
李玉无奈地摇摇头,把东西拿去浴室放好,回来时拿了一条湿了水的毛巾,把简隋英花猫似的脸一点点擦干净。
凌晨三点多,正是万籁俱静的时候。
李玉累了一天,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脑子却十分清醒。他动作小心地掀开被子躺在了简隋英的旁边,床头灯关闭之后,屋里变得一片昏黑,他适应了好一会儿,才在暗沉的光线下看清简隋英沉睡的侧脸。
李玉深吸了一口气,鼻尖心底全都是简隋英的味道。
熟悉,又安心。
是让他可以卸下一切繁重心绪与压力、彻底放松自己的家的感觉。
他犹豫了一下,悄悄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滑过简隋英高挺的鼻梁和柔软的嘴唇。温热的触感像是顺着连心的十指将那一抹温柔灌溉进了他的身体里,李玉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他闭上眼,强行压下心中的悸动。
当天晚上,李玉做梦了。
梦里全部都是凌乱破碎的画面,毫无章法,让他摸不到头绪。
他像是在忙碌地追赶着什么,疲惫不堪,却始终不肯停下。
如影随形的黑暗不断吞没着他周围的一切,在他彻底陷入那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死寂前,他终于看到了所有画面的尽头,是简隋英残酷带笑的一张脸。
那种嘲讽而冰冷的目光像是一柄长刃,直直刺进他的心里。
李玉感觉自己像是被人紧紧地扼住了喉咙,无法挣脱,无法呼吸。
然后,他听见简隋英的声音。
一字一句,带着振聋发聩的力道,狠狠地凿在他的心上。
“李老二啊,你说我他妈除了喜欢过你,我简隋英还欠你什么?”
李玉从梦中惊醒过来的候心脏还在不可抑制的狂跳,血流激涌给他带来一阵阵耳鸣般的晕眩。
外头天还没亮,屋里暗沉沉地不见光。那种粘稠的、毫无边际的黑暗像是从他的梦里蔓延到了现实中,李玉手脚冰凉,用了很久才勉强分辨出梦境与现实的区别。
他做噩梦了。
李玉用手压住自己的胸口,大脑一片混乱。
他梦见了简隋英,凌乱纷飞的画面里全部都是简隋英或厌弃或冷漠的脸。
他像是被囚禁在了一片逃不出、打不破的黑暗之中,吞人的沼泽使他寸步难行,他眼睁睁看着简隋英带着失望转身离开,干涩的喉咙却说不出一句挽留。
被冷汗浸湿的棉质睡衣裹在李玉剧烈起伏的胸膛上,他按在胸前的手指痉挛似的抽动了一下,然后紧握成拳。无处安放的惶恐与不安在黑暗中放肆滋生,李玉避无可避。
他从未想过,直面“失去简隋英”这件事居然会让他感到如此惊恐。
无法形容的恐惧吞噬掉他向来引以为傲的冷静与自持。
李玉几乎是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安全感。
“啪”地一声轻响,床头灯柔黄的灯光突然划破黑暗。
李玉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瑟缩了一下身体,畏光似的把脸往枕头里埋了埋。
简隋英眯着眼睛睡意未散,顶着略显刺眼的光线朝李玉看过去,他还以为李玉哪儿不舒服,伸手轻轻推了一下,微哑的嗓音里带着尚未清醒时特有的鼻音,“李玉,李玉?”
李玉没说话,僵了一会儿才慢慢转过身,微微泛白的脸上冷汗未退,反衬得那双眼睛红的厉害。
那模样让人看着就忍不住心疼。
简隋英的心一揪,困劲儿都散了一半。
“怎么了这是,头疼吗?”
他伸手撩开李玉额前的头发,手心儿一抹全是冷汗。
李玉喉结微微鼓动,声带紧涩让他发不出声音。暖色调的灯光将简隋英专注的眼神包裹得格外柔软,恍惚间与他梦中那一抹冰冷决绝的目光重叠在一起,他心脏砰砰直跳,似乎所有的情绪都还沉浸在刚才的梦里,没由来地感到一阵难过。
简隋英等了半天不见有回答,挪动了一下翻身坐了起来。
“你是哪儿不舒服啊?之前磕到的地方疼吗,头晕?想吐?”
散射的灯光被简隋英的身体挡住了大半,李玉抿着嘴唇,伸手拉住了简隋英睡衣的一角,沉默地摇了摇头。
他这副模样怎么都解释不成“没事儿”,简隋英皱着眉瞪着眼看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迟疑地问了一句,“你不会,是做噩梦了吧?”
