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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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赤日当空,烁玉流金。

八月末,季夏还未完全溜走,却突发奇想地要在这座城市留下足迹,于是翻了翻肩上的行囊,在将此前不经意间积攒的阳光快意抛洒后,复踏上向远方的旅程。

江斐神色恹恹地候在机场大厅,对着入口望眼欲穿,见人来人往之间迟迟没有出现自己所期盼的身影,顿觉失望,低下头无聊地摆弄着手机。

许是心中想着某人,他并未注意到就在自己身旁不远处,有两个女生紧握着对方的手,脸上浮着兴奋的薄红,四眼放光地看着他——

“男的!长发!”

“老婆!我的!”

她们早就注意到江斐了,他倚坐在行李箱上,阳光打在他身上,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他低垂着眼帘,仿若沉浸在自己营造的世界里,转而轻蹙着眉,似是苦恼,一只手搭在屈起的腿上,指尖不断轻敲膝头,动作自然而潇洒,却也显露出内心的焦躁不安。

江斐点开微信看了眼置顶的聊天框——没有带数字的小红点,他冷哼一声退了出去,可想了想,怕错过某人的消息,又点了进去,于是不停地重复着点开又退出的动作。

江斐就这样乐此不疲地点了几分钟,但透过玻璃照进来的光实在太过刺眼,他偏过头,手搭在脖子上按了按,眨了眨不舒服的双眼。

这时他才分神注意到两道堪称炙热的眼神,他转过头去,没想到只一眼就和那两位女生对视上了。

见江斐看过来,她们仿佛被按下静止的按钮,嘴里刚想和对方吐露的虎狼之词被硬生生咽了下去。

三人站出了最稳定的形状,江斐迷茫且疑惑地看向她们,像是无声地询问为何要一直看他。

其中一位女生不好意思地举起手挥了挥,本意想和江斐打个招呼,没料到方才口嗨得太多,出口便成了:“嗨!老婆!”

江斐闻言红了耳尖。

现在的女生都是这样的吗……

女生这才猛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些啥,她的小姐妹在她身旁痛苦地捂住脸,像是不肯面对这残酷的现实。

不!美人你听我们狡……解释!

机场的喧嚣被三人屏蔽,这里仿佛被隔绝出一块独立于世外的小天地。

尴尬的气氛在这块小天地里弥漫。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江斐敛了敛情绪,平静地看了她们一眼,起身把自己连着行李箱一起挪动到入口外,从背包里翻出一把黑伞撑开,cos明媚阳光下一朵忧郁的蘑菇。

cos还没过多久,手中紧握的手机便响了起来,江斐扬了扬嘴角,欣喜地看向屏幕,来电联系人显示的却只有一个字“妈”,他内心一咯噔,心想,完了,老爸没撑住。

他闭了闭眼,喉结滚动,手指微微颤抖地划过屏幕,把听筒放到耳边准备迎接暴风雨的洗礼,没想到却听到了堪称温柔到极致的语气:“绒绒,回国的钱带够了吗?”

“带……带够了,妈,你……不生气了吗?”江斐心惊胆战地开口,“爸呢?他可还健在……”

“我生啥气呀,再说了,你爸能有啥事啊,身子骨还硬朗着呢。”贺静的话虽这么说,可在江斐听来却透着一股咬牙切齿的意味,“不过你们父子俩出息了,连我都敢瞒了!”

话音刚落,江斐就听到电话那头隐约传来自己老爸的声音,他忙贴近话筒去听。

“静静,你听我解释,都是江斐那小兔崽子出的主意……”

“江铖,你把键盘给我跪好了!”贺静听着江铖的狡辩,忍无可忍地拧了一把自家老公的耳朵,“咱们儿子有那么大能耐一个人偷跑回国吗!你们父子俩联起手来唬我是吧!我看老娘的床这一个月你是别想上了,给我滚去睡书房!”