李玉眼底闪过一抹异色,欲盖弥彰地移开了视线。
简隋英悬着的心一下放了下来,他噗嗤一声笑出来,身子一歪,躺下的时候伸出手臂把李玉搂进怀里,使劲儿揉了一把他的头发。
“傻小子,吓我一跳。”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李玉脑袋一空,他睁大了眼睛,连呼吸都停顿了一拍。他被冷汗浸湿的额头抵在简隋英的锁骨上,鼻息环绕着的全部都是从对方身上传递出来的热量。那股温暖的感觉一点点驱散他骨子里的寒意,李玉感觉自己身上的毛孔都在一瞬间张开了,贪婪地享受着这一刻的温存。
“多大了,做个梦还能给你吓着,怎么这么大出息呢。”
李玉张嘴想反驳,可是喉间酸涩,什么都没能说出来。他收紧了环住简隋英腰背的手臂,闷着头把脸往他怀里压了压。
那种无意间流露出来的柔软让简隋英的心也跟着软的一塌糊涂,他换了个舒服点儿的姿势,跟李玉腻腻歪歪地抱在一起。这会儿也没人再说什么“普通朋友”了,简隋英半眯着眼,突然凑过去在李玉的脑门儿上用力亲了一口。
那一下亲的还带着响儿,给李玉直接亲蒙了。
“你、你干吗?”
“我乐意,亲你一口怎么了?赏你的。”
李玉闹了个大红脸。
之前也不是没亲过,两个人连床都上过不知道多少回了,亲一下有什么了不得的。但是说不上来为什么,这一下落在脑门儿上的吻却狠狠地触动了他,亲昵却不暧昧,让他感觉身心都为之动摇。
简隋英懒懒地歪在枕头上,修长的手指插在李玉发间,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摩挲着他的头皮,轻声哄道,“怕什么,噩梦都是假的。放心睡吧,有我陪着你呢。”
李玉紧绷的神经一点点舒缓下来,他埋头在简隋英怀里,深吸了一口气,慢慢闭上眼。
柔黄的床头灯没关,两个人交颈而眠。在李玉梦里被黑暗侵吞的世界似乎在一点一点地被光照亮,他紧靠着简隋英的胸口,耳边全都是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在他睡过去之前,一个念头突兀又清晰地冒出来,让他心口一阵酸疼,下意识收紧了搂着简隋英腰身的手臂——他曾经,真的失去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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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两个人直接睡到了大天亮。
李玉醒来的时候感觉有些憋闷,他睁开眼,看到简隋英正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搂着他,他的脸几乎贴在简隋英的胸前,被他胸口堵着,呼吸有些不畅。
两个人紧挨在一起,昨晚入睡前的两床被子现在只剩下了一床,他的那床被子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挤到了地上去。
李玉躺在简隋英怀里没有动,昨晚的噩梦像是一张褪色的老照片,没了最初那种强烈的冲击感,预留的震撼令他恍惚。
那些到底梦,还是他失去的记忆。李玉说不清。
只是当他亲眼看着简隋英转身离开时的绝望与痛苦深可入骨,是他即使失去记忆也无法忘却的。
李玉把额头抵在简隋英的胸口,脑子里乱成一团。环住他的手臂突然动了动,李玉一愣,抬头看见简隋英垂下的睫毛微微抖动,看着是要转醒。他赶紧闭上眼,稳住呼吸,假装自己还在睡。
过了没多久,简隋英果然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哼醒了过来。他动了动酸涩的胳膊想要伸个懒腰,才抬到一半就注意到了自己怀里的李玉。
李玉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呼吸拉得平稳又绵长。
简隋英伸手拨开李玉额前的碎发,指尖在他眉心戳了戳。
李玉所有的感官都被他那根故意作乱的手指所牵引,不过还好简隋英没有再做什么,他动作很轻地收回手臂,翻身下床。不一会儿浴室就传来花洒和洗漱的声音,李玉挪动了一下一直保持一个姿势有些发麻的手脚,悄悄掀开眼皮看了一眼,又在简隋英从浴室出来时赶紧闭上。
昨晚的亲近与依赖似乎都变成了特殊时段的限定节目,李玉还没有想好要怎么面对自己心底那一抹十分复杂的情感。
放轻脚步声慢慢靠近,李玉闭着眼,突然感受到一股清新的水汽迎面贴了过来,他下意识屏住呼吸,以为简隋英要趁他睡着偷偷亲他。
结果等了很久都没动静,李玉心如擂鼓。就在他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要睁开眼偷看一下的时候,弯腰在床前的简隋英动了一下。
然后李玉听见他戏谑的声音,带着清新的水汽扑进耳朵里,“你的毛巾,我已经拿着擦过马桶了。”
说完,简隋英心满意足地转身走了。
卧室房门关上的瞬间,李玉一下睁开眼。白皙漂亮的脸蛋这会儿跟烧着似的红成一片,他翻身坐起来看了眼浴室,羞恼地摸了摸那会儿被简隋英戳过的额头。
——简隋英就是故意的,他肯定早就知道他在装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