“呜呜呜媳妇儿,静静宝贝,我错了,不要嘛不要嘛,换一个好不好啊……”

江斐听得满头黑线,也真是难为自己老爸四十岁的人了,还得跪键盘撒娇求着进老妈房间。

贺静白了江铖一眼,不想再搭理他,将战斗力转移到江斐这里,“绒绒,告诉妈妈,你这次又拿你爸什么把柄说动他的?”

电话两头的江家父子闻言,不约而同地抹了一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

江斐:很好,这波压力给到我。

“……就和老爸那样说的呗。”江斐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老爸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嗯?绒绒,你给我说实话。”贺静显然是不相信江斐的这一番说辞。

江斐在内心默念:老爸,孩儿不孝,只能把你推出去抵着了。

他思量一番,壮士断腕般说道:“我跟老爸说,如果他不答应的话,我就把他跟陈叔叔李叔叔一起去喝酒,但却对你说是开会的事说出来。”

“什么?!”贺静和江铖异口同声地喊道。

“小崽子,你不能就这样把你爸卖了啊!”江铖噌的一下就从地上弹了起来,在接收到自家媳妇儿的眼刀后又怂兮兮地跪了回去。

江铖:行吧,这就是我的家庭地位呗,被儿子出卖还要被媳妇儿罚跪,这日子过不下去了,呜。

“好啊,合着你们父子俩还有不少事瞒着我是吧!”贺静的声音蕴含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把电话秒挂了后扭过头就给江铖来了一拳,“你今天必须给我好好解释!”

江斐在大洋彼岸默默为自家老爸点蜡,阿门,愿主保佑你。

——————

楚霭沉望着车窗外拥堵的车流,周身气压低得让人生寒。

他往后靠上车椅背,眸色黯淡得像是洒了一层灰。

江斐。

他努力地克制住自己不去想这个早已在心底流转了千百回的名字,可回忆如同浪潮般涌来,企图将他溺毙在过去的美好里。

楚霭沉疲惫地叹了一口气,好像要将这一年的所有郁闷不快全部吐尽。

既然当初走得那么狠心,现在为什么又要回来。

——————

江斐闷闷不乐地蹲在入口外的空地画圈,嘴里念念有词:“楚霭沉你个大傻缺,居然还不来接我,江绒绒很生气,你要是五分钟之内还不出现,我就要和你绝交了。”

说到这句,他顿了顿,不行,绝交太过分了,赶紧划掉。

等楚霭沉到达机场入口时,只看到一朵抑郁的黑色大蘑菇蹲在那里。

他不禁失笑,走过去敲了敲这朵蘑菇的“菌盖”,“江斐,你在搞行为艺术吗?”

江斐一听这欠揍的声音响起就把伞移开了,嘴上还忍不住和楚霭沉呛一句:“对啊,那你是行为艺术吗?”

“大忙人还知道来接我啊。”江斐眼含哀怨地注视着楚霭沉,嘴唇不满地撅起来,撅得都可以在上面挂一个水桶了,“我还以为你被花花世界迷住了眼,忘了孤苦伶仃的江绒绒呢。”

楚霭沉没有开口说话,他就只是静静地看着江斐,眼波流转,黑如深潭,不知其想。

江斐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一句回答,原本快要平息的小脾气重新上涌,还变得更加强烈,“楚霭沉!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想搭理我,那你干脆别来接我,让我一个人等到天黑,然后搭个黑车被人拐去卖了,你眼不见心不烦……”他还没说完,就被人捏住那张叭叭个不停的嘴。

“唔唔唔!”江斐挣不动,拿手去扒拉楚霭沉,“你是不是对貌美如花的我有什么意见!”

“没有,就是想捏了。”楚霭沉看着眼前的人,突然释怀了,之前走了就走吧,至少现在人回来了。

所有的辗转反侧,所有的孤枕难眠,所有的悲伤不平,在重新看到江斐的那一眼,就全然随风而逝了,只在心口留下一道浅浅的烙印,除此之外,再也窥探不见。

“但是……”楚霭沉迟疑地开口,“貌美如花的江绒绒,你怎么留起长发了?”

江斐:……江绒绒是你能叫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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